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魁登斯在惡夢中驚醒。他陪著紐特相驗過許多讓正牌驗屍官寧願丟了工作也不肯碰觸的恐怖///屍///身。結果他的惡夢,竟然肇因於暗巷內靜靜流淌的血跡,還有當初不肯應允的一個吻。
夢裡面,鮮血有了自己的生命力。在小巷內如蔓生的紅藤,恣意攀長綿延。捲起了坎蒂絲橫臥在地的屍體,層層疊疊的將她包裹埋葬。但坎蒂絲訕笑的神情與嘟起的紅唇卻始終沒有被鮮血蓋去,她在夢裡,不斷對魁登斯重複幾句話。像是嘲笑,又像是告誡:「如果在死前都沒拚拚看,拚一個得到愛情的機會。你會不會後悔?你看我!你看我!前幾天我還跟你說著話呢!現在我就死掉了喔!」
「愛情跟信仰一樣。你要不要賭一把?」
「今天不賭,明天會不會就死掉了呢?」
一把鋒銳的刀,從他身後突然出現,朝他的胸口刺去。魁登斯在尖叫中驚醒坐起,拼命摸著自己的胸口,發現滿手都是血。失聲驚叫,才發現是他之前緊緊握刀留下的傷口未癒,反染了一胸口的血痕。
一時間還分不清夢境與現實。過了好一會,他發現了自己身在葛雷夫的房間當中,甚至再度佔用了葛雷夫的床。魁登斯滿懷歉意的離開房間,急匆匆的走在教堂中。他想要趕快找到葛雷夫,為自己佔用床鋪而打擾神父的休息致歉。
魁登斯的腳步聲迴響在空蕩無人的教堂內。其他的孤兒與瑪莉修女這些日子都在城內四處悠轉,甚至到外地參加富豪們贊助的福音活動。教堂因此顯得空曠,讓魁登斯覺得彷彿回到了小時候,教堂人還少少的,老神父還在,瑪莉修女還沒有出現前的時光。
只是教堂的長相已經大不相同了。葛雷夫的募款能力與唱詩班的遠播聲名讓教堂從裡到外都換了新模樣。魁登斯還熟悉的地方,或許只剩下祭壇前的一個彩繪玻璃玫瑰窗。據說是名家的作品,也是老教堂唯一值錢的東西。
小時候的魁登斯常常在深夜時徘徊在祭壇前,就為了看滿月的光芒從彩繪玻璃窗照進。不同於跟白日時的陽光穿透,五彩斑斕。夜晚與月光讓一切的色彩更淡,更隱晦,幽微的虹彩,有著夢境般不確定的質感。
長大了,這個習慣還是沒有改變。尤其在老神父逝世後,魁登斯常常在深夜溜下床,待在祭壇前,沒有禱念,沒有祈求,只是看著地板上浮動著淡淡虹彩,模模糊糊的想著如果天使降臨,是不是就在這樣的深夜?降臨的天使能不能帶他脫離苦痛,前往天堂?
同樣在深夜,同樣是玻璃花窗下。祭壇前沒有天使,只有佇立於此的葛雷夫。魁登斯發現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朦朧間,葛雷夫也像是身負羽翼,過長的袍子彷彿低垂收斂的黑色長翼。
魁登斯低著頭,帶著愧疚的心情與半乾的淚痕走上前去。「神父,對不起我佔了你的床了。」
「怎麼不多睡一點?做惡夢了?」魁登斯沒想到葛雷夫會一猜即中。他不知道葛雷夫根本無需猜測。惡夢的氣息屬於魔物,他能從中感知邪惡與人類的恐懼。
「手上的傷還痛嗎?」葛雷夫只詢問手傷,根本不問傷勢的由來。不追問的態度,反讓魁登斯覺得被異樣的溫柔包圍。
葛雷夫執起他的手,似乎就要把傷口往嘴邊送,魁登斯突然抽了手,詢問葛雷夫:「葛雷夫神父,可以聽我告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