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庆黄桷坪,交通茶馆这个名字已经存在了28年,此前它是一座国营运输公司的食堂,改制后被人买下成为茶馆。2005年,这座茶馆第一次被时代排挤到难以为继的边缘,为了留住这一具有重庆地域特色的原生活群像,川美教授陈安健上书政府并自掏腰包承担下茶馆一半的租金,十二年里陈教授一共支付了21万元的租金,却未从茶馆的经营中抽取一分的利润。一切原委,只是因为他的很多作品都源自与此,某种意义上,交通茶馆已经成为他寄托情感和灵感的地方。
茶馆每天早上6点开张,大多数时候,最早来开门的不是老板,而是几位老茶客,每天第一泡的水,也是茶客们自己开炉子烧的。水来自茶馆里面的一个大水缸,水缸里的水是用鹅卵石、棕垫和沙过滤过的,按照老茶客们的说法,这是用老法子镇过的水,泡出来的茶甜,没有自来水的味道。
一位老茶客告诉我,八几年的时候这里一杯茶八分钱,他一个月工资八十几块钱,现在一杯沱茶两块五,他一个月退休工资两千五,三十年,什么东西都变了,只有这杯茶,却还是每天可以放肆去喝的。
来这里喝茶的,大多是住在附近的退休老人,其中还掺杂着一小撮不得志的中年赋闲,剩下点缀的,就是来写生玩耍的美院学生或者我这样的猎奇者。茶馆里的这些老人,每天基本上都是很有规律的来去,甚至哪个人坐哪张桌子,也都是大致固定的。泡上一杯茶,下棋,打牌,闲聊,发呆,打盹,总可以选择一个巴适的方式来消耗大把时间。他们的退休时光,每天都有固定的份额划分给交通茶馆。就这样日复一日,泡茶馆成为老人们晚年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如同他们风华正茂时的忙碌奔波,都是浑然不自觉的生活轨迹。掌柜的说,如果哪位老人有段时间不来了,要么是生病了,要么就是那个了。假如能再来的,他都会请上一杯免费的茶以示祝贺。
眼下,因为即将开始建设的黄桷坪长江大桥,关于茶馆是否拆迁的传闻众说纷纭,有说要异地搬迁的,也有说政府为了保护黄桷坪街区改了规划的。十二年后,交通茶馆又一次被时代推向了消失边缘,这一次,它未卜的前途也许很难再因个人意志而改变。来这里的每个人都关心着它的命运,可每个人又都对它的命运无能为力。也许,我们真正关心的并不是茶馆的命运,而是时代变迁下,每个人自我坚守的定力。就像陈安健教授说的,来这儿的人,喝的不一定是茶的味道,也不一定是来喝茶的。
昏暗的厅堂,乌黑发亮的桌凳,老式吊扇摇摇晃晃的扭动,划着不规则的圆,走进交通茶馆,仿佛穿越了时光。
叫声“掺水”, 师傅的长嘴壶在两尺开外轻轻一点头,滴水不洒,茶杯已续满。
大妈是交通茶馆的老茶客,与别人不同的是,她总是一个人来,一个人坐张桌子,一杯茶,一包烟,不多说话。
棋下到精彩时候,观战的人自然多了起来。
大爷每走一步棋都要唱上一句川剧,除了过戏瘾,也是一种心理战术,好在对手和周围的人也是习以为常。
小小一方天地,也有千姿百态。
兵临城下
大叔站在两个牌桌之间,左右牌局都到了关键时候,都是要兼顾到的,旁观者清,旁观者也忙。
胸有成竹
在这里,时间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东西。
一杯沱茶,三两知己,话五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