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五】非典型花吐症
五条悟突然感冒了。
有人感冒并不奇怪，毕竟是十二月末的寒冬，病毒和细菌的狂欢节，是个哪怕是笨蛋都会感冒的季节，但主语换成五条悟就离奇了，因为能用反转术式治愈自己，所以他平时并不会有来自疾病的困扰。
“奇怪了啊。”醒来感觉喉咙有点发痒的五条反复想了想，没有感冒的契机，姑且也确认了不是诅咒，漫无目的地用了反转术式也意料中地没有成效。“奇怪了啊。”仔细想来也不是一般感冒的套路，没有鼻塞的感觉，只是单纯的喉咙发痒，有些要咳嗽的意思，这么想着，身体立刻回应了猜想，开始咳嗽起来。“难道是咽炎？”五条拉起衣领掩住嘴，咳嗽着往硝子的医务室走去。
“你这样的笨蛋竟然会感冒？”硝子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只露出鼻子的五条，“而且要真是感冒的话光遮嘴有什么用啊？”
五条本想回嘴说些什么，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咳嗽。
“好了，总之先检查一下扁桃体和咽喉的情况。”
随着拉链的声音一起落下的是各色花瓣，冷色调的医务室瞬间染上了纷繁的色彩。
“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问钉崎借一个锤子。” 硝子的眼神犀利了起来，“你觉得咒灵事件高发的冬季我还有时间陪你胡闹是吗？”
“我没有。”五条觉得委屈，今天他是真没有想搞事，还没开口表达心情，又是两声咳嗽，硝子眼睁睁看着两片白色花瓣从他嘴里飞了出来，飘飘摇摇落到地上。
她的眼神更犀利了。
“我知道了。”硝子说，被自己嘴里飞出的花瓣整懵了的五条定定地看着她。硝子却没有接着说，只是将手机掏出来按了一会，大概是发了一条消息，发给谁就不得而知了。待她把手机揣回兜里，才言简意赅地下了诊断和处方：“是花吐症，赶紧跟你的暗恋对象表白，不然会死。”
“啊？”五条听得更懵了，怎么和暗恋表白扯上关系了。
“花吐症是因为单恋而引起的疾病，没有对症的药物，症状是喉咙会有灼烧感并会随着咳嗽吐出花瓣，后期说不定还会吐出一整朵鲜花。”硝子尽可能简短地解释了症状，“痊愈的方法只有结束单恋或者和你的单恋对象两情相悦地在一起。”
“听起来很不符合原子守恒的科学原理。”
“在咒术世界里聊科学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硝子想了想，“那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五条掀起一边眼罩看着她，硝子看到他大大的眼睛里盛满大大的疑惑：“我没有喜欢谁啊？”
“哈啊？肯定是有喜欢的人才会得花吐症吧？你再想想有什么头绪吗？”
五条把眼罩拉了回去，沉吟半晌：“喜欢的对象完全想不到，但喜欢欺负的对象倒有好几个。”
“你的心和你的脑还没达成一致啊？”硝子对五条表示了无语。恰好医务室来了需要治疗的人，便借此机会把五条赶走了。
“好好想想自己的心意吧。”
“我的心意啊……”五条大喇喇地将腿搁在休息室的茶几上，把认识的人在脑中想了一遍，还是毫无头绪，倒是喉咙又开始痒了，便闭着嘴清喉咙似的咳嗽几声。
坐在对面的七海越过正在看的报纸瞥了他一眼。
在五条喉咙痒，清喉咙，喉咙又痒的循环进行到第七个的时候，七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脸上挂了个口罩：“虽说笨蛋不会感冒，但既然感冒了就不要传染给学生，阿嚏！”
休息室的空气凝固了，七海口中说的学生——在五条隔壁的沙发上看着平板的虎杖和伏黑——齐刷刷地看向他们的方向。
“我不是感冒，感冒的是你，咳咳。”五条不服气地拉下了口罩，他是真的讨厌口罩。
“我肯定没有感冒……啊，阿嚏。”七海毫无说服力地又打了个喷嚏。
五条开始没良心地大笑，七海在他的笑声中连着打出四个喷嚏之后，头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乌云。
虎杖赶紧打圆场：“我记得有传说打喷嚏是有人想……”
七海难得粗暴地打断了别人的话：“那这人可真是想死我了。”
由于身上的备用口罩现在在五条脸上，七海不得不用袖子掩住口鼻像逃离火灾现场一样退回原来的位子。他看看五条，看看表，试着把遮住脸的手臂放了下来，深呼吸了几口，又看看表，看看五条：“五条前辈。”
“咳！”五条一个激灵，慌忙把口罩拉了上去。
七海在墨镜后逼视着他：“你对我的花粉症有什么头绪吗？”
花粉症？五条的大脑一路火花带闪电地串起了一些记忆和逻辑：春天的时候七海的花粉症严重到口罩长在脸上，而花吐症是咳出花的病，当然包括了花粉……所以……大脑立即下达了“装傻”的指示。
“现在是十二月。”
“就是因为在十二月所以才更可疑。”七海又看了看表，“我还有个任务，伊地知应该在等我了。”
“走好。”五条懒洋洋地打了招呼，又是一阵咳嗽，口罩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五条没吭声，手指勾着口罩下缘把异物抖进衣领。
七海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实在不舒服的话去家入前辈哪儿看看吧。”
五条当然没去，他才从硝子那儿出来。倒是临近中午的时候硝子打电话要他二进宫，说是有一个好办法。“什么好办法？”五条着实好奇，硝子转过电脑屏幕给他看查到的资料：“患上花吐症的患者，每当对单恋对象深深的思念、爱恋无法传达，喉咙会强烈的灼热，随着程度的加深感到喉咙、声带有撕裂的感觉而剧烈咳嗽。”
“如果逻辑没错的话，提到你暗恋的那个人的话，你就会咳嗽。”硝子用笔揉了揉太阳穴，“我整理了一份你应该会认识的成年女性名单。”
哦，五条悟想，枚举法，也是个好办法，总比他自己毫无头绪来得强。
硝子看他点了点头，便开始了唱名：“庵歌姬。”然后看了看五条的反应，五条只是露出诡异的想搞事的笑容，没有要咳嗽的迹象。硝子翻了个白眼便继续点名。
但直到一份名单念完，五条根本就是毫无反应。
硝子的眼神又一次犀利了起来：“你该不会没节操到对学生起了兴趣吧？”
这时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七海腋下夹着伊地知破门而入：“家入前辈，伊地知他……”
“噗咳。”
硝子看着一朵鲜红的玫瑰滚到伊地知面前，瞳孔缩得只有针尖大：“五条悟，没想到，你喜欢伊地知。”
“啥？”七海一句“伊地知他脚扭伤了”被硬生生打断，然后又听到了很劲爆的消息，虽然完全无法理解对话和现场状况的来龙去脉，但随着硝子的话音落下，他感觉本来就抖得跟筛糠似的伊地知开始抖得像离心机了。
医务室的门在七海背后关上，开着暖气的室内温度却好像和室外别无二致。五条从椅子上站起来尝试辩解，至少他有非常确定的部分：“我确实最喜欢欺负伊地知……”
七海黑着脸撒开了伊地知，开始解开领带往手上缠，可怜的辅助监督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但我也很喜欢欺负七海海！”
五条悟理直气壮的鸡掰人宣言、七海的拳头敲在五条的头上、医务室的门又被打开，硝子和伊地知分不清哪一件事先发生，总之它们几乎同时发生了。其结果就是，夏油杰腋下夹着在和虎杖模拟对战训练中扭伤了脚的灰原雄，一声招呼被扑倒在他面前的五条打断了。
“哎呀悟，”夏油杰虽然完全没搞明白情况，但五条又把七海惹毛了这件事总是八九不离十，“你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七海这家伙一点也不留手吗！”五条这么想着，却又“噗咳”一声，又是一朵花出现在夏油脚下。
“悟，这是怎么了，”夏油笑眯眯地，“怀了花仙子吗？是想吃酸还是想吃辣？”
五条从没吃瘪到这种程度，甚至都想不起回嘴了，灰原却还在尽职尽责地捧夏油的场：“恭喜五条前辈！”
医务室的门缓缓关上。
硝子走过去把门反锁了。
“第一届五条悟花吐症对策会议现在开始。”
“喔！”偌大的医务室里，应声的只有灰原，但随后他就发现这句话里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起来就听不懂了，于是他小声问旁边的七海：“花吐症是什么啊？”
硝子在医务室里的气温降得更低前这样那样地解释了一番，确保每个人都听懂了以后，说出了她的忧虑：“按照资料，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患者，噗呲……的呼吸系统会受损、身体会越来越虚弱，最终导致死亡。”
“但是，”夏油顶住五条发出的、抗议硝子憋不住嘲笑的噪音，坚持进行了发言，“悟的反转术式可以治愈自己吧？应该不用担心身体的问题。”
“哦！不愧是杰，着眼点在微小的细节之处！”五条在抱怨间隙发出“赞叹”的声音。
“你只是单纯想吐槽我眼睛小吧？”夏油朝他比了个中指。
“但五条先生还需要和上层接洽吧？就算没有性命之虞，以这样的状态参加会议也会贻笑大方的。”七海也冷静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大家都觉得七海的话很有道理，毕竟最强咒术师讲话会往外掉花瓣跟讲话会淌哈喇子一样有损形象。明明是为他考虑，五条却并不这么觉得，他噌地站起来去扯七海的胳膊、捏他的脸：“那种会正好可以不去，咳咳咳，七海海这么希望我被，咳咳咳，上面的老头子们气死吗咳咳咳……”大量的花瓣随着他闹脾气的话语一起簌簌落下。
七海没料到他来这一出，早上塞给五条的口罩不知道被他放哪儿去了，这会随着五条的嘴巴开开合合，七海的鼻子又痒了起来，赶紧用空闲的那只手掩着打了两个喷嚏。
硝子和夏油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然、同情、无奈，和一句“这个傻子”。
伊地知应该也是了解了真相，这会在角落里安抚自己的小心脏。
七海在五条的拉拉扯扯和打喷嚏的间隙向硝子和夏油投去了无助的眼神。但先开口支援的却是灰原，他大概是刚刚厘清头绪，搞清楚了几乎都摆在台面上了的真相，然后抖出一个新的真相：“那不是正好嘛七海！你不是也很喜……”
“嘘！”灰原的话还没说完，收到分别来自夏油、硝子和七海三个人的闭嘴命令。七海是因为羞耻，夏油和硝子是因为还想看戏。
但五条根本没听到灰原的话，七海也不打算让他们再看戏了，他尝试拉着五条的手臂往外拖，想要“私下”解决这个混乱的状况，五条完全不领情，一边咳嗽一边蹲在地上拼死抵抗，还喊着“七海海你要干什么是要强抢良家妇男吗我知道我的美貌唔呃……”夏油都听不下去了，往他屁股上来了一脚，硝子配合地打开门，七海在门关之前道了谢，五条拖着长音的那句“夏油杰你给我记住——”消失在了走廊深处。
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叫夜蛾准备了红豆饭。”硝子幽幽地说。
对此夏油和灰原点了个赞。
七海出了医务室就没有再拉着五条了，他沿着熟悉的走廊往外走，五条倒也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抱怨这莫名其妙的花吐症，抱怨七海是个不可爱的后辈，抱怨他太正经，抱怨他爱生气，七海没有搭腔，他就继续抱怨他的话七海根本不听，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走出了楼道，七海停住脚步：“现在不可爱的后辈要去喝一杯……”
“大中午就喝上了？！”
“……咖啡。”七海叹了口气——针对五条胡乱插嘴的不礼貌行为，“所以……”
“可爱的后辈要请我吃午饭！”五条悟欢呼，又一次打断了七海的话。
“您的评价变化得真快。”七海又叹了口气，“虽然我本来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高专附近不是商圈，因此即使是午餐时间咖啡厅里也还算安静，七海点单的时候五条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手机适时响了一声，是夏油杰的短信：“七海喜欢你。”
五条的第一反应是“我信你个鬼，你刚刚还踢了我屁股。”但他还是抬头往柜台的方向看了看，七海正好点完单朝他走过来，不知是因为已经完成了工作还是因为和他一起出门的关系，七海只戴了一副普通的眼镜，还罕见地没有皱着眉头。“也是，我什么都没说没做。”五条想，七海从高专开始就一直眉头很紧，一副全世界欠了他的样子。五条努力地尝试回想七海还有没有过不皱眉的时候，却被突如其来咳嗽打断了思绪。
七海看他咳嗽，姑且还是用袖子遮了一下鼻子，然后有点没良心地觉得五条缩着脖子咳嗽的样子真有趣。五条等他在对面坐下，缩着脖子又开始念他嫌弃前辈，明明自己都把嘴遮上了。七海敷衍地应和，又敷衍地辩解没有嫌弃他，好在这时点的餐品来了，七海得以理直气壮地专心啃他的三明治。五条除了点了主食的奶酪面包，还点了麦芬蛋糕和拿铁（双倍奶），外加一份豪华芭菲。七海已经吃完了第一份三明治，五条却依然只是拿着勺子刮芭菲上的草莓酱，并没有要吃的意思，眼看着冰淇淋上的草莓酱被他刮得干干净净，变成了洁白的雪山，他装作不经意地问：“听说七海你喜欢我？真的假的？”
七海刚拿起第二个三明治咬了一口，被问得呼吸一窒差点噎住，不得不喝了口咖啡顺气。“你是听谁说的。”五条听出来七海的语气中有点“我们中间出了个叛徒”的味道，那应该是真的了，他下了定论，却还是缠着七海要听他亲口说。七海不想正面回答，反问他：“是真的又怎么样呢？”
“是真的话……”这回是五条噎住了，他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就像夏油杰理所当然地是他最好的朋友、伊地知理所当然地会被他欺压一样，七海一直理所当然地是会反对他一切言行的后辈……吗？五条看了看七海，却有些震惊地看到七海嘴角噙着笑意。
记忆中七海好像总是在生气，五条实在想不起来七海这么多年来有没有笑过，他记得以前灰原恶作剧，往夏油头上撒了一大把樱花花瓣，那时好像所有人都笑了，只有七海没笑，他只是默默背着刀路过了喧闹的操场。
但现在七海笑了，笑得像冰雪将融，像更胜一筹的骄傲，又像是使坏前憋不住的得意，五条心里咯噔一下的同时，听到七海问他，用几乎快笑出来的声音：“那么在知道了我喜欢你之后，你的花吐症……？”
“啊。”五条突然意识到确实没有再咳嗽，也没有什么不适感了，“啊！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你会很得意。”但现在得意的是七海，他笃定地喝着咖啡，看起来就是因为反将一军心情大好。
“狡猾！坏心！骗子！”
“嗯好，你的芭菲快化完了。”
“啊，我的芭菲——”
明明只是简单的午餐，却因为五条停不住嘴地抱怨的关系，他们在店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五条又讹了七海好几份甜点，七海大约是真有些愧疚的关系，全依了他。
走出店门的时候，五条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七海：“七海海你看。”
他把外套拉链一拉，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在冬日下午的阳光里，有些晃眼。
“我大概理解为什么他们说花吐症是一种浪漫的疾病了。”七海推了推眼镜，“但这实在不符合原子守恒……”
“咒术世界里讲什么科学原理啊。”五条心情很好的样子，凑上来揉乱了七海的金发。
END
我好缺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