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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调奢华的寿阳宫里，首金炉中飘出丝丝缕缕的幽香青烟，正殿里很安静，侍女和太监们都不见踪影；但，当风吹起乳白色的纱帐时，还是隐隐约约可以望见内殿中的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站立，一个跪地。

“你所说的，可都是真的么？”太后身着深蓝色宫装，长裙委地，昔年乌发早已花白，未着任何钗环。她慢慢转过身，扶着榻上小几慢慢坐下，裙摆在厚重的地毯上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臣妾所述，均为臣妾亲眼所见，半分不敢欺瞒太后。”跪在地上的，是即将临盆的贵妃于氏，她一只手藏在裙摆下，费力地支撑着笨重的身子，轻轻咬着下唇，字字如冰，眼里一片烈火熊熊。

“你起来吧，”太后叹了口气，用手撑住额头，一脸倦意的吩咐身边的侍女，“小梨，给贵妃赐座。”

小梨领命，将檀木矮椅放在于氏身边，搀着她坐下。

“太后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置？”静默片刻，于氏见太后一直没有反应，便试探着问了一句。

再抬头时，太后眼里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安宁，她看着门外的楠树，喃喃地词句像是在自言自语：“毕竟事关皇室声誉，到底应该叫景琰来问一问。可景琰的伤还没有好全，如今……该如何是好……”

“恕臣妾直言，母后好生糊涂！”于贵妃皱眉，手里紧紧捏着自己的袖角，“陛下何等英明神武，您以为从他那里可以问出什么来？那江湖郎中既然可以蛊惑陛下，自然可以叫他替自己洗白。”

听闻此言，太后的眼神微微一滞，眸色微敛，望向她，声音轻如羽翼：“那你觉得，该如何？”

于贵妃艰难地站起来，隐隐笑道：“如若母后信得过臣妾，不如就将此事交与臣妾来办吧！”

“你？”太后终于抬眼正视她，眉头微锁，而后严肃地问道：“条件呢？”

于贵妃倾城一笑，眉宇间尽是傲气：“臣妾育有皇室子嗣又位列贵妃，如今中宫无主……”

“你先回去吧，事成再来见我……”太后闭上眼睛打断她，声音依旧平平淡淡。

于贵妃一愣，而后终于喜笑颜开，不声不响地退出了寿阳宫。

昭仁宫的太监来请蔺晨时，他正看着萧景琰喝完最后一碗调理的汤药。听完来由萧景琰自然满腹疑惑：“你素来与母后无多来往，他有何事要问你？即便是有事要问你，亲自派人来叫你去就好，何苦要叫于贵妃呢？”

蔺晨也不急，默默收好药婉才回答道：“人家特地派人来请，我自然不好不去，万一真的是你母亲有什么事，耽误了总是我丢面子。”说罢，他叮嘱萧景琰要早些休息，一面跟着昭仁宫的太监就出了门。

谁知他前脚刚走，太后的侍女小梨后脚就急匆匆地跨进了养居殿的门，一见萧景琰便扑通跪倒：“陛下快去向太后求求情吧，太后已经默许了贵妃娘娘，蔺公子他……”

“他怎么了！？”萧景琰丢了手上的朱笔便奔到小梨跟前，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

“蔺公子怕是不能留在京城，也不能……不能回江湖去了……”小梨行着大礼，脸埋在自己伏在地上的两手间。

不能留在京城，也不能回到江湖？萧景琰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突然，一个令他胆寒的念头出其不意地冒了出来；这个念头致使他下一刻一把拽起脚下的小梨，咆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一五一十地说！”

“当日于贵妃误闯养居殿，撞见蔺公子对陛下行为不轨，便……便禀告太后，说……说她怀疑蔺公子和陛下有……有龙阳之约，所以……所以……”

“你说什么！？”萧景琰脸上又惊又怒，也顾不得那么多，广袖一拂便不顾小梨阻拦地径直前往寿阳宫。

与此同时，昭仁宫。

蔺晨施施然站在于贵妃面前，纸扇轻摇，挑唇轻笑：“贵妃娘娘待客，竟连一杯茶也没有吗？”

于氏轻捻手绢，冷冷笑道：“蔺公子龙阳雅兴豪胆包天，竟敢对陛下不敬以致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是真当这世上有不透风的墙吗？”

听她说完，蔺晨先是一愣，继而低头浅笑，纸扇合起轻敲掌心：“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看来那天你是真的看到了，”他抬起头，眉眼间一片洒脱，“也好，免得藏着掖着，没错，我是喜欢景琰，正如你看到的那样，我们两个是两厢情愿……”

“大胆！！”于氏听闻此言瞬间脸色煞白，她颤着声音道，“好你个江湖草莽，居然敢直呼陛下名讳，你知不知道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灭九族？”蔺晨闻言煞有介事地仰头想了一想，“我一直这么叫他啊，那我岂不是应该死很多回？”

这一时刻，寿阳宫。

太后刚刚午睡醒来，还在更衣，便见一新来的小太监步履匆匆地在屏风前停下，细声细气道：“启禀太后，陛下正往寿阳宫来。”

屏风那边静了片刻，只剩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门口的侍女们远远望见萧景琰黑金衣角已到宫门不远处时，太后才从内殿踏出：“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寂然退避，萧景琰正好跨进门槛，依旧恭恭敬敬地跪在太后脚下，行了个完礼。

“起来吧，”太后见儿子面上平静，知道他在一日一日的历练里已经沉稳了不少，很是欣慰，但想到他今日来由，不免忧心忡忡，但还是面不改色地问道，“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儿臣确实有一件事，想要问一问母亲。”萧景琰盘腿坐下，侧目看向面沉似水的太后，语气有丝丝寒意。

“有什么事，说吧。”太后理了理衣角，居然淡淡笑起来，“我们确实有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

萧景琰一怔，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还是有些强硬：“母亲为何要让于贵妃将蔺晨带到昭仁宫？”

听他这么一说，太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叹息一声，终于凝视着他：“景琰，我毕竟不能坐视不管。”她的语气很温柔，却也很严肃。

“蔺晨是小殊留给儿臣的人，即便母亲不相信蔺晨的为人，也要相信小殊的眼光吧？”萧景琰皱眉，目光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况且母亲如果真的想问什么，大可以自己去问，何必假借他人之手？让儿臣的人从养居殿被后宫妃嫔的侍从带走，母后可曾想过儿臣的君王威严？”

太后愣愣地看着面前英气逼人、容颜未见半分岁月痕迹的儿子，却顿感时过境迁——此时的萧景琰，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有勇无谋的靖王了，他懂得如何先发制人、如何步步紧逼、如何有理有据。

太后颓然摇头，眉间的痕迹又深了几层，她咬了咬牙，终于问出了口：“你与他……”

“儿臣与他势必永生交好，如同一人。”萧景琰正襟危坐，声如洪钟，眼底是一片不可动摇的决心，“只不知母亲是否真的是年纪大了，耳根子软了？即便是于贵妃撞见什么又如何，臣不议君非的道理，她不懂，母后难道也没有教她吗？”

太后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在她面前一贯温顺柔软的眼神慢慢地变冷变硬，仿佛结了一层冰，也终于明白她假他人之手做的事情，终是触碰了他的逆鳞。

“罢了……”松开袖笼里紧紧握住的双手，坐在软垫上的太后如同一根断了的琴弦，略显疲态，她抬头望向门外，“他现在应该还在于贵妃那里，你抓紧赶去，还来得及……贵妃怀有身孕，你不可苛待于她……”

“于氏难道真要把他……”萧景琰霍然站起，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拔腿冲到门口却又顿住脚步退回到太后身边跪下，拱手道，“事毕之后儿臣再来向母亲请罪。”说完，便急匆匆往内闱赶去。

望着萧景琰消失在院门外的背影，年逾50的太后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任由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昭仁宫。

于氏显然已经失去了和蔺晨耍嘴皮子的耐心，她撑着后腰半靠在一名侍女身上，侧头在一名太监耳边说了句什么，那太监领命下去，不一会儿端了杯酒进来。

蔺晨见状心下已经明白了大半，冷冷地笑起来，此时果然听见于贵妃阴测测的声音传来：“蔺公子存在一日，总不利于皇室绵延江山稳固不利于陛下声誉；为防止我大梁再出现第二个孙乾，太后特命本宫来给你送行。你走后必定以殉国之名风光大葬，琅琊一脉绝不株连。”

蔺晨静静地听她说完，冷眼看着端着托盘的太监躬身把酒杯递到他眼前。

他端起酒杯细细把玩，突然哈哈大笑，那笑声豪放洒脱余音绕梁。笑完了，他一脸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个大腹便便地女人，摇头喟叹：“贵妃娘娘是不是忘了，我是个药到病除的神医？”

他这话像是提醒了于贵妃，只见后者突然一个激灵离开了侍女的臂膀，指着他的纤纤玉指有些颤抖：“我告诉你蔺晨，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你要是敢活着走出我昭仁宫，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蔺晨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以为今天我走不出这个门，景琰会让你活得过明天吗？”

于贵妃气的浑身发抖，终于一摔茶杯厉声尖叫：“来人！给我灌！！”

“朕看谁敢！！！”千钧一发之际，一抹黑色闪入昭仁宫院内，袍袖上金龙飞舞。院内一应侍从皆伏地跪拜，大气不敢出……

 

待续……

 

【郑重声明：此章情节纯属萧景琰利用皇权之便挽救蔺晨的生命，我没有要逆CP也干不出那种混账事，你们不要瞎猜，谢谢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