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部和叶举起了装满了酒的玻璃杯,日渐纤细的手腕上清晰可见从关节起伏推移过去的青色血管。让坐在一边陪同而来的工藤兰有了一种那有些重量的玻璃酒杯会就此折断她手腕的错觉,又随即配合拿起盛满烫酒的小杯。
两人在深夜依然热闹非凡的居酒屋内显得有些突兀的安静,两人之间只听见碰杯的一声清脆。
兰深知她这位好友的酒量尚浅,甚至有时到了一杯就倒的地步。一边理性地在心里反悔不该带她来这,一边说服自己这一年一度的日子让她随心所欲一回也未必不是什么好事。
这份沉寂在背景的喧哗声中显得格外可怕,兰开始有一话没一话的问着和叶的近况。而和叶时而搭上话题多说几句再抿一口酒,时而只是将唇贴在杯沿微微点头。两人话题渐渐堆积在弯起的嘴角,与那时还是十七八岁青春洋溢的她们比起来,被消磨的时间与热情,是否徒增的岁月的证明都毫不留情的刻在二十六七岁的她们身上。
酒过半巡,和叶也觉着酒渐渐上脸,那抹绯红甚至远远超过今早和叶认真涂厚的腮红。和叶偏头靠在兰的肩上,渐渐迷离的眼神投向还剩下四分之一的酒,察觉到兰的抚摸她闭上了有些沉重的眼皮。
杯中的不规则冰块咚的一声沉入杯底,像是什么掉进海里的声音一样。
酒精的力量让和叶回想起结婚的那时,二十岁,刚好成年,是刚能喝酒的日子。
“和叶啊,你记得我有好几次都说有想对你说的话吧?”
皮肤黝黑的青年迎着仿佛是那一年最好的清晨,一脸正经起来。
“嗯,话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让和叶侧身看着枕边的人不禁小鹿乱撞。
“我在山能寺遇见的初恋,最最~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你。”
延长的声调、好顽的关西腔语气,还有逆着光看不太真切的脸红。
“。。。”
让平次眼中倒映着的和叶大脑停止了思考几秒。
“你说什么!?你这笨蛋平次为什么之前都不说啊!!”
和叶回过神来抓起枕头想向他扔去,刚刚如同电影定格般的唯美画面下一秒就被即将成为夫妇的两人的枕头大战所取代。
那是那天清晨的事,婚礼画风还是挺正规正矩。
神龛前,身着白无垢的和叶与较平日挺拔许多的身着羽织的平次并肩而立。听完祷文,交换完戒指,接过巫女递来的三三九度杯【注释:“三三九度”交杯酒,新人交互连喝三杯,象征这段姻缘乃合天、地、人之好,九度交杯,有着白头偕老、长长久久的意思。】
在众人注视下,和叶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酒香扑面而来,看了看平次紧张的有些搞笑的脸又看了看泛着轻微涟漪的酒杯内。想着拼了,将朱红色的嘴唇凑过去轻轻抿了一口。又苦又辣最后才回一点点甘甜的味道着实把她吓得不轻,和叶紧紧闭眼想着快点消散这股冲击,又按照顺序小心翼翼将酒杯递给平次。
平次看到这反应有些哭笑不得,接过酒杯带着担心的语气小声抱怨几句,便豪气一口闷了一大半,剩下几滴又交还给和叶。
这样三番下来,和叶自然是撑不太住的,只能依稀牵着母亲和平次的手总算是把过场走完。“毕竟是自己如此希望的神前婚礼仪式,怎么能在关键时刻退缩呢!”和叶不停地在心里默念。
新婚生活还算愉快,两人间不构成威胁的小吵小闹反而成了最好的情感调味品,平次成了大阪府警署中直属日本公安的一员,和叶则是成为了在道场教小孩子们合气道的教练。作为警察的妻子,和叶不太奢求想要多些丈夫陪伴,只愿他能平安无事便已足够。
再后来,和叶被检测出来孕育了小生命,全家欢声一片争相抢后急着想名字。平次将自己平时贴身保管的护身符给和叶戴上:“这样当我不在你们身边的时候也能保护你们啦。”他环着和叶的腰,用比平常更温柔低沉的声线:“加油啊和叶”
和叶噙满笑意,架起了双臂承诺说好。
在胎儿刚刚稳定的五个月时,和叶迎来了丈夫因公殉职,尸体正从东京湾打捞起来的消息…..
在和叶不知道的另一端,彼时,服部与柯南刚抓住黑衣组织的线索引起最终决战。双方都有大量死伤,场面一度陷入困境。而服部为了掩护工藤,与组织干部陷入苦战。最后不幸坠入东京湾内。
听到这个消息,和叶恍惚,无法相信与丈夫身着同样制服的官员所说的话,双手紧握平次给她戴上的护身符。连呜咽也没有,捂着脸跪坐在地。怕情绪过激放声嚎哭只会影响胎儿,和叶咬紧了嘴唇,眉头紧皱。
眼泪无声一滴滴地淌。
“和叶?和叶?”被和叶眼泪沾湿肩膀的兰轻轻摇了摇:“你还好吗,我先送你回酒店吧?”和叶朦朦胧胧睁开眼,暖色灯光有些晃眼。还没缓过神来只是点了点头。付完账将外套披上以后,兰扶着和叶走出了居酒屋。
“呼~!”感受到外面的冰霜,和叶瞬间觉得脸上似乎没有那么燥热了。
“小兰。”和叶把双手插在大衣口袋,呼出一口白气:“我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在东京失恋了一样啊。”话音似乎还带着微醺的轻挑体现关西腔的可爱:“不是那种被人甩了的失恋,是永远失去伴侣的那种。”
兰听她这么一说也有些鼻尖泛酸,只是点头。
“还好,一年一次来东京这见见朋友!”说完和叶挽过兰的手臂:“还能品尝到这么好的酒。”
“谢谢你啊,小兰。”道过谢后,和叶逐渐从酒醉中取回理智与小兰挥手道别,回到宾馆倒在床上。
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千万缕思绪像是涌上来一样,又不动声色的随着酒精沉于五脏六腑。
“幸好自己敌不过烈酒。”
和叶喃喃。
“易叫人忆起往事。”
这样一来,我永远不会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