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更新比较特别,简单来说我之前写high之后写漏了一章韩吉视角;突然发现如果继续线性剧情向后的话,拐不过来。所以我决定把这一章插在原本的第七章前,而第七章变成第八章。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优(最省事的)解法。
请先阅读 CH-6 再阅读本文。
【7】韩吉·佐耶
104届的孩子们或许在无梦酣眠,或许在睁着眼神魂游荡。
暴雨兀自砸着,描绘着棺材上“Erewin·Smith”的纹路。
没来得及被人认领的士兵遗体在裹尸袋里静静腐烂。
讣告,慰问,葬礼,按部就班,习以为常,有条不紊。
营房的床上整整齐齐的放着打包好的遗物,是利威尔一贯的作风,但他不在这里。
我睡不着,也杀不死时间,拖着身子茕茕独行在这间空荡的,充满幽灵的房间。
身体好沉,好累,好冷。
顾不上浑身湿漉漉,脱掉外套,随便倒在一张空床上。
或许这样利威尔就会突然冲进来把我拽下床,大声斥责说他又要多洗一套床单。
被他抓着衣领感觉不坏。环绕在颈上的拘束令唾液下咽略加困难,提醒我跟这世界还有着联系和羁绊。
但利威尔并没有出现。
我并没有因此失落。
我只是开始打量着眼中失焦的场景。
每张床我都认识。每个名字我都熟悉。
这是妮法姑娘的床。这是凯吉的床。这是格格鲁的床。
… 然后我躺在唯一一张没有放遗物的床上。这是… 莫布里特的床。
一阵充满了恶意和讽刺的哄笑游荡而过。
“哈哈哈新来的,你的爱好还真是特别啊,不是酒不是女人?画画?哈哈哈,很幽默嘛-----”
“瞧瞧,我们分队来了个艺术家嘛,分队长下次补给的时候把刀片换成画笔吧,说不定捅进巨人的鼻子是一种新的猎杀方式呢哈哈哈--------”
“哦哟~ 还真的随身带着速写本呢,来我们瞧瞧,等会儿就还给你-------诶?诶诶?臭四----副队长你做什么??比我们还急吗-------”
一本又薄又小、随身便携的小本子被我夺在手心,我瞥见了金色中分头新兵那窘迫中隐隐带着屈辱的眼神,这种羞辱剧本在每一个新来的人头上重演,乐此不疲,无聊透顶。
“啊啦,不好意思,看到大家这么热情还以为捡到什么宝了,嘻嘻,有好东西不叫上我真是过分呢----”我不动声色的挂上跟他们一样看热闹的神情,就像变色龙,我熟练的操纵自己的脸。
“切,什么嘛,就一破本子?”食指和拇指捏着本子一角,但却举高到乱作一团的士兵们无法抢到的位置。“真无聊---------”精准的投掷,本子飞回了新兵手中。”这种碍眼的东西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莫----莫什么来着?”
“莫布里特·班纳… ”他错愕、感激的看着我,我挪开视线。
不要感激我啊。
我并没有同情你。我也没有在你身上看到过去的自己。我只是履行一个长官应有的责任而已。
“那个四眼的家伙,真的好古怪哦-------”
“啊啊是呢,半夜翻来覆去的吵死了… 而且我从来没见过她洗澡的说------”
“胸平成那个样子,真的是女性吗?”
“你们知道她第一次看到巨人时吓尿裤子的样子了吗?我们把巨人收拾干净后她趴在地上像个傻子一样满地找眼镜呢---------”
“还经常问一些奇怪的不得了的问题,什么巨人的血为什么蒸发的这么快啦,为什么巨人没有生殖器啦---噗嗤------也真亏她问得出来---”
“明明格斗术差劲的不得了,要不是其他人的话应该早就被巨人吃了吧------------”
“嘘-------她说不定在附近能听到呢?”
“谁管那个臭四眼呢,听到能怎么样,还不是疯疯癫癫的跟我们叨逼她对巨人的发现,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啦--------”
躲在营地附近灌木丛里的我,手中的纤细树枝啪的一声折断了。地上画着我假想的巨人身体构造图。脸部肌肉一半练习着假装什么都不知晓的笑容,另一半近乎疼痛的抽搐。
窃窃私语钻出久远的记忆,在脑海里翻腾。
我猛地站起身,床架子发出了刺耳的抗议。
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事。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我顶着团长头衔,必须眼睛看向前方。
我不能无助,不能因为牺牲而停滞脚步… …
然后我的脚绊上了什么东西,是… 莫布里特的速写本。
怎么会在这里呢?能算是遗物吗?我拾起速写本,无意识的翻看。
“呐,莫布里特,你根本就是块做艺术家的料子嘛。虽然说现在很忙需要麻烦你每天画很多工图,不过偶尔闲下来不考虑创作一下属于自己的作品吗?”我这样问已经成为我副官的他。
“诶?这个,其实不是没想过… ”他腼腆的用沾了些许铅灰的手挠挠头,“也偶尔有画一些任务项目外的东西… 但是都完全称不上作品啦… ”顿了顿,“而且就算画出来,大约也不是可以随意展示给他人的东西吧… … 大概… ”
“为什么呢?”我一边捣鼓手里的雷枪模型,一边心不在焉的问。
手中的速写本刷拉拉迅速的翻页,我突然想不起之后他的回答是什么。
混沌中他的声音渺茫而遥远。
刷拉翻动的书页顿在间隔过大的两页中,从靠近书脊仅存的褶皱可以猜到被撕掉的动作很粗暴,一如这被撕开的回忆-----------
“因为真正的作品,会揭示太多画者本人的想法呢。”莫布里特手一只手握着铅笔,另一只手搭在椅背,侧过身对我笑着说。这笑容平静,无奈,确幸,忧伤,还有成全的欣慰。
下一秒炽热的白光淹没了他,我什么都看不见,脑子狠狠撞上冰冷潮湿、散发着恶意的井底青苔。
剧烈的头痛袭来。
埃尔文,我该怎么办。
轰鸣与耳鸣同时袭来,我痛苦的捂住头。
无法再在这房间待下去,我冲进了庭院中,踉跄着走到了布利斯商会赞助的灵柩旁。
我的手顺着雨水的纹路,描摹着棺材上名字“ErewinSmith”---“Ere-win”,不是“Ere-lose"。
所以我们怎么能输呢-------------
我要把你的灵魂捞出来,在这瓢泼大雨里焚烧,歇斯底里的质问你,为什么要把我这种除了侥幸一无是处、天天由着好奇心瞎作的人推上这可怕的位置。
我要躺在你的灵柩上,堵住你前往天堂或地狱的路,直到你肯吐露答案,直到你教会我你的一切,直到你,利威尔,我和整个调查兵团找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躺在棺材上,知觉麻痹。
韩吉,成长就是不断的杀死自己的一部分。你做好觉悟了吗?
调查兵团的士兵,生命是有先后的---------
住口。
副队长当然以保护分队长为首要职责---------
闭嘴。
普通棋子的牺牲是必要的,为了全人类的利益----------
不要往下说了。理智的怪物。
你的头脑难道不是拯救这个世界所必须的吗,你当然必须活着了-----------
这种可怕的话怎么能由我讲出来,苟活下来的人,怎么有资格冠冕堂皇的安慰自己。
新上任的团长大人,准备好双手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沾满更多的鲜血了吗-------------
同伴的血,敌人的血,自己的血,混合在一起铺就了向前的路,只要回头就会万劫不复。
埃尔文,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想,我该怎么做---------
怎样才能做到跟你那样无情,把大家都扔上尸堆,最后把自己亲手推进棺材------------
埃尔文·史密斯团长----------
然而捶向灵柩的手只得到了空洞、沉闷的回响。
利威尔,拜托了,快来找到我。
利威尔,拜托了,不要找到我。
【8】利威尔·阿克曼
我最终在中庭的天井里找到了她。
韩吉·佐耶本人仰面躺在埃尔文的空棺材上,棺材摆在运货推车上,推车孤零零的靠在墙边,雨水冲刷着一切。静默的画面,嘈杂的雨声。
她望着无月无星的乌云,伸出手,仿佛要把雨水握在手心。
我应该冲上去一把攥住她的衣领,大吼“你这家伙脑子里都是大便所以需要到雨里冲洗一下吗?!”。
我应该把她一把扛起扔进屋里,拆掉她眼睛上脏兮兮湿哒哒的绷带,然后抹上一大把酒精让她疼到死,从此记住“感染”两字怎么写,从此听到“酒精”两个字就吓得要咬断牙齿。
我应该把她的衬衣扣子全部扯烂,裤子撸掉,把她摔进半个小时前本来给自己准备好的滚烫洗澡水里,然后用最粗糙的刷子和最粗暴的力道刷过她身上最敏感的部分,让她知道清洁身体的必要性。
我应该在换了一道水后自己也脱掉衣服坐进浴盆里,坐在她身后,捂住她的嘴,抬起她的屁股然后插进她的身体,不管她怎么反抗都将这件事进行到底。已经无法忍耐,被她揍也好,被她痛恨也好,之后的事情都不想考虑了,先做完再说。
但事实上,我站在门廊下,注视着她的身体,她的侧脸,她被雨水梳理的头发,和她抬起的手。无法挪开视线,无法移动身体。
年幼的我就是这样躲在低矮简陋的门廊里,眼睛远远的捕捉到雨中母亲的身影。
母亲原本飘逸蓬松美丽的黑发被雨水啃噬,紧贴着头皮,仿佛从下水道捞出的脏东西。
我躲在门后,探出半个头,怯生生的注视着她拖着沾满泥水的裙子,在泥泞肮脏、散发着攻击气息的街道上蹒跚前行。
韩吉注意到我时,我愣愣盯着她很久了。她站起身,湿透的黄色衬衣隐隐勾勒出起伏微妙的曲线。她几天没洗的头发贴着脸颊,她摇摇晃晃朝我走来。她说:
“啊,利威尔,你在这里呢。”
母亲这么说着,来到了我面前,蹲下身,把我揽在怀里。她身上是冰冷的,微微颤抖的。我是温暖的,不知所措的。母亲看着我的眼神,暗淡中迸发出了光芒。
“对不起呢,身上还湿漉漉的就忍不住抱抱你了。”
韩吉将脑袋安放在我的左肩。她的冰凉潮湿与我毫无安全感可言的身体紧紧交叠在一起,像一层保护壳。她一点都不沉,但是我觉得心脏被什么狠狠拽到漆黑的积水以下更深的地方。
我闻到母亲怀中的馨香,头发被她温柔的梳理着,我却很快推开了她。小小的手剥开了她的贴在脸上的一片刘海,淤青记录着不久前的暴力。
“韩吉,你脑子里真的装的是大便啊。”我拨起韩吉受伤眼睛上盖着的刘海。
她弯起嘴角,仅剩的一只眼在漆黑的雨夜迸发出生命力。“死矮子,或许是被你传染的呢。”
“是吗。你真的蠢到不知道眼睛长在脑子上,而感染脑子会死人的吗。”我用力拽掉她脸上的绷带。
“人是会死的。被碎石块砸中腹部带出内脏会死的。在爆炸中没有掩体是会死的。被巨人啃了四肢是会死的。被子弹爆出脑浆是会死的。从高墙上直接扔下去是会死的。”我平铺直叙的继续说道,紧接着一声如惊雷的怒吼:“韩吉,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你知道吗!!!!!!”我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就像我握着立体机动装置中的手柄。
我们近的几乎额头相抵,我自己都能想象自己的眼神有多么凶恶。
“利威尔,要做个坚强的孩子呀。”母亲的手拭过我湿漉漉的睫毛,“这点小事没有什么的。妈妈不工作的话,你就会饿肚子了呢。”
不要去工作。不要去被那些肮脏的男人触碰。不要被人殴打欺负。不要在雨夜丢下我。饿肚子可以忍耐,没有你的时间无法忍耐。
我心中的全部呐喊,到了口中只剩下呜咽。
虽然被我捏住下巴痛得皱眉,韩吉却并不惧怕我的恐吓眼神。她突然诧异的眨眨眼:
“利威尔,你是…”她的食指试探性的轻轻拭过我的脸颊,“在哭吗… ”她的声音在嘈杂的雨声中空灵如羽毛。
再也无法忍耐,我的眼睛像被子弹打中的巨大水箱,在雨水中汨汨流淌。
“别哭呀… 我好好的呀…我没事儿的… ”韩吉弯起嘴角。她眼中的雨水顺着她纤长的睫毛落到了我的眼睑中,同样的温热,同样的腥咸。
她再次抱住我。
“我只是想陪一下埃尔文… 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的声音从胸腔传来,闷闷的,蒙上了一层哭腔。
“是呢。你就再继续这样瞎搞下去,最好另一只眼也瞎掉了,这样你连我也见不到了。”我说。
根本无法容忍你受伤--------
“反正你这种家伙看着就让人头疼啊。一秒钟不盯着就乱来,新团长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我说。
如果你死了怎么办-------
“不珍惜自己生命的团长跟垃圾有什么区别,想想莫布里特可是因为你被炸得脑浆都爆出来了呢。”我说。
我只剩下你了,我们要何去何从--------
“而且你现在闻起来简直像闷了一个月的下水道啊。糟糕透顶。”我说。
不要抱我那么紧,已经无法忍耐-----------
我已经见不到母亲,见不到伊莎贝拉和法兰,见不到凯尼,见不到其他的老战友们,见不到埃尔文,如果再见不到你-------
或者如果见到你属于全人类的心脏去为了某个我以外的人而跳动----------
我狠狠的推开她,她踉跄着差点坐在地上。指尖上还残留着她砰砰跳动的心脏的颤动。
就像凯尼嫌我碍事时一脚甩掉我抱着他大腿的羸弱身体。
“别碰我… ”她如金棕之光一样灼伤了我的灵魂,我用所剩无几的抵抗,嘶哑的诉说着最后的请求。
无法容忍这温暖用无害的姿势温暖我---------------
无法理解为什么她总能摘去我话语中最尖锐的刺,找到下面柔软的部分---------------
想要把她拥入怀中---------------
想要占有---------------
想要用沙哑的嗓音,破碎的心脏,沾满血腥的双手在这浩瀚的星河和倾盆的暴雨里诉说着无尽的孤独---------
视线被泪水和雨水所模糊,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积压的情绪向临界点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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