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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的舞会我的烦恼和再一次的我们

“这条裙子你觉得怎样，蓝色的是不是和我的项链比较搭？还是刚才那条银色的，闪闪地比较可爱？不对，还是上上条的淡粉色……或者上上上条的黄色……”

“你有干劲是很好……不过有纪，我们真的要迟到了。”在我耗时3小时试穿过第23条礼服后，铃木姐终于控制不住脾气，扶额的动作暗示她的耐心余额已不足。不过这可是我和米仓在一起后第一次共同参加活动，而且还是有纪念意义的东映酒会，自然要精心装束一番。

“被你赶走的服装师正在隔壁等着，你直接让她挑选一条给你，我们赶快出发。”铃木姐指着手上的表，再次强调时间已所剩无几。

“等下，再给我试一条，试一条就好。”趁她不注意拿起旁边的桌上摆着的湖蓝色长裙直直地冲进试衣间，不给她任何阻拦的机会。

小心地提着裙子走出，本来不耐烦地左顾右盼的铃木姐瞬间换了惊讶的表情。

“哇哦有纪，今天你一定会是酒会的主角，实在是太漂亮了。”

“真的吗？”脑中不禁开始想象米仓想象时的反应，她也会摆出惊讶的脸吗？会忍不住赞叹吗？会觉得我是最美的人吗？

“真的，换好后我们就出发吧。”

东映的专车准时地停靠在屋子前面，训练有素的司机躬着身为我开门，手下意识地放在我的头顶，另一只手熟练地提着裙子。路上车速平稳，竟然丝毫感受不到车子的开动。我放纵身体整个后仰陷入真皮座椅中，在舒适中期待着和米仓的会面。

“第一次也是我来接您呢。”司机主动挑起了话题，后视镜传来了熟悉的视线。

“您好，上次给您添麻烦了。”

“您说笑了，能接您是我的荣幸。您比上次看起来更美了，整个人好像发着光呢。”

“哈哈，承蒙夸赞，您也是很辛苦呢。”

“是不是因为恋爱的关系？不过柏原崇先生的确是很好的人，我们这次还特地安排了相同时间去接你们，不出意外的话会同一时间到场。”司机声音中透着自豪，像是在说有我们专业的司机在肯定能让你们同一时间到场似的。

“哈哈……是吗？”我干笑两声作为回答，一旁的铃木姐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她应该从柏原前辈那里得知了我拒绝他的消息，却没有询问相关的事，从各种意义上都十分地担心她，可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我先开口，这件事横亘在我们之间，成为了解不开的结。

“柏原先生的确是很好的人，不过我们不是恋人关系。”

“不用担心啦，我不是会乱说的人。”司机豪爽地大笑，笑声一个个落在地上，飘进了我心里。 看来解释是无益的，身为名人就要有承担绯闻的觉悟。我乖乖地闭上嘴，目光也放在窗外，前方不远处出现了酒店的影子。手指摩擦着包里的猫咪玩偶，她的音容笑貌便浮现出来。这次不用戴上成年人的面具，掩都掩不住的笑容汇集在眼角，堆出好看的纹路。

“一脸怀春的笑容~马上要下车了，再准备一下。”铃木姐替我整理好两侧的刘海，满意地拍拍我的头发。“我们有纪果然是最美的。”

车门被缓缓打开，脚底的红毯沿着台阶一路延伸到入口处，金碧辉煌的门仿佛一张大口，吞着一个个想往上爬的人。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提着裙角，搀扶我慢步走上楼梯，可脚下的恨天高还是太过调皮，一个不稳，身子向左倾倒，眼看即将坐在地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稳稳地扶住我的手臂，撑起了我的身体。

“内田，没事吧，真是不小心呢。”

“啊，谢谢柏原前辈。”借着整理裙摆，我从他怀里抽出了手臂。也许是明白了我的意图，他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他重新拉过我，力道轻了许多，绅士地牵着我前行。不好过多推辞，我只能随着他的动作继续向前。我们的牵手引来许多记者的争相拍摄，相机的喀嚓声不绝于耳。他没有要配合的意思，只是专注地做我的拐杖，这让我不禁松了口气。

携手进入大厅，礼貌地向他致谢后，我就开始四处寻找米仓的影子，但柏原没有离开，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我只好重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柏原前辈还有什么事吗？”

他长叹一口气，拳头紧紧地攥着，下定决心般直视我的双眼，“内田……不，有纪，请允许我和你跳一支舞。”

我再次扫了扫厅内，还是没寻到米仓。反正闲来无事，答应也无妨吧。

“可以啊，但我跳得不好，别看我以前运动样样拿手，就是跳舞不行。”

“我可以教你。”见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他面露欣喜，急切地握住我的手，拉着我走入舞池。我们正处于舞池的中心，柏原挺直身体，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另一只与我的手掌合握，放慢脚步用力量引导我前进和后退，优雅自如，反观我，只能紧绷着身子，被他牵着鼻子走。

就在即将旋转的一刻，他凑到耳边说，“你和米仓凉子在一起了吧。”

紧绷的身躯逐渐僵直，远处带着鼓点的音乐也渐渐消失，只有他的话还在耳里嗡嗡叫着。

“别停下来。”他加大了力道，身体完全被他甩出去，又马上被用力拉了回来。“平安夜那晚，我一直在看着你，那么用力地喊着她的名字，即使冲撞跌倒还是在找她，那一瞬间我就懂了。”

“我……我……”字堵塞在嘴边，被惊讶和担忧挡了回来。

“脚步不要停！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一时兴起，你们没有未来的，不管是作为两个女人，还是两个明星，你们的幸福只会止于开始的一刻，接下来会是面对压力无休止的争吵。我身边并不是没有喜欢同性的友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没有好的结局，只能溺死在痛苦中。有纪，我是为你好，趁感情还不深，和她分开吧。”

“柏原前辈，你说的对。”本来被封住的话语，突然被释放了。“我其实很久之前就想放弃这段感情了，可是总有一个叫做喜欢的东西一直在背后推着我，我逃不掉。我喜欢她逛街总是比观光客还新奇。我喜欢她兴奋时鼻子上的绒毛渗出的汗水。我喜欢她蹲在地上喂猫，短裤的褶皱翘起来像是跳动的尾巴。喜欢她在看电视时总是为了剧情和我打赌，赢了却没有要赌注，而是揉乱我的头发。喜欢她喜欢到如果内田有纪不是米仓凉子的，我的心会痛一下。喜欢她喜欢到如果米仓凉子不是内田有纪的，我的心会直接死去。”

我回视他的眼睛，停下了旋转的脚步，流动的舞者中只有我们静止着。

“音乐停了呢，舞蹈要结束了。”

他先是惊讶，头惆怅又无奈地把脸转向右侧，然后凝视着我，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拿你没办法。米仓在你右前方，周围全是他公司的高层，现在应该在应酬吧。等下去找她吧。感情上我完败了~”本来挺直的背部慢慢放松下来，轻轻耸了耸。“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当你们的挡箭牌，和柏原崇交往中的内田有纪，即使和米仓凉子过于亲密，也不会有人怀疑吧。”

“这样好吗？”

“反正我的出场戏份也不多，那就作为配角好好让我们的第一主角发光发热吧。我也不是那么喜欢你，如果真的喜欢你的话我不会放手的，所以不要有太大的负担。”

舞者们如潮水般褪去，他走进了人潮，只留给我一个温柔的背影。

米仓还在与人举杯换盏，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无论在哪，她的身边总是聚满了人，和一直避世生活的我格外不同，可我们还是相爱了。如果真的有一天，感情被发现了，我一定会……各种想法层出不穷，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有纪吗，好久不见还是那么漂亮。”他刻意加重了语调的起伏，谄媚成为了语言的外衣，听起来格外矫揉造作。

他堆着笑的脸和记忆中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重合在一起，我全身的毛孔都因此而气喘发作，隔着胸膛的心脏发出轰鸣，突突的太阳穴像狩猎中被射掉的禽鸟缠着身体猛地下坠。我强忍着呕吐感，捂着胸口，硬生生地挤出了声音。

“您好，好久不见。”

“怎么这么冷淡，我可是你的丈夫哦，我们一起上过床的，你忘了吗？”带着刺耳的笑声，他在距我不到一米的地方坐下。“以前你可是很乖又很热情呢~让你干什么都干，哈哈哈~”

“你来找我只是想说这些？我还有事，先走了。”

就在起身的瞬间，他看准时机拉着我的裙摆将我重新拉回座位。“别着急走呀，话还没说完呢，还有，不要有什么动作哦，谁知道有没有放进来哪个记者。”

“吉冈你……到底有什么事？我们早就离婚了。”从他手上拽出来裙子，尽量不让声音失控。

“听说你最近搭上了柏原崇，那小子不错啊。”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说过了，我们早就离婚了！”

“啊啊，别生气嘛，声音都大了哦。我就是好奇，那小子看上你哪里了？离过婚，又冷淡又没用，说实话和你在床上我可是很不满意啊~”

黑暗拉着我不断向下、向下，被他殴打和辱骂的日子又像梦魇般钻了出来。阵阵恶寒扫遍全身，不自觉地抱着双臂颤抖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谁来救救我？

见我不说话，吉冈秀隆更加起劲。

“你有告诉他你堕过胎的事吗？传宗接代是不是都有问题？”

“最近演的戏我也看了，那都是什么啊，现在是不是主角都演不了了？”

“所以我才说，女人真是没用，尤其是你。”

“不敢说话了吧，承认吧，你就是……”

他正说到兴头上时，一杯酒整个倾倒下来，黄色的香槟沿着湿透的头发一滴滴落在地毯上，使暗红的地地毯出浓重的黑。冷酒让吉冈打了个激灵，蹦起来大叫，“谁啊，往老子头上倒酒，想不想活了？”

不知何时在眼前的米仓凉子，拉了拉即将掉落的披肩，将稍显凌乱的刘海别至耳后，若无其事地摊手说道，“啊，真讨厌，我也是实在忍不住才这么干的。都警告吉冈先生你很多次不要四处打听我的消息了，人家对你真的没意思。前几个星期的跟踪我都没当做一回事，没想到你变本加厉从我身边的人下手。人家真的好怕怕~”

她泫然欲泣地撒着弥天大谎，还趁势蹲下抱住我，在我胸口不断蹭着。“有纪，在那边听到他问你的问题，我真的好害怕呢，心脏跳不停，同行中怎么能有这么可怕的人呢~”

人群渐渐围过来，一副看好戏的嘴脸，而我们，成为了今晚的表演者。

吉冈急地跳脚，颤巍巍地伸出指头，不断叫骂着，“她说谎，她……真的在撒谎，我……我只是在和我前妻内田小姐聊天罢了，谁会你这个睡遍圈子的女人感兴趣啊。”

前妻两个字让米仓的不满彻底爆发。她面无表情，优雅地缓缓靠近，眼中的气势如刀子般猛地插向吉冈，然后猛地扯住他的领带，嘴巴放在他耳边用着只有我能听到的冰冷声音说，“听说吉冈先生酗酒，最近醉酒打人的事情有点多呢，不知道如果有一大笔钱放在那些人面前，他们会不会出来说些什么呢？老实地承认然后滚蛋，不然明天的头条可有得好看！还有，前妻这个词我不想从你肮脏的嘴里听到第二遍。”

吉冈惊恐地瞪大双眼，明目张胆地威胁着实让他吓到了。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是这样一个欺软怕硬虚张声势的人。

米仓放开了他，脸上切换成笑容，故意拉起吉冈的手，“刚才吉冈先生小声向我道歉，我也跟他好好交流了一下，大家放心，他保证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是吗吉冈先生？”

他不情愿地甩开手，骂咧咧地离开，恍惚间好像听见什么“你给我等着”，不过有米仓在，我不会惧怕任何事。人们无趣地发出嘘声，接着回到歌舞升平的世界，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没发生似的。几个中年男人拿着酒和甜点安慰米仓，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脑中一定在想象今晚她会上谁的床。

想到这儿，我顿觉心中烦闷，挑了个角落位置重新落座。

“有纪总是呆呆地坐在角落呢，啊不对，应该是除了和柏原崇跳舞，就是呆呆地坐在角落。”

米仓递给我一杯酒，紧挨着我坐下。

“谁让知名女演员米仓凉子小姐太过忙碌呢，我只能和又帅又优雅地柏原前辈跳舞啦~”她把酒一口气倒进喉咙，气鼓鼓地撑起脸颊。

“我那是工作，你可是偷吃！以后不准和他跳舞，不准和他见面，不准和他说话，不准和他呼吸同一处的空气！”

“不呼吸还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不过凉子，你吃醋时可真像小孩子~”极力想憋住的笑容还是漏了出来。见我终于笑了，她也扬起了嘴角。

“那内田有纪小姐，愿不愿意和小孩子共舞一曲呢？”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跳得不好，在舞蹈上天赋为0.”

“哈哈，以后我要叫你笨蛋有纪。”她不顾及形象地咧开嘴，像是孩子听到有趣的故事，眉毛得意地跳动。不过，转而摸摸我的头，温柔地说，“没事，我们就跳我们自己的舞就好，我在意的是和你跳，只要你在我身边，即使站在那里都是开心的。”

她的话带着催泪的作用，让今晚的不安痛苦焦躁抑郁全部化为泪水流泻下来。隔着泪水的薄膜将此刻的她深深印在心上，喜欢她的理由从此又多了一个。

米仓的指头轻抚眼睑，替我擦掉泪水。她没有多问，只是笑着紧握住我的手。

“那走吧，我的公主。”

就在起身的瞬间，她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到原位。

“怎么了，不是要跳舞吗？”

“耳朵凑过来，我有事想和你说。”

我侧过头屏息等待。大厅中间的舞者们随着节拍变换脚步，欢乐的气氛感染了所有人，就连一旁的侍者的手指都忍不住雀跃。不远处的妇人们互相翻看彼此的手链戒指，似乎拥有最贵首饰的人就能享受今晚所有的艳羡。酒塔前的男人高谈论阔，一副了不起的派头，仿佛弹指间就能影响日本的经济。还有光鲜的女人，落魄的男人，尊崇的老者，礼貌的孩子。而米仓，却只把我放入眼中。她用手挡住半边脸，轻轻在我耳垂上落下一吻。

“你今天真的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