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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vS详解】场景16 红斗篷来了，红斗篷来了
本期解读场景16，芬奇议员来到莱克斯·卢瑟的家里，莱克斯在他父亲的书房接待了她。
又见到莱克斯啦！【突然兴奋.jpg】
此前的场景是星球日报内，露易丝·莱恩正前往调查非洲事件的子弹，而克拉克·肯特接到了大都会图书馆慈善晚会报道任务。这两个场景之间确实没有直接的联系。
但是从第三个场景到现在，本片是一个多线并进的结构，布鲁斯、克拉克、莱克斯的剧情在同时向慈善晚会的汇合推进，而露易丝的调查则推得更远，最终会在国会爆炸后加入主线。
这整个过程中……不妨说其他所有人都在不自觉地绕着莱克斯转，它的叙述显得琐碎，因为剧情本身就复杂，但这绝对不是说剧情设计缺乏逻辑，其中的联系和轴线是很清晰的。事实上我所有看了许多遍BvS的朋友，一致认为这段从非洲沙漠回来以后一直到“废土噩梦”，在影院版里就长达35分钟的所谓“文戏”，比动作戏有趣得多。
虽然可能有些人看来剧情复杂本身就是原罪吧【摊手】
还是进入场景本身的分析：莱克斯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
在开始之前我们回顾一下莱克斯的A计划，之前他的初次露面中，莱克斯向国会的“超人问题委员会”的主席芬奇参议员和副主席巴罗斯参议员兜售了他的“银子弹计划”。
他的A计划包括将政府直接地拉到自己的棋盘上，打着“威慑”的幌子与政府合作开发氪石武器。
之前我也讲了，莱克斯对他的A计划是有自信的。因此当芬奇议员走近他的大门的时候，他心情正好，一定期待着进口许可获批。
我们看到一个古典的，壕气扑面而来的书房，石砌的壁炉里燃着火，上方挂着犀牛头，两侧应该是两根完整的象牙（想起了什么？ -他们是猎人），这里忍不住插入一个我最有病不过的发现，画面右侧的这打开在架子上的书，看起来有可能是但丁的《神曲》。
其上的插图则有可能是这张：2.28 Arrival of souls 
就当我疯了吧【。对神曲有了解的朋友也可以试试解读一下……？】
而这个场景中的莱克斯穿着牛仔裤运动鞋波点衬衫，轻松适意画风不符——我觉得他的父亲大概是会在这屋子里会客时穿black tie的人吧。
像之前那个场景一样，莱克斯热情友好得过分地打招呼，并且请议员来杯威士忌。
Senator. Little bourbon before lunch?
议员，午餐前要不要来一杯波本威士忌？
这时候莱克斯还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是这种邀请带有明显的彰显地主位置同时拉尽关系的意图。（你可能会觉得我开始过度解读了，但莱克斯说话真的没有一句是没有意图的，这个人实在是太喜欢操纵(manipulate)别人的心理了，可以说每一个莱克斯的场景上，你仿佛可以看到每个人头上有个权力平衡轴，在莱克斯非常主动的控制下不停地移动）如果一切按照他的剧本来，这就和之前跟那个男议员的对话一样，芬奇议员接过那杯酒，而莱克斯会用各种小动作在谈话中占据上风，并且索取更多东西。
但是，议员拒绝了：
My driver's outside. I can't stay.
我的司机就在外面，我不能久留。
这不仅是对这杯酒，她拒绝的包括莱克斯在拉近关系的意图，莱克斯一直在卖的一种假象，我和你们是一伙的，我在给你们提供你们想要的东西，她统统拒绝，并且（相对来说）委婉地表示不愿意在这里花更多时间。
莱克斯被怼第一轮，权力平衡表往议员方向飘过去一些。
但是莱克斯假装完全没有听出“该说的话说完我就走”的意味，他说：
No bourbon? Kentucky girl like yourself? My dad always said that Kentucky mash was the secret to health.
不喝波本吗？你可是肯塔基姑娘。我爸爸过去常说肯塔基的麦芽浆是永葆健康的秘诀。
来，莱克斯的怼人技巧课，把人放进某种刻板印象中——你们肯塔基人怎样怎样（肯塔基是波本威士忌的原产地），你们女人怎样怎样，你们超英电影应该怎样怎样【喂】——是一种有效的拉低对方的技巧……
后面那句他爸爸的胡扯健康秘诀，一边是在强化这个肯塔基刻板印象，一边可能是他（很难说是一种潜意识还是刻意为之）把他父亲作为一种权威形象来使用。
这一段话某种程度上是他第一次在碰钉子后立刻转移话题。到最后你会发现和莱克斯对话是非常单向的，这里是在他的谈话技巧不奏效的时候，他会立刻转变阵地，其他场景中我们也会发现，当他自说自话的时候，他才不管你回答什么……
这个人真的，他……觉得身边所有人都蠢炸了。
这时候既然他扯到了他爸，他就要拿出来有可能是每一次他在这个房间中会客时都会说一遍的故事：
This was his room. I kept it just the same. "Maybe one day dad'll come back if I just keep everything the same." That is silly. The magical thinking of orphan boys.
这以前是他的房间，我一直保持着原貌。“如果我能让一切保持原貌，也许爸爸有一天会回来”，真傻，孤儿的异想天开罢了。
这段的展开就有很多推测性质的东西了，首先这应该是实话，这间书房曾经属于老莱克斯，且在他死后从未改变。事实上根据我们后来知道的信息，老莱克斯对待他儿子是“拳头和憎恶”，几乎可以推断，如果小莱克斯挪动了这里的东西，他是要挨揍的。这在本场景中也有体现，他后来说“你觉得爸爸不会介意吧？如果我只...只动房间中的一样物品?”
然后这里的心理就很微妙而有趣了，在他父亲死后，小莱克斯理所当然地继承了一切，再也没有人会揍他。莱克斯自己的审美显然和他父亲完全不同，在开头时我提到过，他喜欢穿运动鞋配西装，把公司搞得像个大学生活动中心，他家里的慈善酒会也是在一座后现代风格的建筑里，墙上挂着《恐怖的平衡》……但是他却依然保持着这个房间的原貌（just the same），好像保留着父亲在自己生活中的存在。
这种心理可能有许多种解释。他父亲施加的恐惧统治依然在潜意识层面影响着他？他保留着这个作为对自己所憎恶的父权形象的提醒和纪念？他在他爸的死中扮演了某种角色他保留着这些作为战利品？
而且，莱克斯也在利用着他父亲对外的良好强大权威的形象。把客人带进这间书房，让他们感受到他父亲的富有和刚愎自用，跟他们讲他父亲的名言警句，把自己形容为一个“孤儿”，却在内心暗暗嘲讽着对此信以为真的外人和他死去的父亲。他享受着这种说每句话都带着多重含义，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全部真相的感觉，正如之前他仿佛只是调侃地说“爸爸是用他自己的名字给公司命名的”，而他的内心却在指控他父亲的伪善和欺骗。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背对着芬奇议员，更强调了他这种半自言自语的性质。
而芬奇议员却丝毫不为所动地说：
I'm blocking the import license for your mineral.
我不会批准你那块矿石的进口许可。
她完全无视了莱克斯的表演，她来到这里，司机还等待外面，就是打算说这件事。芬奇议员又赢一轮。
然后，是一个本片中最体现演技的时刻（之一），莱克斯对这一拒绝的反应！
镜头是个带仰角的特写，头一个瞬间，莱克斯还抬着头，但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然后他立刻低下头以掩饰自己的愤怒，随着这个动作他眼眶的阴影精准地落下来，产生一种阴狠的神色。他的手指拨弄着手里的酒杯，这时候的声效是刻意加强的，玻璃细小尖锐的声音随着他的手指动作回荡，同时响起了一种耳鸣声似的音效来进一步烘托他的愤怒情绪。接着，当莱克斯压抑了愤怒，重新抬起头，他的嘴角在几个细微的抽动后又嘲讽地重新扯起，他显然下定了某种更加险恶的B计划决定，就在这时，他令人不安的主题音乐随之响起来。
最后莱克斯以最令人心悸的微笑重新开始说话：
The redcapes are coming. The redcapes are coming.
红披风们来了，红披风们来了。
他的语气带着讥讽和戏剧性的恐吓意味，同时他从台阶上走下来，一直近到芬奇议员面前，达到一种令人不安的、侵犯个人空间的距离。甚至于在这个肩后镜头里，我们看到他的手指在议员的额头前方晃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后面的直升机平台上与超人对话的时候！不过这个我们到时候再聊）。他这个动作和我刚刚说的*戏剧性的*恐吓意味，包括他接下来说话的时候的语气神态，其实这种戏剧性接近于一种……给小孩子讲恐怖故事的感觉。
莱克斯喜欢用这种对小孩/智障的语气说话，不光是因为他确实是内心觉得众人皆蠢，他也希望用这种方式来让对方感觉“我是不是蠢？”
但是他的逼近，他的所有这些技巧都没有让芬奇议员有任何退缩。
莱克斯接下来坐在桌子上，侧向俯视着芬奇议员，一手端着酒，一边嘲讽地说“你和你的听证会”，一边用手指开始敲击桌子边缘。
“你和你的听证会”，是夹在他的套用独立战争梗的恐吓故事里的半句话，但是我们都能听出来没说出来的半句是什么，“你和你这些听证会有什么用呢？”，这半句话，比他把整句说出来效果好出十倍！
然后他压低声音继续讲述的“儿童恐怖故事”在某种程度上接上了这半句话：
Galloping through the streets to warn us. One if by land, two if by air.
在大街上奔跑着提醒我们，闪一下表示走陆路，闪两下表示走空线。
这个故事在讲什么？
超人类要来了，不止是超人一个，他不是救主，而是必将到来的入侵者，恶魔从天上来，你们这些弱者只能给出毫无用处的提醒。
在说这些的同时，他的手指在桌沿上的敲击越来越快，镜头三次特写在他的手上，正如之前拨动玻璃杯的棱角时，音效再次被刻意地放大，一种极度不安的气氛被渲染出来。有朋友甚至跟我说这是全片里最令人恐惧的瞬间。
但是芬奇议员同样借着这个私人空间被侵入的距离，直接伸手按住了莱克斯的手指。对比一下尴尬无比地吃下莱克斯塞到他嘴里的糖的巴罗斯议员，这个角色的强大在此刻也完全被烘托出来。
莱克斯的小动作被看穿、阻止，随着敲击声戛然而止，他又微微低了下头避开议员的目光，嘴唇细微地颤抖，再一次，他差点因愤怒而失态。
Do you know the oldest lie in America, senator?
你知道美国最古老的谎言是什么吗，议员？
事实上我的感觉是这句话是趁着这股差点没压住的怒火无意间跑出来的，它可能是整个这场对话中唯一一次莱克斯差点相对直接了当地说出了他的真实看法。当然这种理解是建立在已经看过全片不止一遍的基础上，因为他在后面再次提出这个设问并给出了回答，这种安排也让这里的这一句产生了一种铺垫作用，愈加凸显后面那句“力量/权力可以是无辜的”的重要性。
在这个时刻，尽管这显然是个设问，莱克斯却既没有等待议员的追问，也没有自己回答它，他重新压住了那个无法接受拒绝（“我不知道该怎么输”）的狂怒的自己，接下来马上重新拾起了他的技巧，再次转换话题：“我能叫你朱恩吗？”
字面上来说他好像又友好起来了，但是在这场对话已经如此不友好的情境下，这句称得上是一种挑衅了。
于是芬奇议员接受了挑战：
You can call me whatever you like. Take a bucket of piss and call it granny's peach tea. Take a weapon of assassination and call it deterrence. You won't fool a fly or me. I'm not gonna drink it.
你想叫我什么都行，你把一杯尿称为奶奶的蜜桃茶，把暗杀用的武器称为震慑手段，你骗不了一只苍蝇也骗不了我，我是不会喝的。
我看透了你的计划，氪石不是个震慑手段，而是个暗杀武器。
你可以随便怎么叫我，无法改变我的本质和我对你的看法，我是个负责任议员，不是你的肯塔基女孩。正如你把一杯尿叫做奶奶的蜜桃茶，它还是一杯尿，没有人会去喝它。
芬奇议员提出的这点很有意思，直指莱克斯的价值观深处：你无法用这些操控人心的手段来改变任何事物的本质。
但对此莱克斯的回答也同样有意思：
You don't think dad would mind, do you? If I changed just... Just one thing in this room?
你觉得爸爸不会介意吧？如果我只...只动房间中的一样物品。
Because that should be upside-down. We know better now, don't we? The devils don't come from hell beneath us. No. No, they come from the sky.
因为那幅画挂反了，我们现在都明白了，是吧？恶魔并非来自我们脚下的地狱，不，他们来自天上。
随着这话，镜头向上移动展示着那副画，同时莱克斯主题里戏剧性的提琴声响起来。
你往引申了说，这段话也可以算是对芬奇的指控的直接回应：不，我的价值观里他（超人）的本质就是如此，他是从天上来的恶魔，而我们现在应该都明白了（“他们得看清你是怎样的骗子”）。
这幅画是为这部电影专门创作的，但是可以很明显可以看出其仿照文艺复兴时期古典油画风格的意图，并且很明显受到古斯塔夫·多雷的插画影响，但是其中恶魔的形象可能影射带翅膀的天启来的异魔，当然这都是说过许多遍的了……
到头来这幅画的内容是非常直白的：从天上来的天使与从地下来的恶魔的战斗。
本系列早有提及，上升/下降、高处/低处、天堂/地狱的leitmotif（对电影分析来说一般指重复出现的主题）在本片中贯穿全片且极为重要。这里是其中一次最为直白的呈现：我们原以为天使从天上来而恶魔存于地狱，但恶魔本是堕落的天使，来自外星文明的攻击已经发生过了，我们现在该明白了吗？如果恶魔从天上来，那是不是该反过来理解为天使从地下升起？
好了这个场景从头到尾我们已经顺了一遍，这里说一点可能演绎过度的理论：在这个场景中，莱克斯可能是把芬奇议员投射为了他的母亲的形象。芬奇议员也有一点点这个意思，她摁住莱克斯的手的时候带着点教育熊孩子的味道。
莱克斯那句“你觉得爸爸不会介意吧？如果我只...只动房间中的一样物品。”的语气，非常不像是在和一个第一次进入他爸爸的书房的几乎是陌生人的对象说的，莱克斯在问的，可能是他内心投射的一个母亲形象。
这里要展开的话就很耐人寻味了，这部电影里我们知道克拉克和布鲁斯的母亲的存在对他们的角色构建都至关重要。而莱克斯·卢瑟，这个不断邀请你去把他跟两位主角对比的同样重要的角色（“孤儿的异想天开罢了”），其父对他的塑造的重要性我们一直都在谈，而他的母亲却从未被提及。
她是过早地死去/离开了以至于在莱克斯的成长中完全缺失？是她父亲的帮凶？还是也同莱克斯一样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莱克斯会因为没有人从天上来救他而痛恨神明，他会不会也因此同样痛恨母亲？
这种成长中母亲/女性气质影响的缺失，是否是莱克斯形成这种心理和价值观的一个因素？
这确实是想得有点远了，因此只是在最后提一下，以供思考。
有人问我，你说这电影，把反派逼格搞得这么高，这层层的隐喻，谁看得懂，这不是失败吗？
问题在于，尽管莱克斯是个看一遍电影不足以理解，甚至要求你有一定文化背景去读他的角色，但是当你第一遍在电影院里欣赏本片的时候，其实并不需要理解莱克斯的深层动机来看懂剧情，你就知道这个人想弄死超人就行了……
有谁真的就……认真从头到尾看完一遍BvS会觉得整个剧情都不懂吗？我反正是一遍看懂，且那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对DC漫画的任何深入了解，要说比起纯路人，大概我唯一的优势就是看过《钢铁之躯》，还为了我亨超的胸肌看了两遍。
说到头来电影和观众是互相选择的，没有人规定所有作品都必须是为给你放空大脑逃避现实两小时而创作的，只是如今商业片理应无脑的观念洗了大家的脑。
我总觉得每一个商业大片导演也都是有做出来具有硬艺术价值的作品的渴望的，每个艺术片导演也都是渴望能有2亿美元预算的大制作机会的，我扎做到了，很为他高兴。
=== 系列待续 ===
=== 感谢阅读 ===
强烈推荐播客Justice League Universe Podcast还有Man of Steel Answers Insight Commentary，我从中得到了很多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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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奇怪的话，全是LOFTER的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