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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黄】石中火(下)
瓜吃郁离 2018-02-16

    喻文州脸上瘀伤全部消失时,也迎来了到任第一次休假。黄少天提前一天就跑去邀请了喻文州,放假一定要到家里吃饭。

    喻文州一个人住在政府分配的小公寓,正好在单位到黄府的路正中,黄府实在是一幢漂亮的小洋楼,喻文州找到黄府的时间不比第一天去上班路上花费的时间长多少。

    菜是正宗上海菜,浓油赤酱,醇厚鲜美,黄夫人在家里的表现就是一个典型的上海女人,逮着细枝末节念叨黄少天,还不忘给喻文州夹菜。黄少天也不是个话少的角儿,一边接他娘的话头,一边和喻文州闲扯,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热热闹闹。

    “这个鱼好吃的噢,你一定要多吃一点。”黄夫人自己没吃几口,筷子却没停下来过,“文州啊,我听说你一个人住,我经常不在家,少天差不多也是一个人,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住到我们家来呀,房间很多的。”

    喻文州笑笑,不知道是他们中谁的意思,谨慎的答:“谢谢伯母,我回去会考虑一下。”

    

    喻文州当然没有住过去。不过他真心觉得黄少天家里很好,两个人就可以热闹得恰到好处。他没见过自己的亲娘,他爹也是部队官员,他从小养在军营里,一个人的生活冷清了些,习惯后就安静得正好。

    黄少天依旧经常来找他玩,假期的食宿基本由黄府承包,黄夫人也会尽量抽出时间来陪陪两个小朋友。第一次吃饭黄夫人就问出来了,喻文州只比黄少天大一岁而已,虽然他看起来沉稳些,黄夫人还是自然而然就把他也当做儿子在养。

    

    从退出运动起,黄少天就在计划出国留学,他的成绩确保了他能考上官费留学生,即便没有考上,钱也始终不是后顾之忧,他纠结的是去哪个国家哪所学校。和黄夫人商量时,黄夫人提出来不如也听听文州的意见,俨然把他也当做了家庭的一员。

    喻文州惊讶于自己这么快就被这个家庭认可,又觉得不太意外,毕竟他对于这两人心里接受度变化得也很奇妙,而且这个家里刚好缺了一个已经站稳脚跟的男人的角色。

    吃过晚饭后,三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开了个惊动全家的家庭会议,讨论着留学的事情,喻文州同意黄夫人去法国的建议,虽然黄少天第二语言主修的是英语,但法语也稍有涉猎,而且黄夫人来北平之前住在上海的法租界里,对于法国的风土人情有一定了解。

    于是在学习理科之余,黄少天又开始了自学法语,拉着喻文州一起。

    喻文州学习语言速度飞快,明明是黄少天领着他入的门,却立刻就超过了师父,两人日常的交流一开始是出现简单的法语词汇,后来慢慢开始说短句,俚语,外人听来恐怕一头雾水,他们两人却乐此不疲。

    

    十一月中旬,黄少天就要启航,和一批留学生一起出国。

    火车站像以往每年一样,越到年底越喧阗,喻文州挎着黄少天的斜挎包,领着背着大包,拎着小包的黄少天,和一些同行的同学在人群中七拐八拐,找着检票口。

    他们将从这里乘火车前往上海,然后再搭轮船,经东海、南海,绕过东南亚,穿过孟加拉湾、阿拉伯海,经红海、苏伊士运河,入地中海,在欧洲登陆。

    黄少天在检票口和喻文州叨叨了很久,反反复复啰啰嗦嗦的把他娘拖付给喻文州。

    黄夫人年轻时好面子,一介女流要撑起这样大的家业,还得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光鲜亮丽,个中艰苦,黄夫人从来没有表露过。

    但这不代表黄少天不知道。黄夫人年纪渐长,靠着年轻身躯强硬撑起表象,其实底子已经空了。黄夫人年近五十,仍旧漂亮得像一个三十岁的少妇,但她毕竟不是三十岁的人。

    

    黄少天的第一封信在两个月以后被收到,这时候他应该刚到学校没多久,信是在轮船靠岸时寄出的。喻文州在单位收发室的私人信箱里发现了黄少天的信。

    信件分为两份,喻文州的那份大意是,黄少天认为信件寄到政府机关不容易丢,所以以后都会把地址写成这里,最后希望喻文州能帮他把另一封信转交给他娘。

    喻文州边看边笑,黄少天写信毫不吝惜笔墨,简单的意思,洋洋洒洒写了两张纸,夹杂着英文,法语,甚至还有简单的函数式,恐怕是不小心在信纸背面打上了草稿。

    黄少天的小心思,喻文州一眼就看透。所谓的转交信件,不过是黄少天督促他去看望自己娘的借口罢了。不过不需要黄少天来特地提醒,喻文州和黄夫人的关系早就在黄少天这闹腾的润滑油作用下亲同母子了。

    

    此后几乎每隔两三天,喻文州就会去黄府走一趟,黄夫人似乎每天等着他,喻文州到的时候,黄府常备了精致的茶和点心。

    单独和黄夫人相处,喻文州才知道她的厉害之处。黄夫人亲切温和如同长辈,但年轻人心里头装的什么,最新的潮流是什么,她都看得一清二楚。不会刻意找话题,但总是恰到好处留下一个话头,给人接话,聊天节奏不快,但也不会冷场。不得不说,舒服得很。

    黄夫人喜欢和喻文州聊黄少天,他是他们的纽带,是他们共同关心的人。甚至在最初的几封信到时,黄夫人还半打趣的向着喻文州责备黄少天,也不在信里多问问喻文州,是不是交了新朋友就忘了老朋友了。

    没有任何原因的,喻文州和黄少天都默契的没有告诉黄夫人信件里的小手脚,打着和黄夫人联系的幌子互通信件。

    

    次年冬天黄夫人染了风寒,很快就好了,不过落下了病根,一起风就咳嗽。

    喻文州所在单位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故,有几份文件在邮寄过程中丢失,查起来竟然有所关联,恐怕不是偶然事件,是有人偷走了文件。


    “伯母?”走出政府大门,喻文州注意到收发室旁的阴影里藏着一个细瘦的人影,蓝色小碎花旗袍的腰线玲珑,鬓角烫成漂亮的小波浪。他每周要见上好几次,此时一眼就认出来。

    黄夫人没有动弹,只背向他。喻文州余光瞥见收发室的老大爷颤抖着手点烟,一点火光在里面颤颤巍巍闪了很久才点燃,那老头平时手抖可没这么严重。

    “姨?”喻文州向前一步,走进阴影里,再度发问。

    黄夫人依旧不转身,但喻文州看到她手里捏着几张信纸,不同于常人写信的软和生宣,那纸又薄又脆,在风中一展开就哗哗的响,少有地方使这样的纸。喻文州疑心起来,门卫的反应表明这事已经不是初次干了,只不过是头一回被人撞见。

    喻文州冷下脸,最后轻唤了一声:“黄夫人。”

    在那一声又冷又硬的“黄夫人”中,那人影佝偻了,慢慢转过身。她猜到喻文州误会了什么,但她这才醒悟过来。即使喻文州每天下班都会先回自己家换上读书人的长衫,再到黄府来拜访,陪她聊天喝茶时乖巧温顺得像她的另一个孩子,但喻文州毕竟不是她的儿,是一名穿着军装的硬派角色。

    她甚至想到,如果黄少天不曾认识喻文州,那她现今只是个丈夫亡故,儿子远处国门的可怜妇人,她手里有钱,可她孤独又丑陋(事实上她始终是漂亮的),是其他嘴碎的女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她宁愿自己孤独又丑陋,也宁可他们俩从未见过面。

    那封信上有一行法语,法租界里的女人,可能不会说法语,但一定会认识这一句话,尤其黄夫人还曾是这样一个漂亮的歌女。

    “我没动你们的文件。”黄夫人也换上一副冷脸,把手上那几页纸摔在喻文州脚边——竟然是黄少天给他的来信。喻文州捡起信纸,快步追上去。他看不懂黄夫人那样的眼神,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她会用那样的眼神刺伤自己,黄夫人是何其大度的人,显然不是因为他的那声冷喝。

    黄夫人蹬着二寸半的高跟鞋哒哒哒走得飞快,在喻文州追上她之前,坐上了黄包车,厉声催促着车夫快走。

    那人力车夫犹犹豫豫,频频回望后头的年轻军官,在政府的大门前做生意,吃的就是这些官员老子的一口饭,他宁可得罪黄太太也不敢拂了喻文州的面子。缓慢的前进也终归是前进着的,眼看着喻文州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那车夫才赶紧撒丫子跑起来。

    喻文州本应该追过去的,但他没有,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站在政府大门旁,喧嚣的叫卖声里,他紧紧的攥着黄少天的信,仿佛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喻文州脑子里回荡着黄夫人的叫喊,她从不在任何人面前失态,这次要弃他而去竟似逃离魔鬼身边。

    

    喻文州读完黄少天激情洋溢的信,觉得黄少天在国外被洋人文化熏陶得甚好,几乎快要成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法国人了,对着朋友也能大胆的说出我爱你这样的表白。不知道该喜该忧。他觉得黄夫人恐怕是发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背着她有小秘密才这么生气,他能理解。

    回到收发室,发现黄夫人只拆了写给自己的信,属于她的那封甚至忘了带走。那老大爷还缩在角落里抽着烟,喻文州冷冷扫他一眼,也不和他客气:“你自己知道怎么做,要么现在去坦白,要么我带你去坦白,性质不一样。”

    

    喻文州下班后还是去了黄府送信,像每一个忠实的邮差。

    黄夫人已经平复了情绪,又或者她只是把情绪藏进了更深处,喻文州的功力看不出来。家里依旧有精致的点心,香茗,黄夫人主动提起了黄少天的信。

    喻文州坦然承认,不卑不亢的解释,或者说是狡辩,男孩长成男人的过程无非是一个越来越让人看不透的过程,没有人会永远对另一个人完全坦诚。

    黄夫人沉默了很久,最后表示了赞同。还玩笑式的提了那句“我爱你”,似乎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儿子的成长于她总归是一个不断剥离的过程,幸福并且痛苦着。

    

    平安度过半年,九月初的一场雨带来了诡异的寒流,黄夫人彻底病倒了。

    黄少天信里说他认识了几个很厉害的教授,有希望经他们介绍进入更深刻的研究,不过有可能不再回来,这以后再说。还和一些国际商人的子辈建立了良好的友谊,可以帮上家里的生意了。

    黄夫人高兴得不得了,一遍一遍要求喻文州不要把自己的病情告诉黄少天,不要影响他此刻的顺风顺水,她准备好了牺牲自己来保儿子的前程。

    喻文州嗅到了不一般的气息,直觉告诉他,自己陷入了软绵绵的陷阱,躺在里面是舒服的,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黄夫人的这番话该是有问题,但他没法拒绝,没有理由拒绝。


    九月的尾巴,黄夫人的陷阱收拢了。完全出乎喻文州意料的事情发生——黄夫人去世了。

    喻文州猛然明白了黄夫人的心思——她从来没有放心过,黄少天的表白永远是她心上的一根刺,平时只是陷在肉里,一见到喻文州就会痛。

    黄夫人太厉害了,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和喻文州推心置腹相处了大半年,从头至尾都没有露出过半分算计,然而她本人却是这陷阱里最大的骗局。

    木然的操办着黄夫人的葬礼,喻文州不知道黄夫人是否真正喜欢过自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放弃,不知道黄夫人在选择利用她在黄少天心中的分量来离间他们两人时,有没有过一刻钟的犹豫。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黄夫人发觉了他和黄少天之间有什么,在他们自己都没有发觉之前,她就看到了,她要彻底掐断这种不正常的情感倾向,这才是她“牺牲自己,保儿前程”的最终目的。

    无论如何,知情不报,是他的错,没能照顾好黄夫人,也是他的错。

    

    黄夫人去世后,天狠狠的阴沉了两天。

    喻文州本在里屋坐着,整栋楼一盏灯都不开,照明全靠素白蜡烛虚弱的光,所幸佣人处处都给点上了,烛台都用光了,有些就直接用蜡油黏在罐头上摆着,勉强能看清路。屋子一大就容易显得寂静,而黄府此刻的寂静竟是连生人气息都失去了。

    客厅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敲击着喻文州几近麻木的神经,他缓步走出去,捡起话筒。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在这时候打来,吊唁已经结束,花圈摆满了客厅,黄夫人的社会生命彻底死去了。

    “妈!我回来啦!”话筒里爆出一声雀跃的呼喊。

    喻文州险些被击倒。这两天他客套话说得太多,已经对电话里含着不同情绪的声音有了差不多的反射,但此时他的反射弧仿佛突然被剪断,沉默了很久才清了清嗓子:“…少天,是我。”

    “喻文州?为什么是你接电话?我妈呢?你有没有想我!对了,我到火车站了——”

    黄少天的声音依旧忠诚的传达着他回乡的喜悦,喻文州第二次语塞:“…你先回来吧,回来再说。”

    “好!”

    黄少天利落的挂了电话,可见归心似箭,喻文州在原地站了很久。

    

    黄少天进门前就觉得奇怪,家里的灯莫不是换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暗,推开门看到客厅中央有一方长条形的大盒子。

    喻文州从黄夫人遗照前转身,走向黄少天,背后的物件残酷出来。

    “这是……怎么了?”黄少天怎么会看不出来,抬起头睚眦欲裂,“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喻文州抬起手,想要抱住他,或者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黄少天没等喻文州碰到自己,只看到他伸手过来,就一把抓住他的拇指,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喻文州的手法那样,往反关节方向拧去。他这一下全没顾忌力道,喻文州也生受了,咔吧一声。

    黄少天甩开他,飞速窜到一把太师椅上蹲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连你也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怎么连你也不告诉我——”

    伶牙俐齿如他,此时也只能把这两句话反反复复吞吐,声音颤抖着带了哭腔。他同时失去了两个人,爱他的,离他而去,他信的,叛他而走,他突然就后悔了,不该走的,这下什么都没了,留下毫无意义,只能走了。

    喻文州始终沉默着,不安慰,也不辩解。他的背叛是黄夫人一手策划的,但他无法在人刚走,就急着毁誉,一是担心黄少天受不了,二是,他自愿帮黄夫人维持她在黄少天心中优雅的形象,算作这么久善待的回报。

    这一天半来吊唁的人很多,凡是去灵前烧纸钱的,死者的儿女都要给他下跪磕头,这件事一直是喻文州代劳的。喻文州把垫膝盖的蒲团拖过来,一屁股坐在上面,抽起了烟。

    黄少天的声音慢慢小了,呼吸也渐渐平复,喻文州看在眼里,总感觉不是个滋味。

    黄少天头埋在膝间,突然向喻文州的方向伸出手,喻文州起身去握住那只冰冷的手,晃了晃,黄少天毫不客气的甩开,喻文州给他倒了杯温茶,放在手上,黄少天狠狠摔了茶杯。不知道他到底在索要什么。

    “烟。”黄少天才回来一刻钟多些,嗓子就哑得和喻文州差不多了。

    喻文州犹豫了一下,黄少天抬起头,瞪他,略微起身,抢过喻文州刚抽两口的烟,一屁股坐下,凶猛的吸起来。

    黄少天始终是个乖小孩,这是他第一次抽烟,呛得满脸眼泪。

    喻文州坐回蒲团,慢慢的讲起了黄夫人。

    “你走那天,赶得太急了,没吃伯母煮的面,后来她重新下了一碗,叫我替你吃了……”

    一件一件,都是极小的事情,喻文州都记得清楚,娓娓道来,要把黄少天缺失的那段时间补上来。不说为什么不通知黄夫人的病情,也不讲黄夫人临终前的托告。


    “喻文州。”黄少天坐在黄夫人钟爱的黄花梨木太师椅上,面前摆着他老娘的棺材,崭新的漆色油亮亮的照出房梁。他刚哭过,眼眶还是红的,但那里面的眼神已经变了,如果说会哭的黄少天还只是个男孩,那么当他收起眼泪,就是狮子。

    “你是不是喜欢我?”那只狮子眼里的光亮起来,要点亮整个堂屋,照亮面前那个英俊的军官。这个问句尾音发颤,黄少天是想控制住的,但他的喉头又哽住了,只能用气轻轻的把这一声送出去。

    喻文州的心脏隐秘的抽痛了一下,这句话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像是被瞄准的猎物,凝视远方弓箭手慢慢拉满了弦,谁也不进一步的僵持着,这支箭终于还是向着他的心口飞了过来。

    “对不起。”

    喻文州想到了黄夫人临去之前,躺在床上,紧紧攥住他衣袖的手。

    那只手在过去的四十多年里弹过琵琶,点过钞票,更多的时候它被好生保养着,细腻光滑宛若上好的脂玉,在各色珠宝映衬下散发着剔透的光。

    而那一刻,黄夫人手上只带了一枚银托猫眼石戒指,那是黄少天不靠谱的老爹向她求婚时送的。那只手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迅速苍老了,粗糙了,指甲上细细染就的豆蔻色像枯萎的石榴花一样变暗,这朵花上再也结不出任何东西了。

    猫眼石的戒指还是新的,从来没有带过几次,里面那一道猫眼般狭长的光,好像藏着黄夫人的灵魂,在她死后依旧恶狠狠的监视着世间任何一个会伤害她宝贝儿子的人,监视着喻文州。

    黄少天努力直起来的腰背坍塌了,整个人摔碎在椅子上。他在同一天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前一个迫不得已,而这后一个才刚刚失而复得,如果他不问那一句断绝后路的话。他突然就累了,不想再嘻嘻哈哈说上一大堆话来掩饰,那就这样吧。

    肩上突然传来独属于喻文州的气息和力度,喻文州两手按在黄少天肩膀上,用力的,生怕他跑了似的:“那一句不是说给你的,下一句才是。”

    “我爱你。”

    喻文州亲了亲黄少天再度湿润的眼尾,直起身子,兄长般摸了摸他的头,严厉又温柔的建议:“不走了吧。”

    黄少天重新活过来,狠狠的朝一旁啐一口,跳到椅子上揪住喻文州的领子,把他拖过来,捧着他的头,居高临下贴上他的嘴唇。

    喻文州根本没反应过来,黄少天就已经贴得那么近了,恶狠狠的瞪着他,仿佛一只从笼里放出来的凶兽。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星光,打在黄少天的发梢,喻文州的头顶,像是金色的烛火腾跃着,喻文州弯起眼睛。

    这个别扭的姿势保持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动,只是嘴唇贴着嘴唇,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庄严肃穆得像是在和撒旦签订契约。

    “不走了。”黄少天嘴唇擦着喻文州的,翕动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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