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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归76
水泽颜 2017-08-15

76

吃一餐饭需要多长的时间,与飞流抢的时候少阁主要不了一分钟,与窈窕吃的时候,大概需要半柱香。现在一碗米饭一碗菜,蔺晨从骄阳似火吃到日落西山,因为他已经吃不出任何味道,他为难的看看坐在对面的林殊,舀了一勺饭盯着。

“蔺晨,你记不记得我在琅琊阁削皮挫骨的时候?”

“嗯。”蔺晨点点头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你用纱布层层叠叠的将我裹住,幸好还留了两只眼睛一张嘴。”

“两只眼睛看我喝酒,一张嘴留着喝粥。”蔺晨应道,眼里笑意更浓。

“每日拿着一瓶酒,端着一碗粥到我的面前。喂一勺粥给我,你喝一口酒。”

“你生气了。”蔺晨吃下一口米饭。

“我没有生气,我委屈。”林殊添了菜放到勺里,“我委屈,明明知道我不能喝酒,你为何还每日拿着酒到我面前。让我吃粥如吃药一般。”

“这样不容易想到疼。”蔺晨继续吃着饭。

“对的。有些事情不去想它,比较容易不疼。”林殊温和的笑笑:“继续吃。你现在也这样,先把病养好,我会把真相放在你面前,相信我。”

“好。”蔺晨大口大口的扒着饭,眼泪和着掉进碗里。

“回头得让窈窕做碗汤。”林殊叹道:“顿顿用眼泪泡饭,可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吃完了?”见二人出门,窈窕惊讶的问道。

“嗯。”蔺晨点头。“加碗汤。”

“好的,我记下了。林殊哥哥,你是如何哄着他吃的?”窈窕几乎想冲去厨房,做上一席菜端上来。

“他总是舍不得一些小小的乐趣,所以有些事情还能让他下饭佐餐。”林殊面上淡淡的笑。

“吃个饭也能把人弄哭了。”霓凰帮窈窕拭去脸上泪痕。

“一个在屋里哭一个在屋外哭,这般下去如何得了。”林殊笑道:“以后吃饭我让飞流过来。”

 “好。”蔺晨点头。“出去玩。”

“你怎么变飞流了。”窈窕扯扯他的袍袖。

“他这也属正常,”荀珍过来看看蔺晨的表情,又切了脉。“说明曼陀罗的毒性被引着慢慢散了出来才会这样。”

“那还有多久才能好,爹。”

“不晓得他那日躲避在什么地方,吸入了多少。所以不好判断。”荀珍沉吟良久:“应该不会有错。”

“出去玩。”蔺晨拉着荀珍央求道。

“这可好,逮着谁是谁倒不敢上街了。”霓凰笑道。

“上街。”蔺晨瞪着众人:“我要上街。”

“天都快黑了,明天让飞流陪着你去。”

“对嘛,少阁主大病初愈早日歇下的好。”蒙挚一脚跨进园子,扯着嗓门劝道。

“你管不着。”蔺晨冷脸看看众人,眼里闪过一抹幽寒将身跃起从墙头飞了出去。

“这是跟着大统领学的吗?”霓凰失声叫道:“还是到了大理都习惯墙头进出。”

“蒙大哥,跟着。”林殊话音刚出,少年已经跟在蔺晨的后面跨将出去。

“我去看看。”蒙挚面色一变,转眼间三人前后脚冲出了书院。

蔺晨翻过墙头疾走一段,又跨了上去一直追到书院后门,几个小贩正说着话,见着扑来的人影右手一抖亮出手中的砍刀围了上来,蔺晨根本没有躲避的想法,直直扑将过去顺手夺下一人手中的兵器,侧身划过一刀,抽刀挡住前面的刀刃,将身纵出在另一人的背后刺下一刀。他还想挥出第三刀的时候,已经无人可杀,少年站在跟前一掌劈向那人的颈部。

“你为什么要和我抢。”蔺晨看着躺在地上的几人愤然吼道:“吃粉子蛋你要和我抢,杀人你也要和我抢。”

少年直直盯着他,皱眉听了一会:“前面。”

“你杀了一个,必须得还我三个。”蔺晨气急将身一纵冲到飞流前面。他更生气了,前面与蒙挚过招的只有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你看吧,只有一个,还被他抢了。”蔺晨吼道。

飞流纵身在二人中间劈下一掌,迅疾将蒙挚拦在后面:“你回去。”

“我原谅你了。”蔺晨得意的朝蒙挚做了个鬼脸:“快回书院,殊哥哥掉了一根毛我饶不了你。”

“知道了。”夜色中远远传来大统领的回应。

飞流已经与大汉打得难解难分,蔺晨在旁边好几次想插手,无奈对抗的两人根本不给他机会。

“是不是我爹叫你来的,你个臭王八……欺负我们家小孩,你回去告诉他我见一个杀一个……”蔺晨扔了砍刀在旁边绷着跳着一叠声的咒骂,根本没人理会。

“飞流,你得还我三个,我看他比那三个大些,你把这个让给我,我们就算扯平了。”

“好。”少年应下将身闪至蔺晨身后。

“这么快。”蔺晨接下一掌瞪着大汉,一面回击一面骂道:“你是来杀我的吗,那老头也太狠心了,居然还想要杀我。我躲着你你还不放过我。”说着说着竟泪如雨下,从单纯的咒骂变作幽怨的哭诉,一掌一拳挥出去却是招招致命。大汉虎着脸一声不吭,看着哭成怨妇一般的少阁主,丝毫不敢大意。三十几招过后,耳边的咒骂与嚎哭已让他乱了心绪,刚一侧身,只觉颈部刺痛,跟着胸口挨下一掌倒在地上。

“老头你太瞧不起人了,你这是要杀我吗,你是存心找人来气我的吧。”蔺晨捡起旁边的砍刀,一刀将那人的头砍下:“飞流,不好玩。”

“你怎么将他杀了。”林殊带着几人奔过来气道:“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蔺晨摇头:“肯定是老头派过来的。”

“琅琊阁有这么难看的刀么?”林殊气结:“算了算了,我不与你计较。”

“都怪你。”蔺晨一脸委屈看向旁边的少年,咧着嘴哼唧:“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我没有。”飞流淡淡应下一句。

“好了,我没怪你。”林殊将飞流带到身旁,沉着脸看向蔺晨:“你去帮着荀大夫看看,认识吗。”

“殊哥哥。”蔺晨上前拉着他的袍袖低声道:“我害怕。”

“算了。”荀珍起身应道:“不是大梁的人。也不是琅琊阁的。”

“是跟我抢爹抢娘的短命鬼派来的?”蔺晨咕哝道:“短命鬼不是已经死了么?”

“死了?!”跟在后面的豫津惊道:“你杀的?”

“哪里用得着我,他自己…就这样…就这样…冲到大火里去了。”蔺晨绕着林殊蹦着跳着手舞足蹈的转了两圈。

“烧死的?怪不得说北燕一直在找完颜找不到。”林殊皱眉。

“那里面烧死那么多人,找到了才奇怪呢。”蔺晨拉着飞流:“我们回家。”

“兄长,少阁主这是……”

“不杀死几个人,如何平得下心里这口气。让他们收拾一下……”林殊看着地上的尸身想了片刻:“豫津,你让朝廷想办法将完颜烧死的消息递过去。”

“为什么,不怕他们来找少阁主?”

“他们哪里是来复仇的,是来找蔺晨打探完颜消息……知道人的去处北燕就消停了。”

“哦。”

“兄长,没事吧。”穆青带着几个侍卫迎上来。

“少阁主在,还能有什么事。”林殊苦笑道看看地上的血迹。

“这是,这是拓跋昊的大徒弟。”穆青惊道:“少阁主做的?”

“除了他还有谁?”林殊皱眉:“你说的是琅琊高手榜的……”

“就是他。我姐比武招亲那次我见过,少阁主杀人忒狠了些。林殊哥哥,他……怕是疯了吧。”穆青满脸的不放心:“要不,你跟我回穆王府。”

“想什么呢?”豫津失笑道:“少阁主是心里想发疯来着。”

蔺晨确是疯了,牡丹宫的一把火一直在他心里燃烧,烧至每日里从噩梦中醒来都不敢睁眼。他领着飞流围着书院绕了两圈,一路斩杀了八名暗哨,见穆王府的亲兵营出动方带着少年回到书院。

“少阁主。”蒙挚老远见着两个血人走来惊得目瞪口呆。

蔺晨点点头,一言不发向前走去。“站住。”身后一声暴喝,他当然知道是谁,一脸无害的转过身来:“殊哥哥。”

“别叫我。”林殊一脸无奈看向两人,飞流明显是在今晚过足了瘾,一脸满足的笑。少阁主则是四下打量,就是不看对面的人。“是谁先发现的。”

“不是我!”两人异口同声。

林殊走了两步迫到蔺晨跟前:“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谁。”少阁主看着自己的长衫皱眉:“太脏了,我不喜欢这血啦吧唧的颜色,我要去换衣服。飞流,你的衣服也好脏。”他凑到少年跟前闻了闻皱着眉头:“还很臭,我们去洗澡吧。”

“殊哥哥。”少年终于意识到目前情势危及:“我错了。”

“我没错。”蔺晨撩起长衫一角拧出一滩血水滴在青石板上:“我三岁还不会害人呢,也不会做错事。”

“蔺晨。”林殊长叹:“你……”

“殊哥哥,我害怕。”少阁主盯着自己一双血红的手。

“如果伤着了怎么办?你就不怕窈窕看见你现在的样子?”

“琅琊阁何曾害怕过谁。”少阁主眼里寒星微露,将手上的血渍在胸前抹下两片血红:“想想从三岁就开始被一个王八蛋欺负,你大爷的。”

一瞬间,林殊心底的强硬被蔺晨的口头禅击得粉碎:“去吧,好好收拾一下再去给窈窕报个平安。”

蒙挚看着蔺晨紧紧牵着飞流的手飞一般的逃离现场:“少阁主与飞流那么交好,真让人有些害怕。”

 “遭受不幸如果没有恰当的人在身边,就会身不由己的沉沦,幸好有飞流……”林殊笑笑:“他会回来的。”

不过一夜,苍山书院恢复平静清和。昨夜一身血红的少阁主恢复了月白风清的模样,静静侯在林殊的门口,待人一出来紧走两步跟在后面,林殊一言未发,两人出了园子顺着前面的枇杷林走到了小祭堂。林殊一面开门一面问:“还记得这里吗?”

“嗯,你爹你娘。”蔺晨点头,跟着进了祭堂。

两人点香祭拜起身。林殊看看蔺晨:“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我你就死了。甄平说的。”

“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

“好。”

“老阁主他……”

“不回去。”蔺晨摇头,“别提那个人,我不认识。”

 “昨夜在我面前提着砍刀要给琅琊阁找回面子的是个鬼?你不能因为老阁主对你有所隐瞒,就放弃对他的所有信任。你们骨血相连,这是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撕扯开的。”林殊指着祭堂上林燮的牌位继续说道:历经岁月磨砺和战乱浩劫之时,更要紧紧抓住那些曾经伴着我们对抗所有邪恶的真诚与信任。我们曾遇到过比这大得多的困难,都从来没有与对手妥协过,现在你更不能与自己妥协。没有信心,就去找到真相……”

“负责找到真相的是你。”

“那你负责什么?”

“我负责去找飞流,吃饭。”蔺晨转身拉开祭堂的门,对守在门口的少年露出灿烂的笑:“想在琅琊阁面前布置暗哨,做他的春秋大头梦,我见一个杀一个。”

“你不是都与琅琊阁没关系了?!”

“我不认识他,可我还是少阁主……。”远远飘来少阁主的回应:“飞流,以后跟着我。”

“不要!”

“为什么,昨夜不好玩吗?”

“好玩,殊哥哥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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