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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言

锦言

 

【夏五】她和他和他

文‖温锦言

·if线三人组夏五与硝子,硝子视角。

·因为是if线,所以是“大家都健在的世界”

·都是糖没有刀

·我发誓没有刀

·硝子被我写的很帅

·有傻乎乎的日常 很流水帐

·全文1w6!!请慢慢阅读!谢谢大家!



-1-


五条悟是我生命中所见过的所有人类里最爱吃甜的家伙。


我始终记得入学的春天,我正叼着一根烟站在咒术高专门口,打算抽掉今日份额后再去夜蛾班主任那里报道。那一天天气不错,焦油与尼古丁的味道一如既往让人安心,让我可以短暂忘记接下来我所要面对的一切。原本事情应该如同预料一样的发展,直到我听到校园里传来一声巨响——我无法形容那种声音,有点像地震,或者一栋楼要轰然倒塌,这太突然,以至于我拿不住烟,只能看着今日份额掉在灰尘里。于是我凝视地上那支烟头,抖了抖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烟灰,终于走进咒术高专的大门。



操场上,有两个男生在打架。在我看来,他们身材差不多,不过其中一个有着一头扎人眼的白发,还带着个奇怪的墨镜。我自恃动态视力不错,却也无法完全看清他们两个的动作。我看见夜蛾老师从远处飞奔而来,快速插入战局,赏了他们一人一个拳头。


“你们两个蠢货!”夜蛾老师斥责他们:“一年级还有个同学没来呢!让她看见了怎么办!”


“哈?你说的是那边那个短头发的女生吗?”其中那个白发的少年推了推自己圆圆的墨镜,嘴角扯得很大,“那她大概已经看到了。”


夜蛾老师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间,他恶狠狠地给了五条悟一锤,往我这边走来。夜蛾正道先生确实很有压迫感,我不得不抬起脸看他,在心里思考自己那短短小半支烟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我想打个招呼,下一秒,那个白发少年又一次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在夜蛾老师身后做了个活泼的、但却有点惹人生厌的鬼脸,转过身忽然扑向一直沉默的黑发少年。那个男生显然也是猝不及防,他被按倒在地,睁大了眼,看着少年在他口袋里摸摸索索,最后翻出一颗包装精美可爱的巧克力。


“我就知道杰身上有这个!”白发少年大声宣称:“现在它是我的了!”


我越过夜蛾老师,和黑发的少年发出了相同的音节。


“哈?”



咒术高专今年的一年级一共只有我们三个人。不知道这所学校的经费究竟从何而来,我环视比自己的初中学校还有宽敞几分的教室,久违地感到一种奢侈。


五条悟——那个戴着墨镜的白发男生一进来就大大咧咧地占据了最左边的位子,他看起来并不大好相处,透出某种傲慢。我思前想后,选择了窗边。这样唯一剩下来的夏油杰就不得不坐在最中间。夏油杰,那个黑发的男孩,他扎着一个小小的丸子头,放在女孩身上会显得很可爱,而在他身上只剩下如同不良少年一样迫人的气势。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目睹了他们打架,坐在我身边的夏油杰对我礼貌地勾了勾嘴角。他性格应该不赖——我这个念头只是闪过了一瞬间,很快被我丢在脑后。毕竟我的性格一点也不好,甚至可以称得上糟糕。


夜蛾老师在上面讲了个简单的新生入学仪式,三个人,没什么可以欢迎的,我草草地鼓了鼓掌,为了安慰夜蛾老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道:“老师,那剩下的时间我们可以自由活动吗?”


夜蛾老师愤愤然地瞪了我们三个一眼,最后点了点头,拿起那个形同虚设的出席册,离开了教室。


下一秒,我就听到夏油杰说:“因为一块糖而打架,你是小学生吗?”


我不能再赞同地在旁边点头。五条悟接收到我们两个人的目光,隔着墨镜跟我们wink:“你们不懂,糖就是生命。”


我忍不住吐槽:“小孩子吗?”


五条悟高举双手:“甜党赛高!”


于是在一小段沉默后,我和夏油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大笑。五条悟很委屈似的翘着二郎腿,愤愤然抗议我们不能理解他对甜食的执念。我透过五条悟脸上那两片深色的玻璃去注视他的眼睛,只看到了一点茶黑色的光。


 我们很快去了宿舍。校舍很大,是标准的日式风格,五条悟无论说什么都要和夏油杰住在一间,被夏油杰义正言辞地拒绝,最后郁郁寡欢地住进了隔壁。不过在我看来这都没什么区别,共用的厨房、客厅、洗手间,就像是两个人在正常同居。我是唯一的女生,于是被安排在了旁边的独栋里。


“我会时不时来找你玩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参观了我的宿舍后,对这个没有想象力的房间充满失望,随后仿佛是在安慰我一般,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对这些并没有什么所谓。我环视客厅,发现这里并没有一个烟灰缸。


我决定明天就去买。


术师们大多家学渊博,身上的术式也都是几百年历史流传下来直到现代。五条悟是个最典型的例子。五条家作为御三家之一,因为五条悟的降生而获得了此前从未有过的话语权。这些话都是夜蛾老师讲的,虽然我依旧没有什么概念。


“硝子你的术式很特殊啊。”五条悟有时会这样说。那天他叼着棒棒糖坐在走廊上晒太阳,像一只慵懒的大猫。我站在他面前看着灰秃秃的操场,无所谓地回答:“是吗?”


“虽然我能够使用反转术式,但我还不能理解你是如何把人治愈的。”五条悟把墨镜往下拽了拽,一双漂亮的蓝眼睛正看着我:“硝子真是特别。”


“谢谢?”我偏头,接受他的称赞。五条悟又看了我好一会儿,推了推墨镜,说道:“所以,在进入咒术高专之前硝子的生活是怎样的呢?”


我意识到或许这是一段漫长的对话开头,于是我戳了戳五条悟的肩膀,让他给我留个位置,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阳光温暖地打在腿上,我眯了眯眼,说道:“就是很普通的生活,在夜蛾老师出现之前。”


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我救助了一只受伤的猫。下雨天的小学校门外,那只猫被自行车撞折了后腿,蜷缩在树丛里。我从它身边经过时听到了细微的呜咽声。于是我拨开树丛,看见那只可怜的小东西,完全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把它抱起来。


“硝子,要好好对待小动物哦。”


母亲经常这样同我说。受此影响,我蹲在地上笨拙地用脖子夹住雨伞,把湿淋淋的猫往怀里抱。我摸到它断掉的骨头——这应该很疼,我下意识地在心里想,如果不会这样疼就好了。我闭上眼。那个时候,我没有任何想要求助大人的想法,关于医院、医生、死亡,所有的概念在七八岁的小孩头脑里都是模糊不清的。于是就像是某种神迹,或者是天赋使然,我的手小心地摸过猫的后腿,随即我便感到好像有某种温暖的水一样的暖意从我的掌心传递给了那只猫。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那只猫已经从我的怀里挣脱,跑进了雨夜。


“后来,我逐渐意识到就像是漫画一样,我好像拥有治愈他人的能力。”我对五条悟说。这发言多少有点中二气息,但我想如果是五条悟的话,或许不会嘲笑我。他远比我更清楚我们身上这些超自然的现象。我扭过头,看见五条悟安静地注视着我。


于是我说:“说点什么啊,你。太不绅士了吧。”


五条悟咧开嘴角,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我才说,你是特别的。”


“不单单是你这样说。”我干脆地仰面倒在走廊上,头顶挂着个笑嘻嘻的晴天娃娃,那副样子让我想到我这些年遇到的很多很多人。大概是初中的时候,我遇到一群西装革履的黑衣男人,他们凶神恶煞地站在我面前,问道:“你就是家入硝子吗?”那个时候我已经学会了抽烟喝酒,只差没有染到一个心仪的发色,不过几乎没有朋友,即使是遇到了这种非正常的困境,也不会有人打算去找老师来帮我。


但是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打量这眼前的这些男人,他们身材高大,看起来不好惹,如果是转身就跑的话大概不到十秒钟我就会被他们抓住。所以还不如顺其自然。于是我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有何贵干吗?”


“可以和我们走一趟吗?”其中一个黑衣人推了推眼镜,说道:“家入硝子,你拥有‘反转术式’这种特殊咒力吧?”


我一头雾水:您说什么?


我是在那一天才得知有关诅咒、有关术式、有关自己的一切的。不过我并没有感到自己有多么的特别,关于这种力量的来源我也毫无兴趣。与它共生——这是很容易的事情,我已经这样做太久,从小学一直到初中,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如果被人发现这种超自然的力量该怎么办,于是我一直避免使用它。然而世界上大多数事情都是这样的,总归不会按照我的想法来发展,这一点我从一开始就已经很清楚了。我在摇摆不定、形状模糊的未来分叉路张望,无论是回头还是前进,都是一片空白。


所以无论我怎么选择,都是我不期待的结果。也因此,我来到了咒术高专。 



-2-


五条悟听完我说的话,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我猜测他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安慰我,又或者开始后悔自己一开始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不过这并不是五条悟的风格。我舒服地闭上眼,说道:“下周开始你们就要实战去了吧,好好加油吧。”


五条悟开始在自己的口袋里摸来摸去,我能听见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片刻,五条悟低沉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张嘴。”


“什、”我感觉有什么甜的要死的东西被五条悟丢进我的嘴里,我睁大眼睛,感觉到糖果在我的嘴里融化,化成腻得要命糖水。我猛地坐起来,用力地咳嗽起来。


“太、太甜了!咳、咳、五条悟……!”我对他怒目而视,作势要打他,却被五条悟灵活地闪开,而我好死不死地踩空了台阶。


夏油杰这个时候就像是神兵天降一样从后面提起了我的衣领,避免我摔个狗啃泥。他几乎不用问就明白这一定是五条悟先挑起的战争,于是他变魔术一样从身后取出一瓶矿泉水塞给我,大声对着五条悟喊:“悟!都说了不要欺负硝子!”


“我才没有欺负她!”五条悟大叫:“杰!你颠倒黑白,不分是非,你……啊!”


六眼天才马失前蹄,撞了树。


我灌了半瓶矿泉水,和夏油杰一前一后地站在走廊上,片刻,一起发出爆笑。



与五条悟不同,夏油杰是个很靠谱的同级生。我偶尔会嫉妒夏油杰柔顺的黑发。课间休息的时候五条悟总是喜欢把他的头发弄散,再扎成各种各样的发型。一般这个时候夏油杰基本上会抓着五条悟的手腕顶着双马尾或者丸子头和他在操场上打个不可开交,而我则会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站在树荫里抽烟。


 “硝子,少抽一点会更长寿哦。”夏油杰有一次这样对我说。那时候他们刚刚出过一次实战任务,五条悟因为涉谷甜品店出了新品而迟迟未归,而夏油杰则在学校天台上找到了我。


我正在抽烟。新的烟灰缸是玻璃做的,很漂亮,买了之后竟然有些舍不得用,只得退而求其次。我听到夏油的声音,转过脸打量他断掉的胳膊,向他伸出手:“疼吗?”


“还好。”夏油说:“倒是你,我们出任务的时候一个人怎么样?”


我笑起来:“我看上去像是脆弱的小女生吗?”


说话间我治好了夏油的胳膊,而他顺手掐断了我的烟。我皱了皱眉,说道:“现在就算是夜蛾老师都不会管我了。”


夏油撑着栏杆笑道:“我又不是夜蛾。”


我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这一次遇见什么东西了?”


夏油杰简单地向我描述他与五条悟是如何在脸上长满脓包一样的诅咒手下死里逃生。他的版本比较平实,而且会尽量考虑到我的接受程度。如果是五条悟,八成会说什么“那种程度的诅咒我和杰都没怎么认真就弄死了。”我听得很开心,虽然我知道我注定没有机会走上战场。因为我的咒力问题,或者某些保守人士的考量,还有天元大人。总之是复杂的缘由。


“硝子很想要和诅咒面对面吗?”夏油杰问我。


我想了想,说:“可能,我是想和你们并肩看看吧?”


夏油好像怔了怔,他的眼睛是单纯的黑色,像是笔墨泼洒而成的,略微狭长的丹凤眼却黑白分明地让我觉得他其实看透了很多。夏油笑了笑,他说:“下一次,不是那么危险的任务我们会带上你的,想去吗?”


“一定要加上这种限定词吗,杰。”


我们在天台上站了一会儿,后来觉得有点累了,我提议不如回宿舍吃点零食看一场电影,再叫上五条悟。夏油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硝子好像还没坐在我的咒灵上飞过。”


我睁大眼:“所以?”


夏油召唤出像云朵一样的咒灵,向我伸出手,说道:“所以,试试看咯?”


我搭上他的手,深感夏油比五条悟靠谱不是一星半点。


“悟,硝子说她想要看电影。”夏油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对着那边说道:“你还在涉谷吗?”


“还在啊,我想买这个草莓味的,也想要那个巧克力味的——喂,杰,应该怎么选啊?”五条悟的声音淹没在乱七八糟的噪音里,显得有些不耐烦:“我都想吃!”


夏油低低地笑了声,这一声很温柔,令我忍不住偏头看过去。他温和地说:“别耍小孩脾气了,悟。都买回来吧。”


“好耶!”五条悟在那边高声笑道:“杰要负起责任帮我吃掉哦!”


夏油挂断了电话,看着我笑道:“悟其实大多数时候都很靠谱,但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地跟个小孩子似的。”他这话在我听来特像老父亲,我眨巴眨巴眼睛,对此不置可否。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我们终于挑好了要看的电影片子时候,五条悟终于推开了宿舍的门。他手上提着三四个粉红色的袋子,墨镜有点歪斜地横在鼻梁上,嘴上还叼着一个塑料袋。他特别像是刚刚从大减价超市里的人山人海中杀回来的家庭主妇。我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夏油杰走过去接过被他咬得破破烂烂的塑料袋。


“比我想象的要多多了。”夏油杰吐槽。


五条悟摘掉自己的墨镜,眨着他大海似的眼睛,气鼓鼓地说:“我刚刚在路上差点被女高中生骚扰了诶!好几个人围着我交换line——所以那是什么?”


“是个社交软件。”夏油杰笑了声:“你很受欢迎嘛,悟。”


五条悟一拳捶在他肩膀:“少来啦,肯定是杰要更受欢迎一点。不过草莓和巧克力味我都买了,啊、”他从塑料袋里摸出一块布丁丢向我:“给硝子的。”


我差点被砸了个正着:“你这人倒是看着点啊?”


五条悟吐了吐舌头:“感谢我吧,硝子。为了你,我挑的可是低糖的布丁。”



-3-


电影选的是《泰坦尼克号》。很古老的片子,不过我和夏油意外地都很喜欢。昏暗的客厅里只有放映机的光亮,我撕开布丁的包装,夏油杰挖了一勺巧克力味的雪糕。


电影看到中途的时候,五条悟睡着了。他倒在夏油杰的肩膀上,一手握着墨镜,另一手还掐着一根草莓味的pocky。我探头过去,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会儿五条悟的睡颜,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他其实受伤了吧,虽然是小伤。”我粗略地探查了一番五条悟的咒力情况,“累坏了还满地跑,真是个小鬼。”


夏油杰抽走他手上的墨镜和pocky,让五条悟能够躺在他的膝盖上,对我笑了笑:“是啊,悟就是这样的人嘛。”


“杰,你太宠他啦。”我叹气:“他这样早晚得被宠坏。”


夏油杰没说话,我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发觉他眉眼温温柔柔地笑着,好像在说“就算这样也不错”。我才不管男子高中生呢。我缩回手,从沙发上找了块毯子甩在夏油杰膝盖上,顺便盖住五条悟。夏油低声笑了笑,说道:“硝子每一次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我叹气:“要知道,我能治你们的外伤,但是伤风感冒我可管不了啊。别总是把女高中生当医生用啊,我又不是工具人。”


夏油再一次笑起来。


《泰坦尼克号》的剧情我也记不太清,总之就是名言名句“You jump.I jump.”我打了个哈欠,夏油杰问我是不是困了,我没说话。又过了一会儿,我挨着夏油杰睡着了。


睡着之前我在想,五条悟买的布丁还挺好吃的。


这学期末的时候,我终于有机会和五条悟夏油杰一起出任务。诅咒的评级是三级,目前在五条悟眼里不算什么大问题。出发前我特意穿了厚一点的帽衫,出于安全考虑,我一度想过要不要套一件防弹衣。


“防弹衣有什么用啊?”五条悟困惑不解。


我说:“你就当是我惜命好吗?”


五条悟指着我哈哈大笑,夏油杰从后面过来塞给我一把咒具,说用这个可以斩断诅咒。还是夏油靠谱。我第无数次感慨,冲着五条悟做了个鬼脸。


“放心吧,硝子。你太弱了,我们肯定会保护好你的。”五条悟一面说,一面跨坐上夏油杰的咒灵。我抬起头看他,吐了吐舌头:“到时候胳膊腿断了可别来找我。”


夏油杰把我拉上咒灵的背,肯定道:“别担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五条悟搭上夏油杰的肩膀,说道:“而且,我和杰——我们两个可是最强哦。”


废弃的学校里有许多的诅咒出没。遗憾、离别、嫉妒、爱。人类各式各样的情感都会滋生诅咒,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大概我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只是开“帐”,漆黑的咒力笼罩在学校外,将这一方天地隔绝于人世。夏油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道:“跟在我身边。”


“里面有三个、操场有两个。”五条悟摘掉墨镜放进上衣口袋,眯起他漂亮的如同苍蓝色月光似的眸子,说道:“我解决里面,杰去外面,硝子跟好杰,别丢了。”


我少见地没有和他顶嘴,只是下意识握紧了夏油给我的咒具。我很少能够真正地与诅咒面对面,因为总是守在后方,因此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直面丑陋、冰冷、恐怖的人心的产物。操场上两团蠕动的肉块在我们面前不断膨胀,夏油杰让我后退几步,放出了两只自己的咒灵。


“你长得也太丑了。”夏油杰慵懒地眯起眼,“要我把这种东西当做手下——也太为难我了吧。”


夏油杰是召唤术式持有者中相当擅长近战的类型,不过尽管和五条悟比起来,夏油看起来更像是个优等生,然而在面对咒灵的时候,他的表现远比五条悟要残酷。这是我第一次目睹夏油杰如何处理诅咒,他所操纵的咒灵一拥而上,与眼前的两只诅咒几乎是在自相残杀。肉块消解、重生、再度消解,互相啃食。我感到有些反胃,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半步,却看见夏油杰几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像个无情的审判者。


我被这个想象吓了一跳,再看过去时,夏油杰抬起手指,放出了第三只诅咒加入战场。于是那些奇形怪状的肉块终于没有机会重生,像是捏碎一块干裂的沙土一样,它们在我眼前爆炸,随后彻底消失。


夏油杰抬起眼,几乎是同一时刻,学校的玻璃窗被谁撞得粉碎,五条悟几乎是掐着诅咒的脖子与它一并从高楼坠下。五条悟很开心——他雪白的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可苍蓝的瞳孔却熠熠生辉,亮的惊人。他一拳把诅咒砸进地上,灵活地揪断它的脑袋。


场面非常惨不忍睹。我唏嘘不已,看见刚才神色冰冷的夏油杰脸上露出往常温和的笑意,他向五条悟走过去,伸出手:“快起来吧,太脏了。”


“太脏了。”五条悟赞同地点了点头,他抓住夏油杰的手腕,笑眯眯地仰起脸:“我想吃冰沙了。”


“那就去吃呗。”夏油杰纵容地说,他回头冲我招了招手,笑道:“一起去吗,硝子?”


我指了指他们身后那一滩诡异的液体,说道:“请问您们二位,是怎么把这种东西和冰沙联系在一起的?而且实话实说,我想吐。”


五条悟盯着我难看的脸色看了会儿,大笑:“你太弱了吧,硝子。”


我本来想再回几句嘴,然而五条悟揪掉诅咒脑袋的场景实在是太有冲击力,我泛起一阵恶心,十分没骨气地转过身,丢脸地吐了一阵。


五条悟嘲笑的声音蓦然断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又看了看身边干干净净的夏油杰,小声叹气:“硝子还真是不适合和我们一起出来,不过杰,你放水了吧?”


夏油杰轻笑一声:“看得出来吗?”


五条悟弯起嘴角,眼睛亮的像是星星一样:“你可真绅士,杰。”


“悟倒是玩的很开心。”夏油杰揉了揉五条悟的头发,说道:“硝子的状态好像很糟糕,不然先送她回去,我们再去吃冰沙吧?”


我听到这儿,终于不再翻江倒海。我坚强地转过身,对他们说:“不,我也要吃冰沙。”


五条悟挂上了他那副墨镜,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真的?”


我说:“当然是真的。”


顺便一提,最后那一天我们买的三份冰沙全部进了五条悟的肚子。夏油杰坐在旁边很高兴地盯着五条悟大快朵颐,而我面对着在自己眼前的那一碗柠檬冰,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把它推向五条悟,说:“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五条悟在身后大笑:你真是不行啊,硝子。


夏油杰轻声说:“吃小心点,鼻子上沾了果酱。还有,不许嘲笑硝子。”


“切——”



我从卫生间出来,站在门口,默默地盯着那两个男子高中生。片刻,我拽住路过的服务员,问道:“我说,你们男生都是互喂冰沙的纯洁友谊吗?”


服务员:???


而我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4-


感谢夏油杰和五条悟,在我迟钝了大半年以至于这一学期快要结束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个似乎有点不对劲。这个发现立刻冲散了我被诅咒恶心地食不下咽的心态,我甚至感觉自己可以抱起西瓜啃上两口。


我第一时间联系了京都的学姐歌姬。


“所以,你觉得他们两个在谈恋爱?”歌姬前辈的声音拔高了一点:“你认真的吗?”


我压低声音:“所以我现在也比较怀疑人生啊。”


歌姬前辈沉默了一阵子,说道:“这样吧,过段时间我大概会去东京一趟。关于五条悟的八卦——”她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我肯定不会错过的。”


我叹气:“前辈还真是记仇。”


歌姬前辈笑道:“当然,我就是这样小肚鸡肠。”


于是在歌姬前辈没来东京的这段时间,我自动自觉担任起观察员的角色。三天过去,我敢说我确定这两个人绝对不对劲。高专有晨练的传统,虽然我从来没有起来过,不过夏油杰和五条悟倒是会雷打不动地晨跑,尽管我觉得他们只是精力过剩想要早上在操场上打架。这一天我难得早起,坐在窗边泡了一杯黑咖啡,望着校园空荡荡的操场发呆。十分钟后,我看见五条悟搂着夏油杰的肩膀拖拖沓沓地走到操场上,像只猫似的伸了个懒腰。


要开始了吗?我在心里猜测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会打起来。初步感觉可能是五分钟,或者更短。果然,三分钟之后,五条悟一拳打向夏油杰,轻飘飘的、毫无威慑力的、好像只是想这么做似的。夏油轻描淡写地闪过去,似乎毫不在意。我从这个平常的动作里莫名发现点放纵的意味。我怀疑是因为自己带了粉红色滤镜,也许夏油杰只是单纯地躲了一下而已。再再下一秒,五条悟抓住了夏油杰的手臂,贴上去给了他一个吻。


求一双没有看到过这一幕的眼睛。就是现在。立刻。马上。


我猛地站起身,满茶几寻找自己的烟,等我终于冷静下来,点燃薄荷烟的重新扭过头看过去时,发现夏油正懒洋洋地朝我挥了挥手。


完蛋了。我在心里想,下次偷窥绝对要找小黑屋。


等等。这逻辑似乎不太对。我顶着夏油杰的目光在心里和小人儿作斗争:不对?又不是我要看的?是他们先动的手啊???


夏油杰和五条悟勾肩搭背地站在我的窗外。五条悟眯着他好看的六眼,笑道:“看见了吧?”


我呼出一口薄烟,反问:“所以呢,你们在一起了?”


夏油弯着他狭长的狐狸眼,笑道:“是啊,不知不觉吧。”


歌姬前辈。我在心里想:您不必来查证了。我的同年级同学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宣布他们在一起了。


我抓了抓头发,终于发出灵魂提问:

“所以,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夏油杰和五条悟交往。这已经变成了既定事实。我们顺利升入高中二年级,迎来了新的学弟灰原雄和七海。一年级没有女孩子,导致整个咒术高专之内哪怕是算上京都分校,我也依旧只能和歌姬前辈吐槽我的两位同窗。至于为什么不去问冥冥前辈——我总感觉那个人怪怪的,不太想要接近。


歌姬前辈在来年交流会的时候来了东京,向我表达了亲切的慰问。我趴在窗台上一副“目死”状态,说道:“我感觉我没有人权。”


“硝子又在说我坏话!”世界第一幼稚鬼五条悟幽灵般出现在我面前。我震惊于他的脸皮居然到了恶人先告状都面不改色的厚度,忍无可忍地看向夏油杰:“他这个恶劣的性格,真的不能想点办法吗?”


“抱歉,硝子。”夏油看着我,说道:“不然我买点什么给你赔罪吧?”


我摸了摸下巴,说道:“我想吃水信玄饼,樱花味道的。”


五条悟的声音远远传来:“诶——太狡猾啦!我也要吃!杰!”歌姬前辈一刀打在他头上——当然没有打中,歌姬怒道:“悟!二年级一共就只有三个人,你怎么还欺负硝子!”


我们吵吵闹闹的,夏油杰向我眨眨眼,小声道:“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可以不告诉悟,偷偷给你买哦。”我挑了挑眉,面无表情:“那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你们两个无差别秀恩爱的时候别在我面前这样,可以吗?”


“抱歉抱歉。”夏油忍不住苦笑道:“真是抱歉,硝子。我们、哎、悟就是那个性子。”


“你特别像替自己老婆道歉的那种男人。”我没办法真的对夏油杰生气,毕竟他是一个非常温柔的男人。如果不是他的恋爱对象是五条悟的话。我又一次叹了口气,过了片刻,夏油轻声道:“如果我有些事情想要单独找硝子商量的话,你会听我说吗?”


我又看他一眼,目光从远处的五条悟身上一扫而过:“不是恋爱商谈吧?”


“不是啦。”夏油笑道:“一些其他的事情。”


我摸了摸下巴,对他竖起两根手指:“这两周的咖啡,如果你能帮我承包的话。”


“乐意效劳。”夏油说。


夏油说,前段时间夜蛾老师派给了他们个新的任务。那段日子我刚好不在东京,大阪那边有人希望我去帮他们解决一下被诅咒搞出来的稀奇古怪的重伤,还有几台解剖实验。这一天的下午,我坐在点心店里听夏油说他和五条悟即将去保护一个星浆体的女孩。


“那就去保护呗。”我说这话的时候注意力其实并不在谈话内容上,我用叉子叉开水信玄饼,看到里面晶莹剔透的樱花花瓣,忍不住感慨:“真好看啊。”


夏油垂下眼,轻声道:“但我们下一个任务,是杀掉星浆体。”


我抬起眼,很快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因为是星浆体,对吧?”


“明天我们就要去见那个女孩子了。天内理子——一个初中女孩。硝子,我很难不去思考,她是因为咒术师的缘故才必须奔赴死亡,还是因为命运才必须去死——我没办法不去想这两件事。不过悟似乎从来没有提过,他比我看得通透许多。”夏油安静地看着我。我看见他的眼瞳,黑漆漆的,藏着一团雾气。这话他似乎没办法对五条悟说。因为夏油杰就是这样一个人:尽管骨子里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但他比所有人都要在意正义、在意意义。我撑起下巴,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说道:“要试试吗?”


“嗯?你是指什么?”夏油歪了歪头。


我说:“接下这个任务,你自己去求证这一切是对的,还是错的。”


我给出了最平淡无奇的回答,我说:“你得先去做这件事,如果你有意愿的话。”



-5-


护卫星浆体的任务不在东京,这意味着我大概有一个星期左右会看不见五条悟和夏油杰。临走前五条悟信誓旦旦会给我买京都的伴手礼。我又一次在心里羡慕了一番五条悟,最后凶巴巴地说:伴手礼什么的都不重要了,不过我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平安回来。


于是我度过了平平无奇的,没有五条悟吵吵闹闹的一天。我坐在宿舍里看书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些寂寞,书上的字总之也看不进去了,我干脆放任自己躺在床上,反复地想夏油杰临走前对我说的那些话。


意义。如果夏油杰一定要寻找这所谓的意义的话,那不如按照他所认为正确的方向去做算了。我其实能够意识到夏油杰正面临的困惑:他将看到咒术师这个群体上层最丑恶的一面,这与夜蛾老师所教育我们的完全不同,不如说夜蛾老师更清楚凌驾在咒术高专之上的那群人究竟是什么德行。五条悟大概也是清楚的。我闭上眼睛,回想起五条悟冰冷的宝石似的眸子,未来的五条家家主,能够左右整个世界的六眼,五条悟绝不可能一无所知。


但这又怎么样呢。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振动了一声,我翻开手机翻盖,看见夏油杰发给我的照片:是他和五条悟还有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女孩的合照。夏油杰写道:回去以后会把理子介绍给硝子哦。


我给夏油杰发line: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夏油杰回:明天就会回高专。


我写:注意安全。


夏油杰回了一个OK的表情。


我倒在床上,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是要介绍给我的意思——我想,他们应该是要对那个小姑娘负责到底的意思吧。我忍不住笑了一声,“还真是两个正直的笨蛋。”


然而我没有料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当我提着和菓子离开粗点心店,准备慢悠悠地回学校时候,灰原学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声音像是被撕裂的琴弦似的,只剩下剧烈的呼吸声。


“你说什么?”我慢慢瞪大眼睛,只能勉强拼凑出来一个事实:五条悟和夏油杰以及天内理子此刻生死未卜。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尽管我不是第一次目睹咒术师的死亡,但我却发现我完全无法想象我身边的朋友死亡的场景。我抓住了灰原雄的手,几乎用尽了我这辈子的冷静,一字一顿地说:“带我去找他们。”


我在路上试图联系夜蛾老师,可惜他的手机却始终无法接听。怎么办?现在我能做什么?我感到自己像是踩着棉花,这样令我在这样不该胡思乱想的时候里想起我坐在夏油杰云朵一样的咒灵上,望着地面的人群的日子。


我用力地握住手指。


夏油杰和五条悟决不会有事,他们可是最强的人,他们绝不会出事。我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想。家入硝子,现在有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你一定要去做。你一定能做到。


我把灰原扔在外围,一个人冲进将要举行星浆体融合仪式的建筑里,几乎是下一秒我就感受到了某种阴森的、冷得可以冻坏我的骨头的寒意扑面而来。我知道自己的牙齿在打颤,我想哭,甚至想要逃跑,然而理智却告诉我我并没有这个余裕。我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从深处传来的冰冷的刀刃交错的声音,以及手枪打开保险的细微的声响。我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几乎打破了我短短十七年人生的短跑记录。


“趴下————”我不知道这句话到底喊出来没有,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扑向那个尚且茫然的女孩,子弹擦过我的太阳穴,灼的我很疼,让我想起第一次学抽烟时被烫伤的食指。夏油杰猛地反应过来,他挡在我们面前,警惕地看向那个黑发男人。


“悟——”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向对方确认似的质问:“悟呢?”


“你说那个五条家的小鬼?”黑发的、嘴角带疤的男人以看着垃圾的眼神注视着我们三个人,嗤笑一声:“死了。”


“怎么可能。”我的恶劣性格在这个时候突然显出来,我抓住天内理子的手,把她挡在我身后,说道:“五条悟如果真的会被干掉,这个世界还是毁灭算了。”


夏油杰低笑一声:“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不过——我们可能会死在这里哦,硝子。”


我盯着夏油杰的背影,来的路上的所有恐惧与紧张好像被谁失了魔法似的消失地无影无踪。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说:“我可是家入硝子。”


上天让我拥有这样独一无二的能力,总归不是让我随便走一走就去找上帝报道对吧。我在心里几乎是咒骂,五条悟,你天天大言不惭,竟然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如果我死了,绝对每天晚上去敲你窗户。


刀疤嘴的男人毒蛇一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轻笑一声,说道:“很会说嘛。”


我用力攥住天内理子的手腕,说道:“很不巧,我这个人就是嘴上不饶人。”


他的目标是天内理子。我确信这一点。他一定会杀了理子,刚刚如果不是我突然冲出来,那一枪绝对打爆理子的脑袋。小女孩的手指冰凉,她问:我要死了吗?我说:放屁。


然而黑发男人真的很强。在夏油杰被他甩出足足十多米砸塌墙壁的时候,我意识到我这一次大概是真的大难临头。男人甩了甩长刀上的血,向我们走来。


我做好了准备,如果这一刀把我捅死,我会在三秒内发动术式,保证在我咽气之前无论这个男人要对天内理子做什么,都能保住她的性命。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刀锋冰冷雪亮地落在我的眼底:“我不理解,你并没有战斗的才能。”


我笑了笑,说道:“这好像不用你提醒我。”


男人眯起眼,说道:“所以你这个行为有什么意义?”


我说:“因为,有两个蠢货答应要把她介绍给我了啊。”


男人面无表情地说:“是吗?”


下一刻,那柄刀穿透了我的心口。


疼死了。我无数次地在心里喊,眼泪甚至都流不出来。真的太疼了,疼到我现在就想去死。但是不行。我握住他雪亮的刀锋,抬起眼看着他。血糊在我的喉咙里,我在心里想:真是不巧,我偏偏知道怎么活下来。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愕然,他猛地抽刀,下一秒毫无犹豫地横劈向我的脖子。我闭上眼,心想万事皆休,我真的要去五条悟门口当一个烟鬼了,然而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身被血染透的五条悟踹破墙壁,如同神兵天降似的横在我面前,眼底是扭曲又疯狂的快意。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五条悟看着男人,他甚至没有多分给我、昏迷的夏油杰、发抖的天内理子半个眼神。他几乎是自说自话地望着那个男人,撩起他雪白的刘海,露出一道可怖的疤痕。


“如果你用的是那把刀,那我早就死透了。”五条悟的声音透着轻快,他作出手势他从未成功过的“赫”的手势,说道:“但是,你没有。”


“逆转术式——赫。”


无可阻挠的咒力随着术式像一柄无可阻挠的刀刃正中黑发男人的胸口,他被打飞出去老远,而五条悟转过头,在战斗的间隙对我说:“硝子,杰交给你了。”


我点了点头。


那一天是我们第一次见到一个疯的彻头彻尾的五条悟。我坐在夏油杰身边,只觉得精疲力竭。五条悟杀掉了那个刀疤嘴的男人,一步一步地向我们走来。


夏油轻声问:“你还会是五条悟吗?”


五条悟说:“当然啦,杰。”他屈膝下来,用力地抱住了我们,说道:“你们都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


天内理子抓着我的衣服发出第一声哭泣,而后来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夏油杰和五条悟坐在我床边,像是往常一样和我打着招呼:“哟,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啊。”


我有些迷茫,问道:“理子呢?”


五条悟笑道:“她在隔壁睡着呢。这一次闹得可真大啊,硝子。”


我懒懒地白他一眼:“我差点就死了。”


五条悟哈哈大笑:“我也是。”他轻描淡写地一说,清透的目光落在夏油杰身上。夏油杰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微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似乎已经游离在谈话外。


我抿了抿唇角,说道:“我说,我还是想睡一觉,你们明天再来呗。”


五条悟拍了拍夏油,说道:“走吧。”


夏油弯起眉,温和地看着我:“好好休息,硝子。”


我翻了个身,拖长声音道:“好——”



-6-


天内理子事件的后续我不是很清楚,似乎上层并不打算放过稀有的星浆体,打算利用她再做些什么。五条悟带着理子去开了会议,据夜蛾老师说他一个人掀翻了十张桌子,提着理子的衣领说现在这人就是五条家的人,谁都不许动她。事件大概算得上尘埃落定,理子回到了京都继续上学,而五条悟则开始一个人被派去做任务。


夏油推掉了很多事情,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坐在走廊里发呆。我抱着咖啡走过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说起来,上次你说请我两个月的咖啡呢。”


夏油抬起眼,他有些疲惫,但却依旧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说道:“是吗?那我现在兑现吗?”


我摸了摸下巴,说道:“不,不如我们立场颠倒过来吧。”我挨着他坐下,说道:“你听我抱怨几句,我们就扯平。”


夏油深深地看了我很久,长叹一声:“为什么你总是能够意识到这些微妙的事情呢,硝子?”


我挑了挑眉,说道:“大概是因为,我是女孩子吧?”


“所以,你现在觉得心里有落差了吗?比如说,你意识到你永远不会比五条悟更强这件事?”


我啜了一口黑咖啡,懒散地戳破他的心事。夏油杰放松地靠着柱子,说道:“还真是不留情面呢,硝子。”


我盯着他,而夏油杰像是没有办法了一样,长长地叹了口气:“大概,这是其中一点吧。我在想,咒术师的高层们——”


他说:“真该死啊。”


我干脆把咖啡推到一边,躺在走廊上,笑了声:“才发现?”


“这次发现的比较彻底吧。”夏油杰说:“这一次是因为悟,所以一切才没有不可挽回。但如果——理子真的死了的话呢?这又是谁的罪?咒术师、诅咒师、非术师,我第一次开始思考,为了这些牺牲一个又一个咒术师,这件事划得来吗?如果,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诅咒的话,难道不是更简单的世界吗?”


我感慨道:“你还真是个疯子,杰。”


夏油幽深的眼眸看向我,他说:“是啊。”


我叹了口气,说道:“悟没发现对吧。他最近全日本的跑,能发现你这种扭曲心态那可真是烧高香。”我笑了声:“我不会去说什么你不该这么想之类的话,我觉得你们做的事情都有道理,你、悟、夜蛾老师、或者是我。我们做的事情都不能称之为‘错’,能懂我的想法吗?”


夏油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道:“真温柔啊,硝子。”


我说:“我可不温柔,杰。”


我听见了操场上的蝉鸣,过了很久,我说:“但是,悟大概想要改变这一切吧。”


夏油轻笑一声,他说:“悟说,他想改变腐朽的咒术师上层,但是仅仅杀光他们也治标不治本,他正在想,是不是应该像是拯救了理子一样,去救更多有潜力的、有能力的、能够正直的成为伙伴的人。”他忽然顿了顿,轻声道:“你看,硝子,我已经不是他唯一的伙伴了。”


我拧起眉,猛地坐了起来,把夏油吓了一跳,忍不住看向我。我居高临下地盯着夏油的眼睛,好半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说:“搞了半天,你们原来是要闹分手了是吗?”


夏油杰下意识反驳:“谁说的。”


我翻了个白眼,学着他的语气:“你看。”


夏油杰被我噎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们无声地僵持了一会儿,五条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说怎么找不到杰?你们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五条悟倒挂在房檐上,眨着眼看着我们俩。我和夏油杰同时失语,下一刻,夏油杰向他伸出手:“下来,别摔着。”


五条悟灵活地跳下来,顺势抓着夏油,把他拉起来,说道:“快来帮我做个实验,关于无下限术式的。”


夏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悟——”五条悟回头看他,干净的眼睛像是藏着星星,他说:“怎么了?”


夏油抿了抿唇,对我露出一个苦笑,说:“没什么,所以,是什么实验?”


我无声地对他吐了吐舌头,在五条悟看不见的地方,做口型:夏油杰是个笨蛋。



五条悟学会了如何针对不同物体进行自动区分的无下限术式。我撑着下巴,说道:“你的脑子不会烧坏吗?”


五条悟耸了耸肩:“所以我很需要糖分?可能再过几年,我每天二十四小时都能开着术式,这样的话下雨天都不用打伞了呢。”


“伞还是要打的吧。”夏油杰在旁边吐槽,“而且这术式不该这么用吧?”


五条悟凑近夏油杰,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我扭过头,假装自己耳聋眼瞎,什么都不知道。随后,我听到桌椅被推开的声音,五条悟轻快地跟我告别:“我和杰出去一趟,硝子你自己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吧!”


我竖起了中指。


五条悟发出了大笑。



-7-


“我有个小小的建议。”我坐在夜蛾老师的办公室,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作弊拿医师资格证留校做校医吗?”


夜蛾大概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一时间做布偶的手微微一顿,认真地看着我:“你终于还是被五条悟荼毒了?”


我耸肩:“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总之老师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顿了顿,我改口:“我是说,校长您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这一年我终于升入四年级,马上要步入社会,只是可惜咒术师就业困难,我选择留校,似乎还能减少我适应环境的风险。夜蛾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上层其实不是这么想的——”


我从口袋里翻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说道:“我都戒烟了,老师,说教不然还是省省吧?”


“一个两个真是翅膀硬了。”夜蛾把咒骸扔向一侧,愤愤地瞪了我一眼:“上午那两个差点把我气死,又来一个你。怎么你们这一届都这么难搞?”


我好奇地抬起脸:“他俩说了什么烦人的话吗?”


夜蛾回想起自己两个得意门生的表情,只觉得窒息:“别提了,他俩不但要留校做老师,还敲诈工资的三倍。”他竖起手指,抱怨道:“难道我很有钱吗?话说悟不是个名门少爷吗?三倍工资他是在想什么啊?”


我摸了摸下巴,问道:“成功了吗?”


“你说呢。”身心俱疲的夜蛾老师把自己扔进椅子里,懒得理我。


我掰着手指数了数,说道:“校长,我也不提更高的要求,我只想要两倍工资,成吗?”


夜蛾正道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指向门口:


“给我出去。”


与未来雇主的讨价还价暂时失败,我披着白大褂走出校长办公室,看见五条悟和夏油杰正站在房檐下聊天。夏油向我挥了挥手,笑道:“怎么样?”


“失败了。”我撇了撇嘴:“夜蛾老师就是偏心吧。怎么看我都更需要钱诶。”


“理子问,毕业要不要去京都玩。”夏油晃了晃手机,说道:“她也上高中了吧?”


“人家都交男朋友了。”我吐槽:“所以你们真的要留下来做老师?”


“当然。”五条悟笑道:“光靠夜蛾那个老头子可教不出什么人才。”


我和夏油杰同时面色复杂地看着他:“总感觉你意有所指呢?”


“不过我是真的很希望能有多一点的工资诶。”我伸了个懒腰,含含糊糊地说道:“而且我每天的工作也不轻松吧,还要解剖来着。”


“不如明天再去找夜蛾老师讨价还价一下吧。”夏油提议道:“悟是因为他的术式需要消耗的脑细胞太多,所以他列出了长长的甜品单,逼夜蛾老师不得不涨了三倍工资。”


我看着他这漏网之鱼:“那你是因为作为男朋友沾了光吗?”


夏油杰笑道:“毕竟夜蛾又管不了悟。”


“好、好、知道你们如胶似漆了。”我敷衍地摆摆手:“说起来,你放弃你当年的想法了吗?”


“完全没有哦。”夏油杰笑道:“总感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还是会实践一下的吧?”


我耸肩:“那你八成会被悟打得半死。”


夏油爽朗地笑了出来:“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并肩走出校园,五条悟在前面打电话差使可怜的伊地知先生把新开的甜品店地图发到他的手机上,而我跟在夏油杰身边,问道:“是什么让你勉强搁置计划的?”


夏油杰看着前面跳脱的少年的背影,笑道:“因为有人对我说,他决定创造出一个令一切重回正轨的世界,他让我暂且期待一下,于是我决定,那就期待看看吧。”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下了结论:所以,恋爱确实能够拯救世界。


夏油杰微微一笑,对我的说法不不置一词。五条悟走得很快,到了路口,他回头冲我们挥手:“你们倒是快一点啊,杰、硝子!都说了要去买甜品去京都和理子玩的吧?而且、这一次去冲绳我绝对要吃正宗冲绳鱼料理,你们谁都不许拦我!”


“谁会拦着你啊?”我吐槽:“反正最后半夜闹肚子的人不是我。”


“诶——杰,硝子她欺负我!”


“悟,别胡闹了。”



我走过了分岔路,忽然想起某一年我曾经对五条悟说,这条路无论怎么选择,都不会有我期待的结果。我对这个世界报以悲观,然而却也曾经像是英雄一样拯救了一个人。所以我真的不会期待未来吗?我回头看了一眼分岔路,转过头,向着前面两个男生的方向跨出了一步。


不。我想。


我期待和他们一起的未来。



不过——


真想知道夏油杰和五条悟到底说了什么呢。


我、家入硝子的八卦之魂这样说。


Fin.


————

一万六真的很长很长写了很多天

被刀的太难受了决定自己发糖

如果能够开心地笑出来就达到目的啦

ooc致歉!!但是偶尔,硝子做一次英雄也不错对吧!!!

谢谢大家耐心看到这里!被亲友吐槽说真的太长了,但又不想分开发——嘿嘿,感谢每个阅读的人!

小甜饼dk赛高!!

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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