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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 蔺靖】 解铃还须系铃人
时间转眼到了三月，按照大梁历朝历代的习惯，三月必须在九安山猎宫行苑举行一场春猎。今年，梁武帝新丧、文帝萧景琰刚刚即位，又适逢孝期，所以春猎一直拖延到三月份的下半月才进行。一直盼着出宫策马奔腾的蔺晨为此哀怨好久。
今年春猎萧景琰只带了柳皇后一个人去，原靖王府上的三个侧妃留守后宫照看太后；随侍的大臣除了宗亲以外也就只有蔺晨，后者在萧景琰提议带沈追和蔡荃两人同去的时候一口回绝：“要商议朝事，你有我就可以了，带那么多人去不累赘吗？”
萧景琰愣了一下，也只是笑了笑，算是默许；毕竟他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出发去猎宫当天，皇太后携三位后宫妃嫔及留守朝臣前来送行，太后尚且年轻，还能代萧景琰处理一些琐事，他倒落得省心。再三叮嘱贴身宫女要照顾好太后，便和柳皇后上轿落座。浩浩荡荡的春猎队伍由蒙挚带三千禁军护卫、列战英带五百御林军殿后，准时向九安山进发。
到达九安山时已经是三日后的下午，岁月经年，虽然当年被火焚烧殆尽的林木现在已差不多长齐、猎宫门前的鲜血已经了无痕迹，但萧景琰每每极目望向那座巍峨的猎宫时，总还能想起当年誉王之乱、想起那场突如其来猝不及防却又瞬间降息的烽火、想起那些为国捐躯的亡魂……
一切都来的太快、去的太快，转眼间，站在这里成为春猎核心的人，就变成了他自己……
“父皇！”正当他远目遐思时，庭生远远从营帐那边跑过来，在他身前行了一礼，“难得父皇闲暇，不如和儿臣赛马？”
庭生是祁王萧景禹遗腹子，生长于掖幽庭，善良懂事、勤奋好学。当年梅长苏略施小计便将他救出，一直养在靖王府。萧景琰正位东宫后便将其收为义子，与太子妃待他视如己出，极是宠爱。故而他虽没有皇室身份，却也可以自由出入宫禁。
萧景琰正待回答，却见蔺晨远远摇着折扇晃过来：“庭生我跟你说，我跟你父皇约好了要去踏春的。”
“明明是我先来的吧？”庭生皱眉，有点不服气的表情。
“你个小没良心的，”蔺晨举起扇子就敲他的头，“你这么对待蔺晨哥哥合适吗？长幼有序懂不懂啊？”
“我……”庭生摸了摸被敲疼的地方，求救似的看着萧景琰。
“庭生你先去看看你母后吧，告诉他我晚些过去陪她用晚膳。”萧景琰默默地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总觉得这种情况下，还是把庭生支走比较好。
庭生愤愤地瞪了一眼蔺晨，后者眼尾挑的老高，一副胜利的样子。
“你来找我，恐怕不单单是为了踏青去吧？”目送庭生进了皇后营帐，萧景琰背身负手。
蔺晨也不急着搭话，只是伸手替他钳去了肩上的落叶和草屑：“这里发生过太多你亲身经历的波澜，我只是怕你触景生情，过来陪陪你。”
萧景琰苦笑：“触景生情倒是真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只是……只是觉得恍若隔世……当年来九安山的时候，还有小殊在我身边，而现在……”
“你现在身边站着我啊！”蔺晨“哗”的一声打开折扇，“梅长苏已经是过去式啦，还想着他做什么呢？还能让他好好养病不能啊？”
“你不明白我跟小殊的感情，我跟他……”
“可人家现在只认自己是梅长苏！你跟他怎么样那都是以前的事，而现在，你们都各自有自己该干的事该承担的东西！”
“蔺晨……”萧景琰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反应这么大，侧过脸来疑惑地望着他。
大约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蔺晨猛地一转身，摇着扇子又折回去营帐的方向。萧景琰在他背后皱起眉头，心情突然有些失落——他向来都不大喜欢这种和蔺晨之间突然心存芥蒂的感觉。
一直到晚间，两个人都再没有见面，萧景琰的晚膳是在柳皇后的营帐里吃的，吃完饭后出去散了个步，回来时看见柳皇后正坐在镜子前，跟贴身的宫女讨论着他刚刚送进来的一盒首饰。
柳皇后出身名门之家，容貌一直是后宫现有嫔妃中最出挑的一个。虽然萧景琰向来不是那种耽于美貌的人，但是在他看见柳皇后黑发如瀑的背影和害羞带笑的侧颜时，心里竟不自觉升腾起一丝旖旎之情。萧景琰也不知情从何起，许是晚膳间因为推脱不掉皇后盛情，多喝了几杯的缘故吧。
想了一想还是选择进帐，并制止了侍从的通报，他只是走到柳氏身后，拾起那个跌落的凤鸾金簪，亲手替她戴回去。
“总觉得这个簪子太夸张了些，但也实在喜欢。”皇后微微垂着头，丝毫没有察觉萧景琰的到来。
“正合适。”萧景琰后退一步，出声道。
下一刻，皇后便惊得离了凳子俯身下拜：“臣妾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萧景琰伸出一只手将她搀起来，四下环顾，问道：“朕只是过来看看，你有看见蔺晨经过吗？”
“蔺公子？”柳后凝眉思索片刻，“不久前才见他回的营帐，陛下有急事召见他吗？”
“倒也不是什么急事，”萧景琰脸上的失望之色转瞬即逝，“只是之前有些许意见不合，想再商讨一下。”
“陛下和蔺公子，果然很交好啊……”柳皇后转过身，微微低下头，眼睫低垂，神色也看不分明。
“嗯？”萧景琰微微皱眉，片刻后轻叹一声，“当年朕与小殊有约，一定要将蔺晨留在身边勘以大用，你不要多想。”
再转身时，柳皇后已是言笑晏晏，温言岔开话题：“夜幕降临，陛下是在臣妾这里歇息，还是回龙帐去？”
萧景琰微微一愣，实在没想到她会突然下逐客令。冷风掀开帐门吹进来，倒是让他更觉得后脑勺发闷。皇后大约见他脸色不好，便侧头吩咐身旁宫女：“本宫送陛下回帐，你去请蔺大人过来诊脉。”
那宫女领命而去，柳氏过来扶着萧景琰的手臂：“陛下想是晚膳时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臣妾送您回去。”
话已至此，萧景琰自知不好久待，便跟着她一起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前脚刚进门，蔺晨后脚就急吼吼地掀开帘子飘进来：“怎么，说你两句你就装病？”
话没说完，便看见皇后还在身边，一时一张脸又冷了几分，微微躬身：“皇后娘娘也在。”
“陛下晚膳喝了两杯，大约是酒后风寒了，还劳烦蔺公子看一看。”柳后微微颔首。
蔺晨抬眼瞧了瞧萧景琰，后者歪在账内主座上，一只手臂支在大迎枕上撑着头，闭着眼睛，脸色有些暗黄。
叹了口气，三步两步走到跟前伸手探了探脉搏，转头对皇后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酒后吹了风，寒气郁结而已，你去着人熬一壶紫姜茶来，喝了就好了。”言罢，他又伸手轻轻推了推萧景琰的肩膀，“景琰？景琰？？”
萧景琰闻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堵得难受，迷迷糊糊瞅了他一眼却没理他。
蔺晨叹了口气，皇后立即拿来羊毛厚毯给萧景琰盖上，站在那里皱着眉头，神色担忧：“陛下若是病倒，回鸾后如何向母后交代……”
一见她满面愁容泫然欲泣的模样，蔺晨立刻被勾起熊熊怜香惜玉之心，扇子敲着手心柔声道：“都这么晚了，皇后娘娘回去歇着吧，他没什么要紧，我在这儿看着，你放心。”
皇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睡着的萧景琰一眼，心下大约也明白自己在这里所能做的甚少，便说了句“有劳”，就回去了。
这样一来营帐里就剩下神志清醒的蔺晨和醉的迷迷糊糊的萧景琰。蔺晨折身回到萧景琰所在的龙榻边，挨着他坐下来，替他掖了掖毛毯，又把了把脉，回身端起手边的紫姜茶慢慢喂他，看着他乖乖喝下去，不自觉就笑起来。
“少阁主您还在吗？”这样一份宁静，是被帐外一声呼唤给猝然打破的。
“我谢谢你，人还没死呢喊什么！？”蔺晨整个人都是一个大写的不爽。
“属下有事禀报！”外面那人还是不曾离开，反而拔高声音。
“啧，”蔺晨放下玉碗，观察着萧景琰睡得还熟不会被轻易吵醒，心下放心了些，起身又飘到账外去，斜睨着躬身待命的琅琊阁随侍，“有什么事非要我现在知道的吗？”
“禀阁主，峨眉派掌门高亚男被江左盟旗下一剑客误伤，峨眉派带她上山求诊，点名要您……”
“真是能蠢死你……”蔺晨扶额，“你说我不在山上再抓几服药把她们打发走不就完了吗？”
“高亚男继承峨眉派掌门之位不久，且伤势很重，怕是……所以梅宗主特意……”
“行行行我知道了，”蔺晨不耐烦地一挥手，“你去备马，我马上就来。”
“是！”随从领命而去，蔺晨折回账内寻了纸笔，灯下挥毫寥寥数字，便吹干了压在萧景琰枕下。临出门前回头看了几眼，终是一狠心拔腿就走……
次日清晨。
萧景琰起身时已是神清气爽，贴身的小太监已经端了热水带了干净衣服前来侍候，皇后亲自伺候他洗漱完毕时，他才看到枕头底下那一方素纸黑字——
归琅琊数日，定还，务必候。
纸上还残留着琼玉露的凌冽香味，一猜就知道是谁的手笔。萧景琰看着龙飞凤舞的字迹，嘴角不自觉上扬：“有多远走多远，最好是不要回来了……”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