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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1章 “十九年后”的幻象
灰色雪梨 2019-08-17

Chapter 1. The Illusion of ‘Nineteen Years Later’

哈利望着她,垂下手,无意中碰到额头上那道闪电形伤疤。

“我知道。”

伤疤已经十九年没有疼过了,一切安好。

“我们回家吧。”

哈利刚说出这句话就觉得头有点晕,甩了甩头,他转过脸去看金妮,视线却开始模糊。

“哈利,你怎么了?”

他听到金妮的声音像回响在山洞里一样向他飘过来,眼中的她逐渐被彩色的斑点、黑色的线遮住,哈利觉得体力在一点点地离开他,同时,金妮的身影已经彻底被一片漆黑取代——接下来是一片寂静。死一般的。

哈利不知道自己在这种寂静中沉睡了多久,但他终于觉得自己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于是,他尝试了先睁开一条缝,周围是昏暗的,继续的尝试使他的眼睛完全张开了。

有几秒钟的时间,他觉得自己根本找不到北。

只能模糊地意识到以下几个事实:他躺在一张既狭窄又坚硬的床上;安置他的这个房间很小,而且似乎有些封闭;空气中飘着一股魔药的味道。

又躺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哈利动了动胳膊,确认自己有力气站起来后,在床上挣扎了几下,爬了起来。

脑子还是有些晕乎乎的,但好歹能站起来了。

哈利尝试着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蹒跚地走了几步,床边为他准备的拖鞋不太合脚,这使他本来就虚弱无力的双腿更加行动困难。

他注意到几乎不透光线的窗户旁有一面早已斑驳的镜子,费力地挪着脚步来到它跟前,当看到镜中自己的模样时他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已经送了第二个孩子去霍格沃茨上学,为什么眼前他的脸却是二十岁都不到的样子?!

极度的震惊促使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手指拂过没有皱纹的皮肤,脸上也感受着自己还没有变得粗糙的手,哈利瞪大了眼睛,这才注意到自己瘦得皮包骨的憔悴相。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连动动脑子想都觉得费力,何况他现在缺的就是力气,既然这个房间里除了他找不到第二个人,那么无疑出去或许会有转机。

想到此,哈利靠着墙歇了一会儿,为即将跋涉到门外的旅程积蓄力量。

此时他想到了金妮,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她在他身边的——

等等,金妮?

一阵奇怪的感觉掠过他全身,为什么这次想起她时,那种有如被怪兽折磨的感觉消失了?并且,那些关于国王十字火车站,他们的孩子,罗恩与赫敏的孩子,这些记忆正在逐渐模糊。

他拼命地想着那些孩子的脸,但他的记忆就像一张落在水盆里的羊皮纸那样,上面的字迹逐渐被水浸泡,模糊,等他捞上来后,只剩下一些斑驳的墨迹,无法阅读。

现在他开始怀疑那一切是否是做梦,要不就是他的脑子坏掉了。

继续想下去只会使他的思维陷入混乱,哈利决定还是先到这个房间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能为他解释一下。毕竟这个方法要比无谓的绞尽脑汁来的有效。

老旧的木门在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推了后不情愿地发出“吱呀——”的声音,门外的景象对哈利来说并不比房间里好多少,看起来像是个缩小版的地牢魔药课教室:

紧靠着四壁的一排排架子上放着各种魔药配料罐子,室内中央的大桌子上放着大大小小一共十二个坩埚,有的还点着火,不知在熬着什么,冒着阵阵热气和药味。地上到处都是配料碎渣或是魔药泼溅出来的污渍。

天花板上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这里还是没有人,但很明显,有人在这里制作魔药——那人现在只是短暂地离开一会儿而已。

哈利觉得自己身上的睡衣现在已经吸满了这里的味道了,而他的鼻子也基本上适应了环境。

比起对桌上坩埚里熬着什么的好奇,还是角落里的破沙发更吸引他。

哈利一步一挨地挪了过去,把自己扔在已经塌陷的沙发上,尽管坐上上面的感觉令他没有舒服到哪儿去,但也比站在那里熏着魔药的味道要好些。

一扭头,他注意到沙发的背后居然是个楼梯口。也就是说,他现在的位置是这所房子的二楼。

顺着楼梯传上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哈利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无奈魔药的咕嘟声太吵了,更何况是几口锅同时作业,那噪音说夸张点儿简直堪比建筑工地。

突然,楼梯口传来“噗通”一声,哈利一惊,那声音听上去像是把厚重的《魔法史》摔在地上一样。接着是一声刺耳的撕裂声,很显然,楼下有人对一张羊皮纸做了很残忍的事。

紧接着传来的脚步声逼近了,哈利以一种复杂的心情等待着登上吱呀作响的楼梯上来的人——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金发的脑袋,灰色的眼睛,尖尖的下巴,苍白的皮肤——“马尔福!”哈利惊叫道,而他无力的声音使这声惊叫听起来更像是对德拉科亲切地打了声招呼。

“算着时间,你也该醒了。”德拉科出奇的没有对哈利表现出任何敌意。但他语气中的轻蔑与不耐烦却没有丝毫改变。

他走上楼梯,看都没有多看哈利一眼,向桌上正沸腾的坩埚走去,哈利注意到他手中捏着一小张被撕得很整齐的羊皮纸。

接下来的沉默没有让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感到不适。

德拉科仔细地查看着手中的羊皮纸上记载的魔药配方,聚精会神地同时调制着几个不同的坩埚里的药水。

并用他的表情摆出了‘请勿打扰’的架势。

难道这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了么?哈利郁闷地想。

显然事情看起来确实是这样的,于是他不情愿地开口问道:“我在哪儿?”

“你还是那么没有教养,波特先生——”德拉科马上答道,似乎他等哈利说话等了很久了。

“对不起,马尔福先生,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哈利现在没有那个心思去跟他斗气。

忽然哈利意识到,马尔福也并不是那段记忆中出现的领着妻儿的谢顶模样,他和自己一样年轻,金色的头发在不足的灯光下偶尔泛出一层光泽。

“斯内普教授的家。”德拉科显然也没有继续向哈利挑衅的想法,简单地陈述了事实。

“斯内普教授?”哈利的胃紧缩了一下,他想起了那个脖子里冒出汩汩鲜血的人,临终前对他说的那句‘看——着——我。’

“你的意思是,他把这里给你了?”哈利理所当然地认为。

很显然,斯内普和马尔福家的关系就像他的父亲和小天狼星一样,而格里莫广场现在属于他,同理,这里或许已经变成马尔福家的财产了。

“你说什么?”德拉科终于把头抬起来瞪了哈利一眼,但紧接着,他的脸上换上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对了,我忘了,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你能不能向我说明一下现在是什么状况,我到底怎么了?”

哈利的怒火一下子上来了,虽然战争结束了,马尔福家在他的证言下被宣判无罪,并且因纳西莎对他的掩护才使他躲过伏地魔的检查,马尔福家也被授了勋。

但还是没办法让他觉得德拉科哪里值得他赞赏,反之,这个金发的家伙仍是那么容易就使他暴跳如雷,尽管他现在由于生理原因没有那个能力——或许他应该吃点东西。

德拉科愣了一下,嘴角泛起了一丝嘲弄的微笑。“我们的救世之星,火气太大对身体不好,没准儿会让你再次回到你原来躺着的那张床上去。”

哈利正要回敬一句,德拉科身后传来“吱嘎”一声,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没有注意到那里有一扇破旧的木门,和他出来的房间的门差不多,而出现在门口的人让他忘记了要和德拉科说的话——

“赫敏?!”

赫敏·格兰杰虚弱地扶着门框,乱糟糟的棕色长发披散着,身上穿着都是褶皱的睡衣,光着的脚在显然过大的拖鞋里瑟瑟发抖。

她微抬起头,目光涣散地向前望去,正对上德拉科那双没有什么善意的灰眼睛。

她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使劲睁大了一些。“德——马尔福?”

德拉科掏出一只怀表看了一眼。“你的情况比推算延迟了半个小时。”

赫敏一脸不解,甚至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但随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扭头望向了哈利这边。“哈利!”

赫敏也同样用跌跌撞撞的脚步朝哈利这边走来,哈利在她到达之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给她让出一些空间。

赫敏在只差一步就到达时绊住了脚,她朝哈利伸出手的同时跌了过来。

哈利的反射神经使他稳稳接住了朝他倾斜的赫敏。“没摔到吧?”

赫敏扶着哈利的胳膊作为支撑,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好,抬起手把遮住侧脸的头发往脑后拢了拢。

哈利感到有一丝甜腻的味道随着赫敏移走她的头发的同时升了起来,钻进他的鼻子里。

“我没事,哈利,你……我……咱们怎么了?这是什么地方?”赫敏茫然地望着他。

哈利此时才注意到赫敏的脸——也是那么年轻,只不过和他一样憔悴。

“我只能说,这里是斯内普教授的家,至于别的,我们得问那边的马尔福先生——”

哈利提供着他目前仅知的信息。

如他所料,赫敏脸上写着明显的不满。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足有一分钟。

赫敏给了哈利一个“你问”的眼神。

哈利无奈地回了一个“一起问”的眼神。

赫敏马上凌厉地瞪了他一眼:我才不要。

哈利最后只好承认自己战败。

“马尔福,”他叫道,当他看到对方不满地皱起眉时,加了一句,“先生。”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波特。”德拉科懒洋洋地拖着长腔。“不过我很忙,你也看到了,调制这些魔药不能有半点马虎。”他顿了一下,熄灭了两个坩埚的火,一挥魔杖,两个坩埚里的药水飞了出来,缓慢地注入两个准备在旁边的碗里,速度适中,没有一滴泼溅在外面。

当这一切完成后,他才开口继续说话。

“要知道,你们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波特先生,泥巴种小姐——”德拉科再一挥魔杖,两只碗中沸腾的绿色药水一瞬间静止了,他回头去看沙发上的两个人,发现赫敏正有些恼怒地瞪着她,脸上有一点红晕,而哈利却有点像是哭笑不得地望着他。

“马尔福先生,如果你想表现得比我有教养,请你叫她‘格兰杰小姐’。”

哈利说这句话的同时伸出右手按在赫敏右边肩上,使她往自己的方向靠了靠,同时用手上的力度示意她压下怒气。

赫敏僵了一下,但马上会意。“马尔福先生,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德拉科收起了他的魔杖,朝他们这边走了几步,目光从哈利跳到赫敏,再跳回哈利,最后落在哈利搭在赫敏肩头的手上,这一次,德拉科神秘地笑了笑。

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笑容的哈利和赫敏脸上同时出现了被惊吓的表情。

而赫敏注意到了德拉科最终的目光着落,她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肩,但哈利浑然不觉。

再次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德拉科收起了悠闲的表情,“波特先生,泥——格兰杰小姐,”——他这一次注意到了——“我得去工作了,至于你们的问题,恕我不能为你们解答了,但你们最好在五分钟之内把桌上的那两碗药水喝掉,否则会延误治疗时间,我宁可不回答你们这些没必要浪费我时间去回答的问题,也不想以曾经的同学身份去参加你们的葬礼。日安。”

说罢,他慢悠悠地踩着如同在唱歌的楼梯,一步一步下去了。

哈利和赫敏谁也没有起来阻拦他的想法。

听到从楼梯传上来的关门声,哈利有点绝望地说,“他走了。”

随后他们各怀心事地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一只猫头鹰突然扑棱棱地从楼梯口飞上来打破这种静寂。

猫头鹰直奔哈利飞来,他解下系在它脚上的信封,放飞了它后,赫敏和他一起看了一眼寄信人。两个人同时目瞪口呆:西弗勒斯·斯内普。

“哈利,斯内普——教授,他不是——”赫敏捂住了嘴。

哈利一言不发地拆开了信来读。

 

波特:

在收到这封信五分钟之内,喝掉桌上碗里的绿色魔药。

你和格兰杰小姐一人一碗。

按我说的做。

另,你的病情比格兰杰小姐的要重,有90%的可能性会在昏迷过程中看到几乎有实感的幻象,如果你有过这种症状,仍不服药的话,后果自负。

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说什么?”赫敏问道。

哈利把信递给她。

赫敏读过后,扶着墙站了起来。“你觉得我们该信任他吗?”

哈利没有动。“你说的是谁?”

“马尔福。”赫敏毫不犹豫地说。

“你就不怀疑这个写信的人是不是真的斯内普吗?”哈利好奇地问,赫敏不对这封已知死去的人寄来的信质疑,却对刚刚走出去的活人的话犹豫再三是他没有想到的。

“我觉得这封信没有假,”赫敏转过头来俯视着哈利,褐色的眼睛中闪着坚定的光,“我们现在不就在他的房子里吗?他不会害你的。”

说罢她走到桌旁,端起其中一个碗,清澈的绿色魔药在碗中打着旋儿。

“哈利,”赫敏没有回头看他地说着,“你别担心,我先喝,如果我死了,记得要——”她抿了抿唇,没有说下去,深吸了口气,把绿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赫敏!”哈利不顾自己紊乱的脚步和中途崴了的脚,冲到桌边扶住她,只觉得她的双肩在他手中不住地颤抖。

不知为什么,哈利此刻脑中一片空白,手仿佛自己动了似的伸向了剩下的那只满满的碗。

端起来,一股清凉气息迎面扑来,哈利什么都没有想,把碗边贴在自己嘴唇上,绿色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入他的胃。

当最后一滴魔药被他咽下去时,他感到自己被扔进了一条瀑布中冲刷。

比起寒冷,被冲刷的感觉更加强烈,迫使他也像赫敏一样开始战栗。

但他还是注意到她已经快支撑不住了,于是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拥住她,想用自己所剩不多的体温给她一些微弱的支撑。

赫敏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勒住了他的脖子,这让他有些窒息,但至少使她的颤抖减弱了不少。

哈利在双重痛苦的折磨下终于有点体力不支了。

忽然,寒冷和冲刷的感觉一下子全都消失了,赫敏有些诧异地松开了他。

“哈利——没事了。”

“嗯——”他使劲喘了一口气,又是一股魔药的味道。

他扭头一看:桌上还有两个巨大的坩埚仍在没完没了地熬着什么。

“你怎么这么傻,我不是告诉你我先喝吗?”赫敏神情复杂地望着哈利。

“我也不知道。”他如实相告。“我奔过来的时候,只想看看你能不能把药吐出来,但那东西已经开始对你产生作用了。”哈利顿了一下,凝视着赫敏困惑的眼睛。

“不知为什么,我端起来就喝了,或许,是想陪着你——”

一阵意味不明的沉默。

哈利看着赫敏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血色。

“傻瓜!”她最后终于说了一句。

哈利不自觉地笑了。“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斯内普教授和马尔福没有骗我们,我现在感觉比刚才好多了,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这是他真实的感受。

“我也是,但我还不能确定这之后我们会怎样。”

赫敏忽然想起了什么。“哈利,斯内普教授在信上说,你的病情较重,会看到幻象,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那是幻象还是什么,”哈利有些迷惑地说,“赫敏,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和罗恩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赫敏的眼睛睁大了,嘴微张开,那表情使哈利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突然变成了一只炸尾螺。

“怎么了?难道你要说,你们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名字还没有想过吗?”

赫敏保持原来的表情向后退了两步,脚下的地板上迅速掠过一只壁虎,这使她惊叫了一声。

“哦,哈利。”她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气息,板起了面孔。

“我要跟你说清楚的一点是——我,赫敏·简·格兰杰,目前未婚!而罗纳德·比利亚斯·韦斯莱,也并没有向我提出任何确定恋人关系的请求。”

说到此她深吸了口气。“你这样胡言乱语是会引人误会的,而我不想那样——”

“我没有胡言乱语,”哈利打断她道,“我明明——明明看到了,那么真实——”他颓然地把胳膊支撑在桌子上。

“你看到了什么,哈利?”赫敏皱起了眉。

“我看到——”他突然不想告诉她自己看到的景象,而想起她和罗恩带着孩子在一起时的情景,他感到喉头一紧,心里有个东西骤然破碎了,就像六年级时草药课上的那只碗。

“哈利?”赫敏催促道。

哈利现在只想找个什么别的话题把她的注意力引开,他的目光慌乱地在大桌子上的坩埚空隙间乱扫,而这一举动是有收获的。

“那个坩埚后面有一打报纸,我能看见上面的照片在动,应该是预言家日报。”他说着伸手指向隐藏在坩埚阴影下的一堆报纸。

这一发现显然极为成功,赫敏已经把那堆报纸抱了出来。“到沙发上去看看吧。”

哈利点点头,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赫敏,你先看,我下楼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你也饿了吧?”

“嗯,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我饿坏了。”赫敏把报纸放在沙发脚边,随手拿起一张来看,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胃。

哈利扶着斑驳掉漆的扶手,小心翼翼地走下了陡峭的楼梯。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窄门,敞开着,哈利迈步跨入一个很小的起居室里,这才发现这扇门是隐藏在一个贴着墙的书架后面的。

起居室里与户外流通的寒冷的空气使他又重温了喝魔药的感觉。

哈利缩作一团来到起居室里唯一一张破桌子旁,而令他失望的是,等待他的是几本又厚又旧的魔药书,被敞开着胡乱摆放在桌上,桌角上还有一张被撕掉一块的羊皮纸。

哈利从压着它的书下把它抽了出来,粗略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第二眼的打算了。

原因很简单,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了一种至少对他来说是罕见的魔药。像写论文一样罗列着从各处摘抄来的东西,还画了一些制作流程图。

尽管他对此不感兴趣,但他还是注意到了上面对成品的描述中“清澈”和“绿色”两个词,还有就是,这服药,是某种解毒剂。

这使他安心不少,因为这上面的内容再次确认了,他和赫敏刚刚喝下去的东西不会把他们害死。

知道这些就够了,至于到底是解了什么毒,过会儿再说吧。

他现在得找到一些食物,如果这里没有任何可吃的东西,那么即使他们喝了解毒的魔药也无济于事。

转了几圈,这个巴掌大的起居室里除了几个和楼上一样款式的旧沙发,就是满墙的书籍,还有这个居于中央的桌子和上面摊开的几本书,丝毫没有任何在这里能生活下去的迹象。

哈利在寒冷的空气中瑟瑟发抖,绝望地蹲了下去,想要使自己温暖一些后继续他的寻找。

当他刚把腰弯下时,发现桌子下面有个巨大的纸袋子,没有封口,随着距离的接近,里面飘出一些甜甜的香气。

这个发现使哈利欣喜若狂,他赶紧把纸袋子抱起来,放到挤满了书的桌子上。加上重量后,桌子更加摇摇欲坠了。

袋子里面一共有六个圆圆的俄罗斯面包,尺寸大得离谱,哈利真怀疑这种东西让他从何下嘴。每个面包都是单独用一层纸包着的,还有四罐各500ml的果汁。

当哈利把纸袋底朝天翻过来倒时,意外地发现几个绿色的苹果滚了出来,随着最后一个跑出袋子,一张小纸片飘落在其中一个果汁罐上。

哈利拾起来看了看,是一张麻瓜便利店的结账清单,上面的记录就是这些他面前的东西,付款方式是信用卡,当他看到信用卡的用户名时着实吃了一惊:德拉科·马尔福。

且不说德拉科拥有麻瓜才会使用的信用卡,这些食物是他出钱买的是一个很明显的事实。

至于给谁买的,从他把东西留在这个只有哈利和赫敏两个活人的房子里这一点来看,哈利想不出除了他们以外的第三个人。就算是把写信给他的斯内普也算上,这么大的量也足够他们三个人吃了。

哈利想到刚刚德拉科的样子,和这些东西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去。

不过他还是捧着两罐果汁,一个大面包和两个苹果向楼梯走去。

“赫敏,我找到了。”哈利在头刚刚从二楼的地板上方出现时就说道。

“哈利,我们已经昏迷了几个月了。”赫敏有气无力地说出这句话后,不再做声了。

但哈利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现在他已经承认了他们中过毒,并处在治疗期这一事实。

“哦,是吗?我们能醒过来实在是太好了,虽然现在还是不清楚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至少我们还活着,”他的声音里有了几分生气。登上最后一级楼梯,哈利把果汁打开一罐,掰下一块面包并用外包装纸的一部分包住,递给了赫敏。

“先吃点东西吧,”哈利此时俯视着她,这才发现她的一些不对劲的表情,“赫敏,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他记得刚才他离开的时候她还没有这样。

这不禁让他开始怀疑报纸上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

赫敏默默地接过面包和果汁,开始安静地吃起来。

哈利见她不说话,也没有急着追问,在她身边空出来的沙发上坐下来,也开始享用这份德拉科提供的美餐。

吃东西的这段时间出奇的安静,他们俩谁也没想多说一句话。

哈利一边吃一边望着赫敏的侧脸,他无法阅读她脸上的表情,有困惑、气愤、惊讶,但最为明显的,还是一种怪异的好奇。

轻拍掉手上的面包碎屑,哈利咽下了最后一口果汁。“赫敏,我刚才就问你了,你怎么了?”

赫敏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并闭上了眼睛。“我……你自己看报纸吧。”

哈利以为她只是有些倦了,于是不去打扰她,随手拈起一张报纸来看。

头版上斯内普的照片把他吓了一大跳,差点被口水呛到,一阵不住地乱咳嗽,报纸在他手中“哗哗”地剧烈抖动着。

赫敏在一旁使劲拍着他的背,仍一言不发。

“谢谢。”哈利把气喘匀后说,再次把报纸展开,看着那张会动的照片,上面的斯内普仍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但嘴里似乎一直在说着什么,周围是一群记者,人数多到哈利觉得整个巫师世界的记者全都聚在了这张照片里一样。

也不知是人太多了,还是这张照片太大了,它几乎占据了整个头版的版面。

哈利看着这个曾在他眼前似乎永远死去的人,心里涌起的比怀疑更多的是歉疚。

黑白的照片看不出他的脸色,但似乎比记忆中健康了一些,看来他确实是活着的,哈利瞄了一眼报纸的日期,这又使他一惊,真的是几个月过去了,只不过,是战争刚结束的几个月。

而照片上方的标题又使他的惊讶成倍增长:

救世之星即将在一星期内脱离危险期!

哈利定了定神,继续看着下面的文章。

霍格沃茨校长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日前向公众说明了哈利·波特先生和赫敏·格兰杰小姐的治疗进展情况。

“他们现在的状态都很稳定,治疗在顺利进行,”斯内普教授说,“年轻的马尔福先生在治疗上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这会使他们恢复得比预期要快,预计在一星期内他们就会完全苏醒,进入治疗观察期。”

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会给我们全社会带来很大的影响,我们的救世之星就快要再次回到我们中间来了。

让我们共同为伟大的哈利·波特先生和他最好的朋友赫敏·格兰杰小姐祝福,期待他们的早日康复。

哈利眨了眨眼睛,这篇报道只使他了解了目前斯内普的身份,没别的。

还是霍格沃茨的校长,看来是在他们昏迷之后回来的。

回想一下当时眼睁睁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他逐渐失去生命迹象时的感受,哈利的胃就一阵阵地抽痛,不管他是怎样死里逃生的,哈利都觉得他能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赫敏,你知道吗,”哈利没有从报纸上移开视线,“我真高兴他还活着。”

哈利说出这句话时身体因激动微微轻颤着。

赫敏没有回答,只是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把侧脸靠在他的背上。她的动作使哈利平静了不少,他弯下腰,从中间抽出一张展看来看。

头版的标题迅速把他激动的情绪赶走了:

金妮维亚·莫丽·韦斯莱被宣判入狱!

——审判结果揭晓,不愿透露姓名的原告获胜!

哈利赶紧往下看:

今天上午九点,审理期长达一个月的争议案件终于做出了宣判。

尽管原告既不愿透露姓名,也不愿在法庭上露出面容,而且提供给法庭的决定性证据还是违法的,但却成为最终定罪的有力铁证。

金妮维亚·莫丽·韦斯莱已经承认自己所犯的罪行,并平静地接受了宣判结果,今天就会被送入阿兹卡班。

全部审理过程魔法部严格保密,所以我们无从得知韦斯莱小姐所犯何罪,违法的证据会成为定罪依据还是有史以来的首例……

“赫敏,金妮怎么——”哈利蹙着眉扭头去看赫敏时,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冷淡的,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我——你还是自己看吧,我不想把我的观点强加给你。”赫敏淡淡地说。

哈利花了近一个小时时间,看完了所有预言家日报。

此时他的精神状态几乎有点不正常了。

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一下子全都灌输进头脑中的感觉很不是滋味。

何况他没有整理报纸的时间顺序,抓起哪张看哪张,所以造成的结果就是,现在他不得不在脑中好好整理一下这些事情。

最早的应该是他和赫敏被发现中毒的那篇报道了,时间还是战后不久,魔法部重建刚完毕的时候。

食死徒或被抓或流亡,剩下的事就是罪犯的审判。

其他的罪犯几乎全被送入了阿兹卡班,只有审理马尔福一家的时候,卢修斯提出了上诉,声称在打到黑魔王这件事上,他的家人功不可没。

纳西莎申诉说,如果当时不是她掩护哈利装死,哈利就不会有机会回到城堡与其他人重聚,并最终打败黑魔王。

纳西莎请求哈利为她作证。

哈利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承认了这一事实,他的作证使马尔福家不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因此授勋。

这些他都记得,但那之后的事却完全没有印象。

报上写着,就在审理结束的那天,他从魔法部出来之前,赫敏在外面等他,而他还没有走到魔法部的大厅就被人发现晕倒在地上了。

赫敏也几乎是同时被发现和他一样的症状倒在外面。

讽刺的是,马尔福一家迅速做出了反应,把他们送进了圣芒戈,并一整天都没有离开医院,密切关注着他们的诊断结果。

但他们只是一直高烧,治疗师们束手无策。

就在这个时候,斯内普没有死的消息传遍了魔法界,麦格教授把这件事公布出来,并宣称,她仍希望斯内普继续担任校长的职位。

斯内普迅速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下,他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哈利和赫敏接到自己家中治疗,并与斯拉格霍恩教授一起就他们的病情做了缜密的推断,终于找到了原因并开始救治。

但具体所中毒为何物及治疗方法都被严格保密。

斯内普的家隐藏在麻瓜聚居区,预言家日报的记者无从采访,也只有凭这些极少的线索写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报道。

随后是亚瑟·韦斯莱先生的引咎辞职,原因显然是他唯一的女儿获罪入狱的丑闻对他的工作产生的重大影响,威森加摩投票表决,允许他停薪留职一段时间,但是否接受他的辞职尚未被决定。

预言家日报采访了罗纳德·韦斯莱,他表示,对妹妹的罪行深感遗憾,并希望她在狱中能够反省透彻,同时向正在治疗中的两位最好的朋友致以深切而诚恳的歉意,而原因并未在记者的追问下说出。

而这之后的事情,大概应该就是巫师社会对他们俩病情的持续关注了。斯内普会定期在霍格沃茨召开一次记者招待会,汇报治疗的进展情况。

过了一个月后,德拉科·马尔福戏剧性地介入了,斯内普让他一起出席了一次例行的记者招待会,并表示,德拉科已经通过了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面试,正式成为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助教。而且,将在今后的治疗中起到很大的辅助作用。

当记者问及德拉科为什么要帮助学生时代关系并不很亲密的波特先生和格兰杰小姐时,德拉科的回答显得冠冕堂皇,说是出于同学多年的情谊。

但他只有这一次出现在聚光灯下,此后仍旧是斯内普独自面对媒体。

然后经过了一个平淡无奇的星期,报上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新闻,有的只是一些凭空的臆测,关于哈利和赫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康复之类的。

然而接下来的一星期却闹得沸沸扬扬,已经在魔法部恢复职位的珀西·韦斯莱再次宣布与自己的家庭断绝关系,而这一次,他的一个弟弟也紧随其后。

在对角巷93号经营韦斯莱魔法笑话商店的乔治·韦斯莱突然做出惊人举动,不顾两个兄长和弟弟罗纳德·韦斯莱的劝阻,把自己的全部财产(除一千加隆之外)转入父亲亚瑟·韦斯莱名下,并宣称不再把经营商店的利润上缴家庭开支,从此从家中独立。

记者们无法采访到两位背离自己家庭的韦斯莱先生,他们谢绝任何人对他们提出有关这件事的任何问题。

而这之后,威森加摩开了一次小型会议来讨论亚瑟·韦斯莱的辞职问题。考虑到韦斯莱家的巨大变故,威森加摩最后决定让亚瑟·韦斯莱复职。

魔法部长金斯莱·沙克尔在对外正式宣布此事时表示,他只想让公众知道,作为金妮维亚·韦斯莱的父亲,亚瑟对女儿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知情,他是绝对无辜的。而且现在,他也仅仅是一个面临家庭剧变的可怜的中年男巫,希望公众能够给予他一定的同情,并支持威森加摩的决定。

这些就是目前为止,哈利从这堆报纸上得到的消息串联。

当然,这并不包括他偶然看到的一条卢娜·洛夫古德通过霍格沃茨魔法学校面试,正式成为格拉普兰教授的助教。

把这些都想清楚时,哈利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发了很久的呆了。

转头一看,赫敏并不在他身边,这让他很奇怪。

“赫敏!”他大声唤道。

“我在下面。”从楼梯传来他她的声音,“等一下,我这就上去。”

哈利整理了一下报纸,把它们放在沙发边的一个小角柜上,然后又陷入沉思。

金妮入狱,她到底犯了什么罪呢?以至于威森加摩居然要内部审理,绝不外泄消息。

哈利发现此时自己并不非常担忧金妮的状况,他只是单纯地想知道她的罪名是什么。而现在他非常想见一面的好友罗恩,为什么要向他和赫敏道歉?难道在这几个月里,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俩的事情?珀西和乔治又为什么与他们的家庭断绝关系呢?与金妮入狱的事有直接或是间接的关系吗?如果有关系,为什么在判决结束时没有什么征兆,却要在过了两个月之后的时候突然提出呢?而如果没有关系,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做呢?

韦斯莱先生的遭遇让哈利觉得十分同情,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如此大的家庭变故,想必他现在十分憔悴吧?

哈利觉得喉咙里像卡住了什么一样不舒服,想着那位红发略秃顶的和蔼先生,一直以来,哈利都觉得他是一位好家长,慈爱、宽容、忠诚、坚强。

忽然,哈利发现他差点忽略了一个人——莫丽·韦斯莱。

他迅速翻动刚刚看过的报纸,寻找着这位夫人的名字,但只有一些猜测性的文章里面描写了她对金妮入狱所产生的悲伤。

韦斯莱夫人现在又是什么状况呢?

想必也是极度悲痛的吧。

哈利叹了口气,目光呆呆地锁住那两口仍在冒着热气熬药的坩埚,耳边听到了赫敏上楼来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去看她。

赫敏端着两杯牛奶走上来,递给哈利一杯,哈利从眼角余光瞄到她递过来他一个杯子。

“喝一点吧。”赫敏说。

“谢谢”哈利说,仍盯着坩埚的方向,接过杯子,看也没看是什么就喝了下去。

温热的牛奶流进胃里,哈利觉得一瞬间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了。

比起刚刚吃下的那些冰冷的食物,这杯牛奶似乎更使他满足。

但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赫敏,这牛奶是哪儿来的?”他转过头,疑惑地望着已经在她身边就坐的赫敏。

“厨房里面有,是冷的,我施了个加热咒而已。”

赫敏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凝重了,热牛奶似乎也使她心情愉快了不少。

“厨房?”哈利怀疑地说,“我怎么没找到?”

“对于这一点,我不得不说,”赫敏挑起眉,“斯内普教授的房间布局真的很有创意。”

“你还找到什么了?”哈利好奇起来。

“卫生间,浴室,嗯……”赫敏把头歪向一边,眼睛向天花板望去,“还有一个地窖。”

“你是怎么做到的?”哈利又喝了一大口牛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不得不佩服他聪明的朋友,他下去转了那么多圈,除了那间通向外面街道的起居室,什么隐蔽房间都没找到。

要不是“善良的”德拉科把食物“扔”在桌下,他还真得无功而返。

“哈利,有时候动动脑子并不难,”赫敏冲他无力地微笑了一下,“只需要用你的魔杖到处试试阿拉霍洞开——”

“魔杖?!”哈利惊讶地叫道,“我们有魔杖?!”

赫敏翻了个白眼,“当然,你那被遗忘的魔杖一定也在你躺的那张床的枕头边上等着你,我们是在疗养,不是关禁闭,你以为这里是阿兹卡班吗?”

当她说出“阿兹卡班”这个词时,脸色立刻变得惨白,哈利不知她为什么要这样,而她也就此住了嘴,又像刚才那样默不作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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