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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宫宴|

丹桂飘香，转眼便是中秋佳节，为郡主一行接风的宫宴也正好安排在了这个团圆夜。宫里天还未亮便开始了忙碌，各个宫殿都有条不紊地筹备了起来。

羽然这边也没闲着，这不，正往嘴里塞枣子呢。阿琮一边为她打理长发，一边赞道，“郡主这一头乌发柔顺飘逸，配上皇后娘娘送来的头饰，真是宛若天上的仙女呢！”

羽然闻言抽空瞅了眼镜子，傻乐起来，“嘿嘿，是还挺好看的！”说着便去够下一盘点心，不想手却被人打了一下。

“吃吃吃，你除了吃还会干些什么。”原来是宫羽衣先一步梳妆完毕，过来盯她的梢。

“嘿嘿，姑姑，我这嘴还能说会道呢！大家不是都说嘛，北燕的重华郡主比狗都烦。”

宫羽衣在心里翻了个优雅的白眼，说道，“你以为这是夸你呢吗？你给我听好了，今日的宫宴，是你来大梁后的第一次正式亮相，万万不可错了礼数，失了我北燕的颜面！”

“国都亡了一半了，哪还有什么颜面⋯⋯”羽然小声嘟囔着，却还是被宫羽衣听得一清二楚，“羽然！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先皇唯一的血脉，站在大梁的土地上，你就是北燕的脸面，你的一举一动都要彰显我北燕的气度！”

“好啦好啦知道啦，我一定会乖乖听你话的，别生气啦姑姑，快看看我好看嘛？”羽然又拿出撒娇的老路子，扯着长公主的衣角晃个不停，这才让她收住了继续训话的念头。宫羽衣替羽然理了理耳坠，又将她颈间的项链正了正，笑着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好看的。算算时候也该出发了，走吧，让他们好好见识见识我北燕女子的风采。”

那厢宫宴已经开始，臣子妃嫔们皆已入座，萧老王爷一如既往地坐在梁帝下首，倒是他两位儿子坐得远了些，与其他几位公子哥自成一圈，用梁帝的话说便是“让年轻人在一起乐呵乐呵，省得跟我们这些老头一块儿发闷”。

吕归尘难得被一盘菊香蟹吸引了注意力，无奈自己的弟弟在旁边一直絮絮叨叨念个不停，一会儿是那首辅家公子多废柴，都经不起他两拳头；一会儿又是怨父亲迂腐，不止打了板子，还要罚他入太学修习文论，美其名曰“修身养性”；要不就是嫌重华郡主半天不来，“分明不给我大梁面子”⋯⋯诸如此类，愣是没住过嘴。

“传——郡主——”好不容易听见侍卫宛如天籁一般的通传声，身边的人这才安静了下来，与他一同朝大殿门口望去。只是这一望，便再无半点声音。

为首的是几天前便在殿上见过的长公主，依旧是一袭盛装，明艳逼人。而她身侧跟着的女子，只一身白色拖地长裙，却美得不可方物，甚至让天上的月色都失了几分光辉。那女子容貌艳丽却不轻佻，柔美之中有带有一股英气，放在他人身上稍显清淡的烟罗纱裙反倒衬得她愈发灵动。也正是这样一个女子，才让诗书中所谓的“明眸善睐，顾盼生辉”都有了画面感。

“羽然见过皇上，祝愿皇上龙体康健，心想事成。”直到那少女下跪行礼，清脆悦耳的声音才让二人一同缓过神来——竟然是她！吕归尘这才想起来，原来前些日子送他仓鼠的少女便是重华郡主，他未过门的妻子；而萧平旌，自街上惊鸿一瞥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忘记过这张脸，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四处打听，没成想又在这里碰见了，这才知道她便是重华郡主，也是⋯⋯他未来的嫂嫂。

二人各怀心事，竟都未察觉到对方的异常，直到那少女走到他们身边入了座，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我们又见面啦！”羽然喜滋滋地在世子身边坐下，朝他打了个招呼，再往他另一侧一瞅，不由得吓了一跳，“哎？你是那个⋯⋯你们俩怎么长的一模一样啊？”这一句，倒是冲着萧平旌去的。

吕归尘最先反应过来，解释道：“上次匆忙未曾介绍，我叫吕归尘，这是我的弟弟，萧平旌，我俩是双生子，自然长得比较相像。”

“我说呢，怎么换了身衣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哎？不对，既是双生兄弟，那你俩为啥不同姓啊？”羽然问着，突然又倒吸一口冷气，“嘶⋯⋯我知道了！”随后露出一副“老王爷真不容易啊这是被绿了吗”的神色。

萧平旌见她满肚子坏水的样子，也恢复了正常的脾性，“收收你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瞎想什么呢！我大哥自小养在琅琊山，是琅琊阁的老阁主替他改了母姓。我们兄弟俩，一个从父姓，一个从母姓。”吕归尘倒是没恼，只在一旁温和地笑着，朝羽然点了点头。

羽然这才知道自己差点误会，忙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权当赔罪，只是还没等兄弟二人反应过来，她便一口全干了，很是一副豪爽做派，“我先干为敬啦！”

紧接着她又冲着吕归尘挑了挑眉毛，问道，“哎，我家小羽毛可还好呀？”

“小羽毛？”

“就是我送你的小仓鼠啊！你不会把它吃了吧！！”羽然急得快要跳起来，“那可是我亲手养大的！”

吕归尘闻言差点笑出了声，他好歹是堂堂世子，再怎么饿极了也不至于把仓鼠拿去烤了吃，“原来它叫小羽毛啊，我没养过这东西，便交由下人照顾了⋯⋯既是你这么珍重的宝贝，为何舍得拿来送我？”

羽然毫不介意地坦白了自己的心路历程，“你看啊，等咱俩成了婚，我不就成了世子妃了嘛，那小羽毛自然又能回到我身边啦！当初姑姑说给你的见面礼一定要慎重挑选，万不可马虎，我便把我最珍爱的小宝贝拿出来啦！”说完又小声重复了一遍，“反正到最后都是我的！”

这回倒轮到萧平旌发笑了，“你一个小姑娘张口闭口成婚的，害不害臊，你知道成婚是怎么回事吗？”

羽然一听立马炸毛，“我当然知道啦！成亲就是一男一女行过礼入了洞房，颠鸾倒凤一番，就算是成婚啦！”

听她如此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倒叫吕归尘闹了个大红脸。他早年跟在老阁主身边习读了不少医书，对于床笫之间这种事，或多或少也知道些皮毛。反倒是萧平旌，平日虽然顽皮了点，但行的多是些调皮捣蛋之事，好不容易到了启蒙的年龄，又被父亲扔去兵营里历练，对于这男女之事，还真是一概不知。这不，趁着吕归尘脸红发懵之际，萧平旌一个秃噜嘴便问了出去，“行礼入洞房我听过，这颠鸾倒凤是怎么个仪式啊？”

吕归尘闻言惊得寒毛都立起来了，生怕这二位再说出什么胡话来，正待喝止，却听羽然脆生生地答道，“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啊！那新娘子喜服上绣着鸾鸟凤凰，这你总见过吧？待到大婚之夜，把那礼服倒挂在床头，便是颠鸾倒凤了呀！仪式感懂不懂？嗯？”

看着萧平旌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吕归尘竟不知该不该让这二人继续误会下去，罢了罢了，误会就误会吧，这两位到底还是孩子啊⋯⋯一场宫宴，便在一左一右两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中落下帷幕，而三人真正的纠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