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一声嘹亮的锣响忽然乍起,接着紧跟一阵急促的鼓点。
那些靡靡之音低矮了下去,小厮麻利地开了窗。
萧平旌的眼睛又直往台上看去。段晓建不慌不忙,把垂到肩上的发带甩到了身后,仿佛是把刚才两人打的机锋一并甩了去。
点到即止,是朋友之间相处的大道。
他恢复成气定神闲的样子,挠了挠额头,最终还是轻拍萧平旌的胸口。
“还轮不到他呢,他可是大轴。”
“得等多久?”
“看前面几只倌卖不卖座了。”
段晓建这看好戏的架势,熟悉的用词刺得萧平旌牙龈发酸,打心眼里他是真心感谢这位嘴巴贱了点心眼儿却还是好着的师兄来帮忙的,即使到此刻,他也信今晚他们能得个完全。
可他就是烦躁。
那烦躁像根特别细特别有韧劲的线,把他五脏六腑,七经八脉全绞在了一起,任凭谁扯一下线头,他都想痛得叫起来。
但见一名紫衣女子在这时缓缓走上台去。她至多四十岁的样子,举止沉稳,不见媚俗,艳红嘴唇里说着谢各位爷赏脸的场面话,声音温柔,最最熨帖来买醉的一颗颗心。她没穿戴什么累赘首饰,只头上斜插一支镂金镶玉簪,那金一看就是纯足的份量,沉甸甸的,很抬身份。她含笑漫步,眼波流转,似要把每位来客都瞧上一番,虽不是绝色长相,一颦一笑,却也动人。若不是她香肩半露,酥胸轻摇,倒有几分大户人家主母的架势。
这晚枫阁历经几代老板,传到现在,由一对姐弟经营。是不是亲姐弟也不好说,反正对外一个自称玉皓,一个自称玉淼,生意更胜前代。及至前朝,好男风虽不是上台面的事,却也见怪不怪,所以晚枫阁早就有了女闾馆和象姑馆之分。其实这买卖初夜权的营生一直是女馆的老把戏,晚枫阁搞得很有声色,每季一次,噱头大,来钱多,也算是嫖客间的盛会。但男馆从不搞这些,一来男人屁股标不出什么天价,二来嫖男妓的客人们大多低调,走旱路是不愿那么显山露水的。
所以这次晚枫阁的招标花榜一出,刘平赫然在列,可就瞬时踩翻了鸭窝,煮滚了水,街头巷尾又重新喧闹起来,但这热闹平头百姓是看不上了,一边感叹当今圣上是真真恨刘家到骨子里,一边等着市面上流传关于那竞拍的新话本来过眼瘾,盼着茶馆里的先生说新书来过耳瘾。
此刻台上主持的自然就是女老板玉淼了。大堂里显然坐了不少熟客,挑来逗去几句,热了场子,便开始催玉老板上货。玉淼绣帕一甩,笑骂猴急,便有龟公搀着一个新倌上台,底价是用红底金粉的纸写的,不大不小,刚刚巧让那倌人自己拿在手里,嫖客们有标着数字的木牌,一次加价最少五十两,最后价高者得,不仅美人在怀,也面子有光。
段晓建不是第一次看这竞标戏,觉得下面热闹是热闹,但较往日少了几分雅趣,匆匆一眼,觉得这次的“货”实在品相一般,出价的也都意兴阑珊,每个喊了几次价就敲了锣,甚是无趣,便料定这次的高价定压在了刘平那儿,忍不住暗叹,那玉家姐弟不仅会做而且也敢做生意,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能这般大做文章,想必也是得了上头的指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