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天醒来的时候,虽然腰酸,身上却没啥难受的。昨晚好像睡着了,是喻文州给自己清理的。他又往喻文州怀里拱了拱,这种汲取的姿态有点贪婪。
喻文州其实早就醒了,他搂着黄少天怎么都不舍得起床。
一夜激情,神清气爽,清醒过来的喻文州很想给自己和黄少天之间定义一段关系,不同于恋爱不同于朋友不同于任何世俗的关系。
喻文州从小过的顺风顺水,家庭关系和睦温馨。他从小就看着自己的父母相互尊重,长大些又看着自己的哥哥嫂嫂甜蜜美满,他们都是模范夫妻。他也曾经以为这就是爱情该有的样子。后来渐渐长大懂事,他才明白,这些看似美好的爱情都有一个前提,门当户对。只要符合这个前提,不管是谁都能一样的和和美美。就像定好规格生产的锅和盖,随便两个都是那么严丝合缝,所有锅可以配所有的盖。
原来所有人眼里的模范夫妻也不是不可取代的,原来恋爱和婚姻就是这样一会事,哪有什么一生一代一双人。
谈不上失望,但会却让人失去期待。
所以喻文州把自己的感情需求降到最低,因为这样的关系不是他的追求。但没有人愿意生而孤独,他潜意识里还是期待着那种不可取代不计后果,纯粹的不掺杂一丝世俗的关系,比夫妻更黏腻,比朋友更隽永,没有血缘,却依然深入骨髓的关系。
黄少天对他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在喻文州心里,爱情这样的字眼放在他们身上都显得俗气,更别提恋爱婚姻这些被人类定义冠名的关系了。
他无比的需要被黄少天需要着,就好像有了这个环节,自己世界的齿轮才能正常运作。
这显然很难被定义。但形式不重要,称呼更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黄少天放在自己的世界里。
喻文州有点后悔昨晚他说过的气话,怎么就一生气说了自己是黄少天的金主呢。要是少天记得我是他的文州哥哥就好了,年少相识,久别重逢,这样会不会让少天体会到自己的不可取代性。多少会有点吧……
但喻文州开口却说:“还想要不?”
“要你妹要!”黄少天换个姿势趴着。
“腰疼?给你揉揉。”
“我今天不想上课了,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我不珍惜你给我的重返校园的机会?”
“不翘课的大学不完整,翘了,有事我担着。”
黄少天放下心,哼哼唧唧的享受着按摩。
“少天,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
“小时候……爸爸妈妈去世后,我就去了堂叔家,后来……”
“说点开心的,爸爸妈妈在的时候的。”
黄少天想想觉得也是,大早上的讲这些太负能量了,别人听了也会不爽吧,可是……黄少天有点愧疚的扭头看着喻文州说:“我不记得了。”
“怎么能不记得?”
“因为爸爸妈妈就是不在了呀,再怎么想再怎么哭都没用,我每天都要想着今天回家堂叔会不会打我,婶婶会不会不给我吃饭,还有堂哥会不会抢我的作业……我家以前的东西能卖的都被堂叔卖掉了,我什么也留不下,还想着那些回忆做什么?”
那些年,黄少天过得有多不好喻文州早就从别的渠道了解过的,但他显然低估了这对黄少天造成的伤害,他把黄少天脑袋掰过来按在自己怀里:“不说了,我的错,不该提这些。”
黄少天说:“又不是你造成的,不提就没发生过吗。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喻文州心里一阵抽痛,你有任何一点不开心都是我的错:“全都忘了吧,以后加倍补偿你就是。”
黄少天心想,你补偿什么,说的像是你的错似的,他闷在喻文州怀里趴了会,说:“我听说我堂叔犯了事被抓了,好像判的还不轻,我觉得你出现之后我周围什么事都变好了,连我最讨厌的人都绳之以法了。你真是我的……我的……”黄少天没好意思说出口,喻文州在他心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喻文州说:“他那是罪有应得。”
黄少天又接着说:“其实我也不是都不记得,我记得爸爸妈妈每个周末都带我去公园玩,我还抓了小蝌蚪回家养,可是它们才长了四条腿就晒死了。”
喻文州郁闷的想,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竟然还没有小蝌蚪有存在感。
黄少天接着说:“还有啊,我小时候去上钢琴课,一开始我不喜欢的,我总想出去玩,后来钢琴教室来了新的老师,我就喜欢去了。嗯……好像就隐约记得这些。”
喻文州暂时放开黄少天,从床头的柜子最里面翻出一个盒子,拿给黄少天。
黄少天打开一看,里面是个黄色的围巾,一端还有一只黄色的小鸡仔。这什么嗜好?痛痛快快干一场第二天送围巾怎么送个这么幼稚的,昨晚还要我叫文州哥哥呢,今天又想当爸爸了?黄少天有点忧心,他说:“我觉得G市离要带围巾还很远。”
喻文州说:“我知道。”
黄少天打开围巾,有点短,有点旧,果然是给小孩子带的吧。黄少天心里有点忐忑,他想起了游乐场里的旋转木马和日料店里插着旗子的蛋包饭,说:“我觉得吧,现在带太热,而且吧,我怎么也是大学生了,这种款式太幼稚了点……”
喻文州说:“这是我的。”
“诶?”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呆掉的傻样,说:“这是……别人送我的,小时候。”
“你一直留着?”
喻文州没回答黄少天,他想起小时候知道自己家里要搬回去的时候,他在钢琴教室和黄少天告别。
黄少天小小的手抓着自己的衣袖,哭唧唧的说:“文州哥哥不喜欢天天了吗?”
“没有。”
“那文州哥哥不喜欢G市了吗?我妈妈总说G市的夏天太长。你是不是要去有冬天的地方了?”
“我喜欢这里,但是我不能自己留在这里,因为我还没长大。”
黄少天往喻文州身上蹭了蹭鼻涕眼泪,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一条围巾,给喻文州带上,说:“文州哥哥,这个给你,听说北方很冷的。”
喻文州也没嫌弃比自己小五岁的小屁孩的审美,把脖子上的围巾理好,说:“谢谢少天。”
“文州哥哥还会回来吗?”
“嗯,长大就回来。”
一直留着这围巾只是一点念想,其实它被压在箱底很久了,来G市上大学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有这么个人这么件事,才好不容易从箱底翻出来,带了过来。其实就算是高考填志愿,执意要来G省,喻文州也没有觉得是为了年幼不经事的一句话。
虽然大学的时候他曾经去以前黄少天住的地方找过一次,不过没找到也就作罢了。反正再见面大概也不知道说什么好。G市这么大,他真的没想到他们还会重逢,也没想过自己真的一眼就能认出他,那双眼确实根本没怎么变。
喻文州不是救世主,为了生活奔波挣扎的人到处都是,他没有立场去管那个孩子。但他知道自己放不下心,找人稍微查了下才知道,他并非自愿放弃钢琴,放弃学业。以前明明是那么可爱又开朗的孩子。放不下就管吧,管了还嫌不够,那就宠着吧,宠到床上还没宠够,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后来喻文州觉得,能再遇见他真好。他总是带给自己那么多的快乐,他就是自己的夏天,就算经历过狂风暴雨,乌云黑压压的仿佛世界末日,可只要过去了,他还是那么肆意的明媚灿烂。
还好自己没忘记那双眼。今后的人生有这么个人在,能让自己想要不计较后果不求回报的对他好,这滋味很美妙。他一直在努力的满足黄少天,因为他知道真正被满足的人其实是自己。黄少天满足了他全部的精神需求,他的灵魂终于可以完整。
可黄少天并不明白喻文州这突然的沉默,他只觉得这个围巾的主人大概对喻文州很重要,他想起之前那些喻文州的怪异的举动,脑袋里蹦出了两个大字:替身!不会吧这么狗血!
黄少天小心翼翼的问:“送你围巾的这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喻文州喜出望外,难道终于要开窍了?“那当然,他以前总说长大要娶我。”
“哦,我明白了。”这人一定是喻文州心中的明月光朱砂痣,等等,居然是要娶喻文州吗。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纠结的小表情,这到底是明白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