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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长篇] 漩涡 Act.3
那个梦再次侵入泽田纲吉的脑海。
一开始是自己独自一人，在空无一物的黑夜里拼命奔跑着，心情也变得莫名的紧张起来，好似后面有什么人在追赶。而他自己只能沿着这条黑夜中唯一的、反射着苍白月光的小路无限地奔跑下去。他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后面追逐的人又是谁，只有看似没有尽头的道路在他面前像狭长的纸卷一样不断展开，催促着他在上面印上一个又一个足迹，虽然他自己也不知奔逃的理由为何。
然后他在道路的前方看见了光。
那束比手术室的无影灯还要使人不安的光芒在他面前扩散开来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即使他隐约知道这样做的话后面那人就会追上自己。
光团在他眼前逐渐扩大，然后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他张大眼睛惊异地看着那个一身白色，几乎和背景的白光混为一体的人。那人带着意义不明的微笑，却给予纲吉以危险的信号；目光移动，他看到那人的左眼下面有一道标志性的绛紫色刻印。
白色的男子向他伸出手，笑容扩大。
仿佛融于光芒的耀眼的男子。
泽田纲吉总是在这时想起自己其实是在梦中。但他却同样不可遏止地向那男子抬起了手臂……
那仿佛迷雾般的惨白之光，仿佛是引来扑火飞蛾的油灯。
突然间，泽田纲吉那支快要接触到对方的手臂被一个力道生生拽了回去。他茫然地回头，空洞的目光，仿佛灵魂早已不在这里。
“还好赶上了……”纲吉在恍惚中听到拉住自己的他如是说。
“你只要，好好地活在你自己的世界就可以了。”
“至于另外的一部分——”
他坚定地启齿：
“让我来，代替你活下去。”
然后纲吉感觉到自己手上的什么东西被他夺了去，而对方抓紧自己的那只手却丝毫未曾放松。纲吉突然感到未曾经验的悸动。
这时光芒突然变得很刺眼，他走过去却看已不清面前那人的相貌。
泽田纲吉再次于此刻醒来。
惺忪的目光看向窗外，隔着薄薄纱帘的太阳已高悬在天边。
房间里好像被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白色，仿佛被云雾笼罩。他有些分辨不清哪些是现实而哪些又是梦境。
是没睡醒的缘故吗？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却发现有一行液体从眼眶溢出，滑下手指。
眼泪？
他不觉得刚才的梦是个噩梦，相反，他一直想要知道梦的后续，因为这个经常来骚扰他的梦境每次都会在那片过于灿烂的光芒中戛然而止。
泽田纲吉对于梦中那个拉住自己手臂的人时，总有一种特殊的熟悉感。仿佛久未翻动的记忆中那份极为亲切的页面。现在他可以肯定那个人是言纲。
但他不知道梦中的另外一人是谁——被月光映照的黑暗中的小路尽头，那个从光中出现的男子。
一切都是全然陌生却似曾相识，纲吉心里除了疑问还是疑问。
所以他停止了关于梦境的继续追索。
他一如往常的从床上坐起，在原地发呆十分钟，然后用不快不慢的速度穿戴完毕。之后下楼，到一层的洗手间洗漱。然后习惯性的再次上楼，开启了另一间卧室的门。
如果说上面的都是条件反射的结果，那么最后一项在短期内应该就可以破除了。泽田纲吉想。
毕竟养成那个习惯只用了三个月。
泽田纲吉看着空无一人的卧室撇了撇嘴，然后不声不响地把门关上。
自那晚泽田言纲离开这间房子，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纲吉本以为他只是闹闹脾气来显示抗议，过不久他就会再次站在门口对打开门的自己说“我忘拿行李了所以必须回来”，然后两人的生活步入正轨。
但事实是泽田言纲似乎打算永久性地跟他玩蒸发。
于是纲吉尽量往积极方面想：他走了就没人再敢讽刺自己做饭难吃；他走了就不用自己每天去喊他起床；他走了自己就不会每天拿出那么多时间用来斗嘴皮；他走了自己的物品就可以霸占整间房子，他走了就不会有形形色色奇怪的人连招呼都不打就随意出入自己的家门，他走了……
他走了就没有人不时在晚上爬上自己的床，没有那些雨点般的吻，也不会有那份自我煎熬的感情，自己也算得个安静。
他要证明虽然经历了这不太安宁的三个月，但他泽田纲吉完全有能力调整好自己的大起大落的心情。
因为过去十五年的生活里也没有泽田言纲。
因为就连妈妈去世后的那三年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
因为他觉得爱情这东西对自己来说总是显得那么飘渺。
而最重要的是——
因为本就没有爱。他私自认为。
因为他们之间，始终没有人说爱。
泽田纲吉的爱情观就是这么顽固不化。他总是将自己笔下那些天天嚷着我爱你然后转头继续花天酒地风云一世的纨绔男主忘得一干二净。他觉得恋人之间说我爱你是起码的基础，所以缺了这句话的两人便什么都不是。而且顺带一提，一般情况下告白的总是男主。
所以他不会说。和言纲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说，独自一人的时候便会自我否定。
言纲曾说你总是把现实和小说的世界一刀两断。纲吉回答没错，否则我会生出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走到书房，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按下电脑的启动键，在一片荧荧的蓝光中机器发出嗡嗡的噪音颤巍巍地启动。
液晶显示屏的反光中没有了言纲的身影。
纲吉甩去方才的恍惚，坐下。
这个月的截稿日快到了。他有些烦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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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田言纲百无聊赖地听着自家门外顾问兼家庭教师的冗长训话。
宽阔的会议室里除了他俩还有其他四名守护者，而那个厌恶群聚的前风纪委员长早已不知所踪，至于那位可以随时切换性别的雾守——
“……至于这次行动最大的失败，那就是我们的雾之守护者在敌后阵营里消失了。”
Reborn的一句话点醒了在座的每个人。
黑衣彩虹婴儿停止了说教，压抑地环起手臂不发一语，宽大的黑色帽檐遮住了他的表情。
四名守护者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的十代首领。
言纲刻意躲避掉灼人的视线，方才Reborn那一大串明显针对他的训话也不是对他毫无触动。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又能怎么办？
这时Reborn跳下沙发，黑着脸，用和自己身材不成比例的恐怖力气“啪”地摔门而去。
经过两秒钟的反应时间，屋内的几人却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令人尴尬的沉默霎时被化解。
“喂，十代首领！凤梨头不可能有事的！因为库洛姆一直都在房间里哭。”
“哈哈哭着的话就意味着骸的力量还在的嘛~”
“小婴儿还真是极限的恐怖啊！”
“就是啊居然那样和十代首领说话……”
“啊哈哈……”
……
“……”泽田言纲郁闷看着他这群守护者——往好的说是积极向上，往坏的说就是一群白痴加粗神经。
“谁关心那家伙的死活了。”他不满地用刚好能灌入其他人耳中的音量说道。
刚才还吵成一片的守护者们再次不约而同地以惊讶的目光回敬他。
“虽然判断失误是我的错，但我没有指使过六道骸潜入敌后，所以他的死活和我无关。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了。”
言纲略显疲惫地闭上眼。
守护者们识趣地不再吱声。
“那，午安啦，十代首领。”
他听到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调整了一下姿势，言纲面朝天花板仰躺在会议室舒软的沙发上。
好吧，也许一切都是他的错。
如果之前他那爱操心的哥哥没有天天用饱含深情的语气对自己说上一遍遍的“你退出黑手党好不好，我们一样可以生活”的话，他也不会就这么鲁莽地瞬间下定决心要扫荡密鲁菲奥雷在日本的分部。
他就是无法看着纲吉那双晶莹纯净的大眼睛里染进一丝悲伤，但结果是无论自己怎么做，还是给了他不小的伤害。
譬如十多年前他义无反顾地跟从父亲离家去了意大利。
又譬如一周前他再次违背心意离开了纲吉。
他总会自我安慰说为了纲吉未来的生活，这点小牺牲是无可避免的。
这时他耳中突然回响起来曾几何时他的家庭教师冰冷的话语：
[你目前为止为他做过什么，你到底好好想过没有？]
……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让他伤心失望，让他对我充满了怨恨。
言纲是知道的，当他在三个月前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纲吉面前的时候，那双曾经总对自己示以如水温柔的清澈眼睛里而今却充满着冷漠。
但纲吉在往后的日子里并没有拒绝自己的占有和索取。可他越是这样，越是让自己心中的自责和内疚缩放得越来越大。他知道纲吉的心中也一定是深受痛苦的折磨，但自己却无法保证一定能带给他幸福。
有时他觉得，泽田纲吉更像一片包容万物的大空。
他喜欢看纲吉无暇的纯真笑脸，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决定了要永远守护这个笑容。而现在的他却距离初衷越来越远。
于是言纲不顾一切地爱上了纲吉。后者也总是默默地应和着他。
但他们之间，却是始终没有人说爱。
身为黑手党首领的言纲甚至无法向对方给出一个承诺，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勇敢，他害怕再看到纲吉为他而失落的眼神却无法制止无情的现实。
到了现在这一步，又能怨谁呢？他亲自将他俩的命运带进了一个无法回头的漩涡。
言纲自嘲地笑了笑，动作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细微的疼痛感涌上神经末梢。
其实全身都有着或大或小的伤口，作为一时冲动的惨痛代价。Reborn说得对，彭格列以现在的实力想打败密鲁菲奥雷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抬起右手端详着戴在中指上的大空戒。这枚银色的金属环一次也没有对他显露出与那精美的做工成正比的强大威力。
也许他本就不该当上彭格列十代首领。
戒指中间那颗黯淡的蓝宝石对他来说是最尖刻的无言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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