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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虞凯按下开关，黑暗吞没了整个办公楼，拖着疲惫的身躯，出了公司大门，走向熟悉的公交站，今天，他又是工厂最后一个下班的人。

公交站处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无私地播撒着光明，给了虞凯一点温暖。周围是空旷的田野，杂草丛生，尽显这片工业区的荒凉，天空黑的很纯粹，少有星光，像是一块干净的黑色幕布，往远处看，依稀看见市中心的红绿色彩，能想象的到觥筹交错和男欢女爱。

虞凯看了看表，他是掐着时间下班，他等的518公交以往八点半就会到，现在超了十分钟还未见到影子，难道是我错过了？虞凯心中隐隐有些焦急。

宿舍离公司并不近，有十多里路，要是错过这辆末班车，就不得不打车回去，但打车就要花上五十块钱，让虞凯很心疼，再者，这偏僻的地方能不能打到车都是个问题。

可能是路上耽误了，再等十分钟，再不来的话就打车，虞凯咬咬牙，给自己定个等车时间，随后便开始浏览起手机，盼望时间过得快一点。

也许是入秋，昆虫失去了欢叫的兴致，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夜风摩擦杂草的沙沙声，“滴答”！一滴雨水落在手机屏幕上，虞凯心头一跳，一看时间，九点了！自己光顾着看手机，竟把时间给忘了！

虞凯心中一阵懊恼，伸着脖子往道路尽头看了看，没有期待中的公交车，只有一团浓重的黑暗，连路灯的光线都照不透这夜色。

虞凯胆子很小，脖子一缩，赶紧用手机打车，但没有司机马上接单，虞凯抬头，天空泛着不健康的红色，不见一丝星光，往远处看去，也看不到市中心的红绿色彩了，只有深沉的黑暗，黑的让人心悸，黑的让人窒息。

黑红交织的天空让虞凯心中有些慌乱，仿佛自己被置于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四周的黑暗里好像有一双双眼睛盯着灯光下的自己，虞凯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心中狂喊：快接单啊！

叮！有司机接单了，虞凯心中一喜，总算有了着落。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引擎声传入虞凯耳中，虞凯一转头，道路尽头，一辆公交破开浓重的黑暗，向虞凯缓缓驶来，不知是四周黑暗的缘故，公交车上的518数字显得尤为鲜红。

虞凯心中终于石头落了地，取消了手机中的打车订单，心中为省下了五十块钱而有点小窃喜，在雨滴渐渐变大前，虞凯如愿以偿的跳上了回宿舍的公交车。

投完两个硬币，虞凯扫了一眼车厢，四五个乘客三三两两的坐着。最前面的是一个又矮又瘦的男子，弓着背低着头坐在爱心座上，男子后面是一个长发女子，侧着头看着窗外，长发挡住了脸。

车厢右后第一排坐着一个颇为强壮的中年女子，脸色黑红黑红，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虞凯，她后面坐着个看不见容貌的男子，他用帽子和围巾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呆滞的眼睛看着窗外，车厢左后第一排最靠近后车门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年轻人，卫衣帽子戴头上，身体坐的笔直，一丝不苟，身前抱着一个鼓鼓的背包，脸上带着一副白色的猫脸面具，像是虞凯在某部动漫里看到的面具一样，这人要放在白天，应该是刚从cosplay现场回来的年轻人，但放在大晚上，让虞凯有点毛骨悚然，尤其是面具眼睛处两个黑洞中黝黑黝黑的，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

虞凯没在意，直接坐在前排两侧的座位上，隔着一个位置坐着一个老婆婆，拿出手机，开始浏览起来，虞凯是在终点站下车，还有差不多四十分钟的车程。

哗哗哗，车外的雨意外地开始下的大起来，雨滴打在车上“砰砰”作响，绽开一朵朵雨花，映照这洁净又肮脏的世界，被雨声吸引，虞凯怔怔的看着窗外，浓重的黑暗的和密集的雨滴好像包围了整辆车，根本看不清外边的一丝景象，只有机械冰冷的语音播报中才能得知自己的位置，外面的极致黑和公交中的光明让虞凯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今天回宿舍要被淋成狗了，虞凯心中默默地想着，可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根本没说今天晚上会下这么大的雨啊，果然天气预报都不可信，虞凯皱了皱眉，赌气的想把这个APP删掉，结果手机像是运行不流畅，就是删不掉，虞凯心中烦躁起来。

突然冷不丁的一阵寒意袭遍虞凯全身，汗毛倒立，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萦绕心头，虞凯抬头，心跳一滞，差点破口大叫起来，公交车上的后视镜中，虞凯看到司机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自己，仿佛想咬下他的肉来。

“你看我干嘛，开车看路啊，下这么大雨。”虞凯小声对司机说道，似乎打破这车上的平静会有什么不好事发生，司机听到虞凯说话，也不看他了，开始专心开车。

虞凯开始打量司机，之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司机浑身湿透了，衣袖和裤管那里一直在滴水，好像他坐在车里却一直被雨淋着，他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青筋突出，一副非常紧张的样子。

好奇怪啊这人，什么鬼嘛！虞凯移开目光，开始偷偷打量其他乘客，车厢最后面那个包裹男还是老样子，呆呆的看着窗外，坐在他前面的中年女人看到虞凯看过来，咧开大嘴笑了笑，能看到女人嘴里只有零星的几颗牙齿，笑容丑陋及恐怖，虞凯看的恶寒，干笑一下赶紧转移视线。

那个面具男也没什么变化，只是鼓鼓的背包动了几下，似乎里面有什么活物，再看近些爱心座上的长发女，她不再看向窗外，但她的脸还是被长发挡住了，像是某部鬼片里的主角，看的有些瘆得慌，不会她没有脸吧，虞凯止不住的想。

那个驼背男头更低了，好像要陷进自己胸膛里，但虞凯看到他的眼睛一直在往自己方向使劲向上翻，似乎他的头被什么东西按住了一般，虞凯心中的恐惧一点点被放大，这一车坐着人都特么不正常啊！

虞凯强忍着好奇心想去打量身边的老婆婆，怕一转头看见个难以想象的东西，越是忍着，好奇心就越重，就在虞凯转头看的时候，车里的灯突然熄灭，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幽幽的光照着虞凯的脸，虞凯本能的关掉手机屏幕，光线暴露着的脸会被周围奇怪的人盯上。

一股不安的情绪不断攀升，虞凯偷偷的打量四周，黑漆漆的啥都看不见，突然，有两颗飘在空中像是发光的夜明珠成为了车中唯一的光源，虞凯死死盯着两颗小夜明珠，清晰记得那里坐着的是面具男。

突然亮光照来，车顶灯恢复了工作，虞凯松了一口气，这口气刚呼出，虞凯被吓得叫了起来，心中的恐惧再也压制不住了，后视镜上的司机完全变了样，头上没有了一根头发，脸部发白肿胀，眼睛的瞳孔缩成了米粒大小，其他全是眼白，透过后视镜死死盯着虞凯，怨毒的眼神仿佛能射出钢针。

虞凯失语，吓得直往后退，不料一只白的发亮，瘦的只有骨头的手抓住了虞凯胳膊，瘦骨嶙峋的手臂爆发的力量大的出奇，虞凯怎么也挣脱不掉，一股切身的冷意从胳膊处传来，虞凯看向手臂的主人，身边的老婆婆，只见老婆婆豆皮一般的脸皮叠在脸上，甚至有一块脸皮藕断丝连，半连在脸上，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还有黑色的血管在不断扭动，像是一条条蛆虫。

可怜的虞凯怕是这辈子也忘不了这幅面孔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虞凯强忍吐意，不料后面的长发女开始呕吐起来，哗啦啦一下，有半脸盆不明液体从长发女口中吐出，其中还夹杂着黑色水草，甚至有几条腥臭蹦跳的活鱼。

虞凯想大声叫喊发泄自己的恐惧，但身体不可思议的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从手臂处传来的寒冷开始蔓延全身，面前的老太婆眼珠冒着幽幽的绿光，诡异的笑着，尖锐的声音似乎是在高兴的呻吟“好久没有见到这么鲜嫩的了~”，

虞凯的脖颈感觉到丝丝凉意，但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脖子，身体开始止不住的往后倒，背后的长发女似乎有无尽的头发，纷纷往虞凯身上缠去，虞凯甚至看到那个中年女人像是蜘蛛般挂在手扶杆上，大嘴咧开，双眼向两边歪斜，朝着他笑。

只不过虞凯已经开始感觉不到恐惧，五官开始剥离，黑暗如潮水般涌来，世界和光明在离他远去，自己这是要怎么啦~  虞凯的眼皮开始合上

“喵~”突然一声石破天惊的猫叫在虞凯脑子中炸开，嗡的一声，黑暗退去，远处的光明画面渐渐充满眼帘，一切景象又开始变得真实起来。

虞凯甩了甩头，看着平静的四周，司机还是在紧张的开车，身边的老婆婆也没有脸上掉皮，长发女，中年妇女都好好的坐在位置上。

怎么回事？自己做了一个噩梦？虞凯抹了把冷汗，瞥了一眼，看到那个面具男的肩膀上，不知何时坐着一只大猫，浑身黑亮，只有四只脚雪白雪白，背后甩动的尾巴像是一条灵蛇，更奇特的是它的一只眼睛海蓝海蓝，像是大海深处最洁净的宝石，另一只眼睛像是盲了，雪白白的，毫无生气。刚才就是它在叫？

“前方到站洪湖监狱，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冰冷的语音播报响起，虞凯不想再思考这么多，他宁愿淋雨走回去，也不想在这诡异的公交上呆着了，车中低的离谱的温度让虞凯直哆嗦，战战兢兢地向后车门走去，余光中虞凯注意到似乎全车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虞凯心提到了嗓子眼，拼命地按着下车键。

出人意料的，其实也没怎么出乎虞凯意料，车子在经过公交站的时候突然开始疯狂加速了，强大的惯性让虞凯狼狈地摔在冰冷的车上，司机开始发出奇怪的低吼和不明的言语，虞凯混乱不堪，无法分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不敢喊司机停车，只能无助地坐在地上缩成一团。

虞凯使劲地把自己缩成一团，眼睛四处乱瞟，担心四周的乘客突然“变异”向自己下手，不过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四周的乘客都安分的坐在那里，只有那个司机还不断在不明言语，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虞凯瞳孔焦聚，盯着公交车外面的大后视镜，镜子照应着有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在车后面追赶，挥手叫着，似乎想上车。这是什么人啊，虽然没有什么参照物，但虞凯感觉车速不会低于四十码，后面那个人居然还能死死追着，这已经不能用正常眼光看待了。

虞凯虽然害怕，但脑子开始胡思乱想，天马行空起来，假设自己现在是在做梦，车上的人都是怪物，司机的反应明显是在害怕追车的怪物，所以现在自己是被卷入到怪物斗争中了？

虞凯偷偷向上打量面具人，想看看哪里有夜明珠，面具人还是腰板笔直，一动不动，肩上的猫似乎也继承了面具人的冷傲，神色肃然，但会时不时瞥一眼虞凯，似乎在想哪里来的弱鸡？

不一会，后视镜上的雨衣人已经不见，似乎是没有追上，但车速依旧没有慢下来，虞凯现在在思考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回家，或者如何从梦境中醒来？

突然，车顶上传来轻微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车顶上，虞凯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应该不会，应该不会，虞凯心里默默祈祷。

“我说~”虞凯支棱起耳朵，车顶上似乎有什么人在说话，随后“嘶”一声响，一道亮光闪过，像是一道雷霆，车里开始有水滴下，虞凯哆哆嗦嗦向上看去，车顶上有一道一米多的裂痕，像是被什么劈开，又是“砰”的一声，一只手突然从裂痕中一拳打进来，在虞凯充满惊恐泪水的眼睛注视下，车顶硬是被掀开，狂风和暴雨终于找到宣泄的口子，疯狂往车里涌来，车里的灯瞬间就熄灭了。

虞凯歇斯底里的大叫被狂风淹没，外面不透一丝光明的天空第一次被闪电照亮，站在车顶上的身影毫不犹豫的跳入了车中，就落在虞凯面前。

“我说，”那个雨衣人撩下帽子，露出一张清秀阳光的脸，要不是他手上亮如白龙的三尺剑，虞凯就真认为他是想上车的乘客了“公交车不等乘客，是想被投诉吗？”雨衣人语气轻松，但车上不少人都开始哆嗦不已。

很快，虞凯就注意到之前黑暗中的两颗夜明珠是什么了，一颗是那只雪白的猫眼，还有一道亮光来自从面具人右眼，那只猫似乎注意到虞凯盯着他们，目光扫来。

猫的一只眼在这黑暗中像是耀眼的太阳，另一只则泛着幽蓝的光泽，给虞凯感觉是神圣的高等动物，这特么什么啊~虞凯连滚带爬跑向车尾，缩成一团，在他眼里，车上的一群妖魔鬼怪应该不会跟他一个凡人作对。

实际也跟虞凯想的一样，每个人来这趟车都有自己的目的，现在根本没人关注这个混进来的虞凯。

车子也停下来了，车外只听得到雨声，没有一丝光亮，车内被刚进来的雨衣人手中的剑照的雪亮，不过雨衣人马上收了起来，车内就只剩下面具人和猫的瞳孔光了，整辆车像是悬浮在黑暗中。

可能是雨衣人进来的缘故，车内虽然涌进狂风夹杂暴雨，但虞凯却感觉温度在缓缓上升，

雨衣人走向司机，司机更加紧张了，本就在不停滴水的身子像是开了水闸，肿胀的身体渐渐缩小，雨衣人把手贴在司机后背，俯下身子，将自己秀气阳光的脸靠向司机被水泡的发白的头，像是两个亲密的朋友，轻吐话语：“继续开车，不然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哦。”

此时的司机早就没了之前的狰狞，雨衣人炽热的身体像是一个熔炉，几乎要将他蒸发掉，只盼着雨衣人能赶紧将自己背后的手掌拿开。

哆哆嗦嗦的踩下油门，车子又缓缓前进了，出于好奇，司机余光瞥了眼雨衣人，雨衣人澄澈的目光流光斗转，深处似乎还有几道亮光舞动，不敢再看，司机把头深深埋进胸膛，开车根本不需要眼睛。

雨衣人心情似乎很好，拍了拍司机，走向后车厢，两旁的乘客跟他对视后纷纷低下了头，雨衣人最后坐在了包裹男旁边。

车缓缓向前驶去，渐渐地，车窗外的世界有了光亮，原本黑的密不透风的天空开始夹杂着一缕缕柔和的光，风渐渐地小了，但雨还是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公交车此时却停了下来，哆哆嗦嗦的司机怎么也不往前开了，虞凯偷偷伸着脖子看向窗外，车子似乎开到了一座大桥上，此外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哪里。

雨衣人看到车子停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车上的其他乘客支棱着耳朵一听，吓的炸毛，在虞凯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化成一缕缕黑烟四散逃开，很快融入了黑暗。

雨衣人也不追，在座位上坐得很稳，不一会，四周悄无声息的亮起几朵白光，随后传来及其怨毒的惨叫，虞凯捂着耳朵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绝望与痛苦。

车里一下子又陷入了寂静，虞凯偷偷观察，面具男和他肩上的猫此时站在了车的前端，挺拔的身姿犹如一杆标枪，透着公交车大大的前玻璃不知在看外面的什么东西，而雨衣人则站在包裹男面前，摩挲着剑柄。什么鬼，他们动起来怎么一点响动都没得，虞凯觉得还是把头埋起来比较踏实。

包裹男轻叹一口气，脸上的围巾纷纷挑落，帽子也不知去哪了，露出了一张阴柔饱满的脸，细看他的脸庞，你会发现他的肌肤如同婴儿般丝滑稚嫩，眼睛更是宛若新生，漂亮至极，然而本该是鼻子的位置却是平坦一片，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你们真的不该来这里，真的~”包裹男的声音很空灵，语气充满着浓浓的惋惜，似乎是设身处地为雨衣人和面具人着想，像是失散几年的兄弟。

“奥？听你的语气好像认识我们？”雨衣男依旧是标准灿烂的笑脸，对他来说似乎就没什么难事，就算是面对敌人也是一副和善的面孔。

“你们很不错，在这虚幻的尘世中能磨砺到你们这一步很难得，不仅经历到了亚生活境，你们还很有想法，开始尝试未知的境界，不过最让人吃惊的，还是你们的年龄，倘若将来你们能得到更优质的生态位，怕是可以问鼎四极天王。”包裹男虽然面无表情，但语气中透露着浓浓的赞赏。

雨衣人缓缓收敛笑容，“你不仅认识我们，似乎还很了解，还有，我总觉得你的很令我熟悉，似乎。。。”

“似乎什么？似乎觉得我就是你吗？”雨衣人咧开嘴，挤出和雨衣男一模一样的笑容来，更惊奇的是，在他手指搓揉下，他的脸庞开始变化，头顶生发，鼻子除缓缓凸起，不一会，竟变得和雨衣人分毫不差，就连神情说话语气都惟妙惟肖。

“好久不见了，秋水剑圣，”包裹男声音变得和雨衣人一模一样，“还有你，”包裹男看向面具男，“小转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