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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勘
苏元 2016-12-20

张勘把脚搭在书桌上,低着头两眼放光地盯着手机屏幕,两根大拇指不停地按来按去,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门突然开了,张勘一个激灵,室友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顺带还撩一撩金发,活力的线条极富美感,与张勘无精打采的形象形成十分强烈的对照。 “Hi, you’re back my deardear roommate.” 金发妞啪地一下把蓝色的牛仔布包扔在桌上, “How are you!” 张勘不由暗暗吐槽,但还是很乖巧地回答: “Good! How are you!” 张勘看着自己的室友,等到了那句 “Good.” 她充满希望地看着金发美女的一举一动,然后美女就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不愧是美国小天使,张勘又垂下头看手机,蔫巴得像一棵小草,似乎完全对手上的东西失去了兴趣。

什么玩意儿,都是胡说八道。张勘暗自嘟囔。她没觉得在美国这块风水宝地上有什么不自在,就是每天闷得慌。张勘不算是特别热衷于交际的小红花,跟别国人不熟,跟中国人也抱不来团。涎着脸挤进一个个小圈子里不是张勘的爱好,她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心情。就是给人惯坏了,张勘这么安慰自己。自由自在的的确不错,她也不是处处要依赖别人的牵牛花,只是习惯了身边有一起笑一起哭的人,现下忽然感觉有点心空。

关键是…有话没地方说啊。张勘有点儿好笑,深刻地感受到了英语的重要性。在国内智商下降,居然相信了英语会自行提高的鬼话,张勘又唏嘘一阵,不由有些心虚地往下划一划手机上的中文小说。

这是就靠它打发日子了吗。张勘想关掉小说的网页,却又舍不得,矛盾之下她有点想扇自己一巴掌,再颓废下去可真是不行啊张勘,有一个声音在她耳朵边说道;张勘你看吧反正时间还有大把,另一个声音也幽幽地说。这俩声音没啥大用,只是让张勘更想扇自己耳光。

唯一的好消息是明天是周五,呵,也是万圣节。张勘隐隐听到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一定是在讨论该扮什么角色吧,她涩涩地想。室友金发小天使仗着自己大个头的优势弄了套黑纱修女服,偏偏要把能演广告的一头秀发包起来,为的可能是凸显包裹在一身黑裙中的身材,虽然大号了点,但在张勘的眼中室友算是蛮修长的。张勘还知道另一个叫Ada的金头发姑娘,要扮成一个女性解放者,红色带碎花的头巾令张勘想起乡下麻花辫大姑娘的造型,但是Ada扎起头巾来还真是英姿飒爽,响当当的巾帼不让须眉。对门三个黑女孩高矮胖瘦不一,但是如果她们扮兔子谁还在乎身材,更何况屁股后面那一坨毛茸茸的白尾巴一直让张勘觉得很神奇。万圣节就是这样把女生宿舍变得更加群魔乱舞,只有张勘一个人遗世而独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正是一朵不白的黄莲花。张勘衣柜里最多的就是黑色,黑上衣黑裤子黑袜子,她的体能教练建议最简单的造型黑猫,可缺一对耳朵,也只好不提。

张勘瞅一眼钟,快11点了,她慢吞吞地爬上床,心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都不是事。

 

学校晚上11点对十年级生断网,这一点一直让张勘在非常不爽的同时又庆幸之极。借着最后5分钟她点开微信,敷衍地刷朋友圈,好像这样就可以跟国内的人还有联系一样。

最近一段时间是国内高中的校运会,她的朋友圈简直被各种黑照刷屏了,红跑道绿草坪,典型的社会主义好少年运动场,还有各种黑油油的马尾辫飞扬在长空下,不由得让她又羡又嫉。想当年,张勘也是初中女一号长跑种子,八百米的第一栏下从来不缺张勘二字。只可惜时过境迁,所有人都有了新的昵称与外号,她也再没有机会回到当初。张勘点开一条说说,下面活跃的评论看起来十分亲密。张勘认识写说说的人,但是她对另一个评论者是谁一无所知。各种自拍各种丑照各种又哭又笑都跟她没有关系了,不管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心实意的,张勘也没有心思再去琢磨。

总归是脱离了另一个世界,她酸酸地想。 

红色的警示标志弹了出来,断网了。

张勘关掉微信,点开小说。还好那一章还显示在屏幕上,她慢慢地往下滑,好像这一页永远读不完。小说里的主角正在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境界中,锐气四射。张勘忽的有些疲倦,但是投身到主角光环的境界中她又如同回复了血槽一般,全心全意地感受着这种危险的麻醉剂。

 

往下滑,再往下滑。滑不下去了,网断了,下一章再也出不来。张勘仿佛被从深渊中拉了出来,潮水一样的疲倦再次怒吼着席卷而来,她蒙上被子,不是很想让等会儿进来的室友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过这一点顾虑倒是多余了,事实证明金发小天使根本没有关注张勘的表现。

张勘默默地想,如果自己可以成为小说中的主角就好了。

不过她不是傻子,知道一闭眼一睁眼又是一天,还是把天马行空不符实际的幻想收起来就好。张勘再次叹了口气,翻向墙,用被子裹住自己,像一个坚韧厚实的茧,总有一天会坚硬得不惧任何事物。她并没有哭,而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张勘默默把蛋送进嘴里,暗暗祈祷着不要有人注意自己。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Would you like to come sitwith us?” 果不其然,张勘认命地叹口气,咽下蛋,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Sure.” 热心的Stefani 大姐姐海拔不高但心如天高,果然注意到张勘一个人的“孤独寂寞”。张勘瞥一眼另一桌,Alex 坐在Stefani旁边,冲她善意地笑笑。

张勘有苦说不出,只能在心里暗暗吐槽,明明知道自己坐过去了也听不懂什么,何必自取尴尬。不过既然是别人邀请,哪有不去的道理。她端起盘子坐下,听到Stefani问了个什么问题。果然是关于昨晚的保龄球, “Did you enjoy it?” Stefani热心地问道。明知道答案,张勘心想,但还是极配合地回答: “Yeah, it was fun.” 就好像说过无数次的  “Howare you” 一样,还是这么淡然无味。不过经这么一提她倒是想起了昨晚的经历。张勘昨晚倒是第一次玩保龄球,对什么都不是很了解,不过规则不难,Ada又在一边,她倒是学得很快。只不过…张勘叹口气,英语不会说的话,还是给别人添麻烦了,她不动声色地想。张勘是不好意思承认,她并不想成为别人的包袱,她曾经的傲气和自尊并没有叫她学会怎么去依靠别人的臂膀,但张勘必须得承认,这是一项基本的技能。

不管怎样,张勘最简单的想法只是能让别人和自己呆在一起开心而已。

Stefani和Alex聊了一会儿,但始终冷冷的。大姐姐倒也没怎么跟张勘说话,但张勘也不好意思拿出手机,只好默默地往嘴里塞蛋。

Alex离开后,张勘也站起身。她感觉自己脑门上都是汗。

回到宿舍里,张勘想修改Literary Analysis 的作文。她翻出打印的文章,试图去理解Debbie龙飞凤舞的英文字,结果一个都认不出。 “什么鬼东西。” 她咬牙切齿地想。屋子里空气很热,烦躁一点一点浸透了皮肤,渗进骨子里。

几个小时过去了,张勘浪费了不少时间,但还是弄出了成稿。只是这成稿跟原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张勘忿忿地想,“就这么个鬼东西。” 她又强调了一遍,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坐在木椅子上她感觉腰都要废了,又一个废弃的周末。一文不值。

 

周一。兴高采烈的周一。忙成狗的周一。你的书包里必须装着所有的书和厚厚的binder,因为周一有所有的arrangements,意思是先给你热热身,免得各种due time 和project 压下来死人,真是极为人性化,极为贴心的课程表呢。张勘皮笑肉不笑地想。

 

今天是study weekend,再有两天就考试了,第一学期试。

张勘没穿衣服,裹了一条浴巾,头发湿嗒嗒地垂在肩上,好一幅出浴少女图。周六早上10点半,室友仍未起,张勘瞄了眼study weekend schedule 上的9-10点起床,10:30-11:30整理笔记,很是无奈。

想要整理笔记,就必然会不断地打开合上那些大Binder的串环,噼噼啪啪地有如炸火药,必将把室友吵醒。张勘开着书桌灯,揉着眼角,不知道该干什么。

她知道自己要复习,但是就是不想打开书本。

张勘洗澡的时候莫名地想起小学一个男同学,坐她前排。以前她的性格烂漫无邪, 一生气就打前桌的背蹬前桌椅子,然而她笑起来也不计后果,笑声明朗而嚣张,笑起来就不考虑别的。

张勘还记得几个星期前她跟他发了条微信,简简单单的在吗两个字,本来也没指望别人回应,但是还是有字幕弹出来。她于是也打字回去,但是再也没有从前的感觉。当看着“其实我以前喜欢过你来着”几个字,她本应觉得欣喜,但不知怎的,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老处女,不停地调戏着旧恋人,却忘了自己已然不是如花似玉的时光。

以前,就说明了一切。

张勘感觉,自己变得太多。脾气变得不那么火爆,不再自私自利,不再小气,不再敏感。但是人之间是有膜的,人年龄越大,这层膜就越厚,越不容易穿透。孩子之间毫无杂念的情感,也已经不可能再存在了。张勘不想给自己涂上这样一层膜,但是当她以为可以肆无忌惮地去触碰别人时,血淋淋的往往是无保护者。

张勘转而考虑起什么时候有brunch吃,这样的问题更现实些。还有半个小时,但是她并没有什么欲望,反倒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

为什么有些人可以那么专注于自己所需要专注的事物?张勘不了解。那些执念可以那么的疯狂吗,又或者是因为,他们已经看清了世界的本质,所以不想在不必要的东西上浪费时间?

张勘想捂额,她自己并没有那个本事。

 

感恩节住在寄宿家庭家。

是Myles 一家三口,女儿violet,妈妈Alisa和爸爸Mr.Myles(没听清楚名字,貌似很像驯龙记里的stoic )

 

是深夜。2:14am。

张勘在qq空间上点选了“部分好友可见”,发了一条很短的说说:各位抱歉,出了点事。长弧两年。

张勘玩语c圈玩了大概几个月,从去年的圣诞节左右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因为大多数小伙伴在国内,张勘时常过着时差颠来倒去的生活,周五晚上3、4点睡简直是再经常不过的事。张勘很担心,但她抽身不了。

手指好像上了瘾一般,总是暗搓搓地选中企鹅。

一开始张勘很潇洒,她没有投入太多感情,抱着来则安之去则安之的态度,切断那些联系对她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手指轻轻一划一点。

但是张勘加入的群多了,扩的人也多了。她开始扩各种人,说各种话,聊各种天。张勘现在觉得很对不起她一起开群的小伙伴,对不起她很喜欢的宿敌,对不起她追了好久然而一直因为向往自由而不温不火的cp。其实很快张勘就会被忘掉了,张勘正希望如此。

两年是一个界限。两年后张勘会考大学。

张勘本来想做得更绝一点来着,深夜她坐在电脑前,拿着手机,手机屏一如既往地油腻,因为她很少放下这玩意。她点开一个个群,想退,又心软了。

张勘更不想清列。

她其实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张勘其实从来看不起有事没事爆发负能量,动不动说自己各种惨的人。在张勘看来这种事儿一纯属没事找事,在这种虚无缥缈的地方夸张太多,谁会真的在意你呢。二说来给谁听,给谁看,就是想博得关注罢了。叽叽喳喳的人和声音实在太多,张勘从来选择无视,也想保持自己空间的整洁,但没法子,人的关系很容易升温也很容易降温。张勘觉得两年足够很多人彻底忘记她了。

她开心吗?张勘当然不开心。她不想被忘掉,尤其是她还觉得蛮愧疚。张勘是一个很容易厌倦的人,当她并没有什么资格去厌倦。她同样的也很纠结,在她点开一个个写圈子的矫情文章一边浏览一边啧啧叹息作者真是幼稚极端的时候她的手指也在键盘上刷刷飞快打下了这些字。

也许交际沟通本来就不是张勘所擅长的东西吧。

她若把这方面的精力抽出来,或许能放更多的关注到老爸老妈和朋友身上。

张勘有些厌弃自己。她不住地查看着人们对说说的反应,即使这只是一发昙花一现。张勘依旧不住地下拉着空间刷新。有人赞,一个人评论,她今天勾搭的妹子。赞的是什么心态?张勘有些不解。她其实也不想承认大多数人看到这条说说就像看到无数“我要自杀”的玩意儿一样随意带过。但是张勘不,张勘说自己是个有气节的人。她觉得自己不是说着玩儿的。

那就卸载qq?没用的。张勘卸了四次装了四次。

她需要一点方法来让别人主动放弃自己和唾弃自己,如果有人愿意的话。

张勘笑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受虐狂。

接连几个哈欠,有些时候辞藻是如此的苍白,简直什么都描述不出来。张勘想。她只能借着自己有热情的时候去完成某些事情,不然她会缺乏勇气。

电量百分之二十的提示音把张勘吓了一跳。

算了,她有些倦了。

不如睡觉。2:33am。

 

星期四。化学课上。

张勘已经吃透了这张quiz。英语课上她气不顺,意大利女孩Victtoria似乎一直看她不顺眼,刚好小组讨论张勘和Vittoria分到了一组。非常好,好极了。张勘心想。

讨论的是catcher in the rye。麦田里的守望者。极其极端的第一人称视角,第一人称的影响几乎被放到了最大,短句和简单句倒让张勘看得很舒服。她觉得自己渐渐在被Holden影响,一开始张勘是讨厌Holden的,这家伙既抑郁偏见又重,觉得身边全部都是傻瓜和虚伪者。但很可怕地,张勘渐渐有些喜欢Holden。Holden的弟弟死了,他用拳头打碎了车库里所有的窗户。从那一刻开始张勘有些同情他,这个冲动、孩子气的自大鬼。后来Holden跟Stradlater打了一架,因为Stradlater差点上了他曾经熟悉并且喜欢的Jane。他又输了。这一点让张勘更喜欢他了。以至于Holden所有傻气愚蠢的行径都被她抛之脑后,一律不管不顾。

接着看吧。张勘心想。至少这本书她是有兴趣看下去的。

 

下午是track meeting。混乱的田径比赛。张勘参加了四个项目:4*100米 接力,100米,long jump,triple jump。

就没有一个是好的。

4*100米接力,张勘跑第一棒。她set up的时候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枪声一响她没命地跑上去,但是两条腿明明迈开了却怎么也追不上前面的人,弯道内侧令她非常无力。差距没有缩小反而似乎拉大,张勘把棒交给Mimi的时候还没想什么,只是习惯性地跑向终点去要迎接最后一棒Stephanie。

Stephanie扎成马尾的金发在风中飘着,她跑得很快,可以看出来。但差距太大,改不了她是最后一名的事实。

张勘从摄像机前跑了过去,挡住了镜头,抱住了Stephanie。

她在那一刻觉得特别感动,自己的动作也特别酷,特别应景。于是张勘在Stephanie耳边小声说:“I’m sorry。”

几乎是同时的,Stephanie任由张勘抱住了自己,手里抓着绿色接力棒,也在张勘的耳边轻轻吐出几个字:“You run last。it’s ok。”

张勘腿顿时有些软。她心里一空,绵里藏针的恶意稀稀落落好像扎进心里。张勘松开Stephanie,她径直走开了。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没有人知道什么,就算知道也没有关系的。

旁边教练大声冲她喊:“you just run out right in frontof the camera。”

“I’m sorry!” 张勘连忙退回到线内,然后又一个裁判指给她看。她这才看到黑色的摄像机高高架在身后头顶。

酷个屁啊。

张勘觉得尴尬。但尴尬不是最主要的。她脑海中一直回旋着Stephanie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张勘难受,那一瞬间她实实在在感到了恶意。娇声细语,Stephanie一贯的口吻。可是张勘听上去就是不舒服,一股子婊子味。

张勘心想,自己最近是不是神经太衰弱了,被Giang影响的也说不定?

但是想到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应该跟Giang说。只有她才能理解是么?这么隐喻。张勘难过。那一瞬间的感觉是她无法形容的。尤其在Stephanie说完那句话后,她的I’m sorry才出口就怔住了,没有收回来,于是就顺着Stephanie的话说了出去。

张勘已经站在long jump的队里了。她想赶快逃离那个地方,所以她只穿着背心短裤,吹着风,盯着队伍一侧的黑色球网,那么高,被风吹得呼啦啦地响,整个膨胀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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