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父母,是最不会误会自己的人
还记得一个月前我刚找上工作那天,去找了回来许久却未见面的姐姐。
她满脸哀默,没有一丝她以前的那种倔强和不屈,整个人就像抽了气的气球,干巴巴而毫无光彩。她离了婚。她跟我说:“平平,你说得对,是我把生活过得太认真,折磨了他也折磨了自己。”这一幕发生的时候我并不惊讶,说出来好像我是多么凉薄,作为她的妹妹我已经无法说出安慰她的话,我甚至认为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放在以前,我肯定会讽刺她“谁要你的脾气不知道改,总喜欢无理取闹,谁再好的脾气也会被你折磨坏”。因为在她毫无遮掩过的脾气伤害下,我们已经没什么爱了,当然,也就没有恨了,甚至已无嘲笑她讽刺她的欲望了。他们结婚的时候我送给他们八个字:不忘初心,适可而止。“不忘初心”是对姐夫说的,我希望他用宠的方式把姐姐追到手,就要一直宠着她,不管以后发生什么,这是他选择的人,他不能有理由埋怨姐姐毫无掩藏的脾气,当时姐夫笑意满满的说答应我。“适可而止”是对姐姐说的,姐姐对我来说真的就是无法割舍的仇人,我既无法爱她也无法恨她,我不能够忘掉小时候她对我变态的折磨,也不能放弃我们的关系;我不知道姐夫能承受多久她的脾气,我只能言尽于此,希望生活的苦难教会姐姐保护自己,变得成熟。
她哭着对我说:“平平,你知道么?我不知道父母为什么这样对我们?我跟你姐夫能走到这一步跟他们脱不了关系。我知道我没有做好这座桥梁,我没有沟通好,我跟你姐夫已经尽力了,他们还不满意,结婚前对我公公婆婆的羞辱就算了,之后什么事情都要管,就好像我们在他们面前就不能有自己的空间一样。是!房子是他们给我的,所以他们想往这里放什么就放什么,哪怕是我最不喜欢的人(一个亲戚,喜欢多嘴管别人家事,曾经因为说过姐姐坏话遭姐姐讨厌)的东西,就因为我不让放,他们就可以拿着东西拿着钥匙说过来就过来,这是我的家啊!他们就硬闯,还说我是白眼狼。”
这件事我也认为父母做的有些过分,毕竟姐姐成家了,房子也是他们要给姐姐的,是,他们想让姐姐在夫家面前有底气不受欺负,可在每次意见不合的时候就把买房子搬出来说教姐姐,因为是他们给的,他们有权对房子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而且不管是姐姐还是姐夫一家都是欠着我们家的,就是抬不起头,低我们一等。可能就是从前母亲受的苦难冷眼颇多,她仇恨这种势利,但她也被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不看心,只看钱评断人。
其实,不管他们如何争吵,如何仇恨,煎熬的总是我。我就像个海绵,吸收他们的负面情绪,以及那些他们不曾在外人面前暴露出来的丑陋样子,我成为他们的观众,倾听者,我的心里塞满了他们的事情,挤到没地方放置自己。
小时候,父母亲生活的不和,教会我和姐姐完全不同的性格。她非常嫉恶如仇,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母亲说要反对父亲就反对父亲,真是有够听话,因为如果不这样跟母亲站在同一阵线,母亲就会骂姐姐是白眼狼;而我,不知道扮演什么角色,只希望我所做的努力能够让他们的战火熄灭。我从开始懂事的时候,就开始我可能会扮演一生的角色:说客,哦,不,是纠纷调解员。在母亲面前,我常说父亲的无奈与不容易,希望母亲能够原谅他的坏脾气和固执,他已经非常努力了;而我会跟父亲说:“妈妈为了照顾我跟姐姐就是接触的人少,想法比较古板,但心是好的,妈妈也不容易。”你看,我从小就在琢磨,如何劝和。他们喜欢我的懂事,不哭不闹不要求,我开始变得有心机,父母给的零花钱我永远只拿一半,因为这样他们下次会给更多,而姐姐每次全要了,下次他们就不会给这么多,还说姐姐花的快,他们的记忆总是喜欢出错。我隐藏我的欲望和私心,扮演着“好孩子”的角色,用“听话”去成全母亲的控制欲,用“懂事”成全父亲所需要的“贴心小棉袄”,用“低眉顺眼”成全姐姐的嫉妒心。记得有次我宽慰母亲,姐姐的坏脾气是来自小孩子青春期的叛逆,她都问我:“那你怎么没有叛逆期?”我笑笑不答话,心里一片凄寂,她到底还是不明白。
这次父母和姐姐这次争吵之后,我终于感到无力,也终于发现,因为我的逃避,事情已经发展到我无法努力的地步。这是一家人,因为外人的几句话,互相猜忌,互相仇恨,在我们最需要拥抱的时候,互相伤害。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而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们好像从没在意过我的心。他们对我也是有爱的,因为他们不曾对我发过脾气,不曾与我争吵,因为爱他们,我总是先认输。
他们之间的争吵,猜忌,怀疑,不像父母同子女该有的模样。
他们的偏爱,成为我的枷锁。
我比姐姐幸运的可能是,我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得到一心一意的疼爱,母亲很疼我,除了偶尔嫌弃我上学前班还尿裤子打我之外,我想对我来说,她是个好妈妈。我忘记姐姐是在我几岁的时候被父母接过来的,但是从那时候,我美好的童年就此终止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好奇的想要试戴母亲的纱巾,我怒气冲冲的多过来说:“这是我妈妈的丝巾,不给你戴”,听起来,像不像我是欺负她的?或许是吧,但那是我唯一一次的“争气”,后来,姐姐明白我是她的亲妹妹,我是个娇气的小孩子,就再没给过我机会“欺负她”。
你或许会好奇,兄弟姐妹之间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我不知道别家的姐妹如何相处,我只知道,她很喜欢我哭,如果我不哭,她就做气恼我的事情让我哭,而如果我憋着不哭,她会加重气恼我的程度,试探我的底线,直到我哭,她便会在一旁兴奋到不能自己的笑。母亲是极讨厌我哭的,她一边责怪姐姐,一边责怪我不知道躲避,她的语气很烦躁,没有安慰过我。我的力量无法与姐姐抗衡,忘记是哪次争吵,看着她一脸得意的样子,我在落泪之前,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举动,我扇自己耳光,声音很大,因为她得意的笑突然卡住了,说:“你有病吧!”
而我,转身,回房,关门,蹲下,让自己落泪,不出声音的落泪,因为憋住不让声音太大,头胀胀的,房间的光线开始变得昏暗。
不论母亲责怪姐姐多少次,甚至打她,也没能让她停止欺负我的念头。她跟我说,不要告诉妈妈她欺负我,不然会更狠,而母亲因为对这样的事情疲软,慢慢的也就没在在意。我问过她,为什么这么做,如何才能不欺负我,她说,她高兴,而且,并不觉得因为她是姐姐我是妹妹她就该让着我。这样的话,她曾写在信里,郑重的告诉我,她就是看不惯同一件事情,我得到的是关爱,她得到的是责骂。而因为这样的偏爱,我要承受这些。
不管她做的事情多么的微小,都是在伤害我。
高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因为电话卡的事情我们起了争吵,她尽量将话说的很难听,甚至拿起菜刀信誓旦旦的说,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哈哈,听起来是不是很中二和狗血,但当时她认真的样子,我只感受到了真切的折磨和恐惧,而我心如死灰,心里想着,如果就这么死了也是解脱。后来因为母亲的介入,我们的争吵暂时停止。那次我真的伤心了,一直忍住了的委屈,到了学校寝室,便开始闷在被子里不可控制的嚎啕大哭,哭到天昏地暗,哭到我看不清过来劝慰的是什么室友,耳朵也听不清她们说什么,而因为哭的太用力,换气换的太频繁,浑身发麻像针扎的痛苦。我不知道她还会做什么,于是决定主动出击,去了她的宿舍,问她:“你到底要如何,不如,我去死好不好?” 她戏虐一笑说,“你也不用死,你要是死了,我没得玩,没得折磨得对象了,到头我还要背上对你不好的名头。”
我以为我好了,一个噩梦打回原形
对于她对我的伤害、对我的抛弃,就算现在依旧记忆犹新,但我终归是逃避的,不愿满腹牢骚的埋怨。我跟母亲说,现在姐姐对我很好,我问姐姐,还记得以前对我的变态心理吗?她说,哎呀,以前小不懂事嘛。一句话,轻描淡写,就算翻篇了,而我一直在等,她却未曾致歉过一词。
我以为我也能就此翻篇,我同谁都讲,姐姐对我真好,就算她计算我的第一份工资要怎么给她小孩用,就算她不关心我在生病的时候能否有力气听她发牢骚,就算她29岁还在说母亲就知道偏向我,我依旧感恩,她对我好了。当我多年来第一次将这些负担讲给小五和海子后,当天晚上,我做了噩梦。噩梦里,她还是面目可憎,还是在折磨我,不同的是,我反抗了,掐住她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她却还在笑,一如那个时候,那般戏虐,直到她吐出了鲜血,我突然心软了,立即松开了手,而看着满手的鲜血,吓醒了。心魔,我好像并未战胜。
忘记哪天看到的一句话,“快乐的人没有过去”,而我过去的记忆,好像悲伤多一点,都让我记不起快乐,但我现在,感到幸福,我想,我是一个不快乐的幸福人。
我不贪生,但我怕死
我为了变得坚强,保护自己,我练习了许多事情。不怕黑了,不怕舞台了,不怕孤单了,不怕未知了,不再把自己关起来了,我好像杀了自己,又好像遗失了自己,我因为害怕死亡方式的疼痛,只好活着,而活着,就要为自己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