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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连载】铁礁 -ACT I- 逢魔之刻、邪秽在身
lilayar 2017-09-10

地球历 2022年6月x日 
21时44分(西八区)
A国 S市

距离市中心几公里的城市西郊住宅区,公路几乎平直地延伸向远方看不见的地方。持续一整天的闷热还未散去,车辆,行人,营业的商铺已寥寥无几。老旧的钠光路灯每隔十几步一座,它们的光亮实在无法将宽敞的道路尽数覆盖,只能勉强将霸占着街道的黑暗啃成锯齿的形状,仿佛一条蔓延数公里长的海带。
艾利克站在快餐店的大广告牌底下,挤在这个时间还在外面的一行人中间,伸出左手擦了擦脖颈上黏糊糊的汗,然后顺手抹到那件把他肥胖的体型衬托地更加显著的白T恤上。他急不可耐地望了一眼前面排着的长长队伍。
“见鬼,这些人难道都是刚看完球赛出来的么?”
他支持的球队刚刚吞下了一场惨败,这令他心情格外不爽,决定把中午老妈电话里唠唠叨叨的叮嘱抛在脑后,见鬼,她先把自己的屁股从被她坐扁了的沙发挪到健身房去。垃圾食品也许真的是个魔鬼,但这魔鬼可比好多人的臭脸讨人喜欢多了。
好吧,结果就是面前比预想中长得多的队伍,完全使他心中那一点点的期待消磨殆尽了。而且售卖窗口那个女店员还在和后厨叽里呱啦地聊着天,不时发出一阵傻笑。只是他还算明白,以他少年发福的身材实在做不来什么,只好憋起气戳在那里等着。
“嗨,我的好哥们。”
一个比他高了足足接近一头的瘦高个晃悠着来到他面前,看上去像是个流浪汉。艾利克皱了皱鼻子,往后挪了小半步。
“我饿死了,能不能帮个忙?就来一份三块钱的鸡翅,最便宜的那种……”
流浪汉一脸憨实的堆笑,在他眼里可一点不像是挣扎在饥饿线上人的模样。正在艾利克想着回击他什么才能让他知难而退,流浪汉又忽的套近乎似的靠近他身前,一只骨节凸出的手放在他汗津津的胸脯上。
“别碰我。”他下意识地甩脱了他的手冲着流浪汉吼道,但却几乎退到队伍外面去了。排在他前后的人稍稍远离了他们。艾利克低头去看,胸前似乎已经抹上了两个黑指印,残留的热量看上去感觉如同那只手还放在那儿一样,他脸恼的微微发红。这平时一定是个白天卧在地铁里睡觉的瘾君子,他嫌恶地在心里咒骂着,却丝毫没有办法摆脱他的纠缠。
“嗳,别这样。只是帮个小忙……”
“这位先生。请离我们的客人远点,不然我要叫警察了。”
他抬起头,发现原来在售卖窗口的女店员已经走出来,站在他们身旁。他不禁松了口气,暂时谅解了她刚才慢腾腾的工作态度。
“小姐,我不是……嗳,”流浪汉显然理屈,但仍然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他环顾左右,像是琢磨着说辞。所有人都盯着他看。不过,他的眼神很快盯着远方一个地方不动了,本来一副松松垮垮的身躯,像是注入了硬塑剂一样定住不动了。
一直注视着他的艾利克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眼神就要跟随着他的目光移动过去,看看街道那边到底是什么令这个龌龌龊龊的陌生人神情大变。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耳光声使他迅速转头。
“什么鬼……”
太迟了,一双骨瘦如柴的手猛地撞到他胸口,把他推得趔趔趄趄地后退。他一屁股坐倒在热乎乎的人行道路面上,艾利克抬起头来,惊恐地发现那个高个子摇摇晃晃地向他接近——但最恐怖的莫过于,流浪汉深陷的眼眶中似是闪烁着火红的光,就像游戏里的丧尸或是机器人,而且他的行为也正如他们一样,仿佛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
眼前的一切令他毫无防备。他吓得脑袋一片麻木,从下巴到大腿不住抽搐着,过去作为游戏主角,孤身深入荒野或是废弃城市的勇敢和兴奋感,自然也早不知哪里去了。大声呼叫都做不到,只有从嗓子深处发出的尖细的求救声。
“不,上帝——救命——”
又一个稍矮胖的人影冲进视野里,与流浪汉撞到一起。是那个刚被打了个耳光的女店员,现在她的眼睛里也闪动着彤红的火焰。他看见她一手按着流浪汉发狂的脸,一口整齐的牙齿陷进他的肩头。
“救命——救命——救——”
没有人听见他,甚至也没有人试图拉架。伴随着阵阵惊叫声,卷入混乱的人影却越来越多。围观的顾客纷纷抛弃了理智,成为一团混斗的马赛克花屏的一部分,尖叫着,撕咬着。最后昏黑的街头,艾利克唯一能看清的是狼群般疯狂的瞳焰,如激斗的蜂群般纠缠。他仍然呆滞的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如在梦里。
“救——啊啊!!”
有人猛地踩到了他的脚踝,但是这突然降临的痛感反而使他窜了起来。恢复了行动能力的他立刻抱头就跑,一路穿过夜晚萧索的大街,撞倒了人家的篱笆丛,T恤衫在篱笆的尖角上扯烂了一片,在他身上擦出道道血痕,他仍然不顾一切的跑着。
“疯子!一群疯子!!我的天啊!!”他嘴里大叫着,不知是喊给谁听。
“怎么回事?萨沙?”

从餐厅里又冲出一个店员。有人向他扑过去,他抬起了手臂。
砰!砰!接连几声清脆的枪声刺破夜空。越来越远的嘈杂声稍稍减弱了一点。
* *
在距离混乱中心几十步远的转角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墙后面微微探出来,望了一眼后,满意地将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收了回去。
在这个路灯照不到、原本黑漆漆的角落,来自她手上的粗犷的火光几乎成为唯一的光源,将少女窈窕的轮廓映出来。跳跃不止的光芒下,女孩如金色瀑布一般的漂亮长发镀上了一层金边,如同扑克小丑一样的帽子的绒球轻微的弹跳着,而她在火光下烂漫的笑颜,不像是刚刚目睹完一场令人错愕不止的混斗的模样,更像是刚从电影院出来,沉浸在快乐中的少女。
“嘻嘻……无论多少次,人类的这副模样都是这样好笑呀。”
她转过身,哼着轻快的歌离去,提着火把一路甩啊甩,张狂的烈焰燎过她的肢体和柔软飘扬的头发,她却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
“克劳恩——皮丝——”
“在这里!主人大人!”
她加快了些步子,踏踏踏地跑向一盏路灯下面。在灯下独自站着一位女性,从她焦急的神情来看,恐怕已经是等待了好久。女孩一路跑到近前,抬起头发现等待的女性正揣着双臂,似乎察觉到一丝不妙,赶紧在扑进她怀里之前来了个急刹车。
“克劳恩皮丝,你不是又用你疯狂的火炬戏弄人类了吧?”
“没有没有没有!”

 女孩把肇事的火炬小心翼翼藏在身后,不敢去抬头看主人的面容。这时候,刺耳的摇滚歌曲由远及近,她们一齐转头去看,一辆崭新的跑车从柏油大道上飞驰着接近她们的位置。当它从这对主仆身边几米处风一般地掠过时,车上几位年轻男女亢奋地大呼小叫。
“哦,天呐!看那两个辣妹!”一个墨镜小伙纵情地吹着口哨,“看这儿啊,宝贝!”
“晚上好!混账们!”

戴小丑帽的女孩没好气的笑着,忍不住冲他们扬了扬手中的火炬。顿时油门的轰鸣直欲刺穿耳膜,跑车一瞬间像是突然飞出去一样,可是一车人癫狂的笑声却更加响亮。他们的眼瞳中无一不闪动着熟悉的猩红火焰。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用力挤压他们的身体,把他们胸腔内最后的气息都挤出来,突然,癫狂的笑声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停车!停——”

引擎声,尖叫声,以及为时已晚的刹车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是遥远的一连串撞击、翻滚与零件飞散的杂音,然后才再度归于宁静。
克劳恩皮丝——来自地狱的妖精,这时可没任何兴趣扭头去看远处那惨烈的事故现场。她只是看几个人类不爽,一时兴起而已……可是这样解释也于事无补。虽然没有抬头几乎都能感觉到主人凝视着她的目光。似乎过了好久都没听见对方开口说话,她知道这次是真正犯了错了。于是她转而表情愧疚地对着手指头,抬起头来,一副眼泪汪汪可怜的模样。
“十分抱歉……主人大人……”
她装模作样认了句错以后,想了想,却又有点忿忿不平起来,嘟起了小嘴。“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他们总有一天……很快很快就要死掉的。 ”
“就算如此,我们也不可在人类的世界干涉他们的生死。”
“哼——哼——”
“克劳恩皮丝,你那个火炬还是暂时收起来吧。”
她作势要拿走那根能使人发狂的火把,克劳恩皮丝便把它死死抱在怀中,一脸执拗的样子。
“不要!不要!只是几个人类而已,主人大人竟然这么在意……难道说,皮丝酱在主人大人心中还比不过区区几个人类!不要!”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僵持了一会,身穿黑色露肩T恤的女性倒也不再尝试夺过小妖精最心爱的火炬。她犹豫了一下,慢慢蹲下在女孩身边,隔着怪模怪样的帽子抚摸着她的头顶。
“好啦好啦。”她柔声地说。“我们到人类的世界来玩,可要注意不能再到处惹麻烦哦。”
说起来,也许不会有人相信:这里的两位并不是人类,而是现地狱的管理者及其忠实的仆从。然而光看她们的外观打扮,至多只是像两位品味奇特、穿着时髦的女性,如果她们真正的身份公布于众的话,一定会掀起史无前例的大乱吧。
也许不会——至今相信地狱真正存在的人类,会有多少呢?
“主人大人~~”舒服地享受着摸头,淘气的女孩立刻进入撒娇模式,温顺的转动着脑袋。“皮丝酱还是不明白。地球上的规则,对主人大人这样伟大的神真的有那么重要嘛。”
“你当然是不懂啦。”
司掌月球、地球、异界三界地狱的泰坦之神,赫卡提亚·拉碧斯拉祖利沉思了一下,仿佛想找出一句最简单的话使自己可爱的仆从明白这个道理,最后却只有面带微笑着放弃了。
“但是如果地球上什么都混乱不堪,这里就和地狱没有区别了。”她说。
“诶~那不是蛮好的嘛。”
赫卡提亚再一次苦笑。“生世的万众存续至今,自有继续存在的法则。当神决定要打破世界本来的秩序,干涉它的运行时,其中的住民就会大难临头了。”
“咦,会吗?会有那种时候吗?什么时候?”克劳恩皮丝仿佛突然来了精神一样,抬起头,水灵灵的眼睛充满好奇地眨动着。
“有啊,神也有十分任性的时候呢。致命的羞辱,还是守护与眷顾之物受到了伤害,往往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降下灾难。”
“就像是……黄色的主人大人会做的那样?”
“把自己和自己相比感觉好奇怪呢。对了皮丝酱,你刚才说去买的饮料呢?”
“嗯,那个……那个……对了,听人都说喝了那些饮料会胖成水桶的,主人大人千万不要再喝了。”
“是、是这样吗?”
赫卡提亚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也只能咽了下口水。
自从数年前那场月面侵略事件过后,不知道怎么,克劳恩皮丝竟反而对那些人类来自的地面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开始频繁来往于地球和地狱之间,在地狱逗留地越少,也愈加像个“地球通”了——至少是相对女神她自己而言。她自己身为地狱的最高管理者,平时几十年如一日离不开工作的场所——虽然说主要的工作都是一些例行视察,具体事宜都在是非曲直厅那里办得明明白白。这一次来到地球,也是为带克劳恩皮丝到处转转,结果反而更像是由她当导游领着自己游玩一样。许多地球上新鲜的事物,到头来都是克劳恩皮丝讲给她听。
“我喜欢这里。”克劳恩皮丝擦擦眼角刚才假哭挤出的几滴泪,重新拾起了灿烂的笑容。“那些人类都十分热情亲切。他们像一个同伴一样接纳我,把我簇拥在中间说说笑笑,带着我吃好吃的食物玩好玩的游戏。好希望到时在地狱见面的时候,他们还记得我呀。”
当然。这孩子还是有许多人类的事情不明白,赫卡提亚听了不禁有些担忧。毋庸置疑,克劳恩皮丝在他们眼里完全是个使人疯狂的美少女。她现在的服装打扮和当时刚去地面上时也有所不同了:看她把上衣的下摆看似随意地打了个结,露出性感的小腹;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牛仔裤,与她原来某国旗样式相同,还在各个位置掏了几个破洞……尽管她也不很懂地上的流行风格,这某种程度上说明她的随从现在的日子是多么潇洒。一般的人类舞会派对还好,希望她不要参与些奇怪的事情。
不过,说起对这片土地的了解,她和克劳恩皮丝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那个人”。不知道她的计划现在进展得如何了呢?
这时候,贴身突然响起激烈的电子音乐。她从沉思中惊醒,转身四顾,却发现身边的仆从正举着一个扑克牌大的扁平物体,上面还一闪一闪地发着炫目的光,而持着这个不明物件的女孩一副炫耀的模样。
“克劳恩皮丝,这又是什么奇怪的人类道具?”她只得无奈地问。
“智能手机啊。主人大人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当然……听说过了。毕竟我——”
她正想把这个令她头疼的局面糊弄过去,克劳恩皮丝却一把将那个播放着死亡摇滚的玩意塞到她手里。
“前一阵子我替您向朋友大人传达口信的时候,她送了一个给主人大人。不是很新款的,主人大人在地狱也不会怎么用到,就由我来负责保管联络了。”
“联络?”
“是啊,这是个将对方的声音的不论多远都能传到耳边的道具,人类世界很流行的。”小妖精接着怂恿道。“一定是朋友大人打来的,主人大人快接听啊!”
“哦……”
话虽这么说,赫卡提亚眼巴巴瞧着那个闪烁着各种颜色的屏幕,手指悬在了半空。最后还是克劳恩皮丝机灵的一把夺过去,在屏幕上划了几下,重新塞回到主人手里,然后做了个手心贴脸的姿势。地狱的女神照做了。
“说‘喂’——”小妖精细声细气的提示着。
“喂——”
“……赫卡提亚。”
她听见了友人的声音。不知怎么,她觉察出一丝的不寻常。
“纯狐,是你吗?怎么了?”
一小段的空白。然后那边说了什么,通话很清晰,但她仿佛没反应过来。
“什么?”
电话那边重复了一遍。寥寥两句话平淡如水,甚至察觉不出属于人的一丝情绪的波动。

“她找到我了。那个月之民。”
* * *

与此同时 
19时52分(西十区)
太平洋中部 A国H市

“铃绮,小队成员都就位了吗?”
“嗯,探女大人……大家基本都准备好了。”
“……基本?”
棕榈树叶沙沙地摇晃着。热带的海风一阵阵的吹过,轻轻拂动她紫罗兰色连衣裙下摆的箭形碎带,拂开胸前敞着的米白色薄外套。

这里离岛屿南部的度假海滨已经有段距离,波涌的海浪、游客的喧闹声几乎已听不见,重重的热带树与及腰的高草看起来几乎将她困住。但是她沿一条草木较稀疏的小径上山,仿佛这唯一的路线早已谙熟于胸,目光始终向前。
在背后,太阳落山已过去大半个小时;广阔无垠的天穹慢慢闭上她巨大的眼睑,把这一半世界交予无尽黑夜的支配之下。只有远远的西方天际还残留着一抹橘黄,将仅有的光明投射在她背后雪白的羽翼侧面,就像一面光滑的云母岩壁。
“未回应的是苍岚吗?”她毫不意外地问道。
“是的……以她出色的能力的话,理应不会遇到任何困难呀……”
“我来确认一下。”
身负羽翼的女性停下来,从外套的里口袋里拈出了一张薄薄的卡片,就像是人们很多年前用过的金属名片夹。她把它放在视线前面,一边转向西南方向沿海市中心的方向。
一个透明圆孔缓缓在白色卡片中心显现了。透过去,茫茫暮霭中几公里外最高的几栋公寓和酒店轮廓清晰地显现在眼前。她依次看过去,终于,一个标识着身份的光点出现在一栋高层的楼顶,是冷冷的青色,犹如一颗明星。
“苍岚到位了,按原计划继续。”仿佛对这小小的差池毫不在意,她只是若无其事地把观察卡片收回怀里。
“苍岚几次都是负责支援的角色,想来她也不太开心吧。她作为后加入小队的优秀月兔士兵,一定满心期待着更加能发挥她真正实力的……”
“我知道。继续与小队其他人保持联络。”
“好的……”
如果这时有谁仔细留意的话,她的声音直到她把手中的物品收回怀里才重新出现。只有清楚她身份的人才知道,她所“说出”的话语并非是她从喉咙、从口中发出的声音,而是通过她手上戴着的特殊的手套捕捉动作,再传到衣领上的微型发声器所模拟出来的人声。她利用这个装置,在月球上与她的同类和助手已经沟通了数百年。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特殊的怪癖才这样故意舍近求远,只因她是凭口中言语便能改变命运的,独一无二的天探女——她的一句看似无关无意的话,都有可能牵扯到这个庞大的世界某一根重要的神经,从而可能颠覆这世界所承载着的所有生命原本的生活。千百年来她一直谨慎控制着自己话语,然而微小的意外仍会不断发生。
【我需要一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路。尽管这或许是一条走上毁灭的路。】
“可是探女大人,您真的不需要贴身护卫吗?”线路那头又不确定地问。
“不必。就像七年前我去京都那次,没什么可担心的。做好接应的准备,铃绮。”
至今她仍然难以忘记。那一次,整个月之都最大的敌人使用了奇计,企图利用妖精携有的污秽让月面变得不可居住,月都的高层紧急讨论之后,确定了以净化地面为前提的迁都方案。七年那个晚上,她和她领导的特别小队估计着一切可能遭遇的状况,把寄托着都市传说力量的灵异珠放在那个女高中生身旁,作为开启幻想乡之门的先手……
今天,会是另一次成功的先手吗?
“好呀~如果探女大人你需要,我一分钟以内就能赶过去。”
“?”
她正为内心的决断思虑重重,听了这句话突然疑惑地停下了步子,并环视了一下四周包围她的昏黑的莽莽山野。就算自己的那位助手能够通过装置随时确定她的位置,如何做到一分钟内就赶到身边呢?她知道自己的助手在任务当中绝不会如此信口开河。
“铃绮,你现在在哪里?”
“嗯哼~~探女大人猜一猜看?”那边的声音调皮地说。
月面部队的保密通讯线路极好,几乎完全滤除了通话者身边的环境音,从线路中其他的声音判断是不可能的。她沉思着,忽然抬起头转向西北部无尽叠翠的树海。留神去听的话,果然有一种异样的杂声在远方贴近树林上空徘徊——一种高速螺旋桨发出的、遥远而低沉的嗡嗡声。她不禁深吸了口气。
“铃绮,虽然说叫你灵活行事,可是引来人类军方的注意可不是好事。”
“诶……可是这么灵活方便的交通工具,附近就只有这个了啊。”
她知道这附近有人类一个重要的军港,驻扎着数量庞大的空军和海军。这次来之前,她早就派小队细致地调查了人类一方的行动规律,早知道这样,怕是事先不要调查这么仔细没准会更好呢。她那过分活泼好动的月兔助手已经开始放心大胆玩起来了——一边叹了口气,她一边重新从怀中掏出了卡片。
透过观察孔,她立刻就找到了;正是螺旋桨声来源的方向,一个橙色的身份光点在几公里外贴近树梢的高度上游弋。现在想阻止什么也为时已晚,只能充分信赖她的应变能力了。至少,迄今这种信任都没出过什么大的差池。
“算了。一定要小心。”
“Yes,ma'am!”
少女元气的声音充满干劲地回应着。与此同时,几公里外一架盘旋在山区的直升机内部,当值飞行员维尔伯恩及其同僚目瞪口呆,听着这轻松欢快的声音就在肩头上面的位置传来。

就在短短五分钟之前还一切正常。这他妈的是怎么搞的?
他记得那时他嚼着口香糖,听到后舱里四位大兵正聊着令人作呕的伙食、家中的爱犬或是刚刚不久创下的自慰新纪录诸如此类的话题。再努力回想,似乎那个时候直升机身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一只海鸟撞上了起落架,他下意识地探一下头也没多在意。这就是全部。
然而就在他无聊地哼哼着乡村音乐的时候,一位少女惊叹的声音突然从他和机组同僚之间响了起来。
“噢噢!人类的垂直起降飞行器原来真是这个样子的啊……”
她就那样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肩膀中间,仿佛从哈利波特的隐形斗篷底下冒出来的一样,手肘支在座椅靠背上,充满好奇的观察着他们操作。有那么几十秒钟,维尔伯恩的后脖颈一直到后腰,仿佛整条脊椎都结成一条冰棱,隔了好久才十足僵硬地微微转头,他的同事也是;可是这样所能看到的,只有少女悠闲地合拢在臂弯处的纤纤小手,她整洁贴身的黑色西装制服,在肩膀外侧有个弯月半隐在云中的烫银标徽。他忽然察觉到,后机舱里的几位士兵似乎许久没有交谈了。
“罗伯特!阿……阿瑟!……”维尔伯恩忍不住大声嚷起他们的名字,发现没有人回答,甚至连后面两个名字都在嗓子眼里卡了壳。
“你的同伴们没事的啦~~只是让他们小睡一会而已。”
少女悠哉悠哉地说。显然她这句话没有起到任何缓和气氛的效果。
“你是什么人!?是恐怖分子吗?你想要做什么?”
“该死,托马斯!闭嘴!别这么讲!”
“恐怖……分子?”月兔少女微微皱了皱眉头。
铃绮·美音堂·因幡听着两位飞行员用最大的嗓门叫唤着,实际只为了掩饰深深的惶恐——当然她没有意识到这点,只是不解地歪过了脑袋。趁着没人注意到,她偷偷翻出口袋里的战术手册,上面记录着和这个国家人类会话的一些常用单词。当发现一无所获时,她失望的把本本收回口袋里。
“抱歉,不知道。”她随口答道。
“……”
“呐,一会可以让我试一试吗?”她又指指前面的仪表盘。“看了你们的军工资料,我还用部队里的模拟器练过几次的,放心吧!”
任这名少女的回答怎么不着调,任两位飞行员再慌张不堪,这时也明白了:他们这架直升机被劫持了。而且是毫无征兆的,他甚至连向总部报告一句“Mayday”的机会都没有,劫机者就站在他们身后。她已经制服了机上能够保护他的所有士兵,并且随时可以要他们的命。
“上帝啊……”
一时间,种种恐怖事件的事故报道、统计数字和刺目的图片新闻陆续在闪过,他感到眼前飘过一朵朵黑雾。也许他们的确接受过应付紧急状况的训练,但是,狗屎。这是遇见外星人了?还是超能力者?复仇者联盟??面对眼前这不能用常识来解释的情况,没有一条真正能用得到。
那位神秘的劫机少女看似弱不禁风,似乎随便甩一下手臂就能把她撞倒,但是一阵阵麻木已经扩散到维尔伯恩的手臂,有一段时间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不堪。他压着直升机操纵柄的手,不知不觉早就偏斜到一边,瞬间机身开始倾斜打旋。
“维尔伯恩 !!”他只能听见身边有人大喊着,却毫无反应。
“唉唉唉!”
铃绮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到机舱后部,抓住了如同熟睡一般、差点从敞开的舱门中掉出去的大兵肩膀。男人魁梧的身躯扯得她小巧轻盈的身子差点离开了地面,她迅速地抓住头顶一处横杆,在空中晃了两晃,重新踏上了地面。
“快停稳!不然你们的同伴会死的!”
一边的副驾驶员吼叫着替他抓住了控制杆,倒霉的飞行员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一滴冷汗掉进了圆睁的眼睛里。“知……知道了!请不要伤害他们!我们什么都听你的!”他恍惚只听见同事在耳边大喊大叫。
铃绮暗中吐了吐舌头。她刚才的话被当成恐吓了吗?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眼前的误解好像越来越深了。眼看这个小小的危机总算过去,她装作轻松地吹了个口哨,思考了几秒,又重新接通了和小队指挥官的通讯线路。
“探女大人?您那里还顺利吗?……探女大人?”
没有回应,铃绮低头瞄了一眼手表,当地时间19时58分。59分。
她的心里感到有些奇怪,然而并不担心。她一直跟随的这位月之都的大人是如此可靠,在她的智略统筹之下,她们的小队从来都一帆风顺。也许探女大人此时不想有打扰而已,她心想,而且她也的确事先告诉过她,这是一次安全的和人类的对话。
她不禁浮想联翩,探女大人想要对话的人,会是怎样一位有趣的人类呢?会是另一位地面上稀有的超能力者吗?
总之,这时还没有担心的必要。她只需做好自己的工作——作为月面情报部第六特别行动小队的队长,她要一个个确认其他小队成员的情况,密切监视地上人任何的可疑动向,以及——随时准备接收指令。
“探女大人,这次也要一切Lucky哦。”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一边打开了“沉默”通信模式,转为用战术手套的手指动作转换成信息在同伴中交流,这正是她的指挥官平时用来代替说话的方式。她作为颇为知心的助手,也早就学会熟练使用了,虽然比起这个装置的发明者不知多花费了多少时间去练习和适应。
“这个装置也出乎意料的挺方便的呢……”当她最终能熟练使用了之后,却这样想着。“非常适合在不便说话沟通的重要时刻使用啊。”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也积极的推荐给小队中的其他月兔成员们,后者也欣然接受了训练。在那之后,“沉默通讯”作为颇有神秘和传奇色彩的第六特别行动小队中,独有的联络方式固定了下来。
悄无声息的,她灵巧的五指完成了一系列精确的动作,为她转接到一位小队成员的线路上。
“辰露——听得到吗?”
——这是信息的内容。自然在这边没有任何语音,近在咫尺的两位战战兢兢的人类飞行员甚至一点都没察觉。
“铃绮姐姐!?发生什么事情吗?”那边瞬间就有了回应,仿佛通话人一直在紧张地等待着讯息。
“没有没有……”
“那是,姐姐的波能手枪出了故障了吗?”女孩的声音天真地问道。
“我还没用到呢……嘛,大概没有吧。”
尽管没有和对方面对面,一种复杂的微笑情不自主浮现在铃绮的脸上。毕竟,那是她最担心的一位队中的“小妹妹”。
在没有任何月面部队服役背景的情况下,名叫辰露的月兔少女凭借她专长上的天才,于三年前加入了月面第六情报小队这个令人欣羡的精英战团。但或许很少有人知道,辰露的姐姐就是她们小队中一名优秀的前成员。
三年之前,她在一次纯狐的攻击行动中不幸罹难。

* *
她再一次站住不动了。这一次,她紧盯着面前十米的地面上,目光无法移开。
“究竟是……谁做了这种事……”
突如其来出现在眼前、横陈在山路中间的,是一具横卧的人类血肉模糊的尸体。
在西天渐渐将最后一抹余晖收起之前,她得以目睹这惨不忍睹的场面。尸体已经开始腐败,腐臭的味道几乎令人窒息,但是可以估计出死亡不超过三日。更触目惊心的是,尸身本身已经严重损毁,仿佛遭遇到最凶残饥饿的猛兽的肆意啖食。凝固的黑血和碎块、撕裂成条状的海滩裤和背包,混杂在一连串来不及拾捡的个人物品中间。
她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会是她吗?见不到任何残杀无关人类的理由。几乎可以断定,她身边着手段令人发指的同伙,或是某种恶毒的妖怪。不管怎样,面前此景如同一条天然的警戒线,告知逢魔之刻独自一人踏入此地的她——以及任何偶然迷失至此的无辜者,致命的禁域就在前面。
而且,因为她有意向铃绮隐瞒了此行的目的,现在甚至连身边这面最强之盾也无法依靠了。
“……”
紫色衣袖下的手不禁握紧了拳头。在赤裸裸的死亡面前,污秽的程度几乎多到无以复加,不堪忍受。就包括她在内,一颗经历悠久的岁月磨砺、早已处事不惊的心恍惚间也响起前所未有的警报。感官仿佛应激而变得敏锐:已经能够察觉到近在咫尺的结界的痕迹,甚至是前后左右许许多多藏在阴影中,不怀好意的目光。
黑暗的世界来临了,她自己孤身深入敌人腹地。这一刻甚至风声,与那能带给她一丝鼓舞的、始终徘徊在林端的螺旋桨声,全部都归于静寂了。
【要前进吗?】
这就是那条路,那条路就摆在面前。没有别的路可走。没有退路。她又望了一眼横着面前路上的秽恶和血污的存在。自己真的要以一个月人的身份,独自踏入这种地方吗?
【……】
没有关系。
——你只会成为整个月之都的宿敌。这便是她选择的路,她的末路。
她稳定了精神。当重新迈开步子,面前的尸体仿佛不复存在。

20时02分。
【终于来了。】
她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如果不是事前调查清楚,就连她都可能对于眼前突然冒出的场景震撼的无以复加。
穿越最后一道结界之刻,空荡荡无人居住的木屋结构如鬼魅般在眼前浮现。而在正前方的山间空地上,一片隆重壮观的石材宫殿几乎横亘数里,建筑前方的火把整齐地排成两列,火光随风猎猎而动,显得古老而又诡秘。没有人类想到或是发现,这个每年承担八百多万游客流量的旅游胜地,竟还有这样一片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隐秘处所。因为现代人秉持的科学理论,他们还不能理解包围着这里的“结界”的存在,他们引以为傲的精密的雷达成像也无法搜索到这里的景象,除非一个人来这里亲眼目睹这一切。
——也许,说“有零星的冒险者会发现,但没有一个活人能够活着离开”会更加合适吧。
这样庞大的宫殿如果只给一个人居住,未免显得太过浮夸。然而只要知道那人的身份,倒是也不足为奇:毕竟她已经在地上存在了四千余年,而她拥有的几乎超越自然极限的力量,足以支配人类历史上任何较小的部族或是王国。在人类蒙昧的时代,只是少许的展示那种力量就可以获得与神明等同的尊崇。
当时仿照着斟鄩的遗迹,为她建造这片宫殿的塔希提人早已湮灭在岁月中,只有这座隐藏在结界中的宫殿随超越不死的仙灵一起留存下来。而全世界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她的秘密行宫,正因为如此,月之都才始终无法从广袤的地球上追踪到她的踪迹。
“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月面贤者。”
一个莫名令人伤神的女子的声音,从微有些眩目的点点火焰中间响起。贤者面无表情,左手伸到领结下面,“喀”地关掉了小队通讯设备。
“纯狐。”她说。

她的死敌就立在两行火把中间,那个黑色瘦削而孤傲的身影。过去千二百年来,她们从没在这样接近的距离上对视过,相互打量着彼此,全部注意力都压迫在对方的身上,犹如两个无形的巨人互抵着双拳角力。
“没想到,真会有让你们月之都追到我的这一天。”那个声音仍然不疾不徐,毫无动摇。“是否可以告诉我呢?是什么暴露了我的行踪?”
“那个,并不重要。”
“哦,是吗?”能够感觉得到,那边的她笑了。“我以为,这样能显得更开诚布公一些呢。以我们彼此的关系来说。”
自然在来到这里之前,她是送信给这位死敌了的,否则根本无法平安地接近这里,下场很可能和中途那具无名尸体一样。但贤者也有一点好奇。显然自己在来这里的途中身份位置就暴露了,显然一路有她的眼线监视着自己一步步接近。而自己恐怕是——或许除了嫦娥本人以外——面前这个充溢着仇恨的仙灵最迫切送入地狱深渊的人,不知道她为何能允许自己一路走到这里和她面对面呢?
也许自己孤身深入狼穴,她有恃无恐。也许她对于自己给她的信上的话真的有所动摇了。这都是最幸运的情况。
“我在信中说过,我此行前来并不是代表月之都。”
“哦~这么说,那封信的内容是你的真心咯?”
当这句没有一丝相信、百分百揶揄口吻的话传到耳中,她却想,【就是如此】。只是你还不明白。也许其他任何人也不会明白的,包括铃绮在内。
时间不允许,只能在这种情况下开门见山了。
“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整个月之都的宿敌。
没有退路。
“纯化我的能力。”
* *
“Brovo小队!请迅速回答总部!你们——在——哪?!……”
维尔伯恩一句话也讲不出口,大汗淋漓的脸几乎绝望的低到了仪表盘上。他现在只能希望总部能警觉到他们的异常情况,尽快做出判断予以救援,但是又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后面的“劫机者”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如果她打算操纵这架直升机不自量力的攻击军队的话,只能做好一死的打算了。他甚至想到,代表这一结局的一面折叠的国旗送到自己家里——
其实,铃绮就揣着手倚在驾驶员座椅后面的机舱侧壁上,对几个人类士兵的状况几乎毫无留心。她这边也在经历着类似的,或许远不那么绝望的不安。“探女大人那边进展的怎样了呢……”如果这次行动真的如同探女大人说的那样顺利的话,也许这时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可是,探女大人为何要对整个小队做如此周密的部署呢?包括详尽的撤离计划?如果真的“安全无事”的话……
这个时候,她的余光里有什么东西扑了过来。下一秒,超过两百磅的庞大身躯狠狠撞上了座椅,维尔伯恩浑身一颠。
“该死!抓住她!”
是刚刚被她从死亡线拉回来的那位,一直安稳坐着“睡”在座椅上的魁梧士兵。有着橄榄球运动员一般敏捷和力量的他不禁愣了一秒,大概还不明白为什么这一下短距离偷袭竟然会扑了个空。她就那样一眨眼不见了。他咬着牙一扭头,发现少女已不知何时贴上了另一侧舱壁,头颅高高的昂起,像是充满自信地睥睨着。当舱门外照射进来的余光让大兵看清楚了少女头顶昂扬的一对兔耳,他更是惊诧地张开了嘴巴。
“一下对四个人用能力,持续时间比想象还短了不少啊……”铃绮默默的想。
“别,动。”
“啊哦……”
她眼光瞥了一下另一边,发现不止这一位苏醒过来了——而且,另一位大兵已经趁着刚才的混乱拔出手枪,激光瞄准器正对着她的胸口。
“阿瑟,抓住她。”他打着手势,然后继续扣着扳机。
健壮的士兵迟疑了一下,向铃绮跨出了重重的一步。她一点点把手举高,眼睛四下转动着。此时距离舱门只有不到半米,来自外面潮乎乎的劲风吹着她胸前的领带不断飘动。
大兵距离她只有一步半了,一旦被抓住手臂在狭窄的舱内很难脱身。她的一只脚倏地往舱门移过去,外面是黯淡下去的天空,与十几米下面黑黢黢的大地。
“我说了——别动!”大兵怒吼着。
“埃德温!当心点!我要上去了!”
看起来,正准备把半身探出舱门外的月兔少女没有任何攻击的举动。但在拿枪正面指向她的埃德温看来,她的双瞳忽然像发出一种紫红色的光芒。就在那不到四分之一秒的间隔里,这样鲜艳的光形成几个巨大光圈,覆盖了他的视野。突如其来的危机感使他深吸一口气,从躯干到紧张的手指头,神经与肌肉自然而然地绷紧了。他开了枪。
瞬间,莫名的紫红色光芒、震耳的几声枪响,同时充满了狭窄的机舱。正准备扭住少女的阿瑟惊叫了一声,及时地跳在一旁。落下的弹壳在甲板上弹跳。
“埃德温,你这狗娘养的!”他嗷嗷地骂着。
“怎么——什——”
几位惊魂未定的士兵——包括驾驶位置上的维尔伯恩和托马斯,努力地回过头,一齐望向舱门。那名呆呆的站在门口的少女,在宝蓝色天幕下的剪影像是捂住了中枪的胸腹,另外一只手举起在耳边,缓缓向直升机外面仰倒过去——
“拜拜。抱歉我无偿搭乘了这么久。”
铃绮笑着,笼着的小拳头向众人挥了几挥。然后她往后一纵跃,直向着下方十几米外的热带树林里自由坠落。头顶直升机继续毫无目标的盘旋着,似乎完全被她的毫发无伤吓呆了。
“呼——真是Lucky,如果我没看着的时候从背后开枪就惨了啊。”
她身在半空下落着,抵在胸前的手缓缓张开,几枚发烫的手枪弹弹头从戴着战术手套的掌心滑出,飞散在傍晚的天空里。
“这下得另找交通工具了,还好看起来还有时间。”
她一声轻呼,身体噗地落到一丛棕榈叶中间。几秒钟过后,窸窸窣窣的声响以视线几乎跟不上的速度分开草丛,在漆黑的大地上向远方迅速移动。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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