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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暴源石投掷手

【On&Missing】BloodyMary

cb向,含elkon,JM(都是cb向其实,无所谓啦...

纯拉郎+纯乐子文,很长,但是一发完

禁转出,尤其是微博

 

 

忘了在什么文里看到的au,(类似吸血鬼设定吧)大概是有三种人,战斗力很强需要定时喝血的血主、造血能力和自愈能力很强的血佣和普通人

【1】

娄运峰来到酒吧门口,看到门上赫然贴着“血佣权益保护协会,已包场”“血主不得入内”,不由得再次感慨刘青松实在是无聊,再一看,林炜翔和赵礼杰两个血主还一左一右坐在门旁的地上,更是让好笑程度加倍。“林士长、赵士长,你们怎么在这?”

林炜翔咕哝了一句什么,听起来像“刘青松让我来看门的”。赵礼杰拿着一个已经快见......

cb向,含elkon,JM(都是cb向其实,无所谓啦...

纯拉郎+纯乐子文,很长,但是一发完

禁转出,尤其是微博

 

 

忘了在什么文里看到的au,(类似吸血鬼设定吧)大概是有三种人,战斗力很强需要定时喝血的血主、造血能力和自愈能力很强的血佣和普通人

【1】

娄运峰来到酒吧门口,看到门上赫然贴着“血佣权益保护协会,已包场”“血主不得入内”,不由得再次感慨刘青松实在是无聊,再一看,林炜翔和赵礼杰两个血主还一左一右坐在门旁的地上,更是让好笑程度加倍。“林士长、赵士长,你们怎么在这?”

林炜翔咕哝了一句什么,听起来像“刘青松让我来看门的”。赵礼杰拿着一个已经快见底的血包,双眼无神地说:“到贤哥这不是不在嘛,田野哥只能让汭璨哥来看住不让有血主跑进去作乱,然后汭璨哥就把活甩给了我,我本来想和炫君哥——反正你直接进去就好。”

娄运峰忍不住同情他们:“需要我给你们点血吗?”

“娄副科长,你人真好。”赵礼杰真诚地说(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但是算了吧,都‘权益保护协会’了,别让我变成现成的反面教材......”

娄运峰决定放过他们。酒吧里很热闹,熙熙攘攘挤着的都是老熟人。“太好了,娄运峰,我就知道你会来的。难得能放松一晚。”刘青松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毕竟这里没有那些需血者令人恶心的臭味和冒犯的目光!”

娄运峰感到莫名其妙:“什么是‘需血者’?”

“就是血主。至于我们血佣,我认为应该改叫‘供血者’。”刘青松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口气说,“你不觉得血主和血佣这两个称呼具有剥削意味?就好像我们是他们的奴隶一样,联盟把我们集中过来做文职就是为了让我们当移动血包一样天天给他们吸血满足他们动物般的生理需求——”

“——难道我们不是么?”付明航刚说完就看到刘青松刀人般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肩膀,“我的意思是,从我们这拿血总比去祸害普通人好吧......”“能不能多少有点自尊心?”刘青松凶巴巴地骂道,“这就是我搞这个协会的原因,我们必须拧成一股绳!不利于进步的话不要讲!”

娄运峰决定装聋作哑。他和联盟以及自己新血主朴载赫都签好了白纸黑字的契约,一方负责提供血,另一方负责保护他的人身安全。而且,娄运峰不无悲哀地想,联盟高层全是血主,就算他们违约了我们又能把他们怎么样?

“刘少最近心情不好,可能是...”老油条田野拿着一杯金菲士走过来低声偷笑着说,“不谈那个,我给你介绍一下刚进来的新人,小骆!”他从旁边的人群里薅出来一个人,“骆文俊啊,来提前见一下联盟今年的最佳文职,你未来的领导,娄运峰。”

骆文俊(带着新人特有的清澈的愚蠢)一脸不情愿地和娄运峰握了握手:“您好,娄副科长。”“小骆啊。”另一个老油条史森明凑过来嬉皮笑脸地说,“你知道我们文职这的规矩,工作的时候必须称职务!换言之什么呢,没工作的时候不许称职务!你再来一遍?”

骆文俊年轻的脸上呈现出三分不解,七分忍耐:“呃......你好,娄...娄运峰?”

“你好,骆文俊。”娄运峰嘴角抽动着说,“欢迎来到牢笼!”

骆文俊的脸上变成了三分疑惧,七分无语。“能不能不要戏弄新人?”刘青松不耐烦地说,“骆文俊啊,你也知道我们供血者数量实在是少,考不考虑加入这个创立的协会?”见他一脸抗拒,刘青松舒缓了一下表情,循循善诱地说:“我们的宗旨是扭转联盟里不平等的现状,帮助大家摆脱需血者的剥削,拿回本属于我们的权利......”

“我没觉得我的血主对我不好——”

“——是需血者,不是什么血主。”刘青松失望地摇摇头,“你被他们洗脑得很严重。你缔约的需血者是谁?”

周围几个人突然偷乐起来。娄运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赵嘉豪。”骆文俊老老实实地说。

“我和赵嘉豪不太熟。”刘青松皱起眉,“但是娄运峰很熟,准确的来说呢,他是赵嘉豪的前任供血者,他们以前好得穿一条裤子呢。娄运峰,你觉得他怎么样?”

娄运峰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被人和赵嘉豪组CP,但现在看着一圈人看乐子的眼神还是不由得头大。骆文俊吃惊地瞪着他。难道赵嘉豪没说过他和自己的关系?娄运峰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逗逗年轻人的欲望。“梦梦他人真的很好的。”他压着嘴角说,其实他几乎没这样子叫过赵嘉豪的小名,“刘青松,他和梦梦看来也是各取所需嘛,谁说一定是不平等的关系?”

周围人哄笑起来。骆文俊一副噎到了的表情。这小子看来是被拿捏的死死的,娄运峰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赵嘉豪,你罪大恶极啊!

刘青松(用一种相当不赞成的目光瞥了他们一眼)终于决定放弃这段快要进行不下去的对话。“松哥,没事的话我,我先走了。”骆文俊干巴巴地说,端起酒杯连跑了。史森明一副要笑出声的表情。

“这就是年轻人吗?”田野锐评道,“看来你们在创造一种很新的职场关系......”

*所有职称与现实无关

 

【2】

第二天骆文俊来办公室报道的时候神色如常。娄运峰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几个太不正经?”

见骆文俊一脸“这还用问”的神情,娄运峰忍不住笑起来:“哎呀,我们血佣不都是平等地在联盟里做牛做马的,那些什么职称和血主的一比都是虚的。你看田野田科长,不到三十岁就是正科级,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关系?”他拿出一包咖啡条,忍俊不禁地说,“啥关系都不需要!零待遇,零权力,每周还要老老实实抽血交血库去,这不是牛马是什么?所以你也别拿我们当领导......”

骆文俊肉眼可见地耷拉了下来:“嗯,那我们是干什么的?”

“管理血库数据。”娄运峰拿起开水壶,“但凡有一点技术含量,也不至于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

“呃,这个办公室一直都是只有两个人吗?”

“你猜你为啥被分配来这?”娄运峰说,“因为田科长上个月调走了,剩下我成光杆司令了!谁在敲门?”

骆文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回到了工位上,作出两眼盯着文件的样子。几个穿着像汽修工的血主走进来。“不是吧娄运峰,你喝速溶咖啡?”白家浩笑嘻嘻地说,“这么没品?”

“说了多少遍,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

“你在工作?我怎么不信啊。”口音很奇怪的徐进赫一屁股坐到娄运峰的旋转椅上,开始转圈圈,“运峰啊,我们几个下个月的用血量还没批下来吗?我们会饿死在任务半路上的。”

“你再折腾那个破椅子小心爆缸。”娄运峰提醒道,“你是猪吗徐进赫,你那个食量?田野来都不敢批下去!”

“咳。”一直沉默的朴载赫清了清嗓子。“你别急。”娄运峰对他的缔约血主说,从桌子底下掏出工具娴熟地开始采血。连着导管的针头扎进静脉里,很快血包便接满了。娄运峰甩甩手递给朴载赫,胳膊上的小创口没一会已愈合如初。白家浩看着血包一脸毫不掩饰的馋样:“娄运峰,能不能给我也来点,你知道的,人造血浆简直不是人喝的。”

“那血库这个月给你批的呢?”娄运峰没好气地举起咖啡杯,“别告诉我你已经喝完了!”

“宿冻的哪有新鲜的好。”白家浩死皮赖脸地说,“而且我只想喝你的!”

徐进赫猖狂地大笑起来(朴载赫一脸困惑地看着他),角落里的骆文俊神情相当复杂。“卧槽,好踏马恶心!369,活该你找不到契约血佣!”娄运峰差点没呛到,感觉自己的喉咙都要被烫出泡来,“呕,咳咳咳——能不能别在新人面前败坏我的形象?”

“你们科室居然还能有新人。”白家浩显得格外吃惊,“你好,小兄弟,我是不是在陈泽彬家见过你?”

“你是陈泽彬的朋友?”骆文俊期待地问,“他是我哥们!”

“朋友?正相反,我和陈泽彬还有点过节嘞。”白家浩不无遗憾地说,“不过俗话说的好,男人之间没有隔夜仇......”

     见骆文俊一副已经对自己的新领导和新领导的狐朋狗友绝望透顶的表情,娄运峰忍无可忍地吼道:“滚滚滚!快从我的办公室里消失!再不走我劝上面否掉你们以后所有申请!载赫,你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就好,别带这两个沙兵过来!”

 

【3】

    “你居然被分到峰峰那个科室,这也太巧了。”赵嘉豪一袭翩翩白衣站在靶场中央,端着枪笑眯眯地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能说实话吗,哥哥。”骆文俊斟酌着说,脑海里开始回忆娄运峰鼻翼两侧的法令纹、睁不开的小眼睛和很可惜的身高,“我...不太喜欢他。”

“为什么?”赵嘉豪数出十颗子弹,一脸无辜地问,“峰峰人很好的。而且当时我能进联盟还是他引荐的。没有他帮忙我坐不到这个位置。”

骆文俊吃惊不小:“啊?是他推荐你的?可是他还在背后说你坏话!”

赵嘉豪把子弹上膛,带上隔音耳塞:“哦?峰峰说我什么坏话?等一下,欧恩,先等我打完这一轮好不?”

骆文俊捂上耳朵。赵嘉豪稳稳地扣动扳机,枪声在靶场里回响,两个十环,七个九环,一个六环。年轻的血主摇摇头摘下耳塞。“他昨天下班的时候...说他当时之所以...不要你当他的血主。”骆文俊担忧地观察着赵嘉豪的微表情,“是因为他觉得你实力和荣誉都比不上朴载赫。哥哥,我不想随便质疑别人,但他怎么能这样说?”

赵嘉豪一听就知道娄运峰在拿他开玩笑:他们两分开和朴载赫外派来这块辖区中间隔着老长时间呢,于是忍不住乐起来。逗年轻人玩确实怪有意思的,尤其是骆文俊这种心情都写在脸上表现在语气里的。于是他使劲绷住嘴角,故作遗憾地说:“我确实还有很多要向朴尉长学习的。我知道我和很多人比都有不小的......”

“不!”骆文俊皱着眉头说,“你不比任何人差!你看看,你打靶比陈泽彬和彭立勋强多了。”

“别尬黑!”旁听了好久的彭立勋说,“我只是比较喜欢近战!”

“我也是。”陈泽彬说。

“近战之间亦有差距。”赵嘉豪说,“如果说勋至少还是会使用冷兵器,彬就是纯纯肉搏了。什么年代了还在战斗的时候耍拳击?”

一群人哄笑起来。看着身边可爱的、友善的,亲密的朋友们,骆文俊如沐春风,感觉自己心情好起来了不少,可惜这种好心情只持续到赵嘉豪的通讯器响起来:“喂,峰峰,什么事?”

“嗨,梦梦。”娄运峰在另一头说,“骆文俊在你旁边吗?”

骆文俊带着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拼命地摇头,赵嘉豪心领神会地说:“欧恩没和我在一起哦~”

“你看我信吗?”娄运峰没好气地说,“骆文俊,接电话!踏马的关机是吧,你官威还挺大的嘞!”

彭立勋和陈泽彬幸灾乐祸地看着他,骆文俊极度不情愿地拿过通讯器,感觉像拿过一枚要爆炸的定时炸弹:“喂,什么事?”

“快回办公室!”娄运峰说,“上季度的出库数据出了问题!”

“今天是休息日!”骆文俊气急败坏地说,“而且我这周才来的,上个季度的问题不应该都是你和田科长捅出来的吗?”

娄运峰似乎被气得一口气没有吸上来。彭立勋和陈泽彬立刻对骆文俊肃然起敬(“好样的!”彭立勋用口型说)。赵嘉豪弯下腰捂着肚子简直要笑晕过去。过了良久,娄运峰才艰难地呼吸着说,“我数十个数,你踏马最好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通讯掐断了,骆文俊瞪着赵嘉豪的通讯器,很想一拳把它打爆。“我很欣赏你和领导说话的态度。”彭立勋看向他的眼神变成了极度钦佩,“这就是你们文职吗?加油,打工人!”

“你最好把峰峰设成特别联系人。办公室关系很重要的。”赵嘉豪善意地说,“你先走吧,欧恩。我们几个再在这里打一会......”

 

【4】

    骆文俊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自己领导的领导在训斥领导(“娄运峰,你是干什么吃的?”“你们血佣最好摆清自己的地位!”),于是他机敏地躲到走廊的角落里。那人前前后后骂了不知多久,等得不耐烦的骆文俊掏出自己的通讯器开始把娄运峰设成特别联系人。弄完后他看着置顶里赵嘉豪和娄运峰挨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自暴自弃地把陈泽彬和彭立勋的名字也拉上去。

“......高攀上朴载赫之后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摔门而去。骆文俊从拐角撤出来,逮住宝贵的进场时机溜进办公室,看到娄运峰脸色苍白地缩在转椅上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联盟高层全是沙兵。”骆文俊试探地说。

“太对了。”娄运峰虚弱地说,“恭喜你刚进来就认识到这一点,少走好几年弯路,遥遥领先!”

骆文俊见娄运峰似乎被气到忘了要骂自己迟来(从靶场离开之前他还花了点时间给赵嘉豪血喝),于是大胆开麦:“所以到底出什么事了?”

“血库清点发现库存数据对不上。”娄运峰有气无力地指了指骆文俊的工位。骆文俊一扭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桌上已经堆满了小山般的文件:“不是,真要一个个对啊?会不会是你和田科长上个月登错了什么东西啊?”

“...踏马的,你到底对我和田野有什么意见?”娄运峰说,“反正刚刚那个沙兵说只给我们一天时间!”

他们开始一条条对账。骆文俊感觉自己的生命都要被消磨在这该死的重复劳动中了。在听说两人决定晚上睡办公室之后朴载赫和赵嘉豪各来送了一次饭,刘青松还热心地扛来了两张行军床。

“谢谢你,刘主任——”

“是你们在工作,我早就下班了。”刘青松说,“不许称职务!”

“——谢谢你,松哥。”娄运峰头也不抬地说,“你哪来的这种好东西?”

“田野说是赵礼杰委托史森明用李炫君借他的钱从陈伟那买来送李汭璨却被朴到贤借给李承勇去还金泰相人情结果被林炜翔捡漏走的。”刘青松(少见地)心平气和地说,“反正现在这不是以我个人的名义提供给你们的,是供血者权益保护协会对你们的关心。”

“哇,真是太感谢协会了。”娄运峰敷衍地说,“要是我能活过明天协会能不能再搞场团建?”

刘青松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必须的。娄运峰,加油好好干,给联盟当狗的日子还长着呢!”

说完便走了。骆文俊瞪着刘青松离开的背影,多么希望他能转身回来救救自己。等我当上了领导我要把这些血主的用血申请全部否掉,骆文俊看着手边密密麻麻的血源调用凭证绝望地想,这些沙兵(赵嘉豪除外)一个也别想再从他这里拿到一滴血!

办公室安静得只剩键盘声。娄运峰突然开口问:“......你怎么认识赵嘉豪的?”

“我?”骆文俊皱着眉头说,“他救了我。我从小就没了爸妈,被关在一栋别墅里给一个血主供血,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从来不能出门,也不能和别的孩子交流...幸好旧梦哥哥来了。他和陈泽彬彭立勋他们的小队查封了那里,把那个关我的老东西抓了起来。我无家可归,后来他就把我介绍进来了联盟,我和他顺便建立了契约......你呢,我想问很久了,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哎,老战友罢了。”娄运峰不自在的说,“以前血佣是被允许和血主一起作战的......”

“怎么作战?”骆文俊质疑道,“送人头吗?”

“——显然联盟也是这么想的。”娄运峰一针见血地指出,“所以后来我就被发配来管数据了,和赵嘉豪也就是偶尔喝几杯的关系吧。”

骆文俊不满地咂咂嘴。他从下午一直熬到凌晨三点,期间还没忍住给赵嘉豪发了几条讯息(哥哥,等我弄完能和我一起喝几杯吗O.0),也看到了一些有趣的数据(比如刘青松永远拖到最后一天才把血交上去),终于再也顶不住先行倒在行军床上。

“踏马的!”娄运峰突然大喊道,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震耳欲聋一声巨响。骆文俊从行军床上弹起来刚想发作,猛然发现已经快早上十点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有点点心虚地说。

“%*&%@#*@&+~%!”娄运峰用他听过最脏的词骂道,“艹,踏马的,我就知道不是我和田野的错,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愤怒而心痛地捶胸顿足道,这副样子几乎要把骆文俊给看傻眼了,“我核了三遍,数据登记就是没有问题!肯定是管血库那帮人自己没把自己仓库的大门看清楚!我踏马服了,昨天居然忍着那个沙兵骂了我半个小时,还熬了一整晚!艹!”

骆文俊感觉自己被耍了:“啊?所以事情解决了?”

“是啊!”娄运峰咬牙切齿地说,“为别人的错浪费自己一整天,这就是人生!”

 

【5】

    “所以查明咋回事了吗?”娄运峰抿下一口小酒问。

    “还没嘞。”赵嘉豪眨巴着眼睛说,“前两个月血库那块区域的站岗和巡逻是陈晨和闫扬威他们负责的,可怜的陈晨刚被拉过去审问呢,现在估计也是一脸懵。”

“陈晨我是百分之一百相信的。”娄运峰笃定地说,“现在看来肯定是管理层那里出了内鬼。有人拿血倒卖?”

“十有八九啊。”赵嘉豪捏着下巴低声说,“毕竟血库里的血都是你们血佣每周上交的。峰峰,你知道,血佣的血在黑市上的价格是人造血浆和普通人的血的好几倍,再加上联盟现在打得紧......”

骆文俊幽怨地看着他们聊天,感觉自己美好的品德都要消失了。本来是他兴高采烈地准备拉赵嘉豪和陈泽彬彭立勋他们一起来喝酒,结果彬和勋这两个家伙突然说来不了了,然后赵嘉豪说两个人没意思居然把娄运峰拉过来了!骆文俊不满地搓着手,看到跟着娄运峰一起来的朴载赫也是两眼发楞,这才感觉心里平衡一点。

“...等一下。”娄运峰举起通讯器,“喂,田老师,什么事?”

“娄运峰,恭喜你摆脱牢笼!你在做什么?”“在和赵嘉豪喝酒。”

“哎哟?你又在和赵嘉豪喝酒?”田野在那头忍着笑说,(骆文俊不高兴地撇撇嘴),“那正好,你能不能帮忙去找个新酒吧给协会办活动?之前那家因为刘青松在门上贴的‘血主禁止入内’的纸遭到了投诉,现在怎么也不肯让我们再包场了!”

田野挂断了电话。“我挺好奇你们那个‘权益保护’协会的。”赵嘉豪饶有兴致地说,“说真的,它真的有用吗?”

“如有。”娄运峰把小杯里的一饮而尽,“其实我加进去只是想找几个同类一起玩玩——你千万别告诉刘青松——我们走吧,去下一家......”

他们走到街上,骆文俊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地下城的街道阴暗而潮湿,到处都是垃圾和无所事事的人,看不到联盟巡逻队的影子,路边脏兮兮的墙上灯红酒绿的霓虹招牌是这里的唯一亮色。“载赫,我再和朋友喝会,你要是无聊就先回去吧。”娄运峰说。

“这里晚上不安全。”朴载赫用奇怪的口音说,他身上还穿着长得像汽修工服的联盟作战制服,背着配发的步枪戴着护目镜,和脏乱差的街区显得格格不入。“哎呀,我们几个大男人能有啥不安全的。”娄运峰说(骆文俊严重怀疑朴载赫根本没听懂),“而且赵总管这不是在嘛。”

朴载赫点点头,煞有介事地和赵嘉豪握了握手便离开了。骆文俊生怕赵嘉豪也说出什么“文俊,我再和朋友喝会,你要是无聊就先回去吧”的话,急忙道:“我跟你们逛会!我从没来过地下城!”

“好东西通常只在地下城有。”赵嘉豪笑着说,“当然,坏东西也是,保持清醒,千万别学坏了啊,欧恩。”

他们走进巷子尽头的一家酒吧,与外表不同,里面空间出乎意料地大。不知道是不是骆文俊的错觉,他们三个一进来似乎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几个酒保偷偷地往他们这里瞟了好几眼,几个女人凑在一起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这里地方够大,酒的种类也多。”娄运峰环视四周说,“正好,我待会问问老板能不能接受包场。”

调酒师沙哑着嗓音把酒推给赵嘉豪:“您点的血腥玛丽。”骆文俊吃惊地说:“哥哥,你还能喝这么烈的酒?”

“人不可貌相啊,欧恩。而且伏特加只放了一点点点,剩下都是番茄汁好吧。”赵嘉豪争辩说,“呀,这一杯真心不错,酸甜辣都刚刚好,还有股特别的风味......”

这时一位浓妆艳抹、身材极其火辣的女郎靠到吧台上来,一双媚眼直勾勾地看着赵嘉豪,玉手在他的酒杯上轻轻一点:“这位帅哥。”她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用娇嫩的嗓音说:“愿意请我去那边的舞池...共舞一曲么?”

“我不会跳舞。”赵嘉豪礼貌地说。“美女,你怎么看都不看我们两?”娄运峰开玩笑地指着自己和骆文俊说,“我们不帅吗?”

美女用极度鄙夷的眼神瞟了他们(一个眯眯眼法令纹重且长得矮,一个一脸凶样还瘦得像竹竿)一眼,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骆文俊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沉重的伤害。“哈哈,我觉得欧恩和峰峰很帅的啊~”赵嘉豪笑着说,“怎么又来一个?”

“这位哥哥。”一个长得很无辜的姑娘拉着赵嘉豪的衣摆说,“您看着人就很好。我的男朋友喝醉了,请问您能帮我把他扛出去吗?”

“不好意思,我想你可以让酒保帮忙。”赵嘉豪抱歉地说,“嗯?还有?”

“这位兄弟!”一个看着斯斯文文的眼镜男走过来拍拍赵嘉豪的肩膀,“我看你很能喝的样子,要不要来我们那桌单身派对干一杯,庆祝我明天结婚?”

“这里的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热情?”娄运峰说,“你答应了他得了!我去找老板问问包场的事。”

“我带你们去。”调酒师笑眯眯地说,殷勤的眼神看得骆文俊直发毛。

 

【6】

两人跟着调酒师从吧台后面的小门一路穿过酒吧的仓库。调酒师让他们先等一下,便打开旁边的门走进去了。仓库大而空,骆文俊蹲下来,看到仓库的地上到处散落着空包装,包装里还有残存的点点红色液体。娄运峰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这是...人血?”

“联盟不是禁止人血流通么,不能这么法外狂徒吧。”骆文俊把包装拿起来,“普通的人造血浆吧。”

“我好歹也管了两年血库,人血和人造血浆还是分的清楚。”娄运峰脸色难看地说,“而且这好像就是联盟的包装。”

“啊?你是说血库丢的那一批是被偷运到这里来了?”骆文俊吃惊地说,“这么巧还被我们撞上了?”

“踏马的,难怪旧梦说那杯‘血腥玛丽’味道很好,那里面怕不是加了点真血!”娄运峰咬牙切齿地说,“怪不得刚刚那群人死命要把他支开!我们两是踏马的跑到血吧里来了,快跑!”

“——跑去哪里啊?”

两个血佣惊恐地回头,发现调酒师和刚刚邀请赵嘉豪跳舞的美女正冷冷地看着他们,浑身青筋突起,血主特有的尖牙从嘴唇里漏出来,眼睛都变成狂化状态的猩红色。“卧槽!!”娄运峰顾不上面子大声尖叫道,“赵嘉豪!!!救命啊!!!!”

“那个小白脸听不到的。”调酒师忍俊不禁地说,“你别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把血佣带到这种地方来的。他是不是缺心眼啊?”

几个酒保抄着家伙围过来。“别碰我!”骆文俊极度厌恶地说,好像回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大哥大姐有话好好说。”娄运峰谄媚地笑道,“你们不就是要血嘛?搞出人命都不划算吧?”他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血包和针管,深吸一口气把针头扎进皮肤里。几个血主看到新鲜的血佣血液,眼睛里的凶光更加明显。

“血!太慢了!”女人面色狰狞地说,扔过来一把香槟刀,狂化的状态下她不再美丽。娄运峰心一横扔掉针管,骆文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刀割开了手腕,鲜红的动脉血不断喷进调酒壶里,颜色和刚刚那杯酒如出一辙。调酒师一把把女人推开,提起杯子把血就往嘴里灌。女血主尖叫着,双手变成了利爪狂暴地扑过来,远超体格的怪力把几个男人全部撞倒在地。尽管自愈能力和造血能力极其强大,这种程度的失血还是令娄运峰浑身发冷眼前一片漆黑,一只手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抓着骆文俊的裤管。混乱中一个酒保从地上捡起香槟刀一把向骆文俊捅过来,被他险险躲开,骆文俊回忆着陈泽彬教的拳法,试图一拳打在酒保脸上,却反被抓住手腕掀翻在地上,连带着抓着他的娄运峰下巴磕在地上。

“哥哥!”骆文俊几乎带着哭腔说,“你终于来了!”

调酒师猛地回头,看到赵嘉豪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联盟的作战精锐一拳打在他胸口,体重将近他两倍的调酒师飞出去两米远。“这个小白脸不简单!”调酒师尖叫说,“别轻敌!一起上,不能留活口——”

赵嘉豪开始一打五。“报警啊!”骆文俊把自己的通讯器塞进娄运峰手里,把他背起来撒腿就跑。手腕已经开始愈合,只有点点血珠缓慢地涌出来,娄运峰先拿起自己的通讯器试图拨打联盟的紧急电话,发现根本接不通(很符合他对联盟执法队的一贯印象)。他强忍着剧痛和头晕再打给朴载赫。

“喂?怎么了?”

“卧槽!!朴尉长!!!救命啊!!!!”骆文俊推开酒吧的门向后巷跑去,顾不上面子大声尖叫道,“我们在C区——”

身后的追兵扔过来一个酒瓶从他们身边擦过,娄运峰手一滑,通讯器飞到一旁不见了。他急忙再打开骆文俊的通讯器(不出意料没有朴载赫的联系方式),然后绝望地发现包括陈泽彬彭立勋曾奇王光宇在内的血主(?他啥时候认识的王光宇)没一个在线。在这种情况下通讯录最底下“供血者权益保护协会”的在线符号显得那么弥足珍贵。还是自己人靠谱啊,血佣helps血佣!娄运峰崩溃地想。

“骆文俊!!”刘青松极度不耐烦地说,“这个点你最好是有要紧事!”

“松哥!和朴载赫...说!”骆文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在...C区...地下城...负三层48号街口!”

“你踏马说啥?!”刘青松在电话那头大喊道。

他们跑进了一个死胡同,骆文俊再也背不动,两个人摔倒在地上。“C区地下城负三层48号街口!”骆文俊扯着嗓子吼道,追过来的美女举起啤酒瓶扔过来砸在他们中间的地上,娄运峰急忙闭眼,感觉玻璃渣子都溅到了脸上。骆文俊跳起来和狂化的血主扭打在一起。女人发了疯似的一口咬在他胳膊上,骆文俊惨叫一声吃痛地想缩手,试图利用身高优势把她的头往地上摁但是没有成功,被一个过肩摔砸到满地的玻璃碎片上。女血主举起剩下半截啤酒瓶,好像举起一把锐利的剑。“错了大姐......!”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砰!”一声巨响,女血主应声倒地。朴载赫举着还在冒烟的枪走过来。“...发生什么事了?”朴载赫看着眼前的场景茫然地问。

这时一个人影冲过来。骆文俊瞠目结舌地看着赵嘉豪从旁边的门里闪现出来,狂化状态下他眼睛猩红,凶光外露,被鲜血染红的嘴唇更显得皮肤异常白净,他站在小巷中间月光下,像一个鬼影而非一个活人。但下一秒赵嘉豪又回复到了他平时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前后对比之明显几乎让骆文俊以为刚刚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哎呀!欧恩,峰峰!你们没事吧!”

“快...带我...带我们两...去做...伤情鉴定......”娄运峰气若游丝地说,“等...自愈了...就难...请...伤病假了......”

 

【7】

姜晨坐在病床旁边摇摇头:“真有你们的。陈晨前脚刚被上面请去喝茶,后脚你进了医院,赵嘉豪进了局子。”

“提彻马,你这话说的像是旧梦为了陈晨揍了我一顿。”娄运峰说,“他只是去做个笔录......”

姜晨和崔校军姜志鹏一起离开了。曾奇从外面走进来坐到他旁边。“膏哥!”娄运峰高兴地说,“好久不见!你终于回来了!”曾奇点点头,宽厚的脸上居然呈现出一丝父爱般的慈祥:“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普通的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好消息?”

“恭喜你,娄运峰,联盟准备表彰你了。”曾奇朝他竖起大拇指,“年终奖大大滴有!”

“太棒了,我居然能活着看到这一天。”娄运峰敷衍地说,“普通的消息呢?”

“徐进赫白家浩卓定他们已经去查封了那个酒吧,陈泽彬彭立勋他们则开始去追踪丢失的血源的动向,反正他们加加班马上能调查出结果。”

“这明明也是好消息!”娄运峰忍不住幸灾乐祸地说,“白家浩之前还笑我呢,回旋镖来咯!职场第一定律,加班之下人人平等,你有我有大家有。坏消息呢?”

“联盟认为赵嘉豪和朴载赫有防卫过度的嫌疑,公诉的时候你和骆文俊也得作为辩方证人出庭。开始准备材料吧你们四个!”

“什么?!”娄运峰出离愤怒地骂道,“%*&%@#*@&+~%???”

曾奇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协会的几个人走进来(“膏哥!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骆文俊看到曾奇惊呼道)。“要是你们被我一通电话害死了,我这辈子都会走不出来的。”田野愧疚地递给他一个削好的苹果,“你应该直接打给我,我会立刻让朴到贤他们去救你的!”

娄运峰本想指出等朴到贤从联盟本部赶过去他估计坟头草都几丈高了,但是他拼命忍住了:“田老师,是我们自己非要往那里走的,而且赵嘉豪不是在嘛。”

“死不了一点,田野。我们供血者命够硬。”刘青松说。

“说真的,松哥。”骆文俊说,“当时太紧张了,我也没想到你真能联系上朴载赫,你人脉也太广了吧。”

“——我当然没他联系方式。”刘青松挑起眉毛,“我让高天亮告诉凌旭叫韩旺乎和朴载赫说的。你呢,骆文俊,你不是说你有啥话要和娄运峰说?”

刘青松把他推到病床跟前。两人大眼瞪小眼。终于骆文俊别扭的说:“娄运峰,峰哥...你拿那把刀的样子真的很靓仔...”

“你去和那个血主,我是说,需血者solo的时候也很靓......”

“陈泽彬那个b教我的时候肯定是留了几手。”骆文俊说,“不然怎么那么容易就被破解了。”

“协会下次团建可以去拳击馆。”娄运峰说,“正好提升提升防身水平,而且我再也不想去酒吧喝酒了,有心理阴影。”

“真不喝了?可惜。”史森明故作遗憾地说,“我都和陈伟说好了下次让他来把门呢!”

所有人哄笑起来,田野和史森明搂作一团,骆文俊似乎也没绷住。太棒了,娄运峰想,多么完美的大团圆结局!

 

 

2023.12.29

 

这么有x张力的设定被我写成了纯乐子文,不愧是我...

可能有人发现了,我就是在搞京碧下路四个人排列组合(笑)现在想写的脑洞都搞完了,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再产出了hhhhh除非春季赛他们整点什么活......

 

 


长崎阿妙

【onelk】贪得有味

现背,流水账的2023全记录,在一些吃吃喝喝里迅速成长。都是我编的。

恭喜胜利,吃饭愉快。


1.


骆文俊是猫舌头。


赵嘉豪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得都快不成形状,伸手捞过被骆文俊丢在桌子上的多多加辣版烤苕皮,挑起一片放进嘴里,一边欣赏辅助吐着舌头从电竞椅上跳起来找水喝,脸皱成得像团揉搓充分的纸巾。


彭立勋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热闹,趁着电脑屏灰下来的功夫伸头过来说:“对啊,之前在英国给膏的那个自热锅,辣酱不放全就算了,水也不给人家倒满,你们广东人就这样子做饭?”


赵嘉豪咯咯地笑成一团,卡通笑声吸引得整个训练室的人都来听听骆文俊吃不了辣的笑话。骆文俊张牙舞爪转了一圈,终于抓到一...

现背,流水账的2023全记录,在一些吃吃喝喝里迅速成长。都是我编的。

恭喜胜利,吃饭愉快。


1.


骆文俊是猫舌头。


赵嘉豪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得都快不成形状,伸手捞过被骆文俊丢在桌子上的多多加辣版烤苕皮,挑起一片放进嘴里,一边欣赏辅助吐着舌头从电竞椅上跳起来找水喝,脸皱成得像团揉搓充分的纸巾。


彭立勋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热闹,趁着电脑屏灰下来的功夫伸头过来说:“对啊,之前在英国给膏的那个自热锅,辣酱不放全就算了,水也不给人家倒满,你们广东人就这样子做饭?”


赵嘉豪咯咯地笑成一团,卡通笑声吸引得整个训练室的人都来听听骆文俊吃不了辣的笑话。骆文俊张牙舞爪转了一圈,终于抓到一瓶生命之源,灌了几大口后回魂一半,就看见赵嘉豪仰在椅子上笑,被辛料刺激的下唇肿着,饱满鲜艳,像一条勾人的恶魔尾巴。


骆文俊无能狂怒,大喊:“妈的整天被你们一群湖南人湖北人江西人霸凌,不能吃辣怎么你了!”


赵嘉豪却好像得寸进尺似的扬眉,“明明又菜还又爱玩,哪次不是东西还没凉你就要吃,又要喊烫喊辣的。”


骆文俊想要反驳,搜肠刮肚了一圈却发现没一个论点立得住脚,只倒回电脑椅里,把气发泄在点击鼠标的声响里。


过了不一会训练室又安静下来,一场嬉笑结束,又要回归各自的排位中。骆文俊排了三分钟还没进去,忍不住侧眼去看赵嘉豪,那边AD好像还在刚才的余韵里,笑意变了一种温和的模样挂在嘴角上,手下却狠戾地闪现越塔补一波平A,将赏金人头收入囊中。行云流水一波操作后赵嘉豪才注意到身侧的目光,歪过头来朝他眨了眨眼,声音也放得关切:“生气了吗,欧恩?”


骆文俊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他看着赵嘉豪的脸,刚拿他开涮时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狡猾不见踪影了,又是克制温和的犬系兄长模样。他受不了赵嘉豪太像哥哥的关照,胡乱搪塞过去作罢,脑子里却想起来赵嘉豪嘴炮占上风时的骄傲神情。攻击性刚好却不至于伤人的玩笑,眼角挤成一条锐角,卸下成年人的得体,捡起专属于二十出头的肆意飞扬。就像在赛场上那样。


骆文俊在心里觉得这种瞬间对赵嘉豪这种人来说很珍贵,偶然突破了他用柔软之墙砌起来的社交壁垒,露出来不经意的那一点刺眼夺目的光。


2.


他想起跟赵嘉豪还很疏离的那些日子。


骆文俊来到BLG后第一次团建活动设在元宵节,包完形状诡异的汤圆后,年轻男孩立马散成一滩,躺的趟倒的倒,工作人员进来一边收拾桌上的狼藉一边交涉准备下一段拍摄。赵嘉豪也刚从镜头前放松了点神经,坐下刚想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又站起身,跟正在打扫的女孩说了两句什么,然后挽起袖子抽了一张纸沾水把桌子上的糯米粉一点一点扫到碗里。


骆文俊刚巧捕捉到这一幕,过了一会穿着卡通睡衣的娃娃脸男孩收好桌子又帮忙把煮好的汤圆端到队友面前,手腕上一根细绳伸到眼前,伶仃的一颗星星在空中颤动,“欧恩。”


骆文俊闷声说谢谢,接过来用瓷勺戳了戳雪白暄软的糯米皮。刚包的时候只觉得恶搞好笑,他还嘲讽赵嘉豪包得像个馒头,等熟米的香气飘出来才觉得发馋,捞起一颗就咬。贪嘴又心急,黑芝麻酱迸出来,还没尝到甜味就被烫得发麻。


赵嘉豪捧着自己的那碗汤圆坐下来,就看见旁边的小辅助被烫得一激灵,吐出舌尖散热。他连忙弯腰又开了一瓶矿泉水递到骆文俊手边,看他一口气灌了半瓶才缓过来。


猫舌头。他看着骆文俊缩回烫得泛红的舌尖时想。


骆文俊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被赵嘉豪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盯得发毛。他对赵嘉豪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的,和自己两个世界的人。对方面面俱到又脾气温和,基地工作人员从上到下都要说他两句好话。随便一件衣服的价格够骆文俊一年穿搭,擦茶香的身体乳,从里到外都是精心雕琢过的,离他太遥远,让他看不懂,也懒得看懂。


毕竟只是一年同事,比赛打好了就行,不是吗?他骆文俊本身又不是要和所有人都成为朋友的性格,赵嘉豪看起来才是。


3.


整个春季赛两人的互动基本都是赵嘉豪主导的,无论镜头前或镜头后。比赛后他会等赵嘉豪主动找他复盘对线期的一些决策,接受他偶尔投喂的零食,帮他一些诸如滴眼药水之类的小忙,以及完成那些游戏之外的,没有人挑破但都心知肚明的工作任务。


骆文俊本是对这些花花绿绿的点缀不感兴趣,他觉得只有成绩才是底气的资本,和别人绑定造出来的热度都是弱者的遮羞布。但赵嘉豪长得白净顺眼,和他又保持着一段舒适的距离,卖得很没有压迫感,于是也就在镜头前从善如流地顺着赵嘉豪写好的剧本演,贡献一点不多的营业努力。


赵嘉豪发言普遍官方,唯独提到他时恰到好处的私人,攥着话筒磕磕绊绊地说,“我觉得我们性格也挺合适的吧。”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骆文俊那边也有点压不住嘴角,眼神乱飘,心想这货怕不是个卖腐天才,明明连对方生日都记不住的关系,就能被他讲成耐人寻味的样子。


春季赛季后赛的爆种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就连骆文俊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赵嘉豪和他像来自两个世界的拼图,各自都奇形怪状,偶然碰在一起时才发现出奇地合适。磨合的痛苦似乎只适用于不相配的人,而骆文俊那些打辅助时候的鬼点子,动辄把AD丢在下路去游走,开莫名其妙的团战,做太冒险的试探,这些赵嘉豪好像都毫不费力地接住了,好像他们本就该在峡谷里并肩。


一路从清寡的常规赛积分打入半决赛,拿到MSI门票的那天,出场馆时骆文俊觉得天上星星好像都能看见好几颗,空气特别清澈,气温十分宜人,走路都快要蹦着走,浑身轻飘飘的,四周看过一圈只有笑脸。


没有人有自信能够赢下这一场,于是连庆功的餐厅都没订,几个人头凑在一起商量来去,最后只好去最近的一家海底捞。骆文俊独自守着番茄半锅,看队友都在热火朝天地捞出裹满红油的牛百叶,觉得那边的热闹与自己有些无关。


“欧恩,”对面的赵嘉豪突然隔着热气问他,手里的半盘肥牛在番茄锅边倾成一个斜坡,“你还要不要肥牛?”


骆文俊愣了一下点点头,像等着被投喂的宠物,眼巴巴看着赵嘉豪下完肉又对自己说,“你看自己想吃什么就下。”


这话听在骆文俊耳朵里怪怪的,赵嘉豪的语气没有丝毫命令的意思,反而有种身份错位的关爱。这绝对不是跟普通同事讲话的语气,赵嘉豪和更亲密的,称得上朋友的其他队友也不会这样讲话,这分明就是——骆文俊捞肉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心里咯噔一声——赵嘉豪把他当弟弟了呀。


他抬起眼皮偷瞄对面的赵嘉豪,对方毫无知觉,正和彭立勋因为他们之间又一个思维跳跃的怪梗笑成一团。骆文俊在这吵闹的大厅里思绪混乱,于是起身洗手,水流冲刷手背时才有些幸福的实感,比赛结束后的那种浮在空中的兴奋随着食物落实到身体里,踏实又热乎。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赵嘉豪挤进来,见到骆文俊先咧开嘴笑了一下。他们吃得到了兴致,都喝了两杯,赵嘉豪白皮肤上刚泛出酒精的效果来,看起来温暖雀跃。他的表情也是这样,少见地不带怪叫的开朗表情,掺了点醉意的迷离。


“我们真的进MSI了,欧恩。”他看着镜子里的骆文俊,镜子上方的灯点亮他的眼睛,“像做梦一样。”


骆文俊被他这副样子逗得想笑。赵嘉豪没有雕琢过的放松状态并不多见,卸下了多数的修饰,名牌的白色卫衣上滴上了几滴不小心的红油,嘴巴随意地张开,说着天真如小孩一样的话。


“嗯。”骆文俊下意识回应着,关水龙头的一瞬间却想起赵嘉豪两年前在WE的故事,一轮一轮的失利,近乎于一种不可能的方式与世界赛失之交臂。


他当时刚刚进入首发名单,还尚未敢于放眼遥远的未来,和朋友连麦观看完冒泡赛也只是顺口感叹了一句遗憾。现在赵嘉豪就在他的身侧为这迟来的机会兴奋着,他才真切地把这段回忆与身边的队友重叠。自己遥远随便看过的走马灯,竟然也是他的人生。


于是骆文俊也眯起眼睛补了一句,今年会是很好的一年。


赵嘉豪却将他含蓄的安抚理解成了紧张的期待,伸手用掌心贴住骆文俊的背蹭了一下,轻得像一阵风。


“轻松一点,欧恩。不要压力那么大,你已经是很棒的辅助了。”


骆文俊抖了一下,同样的话在采访里用第三人称说出来,姑且能算是逢场作戏,但在这隔绝喧闹的暂时的私密空间就格外肉麻。但他不知怎么并不反感,还不自觉地朝赵嘉豪放在自己躯干上的手心靠了靠。


也许赵嘉豪的细心不是装的,青涩也不是装的,他经历过太多,又经历得不够,才会像哥哥又像小孩。好像也没那么难懂,骆文俊想,也许我跟他有半个世界的交叠。



4.


从英国回来的飞机上每个人都揣着一股气,两胜LCK给队伍注入了一种传奇的希望,再败JDG又把人打回碌碌的现实。但经历过向前一步就能触碰到的奖杯,任谁都不会再甘心于保守的目标,训练室里能听见野心在疯狂生长。


赵嘉豪在排位选英雄的界面照例挑拣皮肤,自言自语说,“泽丽这皮肤也太少了,有点无聊了呀。”


新英雄是这样的。骆文俊还没接上话,那边陈泽彬先发制人,讲话直接,“那你打一个出来呗。”


整个训练室安静了三秒,每个人暗自幻想过的,自五月来开始在夜晚潜入梦境的那个危险幻想全被挑破,本该被藏起来的野心赤裸地晾在空气里。它是所有人心底最亮的一颗宝石,却又是最大的负担。恐怕只有陈泽彬不会质问自己配不配觊觎那个山顶的冠军奖杯。


赵嘉豪干笑了两声,肩膀都缩紧了,“那,那也要看运气呀。”


陈泽彬好像也意识到气氛微妙的变化,找补道:“没事,慢慢来。咱们有这个实力。”


骆文俊一边咬嘴上的死皮一边偷看赵嘉豪,他眼皮睫毛扑闪了两下,张了张嘴,最终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整个夏季赛骆文俊过得都不算好,赛季初许下的高歌猛进的愿越接近实现,骆文俊就越发感觉失控。风格被人摸清,BP越拿越保守,野区不再是他的绝对领域,被人逮捕的次数越来越多。


尤其是面对JDG那场常规赛,过度紧绷带来的结果是气势全无。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呢,骆文俊盯着英雄选择页面锁下的一张张看过无数次的脸,就觉得疲惫得看不到希望。


有意义吗,他们五个就像是西西弗斯,一次次将巨石推向离山顶一步之遥的距离,又眼睁睁看着它回到原点。下一次只会变得更加怯懦,更加思前顾后。战胜不了JDG,一切其他的胜场都变得索然无味,毫无意义。


常规赛打到结尾时天气已经热得让人受不了,骆文俊吃了太多油腻的东西,鼻尖上的痘消了又起,反反复复。他一边候场一边抖腿,听队友聊天提起积分,JDG居然倒在IG的手下,只要赢下这两场,常规赛第一将唾手可得。明明是值得开心的事,骆文俊却兴致缺缺。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像今年夏天吃人的热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们越是往上走,天花板就越是摇摇欲坠。


上场,调试。BP留到最后一手出辅助,教练在耳机里问骆文俊的意见,骆文俊搓了搓手说,机器人吧。自ban洛,选机器人,他感受到赵嘉豪侧头看了他一眼,也知道这一手并不高明,AD已经出霞,团队需要开团手,而机器人遇见劣势近乎抽奖。可他就是鬼使神差地拿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曾经最自信的英雄,也在一次次和老对手的交手中不断被磨平底气。他想要证明自己。


RNG比他想象中更加有韧性,比赛打满三把,每局都是有来有回,观赏效果极佳。最后曾奇操纵着杰斯咬着牙才逆转了局势,终于一波平推的时候,他听见场馆里的粉丝大喊着Yagao的ID。他是今天BLG的英雄。


那天的下班特别晚,教练组在休息室临时多加了一场复盘会。比赛不是没赢,所以也没有太多立场责怪,但气氛仍然凝重饱和,仿佛空气里都能挤出水来。


“ON最近状态有点飘啊,稍微注意一下。”骆文俊听到监督这样讲,沉默地点了下头。


那天比赛后赵嘉豪几次看着他欲言又止,等他回望时对方又把头扭开装作无事发生。骆文俊不太有心情猜测他的心思,但左不过是要过问他状态如何,让他收心,用比自己大两岁的经验压自己一头,想想就烦躁。


赵嘉豪选择的交流方式已经足够温柔小心,洗了樱桃问他要不要吃,点外卖问他要不要带,新赛季开始问他要不要双排,被骆文俊一一找借口拒绝。赵嘉豪一边回复弹幕双排的提议,说欧恩不想双排啊,欧恩想自己玩,一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游戏耳机的麦漏掉了这声叹息,但是骆文俊坐在他身侧,不会捕捉不到。


这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在季后赛落下,像命运开的一个玩笑,他们没有获得与JDG再战一场的资格。这样说显得有些目中无人,但被LNG让一追三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骆文俊坐在第四局的座位上已经无心参与BP,屏幕模糊,不再是游戏的准备界面,而是所有的梦想与幻想都在他眼前崩塌,山崩地裂。


他这个夏天被推倒荧幕前,所有行为都被人拿着放大镜观察评判。他本以为自己独立又坚定,这些都可以当作过眼云烟,可随着深夜关在房间里深思熟虑过的那些眼位一个接着一个被清除,论坛里铺天盖地的追捧或非议,面对无数次变得黑白的屏幕,他开始感觉自己像是被围在了高墙之间,进退两难。


一些贪心妄想,一些得过且过,想要靠着对手的失利把自己送上王座的侥幸心理,在这里统统化作苦味的成长的养料。


他在最该坚持的时候留下眼泪。


失败。



5.


赵嘉豪在训练室里转了一圈,凑上前分别向上中野三人发出便利店邀请,都惨遭拒绝。


“一会不是还要开会,你快去快回。”彭立勋补充道。


赵嘉豪点点头,这已经是这两天第三个会。夏决尚未开打,他们的命运此刻掌握在别人手里。教练嘴上说着,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我们为未来的比赛做好准备就好,电视上投着冒泡赛可能对手的战队图标,可是他知道,所有人都在忍不住回头看那场半决赛。


他已经两个晚上没有睡好觉,娄运峰打电话给他时说,没事的旧梦,我们带你进世界赛。他知道这是一句好意的安慰,因此他没有告诉对方其实他很讨厌这种被他人决定生死的感觉。赵嘉豪现在是队伍里的哥哥,他不会再为了一句分寸不对的话像二十岁那样和队友吵得不可开交,也不会为了自己的任性打破娄运峰规划的美梦。


他隐隐期待着再有一次机会,他能靠自己的实力拿到那张入场券,让所有质疑的声音都无地自容。但他也害怕两年前的诅咒会再一次降临到他头上,成为他永远无法突破的魔咒。


他需要喘一口气,短暂的逃离。他甚至都没有想去尝试邀请骆文俊,自从那天比赛结束后辅助就变得异常沉默,只有工作时才讲几句话,就连彭立勋活跃气氛时也自动将他标记为不可攻略目标。可是骆文俊却摘下耳机,一推键盘,说:”我跟你去吧。”


上海的夜风都是湿的,起不到实质性的舒缓作用,赵嘉豪扎进便利店的那一秒就感叹还是空调房更清新舒适。他在货架上挑挑拣拣,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小尾巴,回头一看,骆文俊正站在店门口低着头刷虎扑,肩膀压着,角度很沉重。


赵嘉豪不用凑上前去都看见他的屏幕,是自己赛后采访在极度疲惫之下说的那一句,付出什么就得到什么。赵嘉豪拿一盒毛巾卷横在骆文俊的眼睛和屏幕之间,打断了他的视线,“别看了,不是说你。”


骆文俊一激灵,收起手机,心虚地搓了搓鼻子,“嗯。“


“快点挑,一会来不及了。”


没过几秒骆文俊就说,好了。赵嘉豪见他手里除了一罐樱花味啤酒什么都没有,哭笑不得,“回去要开会的啊。”


骆文俊梗着脖子说:“我知道啊。”


见他视死如归的一副样子,赵嘉豪心思也活起来,笑了笑,“那你给我也拿一罐,我请。”


他们常去的那家便利店在马路对面,距离不远,但要横跨一座天桥,上下台阶好多层,很容易让人犯懒。骆文俊返程的时候没再掏手机,把塑料袋挂在手腕上,双手捧着啤酒一口一口慢慢嘬。走在天桥最中央时赵嘉豪突然停了,靠在栏杆上往下看,已经过了晚高峰,车流不大,车速很快,红的白的灯光平行疾驰,擦肩而过。


骆文俊站在他斜后方看了一会,个子不高,脊背也单薄,颈前倾加上探头使他整张脸都在栏杆外面,睫毛和嘴唇被车灯染红,平静得有点恐怖。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冲动,还没来得及分析就已经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按住赵嘉豪的后背,像在海底捞洗手间他对自己做的那样。没有施力,但赵嘉豪仍然在他手心里颤抖了一下。


骆文俊轻笑了一声,看赵嘉豪努力克制着条件反射,温吞地转过身来问他:“怎么了?”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两人不观井。”


赵嘉豪盯着他看,像懂了又像没懂。糟了,骆文俊心想,忘了他是个文盲了。


“我信任你啊。”赵嘉豪说着喝了一口酒,酒精把他的嘴唇沁润得透亮,骆文俊不得不注意,“之前那个采访打分……我说九十五,但我现在想信任你百分之百。”


“你能信任自己百分之百吗?”


骆文俊叼着酒罐的边缘发愣。他以为赵嘉豪会问自己能不能信任他,或是能否强大到让他信任自己。他最后只是点了点头,说:“对不起。”


赵嘉豪浅浅笑了一下,“没什么对不起的,我打得也不好。只是不要跟别人置气,也不要跟自己置气。我以前在WE也是这样,后来发现没必要的,相信你的人自然会包容你。”


“至于舆论,”赵嘉豪举起易拉罐伸到骆文俊前面碰了一下,“那些东西,打回来不就好了吗?


赵嘉豪本是带着一身阴霾出门的,安慰过骆文俊一番后居然自己也感觉轻松了一些。似乎在他面前总是有要担起云淡风轻哥哥身份的责任,演着演着把自己也给演进去了。


并肩走下天桥时骆文俊脚步已经轻盈了很多,抬头看的是洒满路灯的树冠,而不是那一方小小的屏幕和鞋尖。


“对了,”赵嘉豪突然想起来什么,“我弟弟在用的一个痘痘贴还挺好用的,我晚点找链接发给你。少吃辛辣,没事不要用手去碰。”


骆文俊手正放在鼻子上就被当场抓包,悻悻地放下手,跟在赵嘉豪身后,明明尴尬开口却三分像撒娇,“好好好,哥哥。”



6.


从亚运村回来赵嘉豪谁也没见,把自己关在寝室里大睡了一整天。陈泽彬和彭立勋看起来也十分疲惫,骆文俊不忍心给他们布置任务,只好跟曾奇在训练室头抵在一起,推选出一个人去查看赵嘉豪的情况。


在第三次输掉石头剪刀布之后骆文俊发出一声长鸣,捂着脸在中单的坏笑中认命。赵嘉豪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他自己选的,不方便还采光差,唯一的优点是出门不容易碰到人,可以不打招呼。骆文俊想到这笑了一下,真正外向的人不会注意到这些,赵嘉豪擅长伪装成开朗的小狗,但刻在骨子里的疏离和倦怠正在一点点暴露在骆文俊的眼皮之下。


他站在赵嘉豪门口,心跳没由来地加速。那种懒惰抗拒的情绪消失殆尽,他品出一些期待来,突然发现方才在曾奇面前表现的推脱也不过是一种伪装。


骆文俊抬手敲门,门甚至没有关严,很轻的力就让门舌滑出来。他喊了两声旧梦却无人应答,推开门进去就发现赵嘉豪开着空调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露出一颗汗湿迷蒙的头,睡得极不安稳,却又无法醒来。


骆文俊放轻脚步走到他床前,用手掌去试他额头的温度,好烫。赵嘉豪被他摸得半醒过来,发烧的人舍不得任何热源的离开,迷糊之间侧过脸去追骆文俊将要抽离的手,等到骆文俊不明所以地停下动作,又把自己半边脸颊扣向辅助更宽厚的掌心,严丝合缝。


赵嘉豪面色白,发热的血管在他薄皮肤下透出粉红色斑点,骆文俊觉得他那些高温的血液就这样顺着血管流进自己身体里,不然如何解释他也开始升温的四肢和过度充血的心脏。AD半睁着水汽弥漫的眼,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缺乏攻击性。脆皮AD残血状态,最需要辅助的时刻,骆文俊心想。


他手指在赵嘉豪柔软的脸上又蹭了两下才挪开,问他吃没吃药,又意识到他根本没什么力气回答,下楼烧了热水又翻出药,架着他塞进嘴里。骆文俊忙完一圈已经哭笑不得,瘫在赵嘉豪房间里的椅子上心想真应该把他咽不下去胶囊的样子录下来给那群天天说他帅的粉丝看看。


但赵嘉豪如此不设防的时刻又太珍贵,私人到无法分享。半年的相处下来骆文俊发现想要完全得到赵嘉豪的信任是很难的,他不会放任自己去依赖谁,做被依赖的那个永远给他带来更多安全感。误打误撞地被赵嘉豪需要是一种让骆文俊有点轻飘飘,却不能向谁炫耀的满足感。


赵嘉豪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来,一个人接着一个人走。他梦见他穿着红色的国家队队服走下台的那几步,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都看不见。他梦见他第一次拿到队服时和家人视频,母亲努力掩盖紧张和激动,夸颜色特别衬他皮肤。他梦见骆文俊在很远的地方喊他的名字,飞奔过来捧起他的脸,用力亲吻他的嘴唇,又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再醒来时已经又是黄昏,他感知能力回魂,最先注意到的是自己湿透的后背,其次就是骆文俊正把脚搭在他的床头柜上玩金铲铲。


骆文俊从心之钢里匀出一个眼神给他,说你醒啦,我点了白粥和白切鸡,还有菜心。大病初愈吃清淡点,等我这把吃了下楼拿。又好像什么重要的事一样,他家菜心是甜的,给你尝尝,我在上海别的地方都吃不到这么新鲜的蔬菜。


赵嘉豪已经自己照顾自己,从床头拿过水杯来润润口腔,一边等骆文俊发表完他的广东美食评述一边挑拣着回忆梦境,哑着嗓子问:“我说梦话了没?”


“……你做什么梦了?”骆文俊捕捉重点。


赵嘉豪悄悄松了一口气,把头埋在水杯里偷偷脸红。他自己还没消化完的糊涂梦境,发烧带来的最奇怪的副作用,骆文俊最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骆文俊提着外卖上来,两碗白粥摆好,菜也是双人份的,赵嘉豪盘着腿在床上等骆文俊照顾自己,觉得有点好笑。


“笑什么?”骆文俊觉得自己在给幼儿园小朋友发勺子。


“我还以为你是自己想吃,看我醒了才说是给我点的呢。”


“等着你醒呢。”骆文俊伸了个懒腰,看赵嘉豪一勺一勺把粥往嘴里送。习惯于辛辣口味的湖南人好久没吃过白白绿绿的一桌菜,煮到软糯的米粒在唇舌间化开,他从没注意到食物的本味就很美味。


“你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骆文俊磨蹭半天,好像张不开嘴似的说,“不是舆论打回来就好了吗?”


赵嘉豪愣了一下,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骆文俊反常的多话是一种笨拙的安慰,睁眼看见骆文俊那一秒就习惯性藏在身后的惆怅偷偷溜出来,重新拥有他身体的掌控权。这两天他收到无数关心的消息,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尺度的样子,反而看起来比他本人还脆弱。他只好耐着性子一一宽慰过去,只觉得疲惫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而骆文俊就坐在他面前,守在床边等他醒来,又给他点了病号餐,让他忍不住再打开一点他习惯的壁垒,让真实的,柔软的,不设防的自己再多流出来一点。


“这可是亚运会。“赵嘉豪阖上半扇眼皮。他一生只有一次的,有可能身披国旗的时刻。


骆文俊压低身子凑近他,去找他下雨的眼睛,语气坚定又轻巧,“但也只是一场比赛。”


赵嘉豪抬眼想要跟他对视的时候却发现骆文俊已经没有再看他了,视线漂移走,在通往白灼菜心的路上,却听见他又说:“我们还有世界赛要打。你还有很长的职业生涯。没有什么是来不及的。”


赵嘉豪摇头,他今天好像非得在骆文俊这里刨根问到底一样,“可如果我不是特别有天赋的选手呢,打到最后都是徒劳。”


在LPL征战的第四个年头,二十二岁生日的前后,赵嘉豪已经不会再为了几个小人以互联网的面具为蔽护肆意诋毁,也不会为了一场比赛的失利而彻夜难眠,陷入熟悉的自我拷问的漩涡。


但是如果花费整个春夏在观众心里建立起来的所有信任在一夜之间坍塌,你会不会忍不住自我怀疑,也许我本来就不该,甚至不配,出现在那个值得期待的席位上。


“要是那样的话,我会知道的。”骆文俊淡淡地说。


安慰赵嘉豪的话也许需要绞尽脑汁地努力一番,但这句却如呼吸一般自然地流出来了,可就是因为这种理所当然,赵嘉豪才独独对它受用。


赵嘉豪有时候觉得在表面的情绪稳定的之下,最真实的自己其实很会胡搅蛮缠。想要被人接住,却不想有人专门来猜测他讨好他,比起对症下药,他想要对方百分百的真心。因为真心太难得,他才干脆学会压住情绪,做最通情达理的大人,好像完全不需要他人提供的的情绪价值。


但骆文俊偏偏就是不会刻意讨好的人,他只是在走他自己的路,刚巧路过时牵住了赵嘉豪的手,像早就书写好的命运。


目光终于在空中交汇,骆文俊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什么东西在渐渐拼凑完整,像奶油搅打成冰淇淋那样变得浓稠。骆文俊感觉自己脸开始烫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作祟,匆匆把眼神从赵嘉豪脸上剥落中途又蹭过他的嘴角,从亚运村就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成自然的上扬角度,像一个小小的钩子。



7.


韩国之旅比想象更波折一些,状态起伏,风云变幻,有一秒全世界都觉得他们瑞士轮就得回家,下一秒又坚信他们就是冠军的热门竞争者。


赵嘉豪能做到的就是不放任想象力四处乱跑,最好的可能和最差的可能都尚未实现,他坐在骆文俊身侧,辅助的体温和隔着耳机传过来的一些有实质的声音让赵嘉豪紧紧抓住,稳稳地让自己落在屏幕上的这一局比赛之上。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跟无休止的舆论较真,还是在世界赛突然发现的准备不足,他开始把那些好久都没有在比赛场上操作过的英雄一股脑倒出来重新熟悉。骆文俊就坐在他的身侧,用最适配的辅助一把一把陪他练组合体系,霞洛,卡烈,塞纳塔姆,女警拉克丝。


四强赛前的最后一场训练赛的赛果不错,赛训组只是带着简单复盘了一下就解散了队伍。在最后冲刺的关头,命运早已将结局写定,能扭转战局的只有当天的状态,休息变成选手们的首要任务。赵嘉豪却没急着回去,说要再复盘一下下路那两波对线。教练吩咐他别太纠结,按照正常打就好,因为思前顾后出更大的差错就因小失大了。


“我就简单看一下,没事的。”赵嘉豪还是那样滴水不漏地说。


骆文俊出门走了几步,想了想又折返回来,推开训练室的门时电视上正在播对线期尾声,骆文俊去中路游走的那一波。视线聚焦到下路,赵嘉豪贪一波兵线独自走得太深,被对面泰坦埋伏出钩,好在闪现交得及时才保住一命。


“哥哥。”


赵嘉豪吓了一跳,回头时的表情让骆文俊觉得像是某种动物,“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要复盘对线吗,我记得下路是双人线来着。”骆文俊拉把椅子坐下,上半身朝着赵嘉豪的方向在桌子上摊开,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


“没有,”赵嘉豪把椅子滚到他身侧,“主要想看看这波,还是太不小心了。”他总是习惯在游戏中冒险,哪怕有三分可能操作出来他都不愿放弃机会,这么多场下来已经近乎于肌肉记忆,更改会是很漫长的过程。


骆文俊摇头,“是我判断失误,这波去中也没有什么收益,应该保你吃线的。”


赵嘉豪半天没有说话,任由OB继续播放,凌晨的训练室一时间只剩下游戏里ping信号和攻击音效交叠在一起。


“哥哥,”骆文俊坐直身子,转过椅子来面向他,赵嘉豪惊叹于二十岁的男孩骨骼还在生长,平时像猫一样缩成一团,郑重起来才发现他比自己已经宽阔许多。


“如果你需要我在你身边,要跟我说。”


“我知道你总迁就我游走,但也许我不需要那么多自由。相信我,我也会相信你的选择。”


赵嘉豪看着骆文俊的脸,小辅助拥有一种极少见的温柔表情,天生肃杀的眼睛软下来,声音轻而绵密,像是洗面奶里的泡泡。也许骆文俊成熟的过程远比他想象中更快更完整,短短半年,当初说出口的信任也许只是赵嘉豪随口安慰的手段,骆文俊却收下了这颗种子,将它视若珍宝,精心浇灌,开花结果,在韩国的秋天来向他兑现诺言。


相信我。


于是与GENG的决胜局上骆文俊说,要不塞纳塔姆,可以吗旧梦。我有自信。赵嘉豪说好。你有自信,我就会有自信。


四月的拥抱是一种被巨大惊喜从头顶浇透,就近原则寻找对方互相释放情绪的拥抱,而十一月的拥抱,赵嘉豪看着骆文俊张开手臂,全世界都在欢呼,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却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自如,放松,势在必得。是选择他,也自信一定会被他选择的拥抱。


辅助的怀抱是和自己同款的洗衣粉味,赵嘉豪忍不住地感到留恋。刚来到韩国的那几天,教练调侃他和骆文俊,前半年的时候是脑子很近,但是心很遥远,现在心也很近了。你们心连心,就不会有不可战胜的下路组。赵嘉豪那个时候感觉很肉麻,骆文俊也把自己缩成一团,可是心脏和心脏隔着最薄的两块皮肉在物理上相贴的那一个瞬间,这句话无端地又一次占据了赵嘉豪的脑海。


几天之后,同样是决胜局,基地被推掉时只有凯特琳和拉克丝复活,薄薄的两个身躯,所有技能丢出去都是徒劳无用功。赵嘉豪看着屏幕里他们站在彼此身旁,带着金身效果被定格在游戏结束的那一秒,这一年走过来所有的画面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这漫长的,幸福又不幸的一年,终于在这里结束了。


他慢吞吞地收拾设备,慢吞吞地走,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只是觉得像从一个很长的梦中醒过来,空旷得有点可怕。他听见骆文俊说对不起,很小声,采访的时候低着头,声音有点哽咽,但没有看见他哭。


赵嘉豪坐在大巴上刷手机,余光瞥见骆文俊紧跟在他后面,在他身旁落座,仿佛半个车的空位都不存在那样理所应当。他们全程都没有说话,赵嘉豪闭上眼睛,感受到路灯的光在眼皮上呼啸而过,骆文俊平缓的呼吸声从一个肩膀传到另一个肩膀。


不知道明年身边还会不会是他。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赵嘉豪的脑海里,紧接着一股恐惧潮水般上涨,淹没了他的喉管。只要骆文俊还在他身边,未来就还是有希望的。但万一骆文俊对他心灰意冷了呢?


他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理性上来说,整个赛区也再也找不出比他更适配骆文俊的AD,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一年的磨合。但即使是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足够让他从黑暗里睁开眼睛,赶在被自己内心的恐惧彻底吞噬前逃离。


睁开眼的瞬间他看到了骆文俊的脸,离自己咫尺的距离,像是被自己也吓了一跳,心虚地把头缩回去。


过了很久骆文俊开口,声音像一声叹息。“哥哥。”


他是到了韩国才开始爱喊自己哥哥的,赵嘉豪想起来,自己在家就是做哥哥的,这习惯不自觉地带入工作,一开始骆文俊还是很抗拒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承认,到现在甚至好像享受起来。


“我会练拉克丝的。”


赵嘉豪轻轻发出一声鼻音,用手背贴了贴骆文俊的手背。他不再害怕了,他知道骆文俊不会许无法实现的诺言。



8.


休赛期的骆文俊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赵嘉豪在网上看过那种捡回家的小猫表情从可怜逐渐嚣张的对比,骆文俊就是典型的蹬鼻子上脸的猫。


他被骆文俊一声接着一声的哥哥喊得心脏发麻,头脑发昏,笑意堆积在嘴角压不下去,被发现端倪的队友调侃时又忍不住脸热。他怕自己的心思偷偷藏不住,只好用年长一些的语气把自己架起来,想象和自己亲弟弟交流的语气,照搬过来应付骆文俊。


可他越是这样假正经骆文俊越觉得不满足。他花了将近一年时间将赵嘉豪的铜墙铁壁挖出一个洞,好不容易能够轻舞成双到赵嘉豪社交舒适圈内部溜达两圈,就又被对方有意地挤了出去。他难道不明白吗,自己叫哥哥的语气百转千回,绝对不清不白。他不想要无关痛痒的关心,洗好的草莓分给每个人也分给他,瓦洛兰特包容他也会包容其他弟弟,叮嘱他每天要睡够八小时,少吃泡面多运动。他想要赵嘉豪多对他撒娇,讲地狱笑话,大笑,理所当然地伸手朝他要Solo King的奖杯。


递出奖杯的那一瞬间他近乎都要认定赵嘉豪对他也心思不纯,真情侣的珠玉在前,他不信赵嘉豪决定伸手时没有想起那个视频。可是或许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这个梗呢?


优秀的辅助要学会伺机而动,要稳得住,要试探与消耗。


他在赵嘉豪身侧又度过了无风无浪的两个月,太多次双排,精心设计过的拍摄活动,又一次拿下德玛西亚杯的奖杯,即使被俱乐部为了宣传刻意安排到一起时赵嘉豪也表现得克制。他像一杯温吞的水,把骆文俊所有poke的努力都溶解进去,不留一丝突兀的痕迹。


陈泽彬听完骆文俊下了很久决心才袒露的烦恼差点把他宿舍里的桌子都掀了,说他还克制啊,他装都快装不住了,老天啊,他说他想你是第一support啊,难道要他在镜头前亲你你才能满意吗?


骆文俊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前二十年他做的所有决定都是自信的,哪怕目前还没有满分把握,他也相信能靠自己的争取到百分之百。但是在赵嘉豪这件事上他太害怕冒险,失败的代价他负担不起,而赵嘉豪兄长式的关心和掺杂欲望的爱长得太像,第一辅助的祝愿可以是送给心上人也可以是送给后辈,他分不清。


可是你不试试的话不会可惜吗,陈泽彬说,反正旧梦一看就不是会主动的人,你可别指望他。


骆文俊咬牙切齿。



9.


春季赛的开头顺利红火,旧班底和新成员没什么磨合阵痛期。卸下堆积太满的期待,新的一年轻装上阵的开始,连胜也不如去年夏天那样如行走于钢丝,他们想赢,可是也不再害怕失败了。


骆文俊还有自己的秘密,每赢下一个小局,他就被自己的心往前更推一点点。彭立勋过生日那天他们在直播镜头下给打野唱了歌,分到一块近乎于黑暗料理的牛油果蛋糕,颜色诡异质地可疑,好在味道不算是太差。


赵嘉豪一直播嘴巴就停不下来,说了好几遍这蛋糕听起来太怪了,有点黑暗啊,但骆文俊偷偷看见他在排队的间隙多吃了好几口。下播后上楼洗完澡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赵嘉豪想想又觉得有点嘴馋,洗完澡又懒得出门,想起骆文俊还在楼下就发了消息问他一会上来能不能再带一块蛋糕。


没过几分钟骆文俊敲门进来,“都睡觉了还吃啊,真木已成桶了。”嘴上这样说,拿出来的纸盘却是很满足的一块,切得也整整齐齐,分层鲜明。


赵嘉豪撸了袖子开动,绵密的奶油和牛油果一起在口腔中化开,心情也像被奶油润过,“先吃,明天再去散步。欧恩你要不要也来吃点。”


骆文俊摇头,但也不走,靠在柜子上等他解决完蛋糕喝水解腻才再次开口:“你在家也这样使唤你弟弟吗?”


“嗯?”赵嘉豪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他最近叛逆期,让做什么都要一拖再拖的。”


那就是把自己真的和弟弟并列了,骆文俊有些心烦,说话也带上毛躁的刺,“那你跟他说你外面有别的弟弟了,他不会吃醋吗?”


赵嘉豪笑出声来,“你,你吗?”


“你不是整天把我当弟弟了?”骆文俊像是要争辩什么似的升高调门。


赵嘉豪弯起中指推了推眼镜,骆文俊知道那是他社交时感受到尴尬的表现,心里一下子落空。这和他想象过的任何一种可能性都不一样,只不过都是同样的搞砸。


“不是你缠着我要叫哥哥的吗,在韩国?”赵嘉豪摆出论据,说到一半却突然被回忆击中,后半句话卡在嗓子里沉默。


他想起来骆文俊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用哥哥称呼他了。


负责宣传的工作人员是一个爱看韩剧的女孩,那天他们一群人在排网红餐厅的位,话题不知怎么跑到“欧巴”这个称呼时她像专家一样滔滔不绝,说这个词是不能用来称呼血缘关系的哥哥的,一般都是恋人之间撒娇的时候用。


啊,陈泽彬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这也太肉麻了吧。


你不懂,人家这是情趣。骆文俊回复。


赵嘉豪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好像在用翻译软件拍菜单,研究到底点什么才能值得这一个多小时的等待。


他张着嘴定在原地,却感觉仿佛有电流从头到脚地跑了一圈,然后瞬间短路发热,脸上烧起一片红。骆文俊自此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弯下腰来凑到他面前,像夏天那个傍晚一样用手掌托住他的半边面颊,比那时候还要更滑腻丰满些,和奶油蛋糕没什么两样。


骆文俊在等他,箭在弦上,只求他一个许可。赵嘉豪眨了一下眼睛,睫毛落下又翻起,动作很轻,那短短一秒钟的停顿却很庄重。


梦境穿越半年的时间终于成为现实,延迟过久的欲望被填满,只是这一次骆文俊没有走开。


好软,好敏感。原来骆文俊被舔过舌面的时候会轻轻颤抖,果然是猫舌头。赵嘉豪很幸福地想。



10.


打完年前最后一场比赛回程的车上气氛热闹,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过年的安排。彭立勋说年夜饭当然要有鱼,鱼当然要吃剁椒的。


骆文俊扭头朝赵嘉豪偷偷吐舌头,结果被眼观六路的打野现场抓包,“那欧恩肯定吃不了,欧恩是那个什么,猫舌头。”


赵嘉豪抿着嘴笑,不是那种快乐的笑,带点不可言说的羞耻。骆文俊抱着胳膊凑到他耳边,说话简直像吹气,放软的嗓音如唇齿交缠的瞬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赵嘉豪摸着耳垂,觉得自己脸肯定在红,想要嘴硬,语调却很缠绵。


“哦, 你又知道啦。”


END




彭立勋:6。



本文写于过年期间,本来想赶在打IG前发,结果错过了,拖到现在,没想到等来了更好的时候。

恭喜BLG复仇成功!昨天下路发挥太出色了,战胜心魔,你们的上限是无限。




六条鱼干

慢热


一点点电竞银趴设定,有allelk情节,感情线是onelk



冷是赵嘉豪性格的底色。即使他再怎么费尽心机的粉饰,用雪白的棉絮包裹了一层又一层,让自己看起来蓬松又柔软,没有棱角,不会伤人,却更加与热源隔绝。赵嘉豪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在他亲自筑起的层层包围圈外,没有人能够像他期待的那样温暖他。


骆文俊要做的事,就是将赵嘉豪身上的保护一层一层剥下,握住他冰冷的内核。如果说没人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那他也会走到山上去,用自己的体温把所有的雪融化。







一点点电竞银趴设定,有allelk情节,感情线是onelk



冷是赵嘉豪性格的底色。即使他再怎么费尽心机的粉饰,用雪白的棉絮包裹了一层又一层,让自己看起来蓬松又柔软,没有棱角,不会伤人,却更加与热源隔绝。赵嘉豪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在他亲自筑起的层层包围圈外,没有人能够像他期待的那样温暖他。


骆文俊要做的事,就是将赵嘉豪身上的保护一层一层剥下,握住他冰冷的内核。如果说没人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那他也会走到山上去,用自己的体温把所有的雪融化。






昭明有融

【执笔贺万川·新春联文 | 5:00】西江月

上一棒-4:00 @谢静笙_ KPL


下一棒-6:00 @一只北z LCK

  

架空武侠 部分性转 关系自由心证

无具体参考朝代 背景灵感自《天之下》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前朝覆灭已两百余年。天子昏庸,痴迷黄老长生之术,奸佞横行,不忿者揭竿而起,民变兴兵,军阀混战。武林门派本各据其地,与军阀互为犄角,隐有战国之势,然军阀失德,为武林义士尽诛其首,此后天下论事,悉在武林。

乱世...

上一棒-4:00 @谢静笙_ KPL


下一棒-6:00 @一只北z LCK

  

架空武侠 部分性转 关系自由心证

无具体参考朝代 背景灵感自《天之下》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前朝覆灭已两百余年。天子昏庸,痴迷黄老长生之术,奸佞横行,不忿者揭竿而起,民变兴兵,军阀混战。武林门派本各据其地,与军阀互为犄角,隐有战国之势,然军阀失德,为武林义士尽诛其首,此后天下论事,悉在武林。

乱世当中,鬼谷后人现世,乃称前朝问道长生实有所成,可窥测天机,尽望百年因果,他指点昔日皇陵所在,秘宝悉于其下。皇陵内部机关遍地,险中之险,各大门派于皇陵所在共同商议,最终与鬼谷后人修筑九思台,封存皇陵。九思台秘钥一分为九,缺一不可开。九思台成,其中一枚秘钥由鬼谷后人携往江湖,非大难不涉红尘。各派于此议定,五年一会,共商天下,称:“九思台议事”。手持秘钥之人,又称:“九思”。

  

  

chapter.01 赊刀

  

冀州东,中秋夜。

  

一轮玉盘照路,夜行也不虚山道难走。彭立勋牵着马,优哉游哉,晃荡在树影斑驳的林间。他做货郎打扮,帽儿窄窄,货担挑子拴着锃亮的银片,一把小锤挂在小指,时不时甩动两下。马鞍满满当当乘了货匣子,不是寻常的百货日用,竟是一把把插在鞘兜里的菜刀。

  

二十年前天象大动,南域洪灾泛滥,青州六月飞雪,冀州百年大旱,几大家根基动摇,竟饶了天下片刻喘息,一时间风平浪静。绝霄立派冀州,经此一役,百废待兴,二十年来勤勤恳恳,总算又见得民生和乐。

  

小锤敲银片,铮铮一声脆响回荡林中,惊起一阵阵栖眠的归鸟。彭立勋哈哈一笑,只见圆月中忽升起一枚黑点,越来越大,冲着彭立勋疾驰而来,待得近看,乃是一只羽毛凛凛的黑鹰,头顶白羽洁白如雪,左脚捆着小小竹筒,正在他头上盘旋。

  

彭立勋毫不意外,见黑鹰不肯落脚,笑道:“我未戴护臂倒也无妨,鹰兄若怕伤了我,还请上马来!”

  

黑鹰颇通人性,依言落在马鞍,任彭立勋解下信筒。短短几行字扫罢,他长叹一声,内劲一涌,信纸便化作了齑粉。若有旁人在看,必惊叹此人相貌不显,修为却深不可测。须知内家功夫修到极致,便得举重若轻、拈花摘叶之相,收放自如,轻描淡写,而力已透十分。

  

“去罢,”彭立勋手再一递,差事了了的黑鹰振翅而起,他望着月轮皎皎,喃喃自语,“这一桩账难算了!”

  

话虽如此,彭立勋脚程依旧慢慢悠悠。夜路难走,难在人心之险。冀州在绝霄治下,绝霄善使刀术,一师一徒,再不多传,门风散漫又律下极严,绝不许以武乱禁伤及百姓,兼之北地民风淳朴开放,反倒有和谐安乐之相,不似临近青州,野地常有劫道沙匪,杀人越货之事屡见不鲜。彭立勋又走一阵,出了林是一片片耕地,麦秆挺拔,不远处村落的灯火逐渐清楚,他叮叮当当敲起了银片,从田耕上往村里去。村口一株老槐杨,随着彭立勋敲击的拍子,簌簌落叶。

  

此刻正值晚饭过后,田家虽少举酒对月的风雅,不妨有共会团圆的喜乐。村里人家大门敞开,老少在门口摆了矮凳矮几,闲谈间,咣当声响传了来。村正看向村外,细细辨了一番,道:“这是别村来的货郎?这个时辰……”

  

有耐不住性子的小孩,原本伏在祖母膝上打盹,闻言蹦起来,被祖母拎住了衣领。老妇按住了孙儿,其他聚在外的村民亦面露疑惑,月上中天团圆夜,哪门子货郎深更上门。

  

过了片刻,彭立勋牵着马走到村头,吆喝声中气十足:“好来好去又好收,多才多宝亦多忧。门前纱灯高高挂,门内藏刀几春秋?货郎南北行道苦,新账旧簿一笔勾——”

  

他停在槐杨树下,笑眼眯眯,分外和善:“此地可是东柳村?”

  

彭立勋念词古怪,态度倒好,村正走上前来,见是一位长相年轻的小货郎,不觉放下了警惕,待村正去看马背上的货担,月光下,货担里的菜刀泛过寒光,平白叫他心底发毛,言语间多了试探:“正是,小郎是来做生意的,还是借宿?”

彭立勋咧出一口白牙:“先生安心,这冀州路忒难走,大晚上也呛人一嘴沙子——走老半天才找着村子,自然是来做生意的。”

  

村正看他手一拍,随意按动了货匣子的边,匣子便如莲花绽水一般一层层往外开,不由愣在原地。一愣神的功夫,村里小孩没见过的新鲜事,拉也拉不住,一窝蜂地围在彭立勋身边,嘻嘻哈哈,探头探脑地看匣子,没等看上几眼,急性子的小孩喊道:“怎么都是菜刀!”

  

彭立勋看着村正,村正的神情逐渐恍惚,他拍手道:“先生还记得,最好不过了!”

  

方才拉着孙子的老妇一步一蹒跚地走来,厉声呵回了一圈小孩,不明所以的青年村民也围过来,看着长辈脸色不好,竟一个也没吱声。

  

村正叹了一声,迎了彭立勋进村,到了村正家坐下,年轻的村妇给上座的人一一倒茶,粗茶涩梗,彭立勋尝了一口,轻轻挑眉:“这水好似与其他村里的不一般?”村正点着头,慢慢讲起二十年前的事来。

  

二十年前,东柳村的村民从山上救下了一位货郎。货郎摔在了猎兽的坑里,村民路过,还当是大货,弯下腰一看,是个奄奄一息的大活人,没得把村民吓破胆。货郎的货担散落在旁,沉甸甸的一个破箱子,不见锁眼,撬开也不合适。村民把他捡回了村,一人凑一版铜钱,去镇上找来医生,好歹把人给救了回来。

  

这一年天气格外晴好,人人都道又是丰年。货郎醒来之后,三声长叹,村正依稀记得好像叹了一句什么天道云云。村里世代田居,有心思的送小辈去镇里私塾,能识得几个字已是不错,天啊地啊,道啊义啊,不如熟记今日云样这般,明日又是什么气候。只当货郎摔得神志不清,醒来之后的胡言乱语。

  

货郎走南闯北,西村事镶朵花到东村,便是一出引人津津有味的稀奇,他养伤在村里,虽说本是村里人在山上挖坑设陷伤了人,到底不好白吃白喝,于是今天一句,明天一句,甚至竖起木板教小孩识字。村正有一日问,你这匣子里都卖的什么?货郎拍动机关,银光闪闪的菜刀摆了一排,村正吃惊,这上好玩意用来装菜刀?货郎却摇头,这刀只赊,不卖。货郎一贯古怪,村正当他摔晕了脑子,一概认是糊涂话,转眼忘到了脑后。

  

货郎伤好得差不多,启程辞行,他有几分英气,村里难得有平头整脸的青年,几位姑娘都爱多看几眼,你一针我一线地补了一件新衣给他。货郎承了情,不知怎么的默然许久。巧就巧在,这日村正家的菜刀咣当砸地上,变成了两截,村民说,从他那拿一把就是了。货郎仿佛想了又想,从匣子里放了一把刀给村正,道,待往北三十里的山上花红了,摘一朵就抵得此刀。他说完,带着严实的货匣离开,再也没回来。

  

货郎走之后,冀州大旱无雨,饿殍满地,民不聊生。村正愁煞的一日,望见货郎当日指点的山上真开了红花,前去找寻,竟有一汪涓涓细泉。东柳村的村民仰靠这一眼泉水熬过了那场大旱。

  

彭立勋也头一回听这么完全,跟着村民们唏嘘了起来。他来冀州前去看了赊刀不需还的师叔,形销骨立,命在旦夕。可惜了,彭立勋扫了一眼正恍然叹息的村民,心想,这位师叔好心,愿意一死还恩,如今事有未了,倒不能死得如愿。

  

村正讲完旧事,殷切问道:“不知他如今可好?”

  

彭立勋道:“师……他嘛,不太好。赊刀人向天赊运,赠与有缘之人,待来日划账还运,不仅是买刀人还运,更是赊刀人还运于天。”

  

彭立勋亦有几分感慨:“还花一朵只是说笑,无非是愿意以一力担着因果业报,换村里人一隙生机而已。说来有趣,”

  

“村里本没有人缺菜刀,偏他走的那日摔刀两断,当真是缘分一场了。”

  

听了许久的一位中年妇人忙道:“那他、他不好,可有什么法子帮他?”她正是年轻时给添过针线的女孩之一,此刻听了当年人处境垂危,竟也揪心了起来。

  

村正却呵斥她:“哪有你说话的份?!”言罢,瞪了一眼妇人身边的青年,“管好你媳妇的嘴!”

  

彭立勋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村正再回身,不复方才的怀念与和善,反而是充满了试探,问道:“小郎说来做生意,我们这村里,一时半会也没有人缺……”

  

彭立勋不无遗憾,“有借有还,若他赊的是一人之运,我又怎么会到此来?做我们这行的看人看天,总以为他是感人之善……不,也是……”

  

村正听了前半段,已暗示了还在厅中的青年,咔嚓一声,大门轻轻被从里边扣上。村正还待开口,眼前盯着杯子的彭立勋忽然开始自言自语,“既是心甘情愿,论为的人值不值得反而没趣,唉,唉!”

  

彭立勋叹息间起身,村正心底一阵发毛,仿佛置身于数九寒冬的深夜,不能动弹,身边的村民与他一般,被渗人的不详笼罩着。

  

“小郎这是、这是做什么?”村正哆哆嗦嗦地问道。乡野之人,哪里知习武之人的威压外放,呼吸间便可慑人无形。

  

彭立勋始终开朗的笑似乎蒙上了一层灰霾,眼底毫无笑意,流露出淡淡的可惜。

  

就在此刻,房门忽被吹开,惊散了屋内几乎凝滞的可怖。门从里边栓上,地上横躺着分成两半的门栓,彭立勋倏地握紧他那摆设一样的扁担,觑量着门栓。断面光整不见歪斜,地面亦无新出现的痕迹,只有一片槐杨树的叶子,被夜风一吹,吹到彭立勋的脚边。叶子逋碰到彭立勋,散成了粉末。

  

摘叶飞花,花叶脆弱,承担不住施为者的内劲,稍有外力,便化作了一摊粉末。好修为。彭立勋再看断了的门栓,慢悠悠拾起,断面处有丝缕寒意,飞叶之人的内劲留存,感之如冷月照身。夜风送来不应存于山野间的松柏信香,彭立勋微微一愣,低声念道:“是你?”

  

太清学宫以有教无类道法广传,一味杏坛霭,正是昔日学宫论道台上大放异彩之人。泰半世家子弟曾于学宫修习,赊刀人步及万山,彭立勋方是时正落脚太清。恰逢“临渊论道”之盛事,赵嘉豪便在当年摘过同年的魁首,身如惊鸿过影,剑似清辉夜凝。他们同年结业,结业之日,一群少年登楼宴饮,引弦祝乐、弹铗而歌,有志在怀的,守成秉礼的,无不为尽兴举杯,甘愿做此时的尊前逍遥客。

  

彭立勋醺醺然间,拽过一截云纹的袖,抬头是赵嘉豪酡红的醉容。彭立勋说,你得为我、为我。赵嘉豪茫茫然问,为你什么?舞一曲,彭立勋举杯,敬赵嘉豪的朔月剑,日后便可说天下第一剑也为我剑舞佐酒!赵嘉豪便为他抽剑登台,那日赵嘉豪一袭红衣猎猎,彭立勋总是记得,剑舞翩然中一双清明的眼。赊刀人行山走水,一别已是云烟两地,此后倒听过赵嘉豪些许事,人言千里之外,究竟多少捕风捉影,实也难言。行到南域流水温香,彭立勋醉倒芳丛之际,竟见红袖皆不如。

  

院外脚步不徐不疾,彭立勋手起气落,眨眼间放倒了屋内的一群人,再辨院中,除却愈行愈近的脚步再无其他,彭立勋颇为懒散地坐回方才位置。风动檐外挂灯,人影摇晃,不多时,一位白衣玉冠的青年迈进了门厅。来人轻装云袖,深秋中亦是薄薄简衣,夜里风露却未曾沾染,这荀令留香之处,正是赵嘉豪最中意的杏林霭。他腰间配着半月青玉与一支竹笛,没有刀剑随身。

  

“久见了,”赵嘉豪向彭立勋抱拳一礼,话中十分抱歉,“怕你动手太快,只得如此,冒犯了。”

  

彭立勋上下打量来人,一会才道:“赵公子大驾光临——跟了我一路,我竟没有发现,莫非朔月剑修习久了,也有‘影徒随我身’的能为不成?”

  

赵嘉豪无奈一笑,翻袖抽出一枚小巧银笼,笼里躺着一只玉色蝴蝶,“是你心不在焉,否则怎么瞒得过。”

  

他行事风姿皆萧萧肃肃,落座山野小村亦如身置玉楼高堂,此刻自斟一杯无名茶,被彭立勋嘘了一声,“锦衣夜行的做派,好歹跟的是我,否则已是一场刀兵之争。既用上灵蝶引,可见你有要紧之事,只是这地界——”

  

彭立勋暗忖,太清绝非没有别的高手,如何偏是赵嘉豪来?

  

绝霄与久居中原的太清学宫接壤而治,两派并无龃龉,刀修散漫,行事不拘无束,与讲究持礼端方的儒生难免不合,九思台议事意见相左实属常事。太清内世家林立,尊学宫祭酒与其身后姓氏为首,赵嘉豪乃太清名门之后,曾与彭立勋一道在祭酒门下修学,结业后于学宫内领值坐备,司刑台之责。

  

刑台不涉外事,掌学宫上下之陟罚,独立政务之外,身份颇为敏感。赵嘉豪此刻若是贸然出现在冀州附近的,等消息传开,又会起一番风雨。赵嘉豪行事一贯恪守方圆,鲜少做这样不妥当的事,而太清若有要事使人出访绝霄,如何选赵嘉豪来当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差?

  

赵嘉豪沉吟稍许:“是我要寻你。”

  

言语间,彭立勋已将赵嘉豪细细又看了一圈。赵嘉豪冠发未乱,必非夜中急急而奔,即便如此,他眉心浅浅蹙起,似有踌躇之意。灵蝶引乃不分子母的一双蝶蛊,百里内双蝶相感相引,只消沿笼中蝶振翅的方向即可找见另一半,赵嘉豪理当是如此寻来。

  

没有佩剑。自赵嘉豪踏进门的第一刻,彭立勋便心存疑虑。修剑者剑不离身,除非——彭立勋心道,除非他去见了一位必须要除兵械的人,也不是个道理,见过了人出来,怎么不能拿剑?翩翩而来,可知是早有准备。剑表人意,若是压做信物,以他对赵嘉豪的忖度,实在荒唐。东柳村地处冀州城外的一处深山中,细算之下,不过几十里,盘山之路崎岖难行而已。

  

彭立勋按下疑虑,不接赵嘉豪的话,自顾寒暄了起来:“你从冀州城出来,什么时候追上的我?竟没有察觉,可知你带了一匹好马。”

  

他心底忽地咯噔一声,目光蓦地一沉,虚托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赵嘉豪缓步而来,以他的耳力绝无错听的可能,分明没有——

  

赵嘉豪苦笑:“不是我在追你,是……”

  

彭立勋道:“是我走到了你跟前么?”

  

虽有明月照路,他夜行奔波,不曾注意到这荒郊野岭的远处密林有几分行人痕迹。若是白日里,少不了被察觉一二。

  

“不算,”赵嘉豪摇头,“我三日前到的冀州,你知道冀州城内掀起了什么消息?”

  

彭立勋来东柳村目的明确,清了账就走,并不曾入冀州主城,“我还没进城,怎么说?”

  

赵嘉豪道:“冀州在疯传,有一位赊刀人要带着不世秘传的下落来到冀州,找那些如山财富的命定主人。赊刀谶言的传说你比我更清楚,在坊间如何流传的,多少离奇也不为过。但你我都知道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彭立勋思忖片刻:“赊刀人泰半从运而来,干我们这行的孤老薄命——”

  

赵嘉豪哐地放下了杯子,彭立勋知道他不喜欢这样的嘴上没把门,讪讪一笑:“哎呦,不喜欢喝糙水总心疼心疼农家这粗瓷杯子吧——总之断没有先起风声,再下谶言的例子。掐算天命尚需星斗相合,天时赐运,哪那么容易得来灵光,铁口直断?”

  

赵嘉豪道:“我自然明白,可我知晓也是和你相交多年的缘故。赊刀人行迹莫测,这些事众口铄金也是常有,然而绝霄有人想信,便设下罗网来拦人。”

  

彭立勋奇道:“这也信?”

  

赵嘉豪道:“不能信吗?是真是假有什么干系?”

  

他话不往下说,彭立勋不问,却能猜到几分,便道:“这点事能劳动太清把你差遣出来?”

赵嘉豪道:“我并不为此事来的。”

  

彭立勋哈哈一笑,“确实,毕竟你几时见我也要卸剑?”彭立勋笑声还未断,抬起手腕,杯中剩茶水泼向窗户,方是时村正和他言讲旧事,一一将门窗扣上,泼出茶水在半空竟拧成一股,直冲窗棂而去,将窗户的锁扣打碎。随后彭立勋又是一掌,掌风生生将窗户拍开。只见对着村口的窗户外,不远山上亮着一排火把,乌泱泱的人影列在山上,把东柳村围了个水泄不通。

  

彭立勋玩味道:“这地方离冀州可只有几十里路,既然太清被拔了尺牙关窍,你还敢这么明火执仗?传言绝霄找我,如若不假,怎么由你在这请君入瓮,”

  

他看向赵嘉豪腰间竹笛,“剑也不带。这地方四象环绕、明堂开阔,你算好了是个跟我合葬山水间的宝地不成?”

  

赵嘉豪方才隐约摆出的宛转霎时一收,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何必这样说?我能查到的,自然绝霄不会不知,若今日在这里的是绝霄的人,又怎会卸剑来见你。”

  

烛灯的灯芯哔拨一爆,焰光摇晃,灯下赏景,更胜白日十成,只是两人皆目光深沉,不言不语中暗潮涌动,再顾不及重逢之欣欣。

  

赵嘉豪神色莫测,彭立勋看在眼底,不禁身上发冷,竟似从未认识过这人一般,如玉容颜犹如一张薄薄画皮,披在了一颗摸不清的人心上。他问道:“你待如何?你与我相知,必然不会信坊间胡话,”彭立勋忽想起师门急急召他,千万要求来东柳村清掉师叔所欠的这桩旧债,千丝万缕的联系涌上心头,他脱口而出一句喝问:“你方来便动手制止我——你怎知我要做什么?”

  

“你不该问我,”赵嘉豪到底不想与彭立勋起这样的争执,那点漠然便消融了去,露出几分彭立勋熟稔的柔软,“过去在学宫,你可还记得?雅坐行令,射覆时你说的最准,喝的最少。”

  

彭立勋跟着这话怀想一番当年,他自然明白赵嘉豪用意何在,轻轻松松下了台阶,接道:“你要出什么来为难我?喏,此处只剩粗茶冷水,”他意有所指地扬起下巴,“和那暗箭难防。”

  

赵嘉豪浑不在意,轻声道:“乾。”

  

彭立勋道:“什么钱?本朝铜板还是汉五铢?”

  

赵嘉豪哭笑不得,“你手给我。”

  

彭立勋倒不怕他,这人剑都没带,没得用什么旁门左道。况且也不是这样的人,彭立勋心想,是在太清待久了总会变成那群玩弄心术的读书人的模样?想归想,摊开手给赵嘉豪。

  

赵嘉豪牵了他来,在掌心画了六横。乾,大哉乾元,彭立勋面色登时一变,他眼神透亮,逼视着赵嘉豪,“‘和合’?你——”

  

赵嘉豪倏然攥紧了手,彭立勋破天荒从他脸上看出几分气急败坏,连话都说得咬牙,“你当我怎么知道你要来这里?一村人的性命,你竟然也说来就来!我见到灵蝶引亮,原想自欺欺人,是你我擦肩冀州,不想你真的——赊刀人本就与天争衡,你平白就敢揽上这么大因果!”

  

“罢了,说这些没用,不如我告诉你,今日即便你杀了这些人,你想保的人,命也保不住。”赵嘉豪松开手,缓了缓神,继续道,“外面是我……是老师的亲信,并不为其他人所知。”

  

彭立勋捏了捏虎口,方才赵嘉豪用了点力,冰凉指尖的触感还留在手上,他忽然问:“祭酒身体如何?”

  

赵嘉豪沉默片刻,张口欲答,彭立勋止住他即将出口的敷衍,“你瞒我何用?天节冲月,积尸暗淡,圣贤动摇。如今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

  

赵嘉豪叹道:“老师病得重了,虽拦住了消息……若非此回事关重大,我绝不能离开太清的。”

  

彭立勋道:“九思之位祭酒坐了太久,太清不比其他,终究是要动荡一回,只是嘛,越晚越好。”他若有所思,继续问,“太清怎么也要求‘和合’?祭酒这般病重,已不寄望于一江风的神医了?”

  

易经有“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之说,两人各为“和合”而动,一覆一射,正中下怀。

  

赵嘉豪不搭话,转而道:“十年前,九思台曾有过地动,你应该知道。”

  

彭立勋道:“不是还把山沟市井里的什么劳什子后人钓出来修门了?”

  

赵嘉豪颔首:“是也,可外人并不知道,九思台修缮之中,有人进过一次陵寝。”

  

彭立勋神色一凝,他身在赊刀人一脉的传承下,自然知晓此事,进去的便他求道未果的师叔。师叔带出来了一道丹方,正是传闻之中的“和合”。

  

前朝问道有成,相传和合之方,其言玄妙,与祝求长生、登峰造极相契。谁能炼出此丹,谁就能一步破尘世樊笼,渡劫飞升,享长生极乐。然而世上空有和合之名,并无丹方之实。

  

彭立勋心中百转,慢慢接道:“你既站在了我面前,料想不需瞒你。‘和合’现世,将它从九思台下带出来的——”

  

赵嘉豪笃定道:“是你今日要保的那个人。”

  

不妙。彭立勋略皱了眉,赵嘉豪如此笃定,必然得人指点。无论赵嘉豪几时到的冀州,东柳村外的布置都严密隐蔽,赵嘉豪仿佛算准了他的脚程,知道是夜行至此一般,来了个瓮中捉鳖。卸剑来见,彭立勋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心里不是滋味,先礼后兵的礼倒是做足。

  

赊刀人隐于市井,人丁凋零,不同于几大门派,他们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即便对面相见也难辨身份,传道受业更凭缘分,一脉当中,几代人互不相识算是常事,彭立勋更是被唤回师门才真正见过名头上的师叔。赵嘉豪怎会知道他要来做什么?

  

彭立勋道:“皇陵不是我下的,丹方我也没见过,你布铁桶阵围我,没道理的。今夜我真是好大一只王八。”

  

赵嘉豪道:“有人给太清递了消息,那位——”

  

彭立勋道:“是我师叔。”

  

赵嘉豪道:“令师叔命在垂危,同门必不会袖手旁观,传信之人告知,令师叔曾于冀州有过因果,因果若了,便可添灯续命。”

  

彭立勋蹙眉:“这只有门里人知道了。”他忽的卡壳,“你们——”

  

赵嘉豪颔首:“有人并不希望他活过来,而你们需要他活过来,因为他并没有将丹方详细告知,对吗?据我所知,不止太清收到了消息。我只认识你一个,”

  

他话到此有些失落,“……来冀州之后,见灵蝶引异动,知道是你。事发突然,只好请命来抓你,免得……”

  

彭立勋看他这般,心底蓦地一软,到底是相识的情分在,只是,“为何你们笃定师叔并不曾将丹方告知门中?”

  

赵嘉豪道:“真言蛊。老师告诉我,当年在九思台,为免和合之事泄露,桃坞的坞主……给你师叔下了真言蛊。”

  

彭立勋一惊,人言道“桃源惊往客,鹤峤断来宾”。这桃坞于南疆十万大山之中,瘴雨蛮烟,几乎与世隔绝。南疆极度排外,蛊毒、炼尸之术经久流传,据称桃坞接黄泉而立,是妖鬼盛行的地界。南疆人鲜少出外,一山一寨自治,又依附蛊毒正宗的桃坞。桃坞掌控着南疆通往外界的所有道路,坞主虽不知其名,但始终有一枚九思秘钥。

  

彭立勋眉峰一挑,道:“既有真言蛊在,还要寻我,真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们这几个名门正派……”

  

赵嘉豪无奈:“和合牵涉众多,老师看过丹方,佶屈聱牙,要破解其中密辛实在……许多人寄望太清,老师告病避世,内外都有很多不满。”

  

彭立勋道:“我今日若不从了你,要怎么办?”

  

赵嘉豪道:“就只能先抱歉了,”他说着轻轻扫了彭立勋一眼,“至少我不会差人将你射成豪猪。”

  

彭立勋摸摸鼻子,自忖没将这话说出口,怎么反过来遭人点了一通。

  

冀州二十年前来过赊刀人,却没有广传于世的谶言留下。彭立勋心想,冀州大旱,天象不吉,师叔既行到此处,必然是因着这场大旱来的,为何当年此地没有过一点消息?以赊刀人的功夫见识,断没有失足落入捕兽坑的道理。可和合丹方又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他一时间捋不明,索性先放在一边。

  

赵嘉豪动了雷霆手段,其他人更是只快不慢,彭立勋看向窗外,月已中天,怕是鹰隼未落,青州之中人已殒命。他与师叔照面之交,并不可惜或伤怀,然想起同门中有人向外传信,心底沉沉。

  

怀璧其罪,无妄之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赵嘉豪亦是轻叹,“此地不宜久留了,你与我先回一趟太清,我怕绝霄——”

  

“不对!”彭立勋手垂在袖下,他来只为杀人了事,不曾留意村民形貌气运,此刻盯着村正掐算一番,惊觉遗漏,“此人命不该绝!若借运偷生,命有偏得,势也将应验还报,即便我不来取他性命,亦当无福泽深远的可能。”

  

赵嘉豪过去多少听他念叨过赊刀之术,于玄门之道略有耳闻,此刻一愣,“什么?……”

  

彭立勋倏然起身,走到院中。赵嘉豪见他月下踏步行罡,最后身影一闪,往东柳村另一头奔去,忙抬脚跟上。两人轻功皆是矫健,不消片刻掠到了村中祠堂。祠堂大门紧闭,翘檐下一栏雕画花灯,石牌坊矗立,抱鼓石相护。在宗祠左侧有一间新建的庙屋,雕檐装饰与宗祠相似,外髹的棕漆颜色更深,不难看出是后修建的一处。

  

村中寂静,是赵嘉豪早有安排,于每户中设下迷香,彭立勋方入村正家里,其余人家就应了赵嘉豪的安排,一个接一个地昏在家中。彭立勋品出设计,神情难言地看了一眼赵嘉豪,赵嘉豪不以为意,往后小退一步。彭立勋手一拂,庙屋门开,台桌供果新鲜,香烛彻夜,门开时溜进屋外夜风,烛火摇晃。此处供奉的非神非佛非鬼,是一株亭亭而立的山花。

  

赵嘉豪问:“这是何物?”

  

轮到彭立勋叹息:“想是村里人感念师叔,记得他说还花为答,就将山泉边的花移栽此地,代为祭祀……业果应回师叔,阴错阳差,倒是将赊刀还报。”

  

赵嘉豪却问:“既然如此,你师叔便命不该绝,又为何因泄露天机受罚?”

  

彭立勋摇头:“我算不出。我也是方才掐算不对,觉得古怪,可师叔的的确确是因妄言获罪于天,业报深重。”

  

赵嘉豪沉吟片刻,道:“当真是获罪于天?”

  

彭立勋捻起三根香,叩拜后将之插入香案当中,适才问:“你是何意?”他停顿稍许,“你是说……”

  

赵嘉豪颔首,“我不清楚你们如何看的命数,若天罚不自东柳村起,便是,”

  

两人异口同声:“真言蛊!”

  

赵嘉豪心道不好。就在此刻,屋外奔马踏踏之声响起,一位蒙头盖脸的黑衣人策马而来,翻身跳下,向赵嘉豪行礼。黑衣人目不斜视,恍若不见一旁的彭立勋,向赵嘉豪呈上一支信筒。赵嘉豪接过,道,先带人撤出冀州,黑衣人再行一礼,匆匆退下。彭立勋见状,自觉往旁边撤开些,天地良心,知道多了准没有好事。赵嘉豪却在拆开信筒后脸色霎变,将信纸递给彭立勋,彭立勋这回倒不想着避嫌避难,接来一看:青州事败,人物尽失

  

彭立勋吹了声口哨:“师叔还是老谋深算。”

  

赵嘉豪却道:“我们得赶紧离开了。”

  

彭立勋挑眉:“我们?”

  

赵嘉豪颔首:“你师叔气若游丝,却仍有这一番算计,几家联手做事,却扑了个空,他们会怎么想?”

  

彭立勋叹气,自然是觉得被一群玩弄天机的赊刀人摆了一道,无论他那师叔有没有与同门通过和合的消息,今日之事,无论如何已摆脱不了干系。然则这是他自己的事了,“行事不成,你还不回太清坐镇?”

  

赵嘉豪道:“和合之事疑窦众多,老师因解丹方一事,成了众矢之的,太清内里将乱,我不瞒你。前几年有人同玉虚联姻,玉虚虽是道门,却不绝世情,背靠长老堂的一位弟子已同某家结了良缘。那之后,又有一家向绝霄求娶掌门的次女。他们寻不到老师的错处,急于借外边的东风煽太清的火,加和合一事压在头上,他们多少算有计可施。我此时回去,受人掣肘,再不好出来。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几年风雨如晦,彭立勋听的不少,他叹道:“回一趟青州。”师叔既走,必会留下暗信供在外的同门采看,他少不得要回去一趟。

  

赵嘉豪道:“我跟你去。”

  

青州繁华,奢靡成风。前朝大将与富商落草为寇,据青州之地,各路草莽随即投奔而来,日久独成一派。青州内秩序混乱,历任城主了不管事,弱肉强食,恣意随性,生死由命只一瞬,域内鱼龙混杂。旁门左道,三教九流之辈,皆盘踞于此,更有许多武林叛逆藏身。彭立勋出身在此,跟着师父修赊刀技,胡混过很多年。他看着赵嘉豪姿仪如玉山立,兼身份贵重,连连摇头,“青州不比此地,你尚可来去自如,青州耳目众多,你一入城,身份便在许多人眼底下看。你有爱锦衣夜行的毛病,连带着我却要四处奔逃了!”

  

赵嘉豪一笑,“当年诸派共议,定下是不许将‘和合’一事外泄,说是要保天下太平,实际用意何在,你自然清楚。有些人寻不到我,反而愈发谨慎,若我真在眼皮子底下行走,才好叫他们松懈。至于你嘛……”

  

“你不找麻烦,麻烦却会来找你,我找得到东柳村,”赵嘉豪眼中盈盈,“绝霄知悉此事比我只早不晚,偏让了我来做这些布置,你道是为何?”

  

彭立勋盯着他腰间戴了多年的青玉看,忽道:“一江风可也掺和了这件事?”

  

赵嘉豪知道他问的并非一江风,而是一江风中的故人,不禁黯然:“自然不会不知。若我没猜错,此番往青州,一江风当是由他主事。”

  

彭立勋见他不想多谈,索性道:“先走罢,再不走就留在这了。村里怎么办?第二天就都醒了?”

  

赵嘉豪颔首。彭立勋无语半晌,两人便往村外去。槐杨树下系着两匹马,一匹是彭立勋的老伙计,另一匹马红鬃油皮,气势凛凛,马鞍放着行囊,可见赵嘉豪手底下的人十分体贴。彭立勋从村正家带走货匣,不忘好心将一地晕厥的大汉翻了个仰面朝天,省的夜里压着肺腑噩梦连连,再解了穴道。

  

两人结伴,往青州去。刚刚走出村镇浅灯的照处,冀州城方向的天忽如昼亮,几簇烟花炸开,赵嘉豪回头一看,喃喃道,“遭了,冀州要有什么动静?”

  

他的半张脸为烟花点亮,彭立勋不觉多看了几眼,才笑道,“说不定是他们反悔没抓着我,白让你在这作威作福了,还不快走?”

  

此地之忧也只得日后再忧,两人催马扬鞭,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当中。

六条鱼干

陈伤(下)

全文3w+


他看着骆文俊的眼睛,笑得很温和,这是我最后的秘密了,他说,我安全的孤岛。大概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停泊的地方,用来等待伤口愈合,骆文俊,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岛。



全文3w+


他看着骆文俊的眼睛,笑得很温和,这是我最后的秘密了,他说,我安全的孤岛。大概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停泊的地方,用来等待伤口愈合,骆文俊,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岛。



六条鱼干

陈伤(上)






没有人会选择在高三最后的半个学期转学,而骆文俊就是那个特立独行的人。反正他已经打算彻底摆烂,这个学上与不上没什么太大差别,他现在的人生理想就是混吃等死,当然,死之前还能找点乐子最好。


陈泽彬正在为高水平运动员的单招做集训,一周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拳馆里,于是叫了几个小弟带骆文俊逛逛。新学校在东面的开发区,远离市中,看着几乎没有省会老城的样子。又是冬末,骆文俊半张脸缩在高领子里抄着兜跟他们走,打心底里对这项活动提不起什么兴趣。陈泽彬的几个兄弟还在热络地给他介绍学校对面一条街哪家小吃店最受欢迎,哪家狗都不吃,路口的一家粉色招牌的生煎店排着长长的队,店员刚掀开一锅新的,闻起来很......






没有人会选择在高三最后的半个学期转学,而骆文俊就是那个特立独行的人。反正他已经打算彻底摆烂,这个学上与不上没什么太大差别,他现在的人生理想就是混吃等死,当然,死之前还能找点乐子最好。


陈泽彬正在为高水平运动员的单招做集训,一周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拳馆里,于是叫了几个小弟带骆文俊逛逛。新学校在东面的开发区,远离市中,看着几乎没有省会老城的样子。又是冬末,骆文俊半张脸缩在高领子里抄着兜跟他们走,打心底里对这项活动提不起什么兴趣。陈泽彬的几个兄弟还在热络地给他介绍学校对面一条街哪家小吃店最受欢迎,哪家狗都不吃,路口的一家粉色招牌的生煎店排着长长的队,店员刚掀开一锅新的,闻起来很香。他凑过头去看了一眼,立马有人问骆哥要吃吗,这个好吃。骆文俊摇了摇头,队太长了,他不是很想排,那个哥们说,没事,那人我认识,我去说一下。


骆文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排在第二的好像是个男生,戴眼镜,留个妹妹头,侧脸看着很白。那兄弟小跑过去冲他喊了一声,他慢吞吞地从手机里抬起头,好像弄明白什么状况之后推了一下眼镜,然后把位置让了出来,又慢吞吞地走到长长的队尾,重新开始排。


热腾腾的一份生煎马上送到了骆文俊手里,骆文俊皱了一下眉,说不太好吧,小弟立马说没事没事,骆哥快吃,他自己要让给我们的。骆文俊分明看到男生沉默得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甚至在他拿到生煎的时候也没有往这边看一眼来关心被剥夺的食物的归属。骆文俊心不在焉地咬下一口,果然霸凌无处不在吗,跟现在的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陈泽彬一直到晚上才赶到,一见面就给他来了个锁喉,勒得骆文俊差点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呕出来。行啊,他说,就知道你小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寄宿学校待住,终于有机会网吧连坐了。骆文俊躲了两下之后还以一记肘击,两个人像小学生一样相互戳弄的感觉让他有点恍惚,太久了,虽然他和陈泽彬是发小,上学,搬家,长大,离开彼此之后的经历一度让他们走远了,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这样真诚,可以相信的朋友。


他挂上耳机点进游戏,四缺一,陈泽彬说我再拉一个,然后骆文俊就看到一个头像是雪白海豹头的人加入了队伍。进游戏了,骆文俊还在追着那个头像拼读ID,Jiumeng,旧梦?这个Jiumeng秒了厄斐琉斯,骆文俊扣了个问号。陈泽彬在语音里点卯,他玩射手的,骆文俊,你玩个钩子吧。骆文俊痛失网名,打了一串问号,然后发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打定主意绝不开口说话,陈泽彬说,那不然叫你什么,欧达不溜欧吗,欧达不溜欧来个机器人,看你发挥。骆文俊在最后一秒扣了个笑哭。


他和陈泽彬组排一向很容易上分,但没想到旧梦的射手也确实猛。下路玩成了抓娃娃机,上路陈泽彬爽吃平推。第二把Jiumeng秒了个霞,然后扣字,洛?骆文俊盯着屏幕,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刚才陈泽彬叫他那一声大概率被听见了,这是什么意思呢?他磨磨蹭蹭还是锁了鸟人辅助,没可能知道他是绝活哥吧。赢下第二把之后,骆文俊对陈泽彬选AD的眼光有点刮目相看,6/0/7的霞,即使他早早去游走也能默不吭声地守线偷发育零暴毙,打团又猛,输出拉满。陈泽彬的小眼睛里透出智慧的光芒,Jiumeng扣字说下线了,陈泽彬赶紧招呼,最后一把吧。


可能是想速通,Jiumeng选了前期射手。这把偏偏打得胶着,骆文俊的软辅熟练度一般,属实有点轻敌,Jiumeng狂风上前吃了控制,他的坩埚晚到一步,两个人瞬间融化,只剩陈泽彬原地猛pin问号。


游戏是输了,骆文俊在这边一通狂笑,陈泽彬无奈地给了他两拳。骆文俊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一点多,躺在床上刷手机,掌盟弹出消息,Jiumeng请求添加为好友。他点进去翻了翻AD的战绩,截图给陈泽彬。陈泽彬很快回了,加呗,我也是排位遇到,看IP是本地的就加了。骆文俊其实不爱双排,所以即使打辅助也没有固定一起玩的AD。再返回聊天界面的时候看到Jiumeng消息,最后一把我的。好认真啊这人,他本来想回你玩的很好,想了想,删掉了,改发了一句,我再练练璐璐。



不论熬不熬夜,骆文俊白天在学校的功课就是雷打不动的睡觉,课间起来打会儿球,然后再睡觉。班主任对他这个无可救药的转校生显然也漠不关心,安排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骆文俊非常满意,这样他睡醒饿了还能直接溜走找点吃的。干脆面嚼起来太响,骆文俊非常体贴地选择在楼道里吃。教室外面是一排排的储物柜,骆文俊百无聊赖地观察起挂锁的款式和姓名卡,角落里一个柜子虚掩着,骆文俊开始以为是闲置的,然后看见地上有一把撬坏的锁,最普通的那种灰色钥匙锁,锁头已经弯了。他蹲下去才发现柜门外面画着拙劣的下流涂鸦,姓名卡那里完全被涂黑,旁边歪歪斜斜地写着傻X,变态,娘娘腔之类的字眼。


他挑挑眉,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柜子。一堆碎纸片纷扬而出,最顶上掉出来一套皱巴巴的女性内衣,桃粉色的。


下课铃突然响起,骆文俊吓了一跳,猛地甩上柜子站起来。急不可耐的学生已经开始往教室外冲,有人看到他杵在那里,柜门因为反作用力弹开,里面的东西散落在他的脚边,证据确凿。骆文俊的社恐此刻发作到了巅峰,在窃窃私语和越来越大的包围圈中寸步难移。直到人群边缘走出一个男生,起哄声一下攀高,骆文俊反应过来,这就是柜子的主人。


不关我事啊,他小声又无辜地摊手,展示身上除了方便面的残渣再没有别的东西。而这场嘲弄中心的男生像是聋哑人一样目不斜视充耳不闻,只是蹲下去把柜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掏干净,连同那套女式内衣一起扔进垃圾桶,然后开始擦拭柜门上的污渍。骆文俊看了他几秒,忍耐着心里强烈的不适感,在自己的体面还没有完全脱落之前迅速逃离了现场。


陈泽彬给他发消息:什么情况?


骆文俊无语至极,脸埋在桌肚里一通打字,跟我没关系好吧,我纯路过被gank,都没搞清楚发生什么。


陈泽彬回了个OK,又安慰他没事,他们不敢怎么样。骆文俊有点想问他到底怎么个事啊,那人谁啊,为什么要在他柜子里放那种东西,什么意思啊。头低的久了有点发晕,他最终什么也没发出去,呆呆地抠了半天嘴皮,把指甲和嘴唇都咬出血了。那种熟悉的阴沉感又要笼罩下来,骆文俊不想妥协,果断早退了去网吧提前开始晚自习。


单排到的射手没有一个能玩,骆文俊逐渐放飞自我,选出亚索爽了一把之后转而趴在键盘上下棋,连着几把手气臭的要命,梭哈老八之后他心情差的有点麻木了,在主界面漫无目的地点点,Jiumeng就是这时候上线的。骆文俊盯着那个绿色的ID,心想给你一分钟,如果拉我的话今晚就带你赢。ID状态显示为队列中,又回到在线,骆文俊来回点着聊天框,一分钟之后Jiumeng显示离线。


骆文俊满头问号,上线领低保的?他打开掌盟发消息过去,不玩吗?Jiumeng过了一会才回复,手感不太好,打不了晋级赛。骆文俊回,大乱斗也行,然后等了半天,对面没有再回复。操,你也来是吧,装什么啊。骆文俊阴暗地想,直接摁了下机键。



新来的转校生有点帅,新来的转校生有点凶,新来的转校生家里好像很有钱,新来的转校生跟太子陈泽彬是发小,新来的转校生被开除过……流言无孔不入,骆文俊其实很害怕重蹈覆辙,但现实往往不如人愿。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逃课,如果说之前还会在教室里装装样子,这下装都懒得装了。


Jiumeng从那天开始就没上过线,他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骆文俊数次点开掌盟,白色海豹头的战绩停留在大师晋级赛。他在乎什么呢?他的霞?两个人微妙的默契?还是他无声的拒绝态度?骆文俊总结为自己还是太闲了。


下午的时候骆文俊打着呵欠想找个地方晒太阳,爬山虎包裹的旧教学楼顶层有一个半开放式的天台,不过在有学生跳过一次之后就被锁了,只能从连廊的窗户冒点险爬进去。骆文俊熟门熟路,安全落地之后回头才发现这块禁区竟然还有人在,他滑稽的背影被看个正着。


是他?


皮肤苍白的男生很快移开视线,卷起耳机线放进兜里,起身要走。骆文俊用肩膀拦了他一下,反客为主,没必要走吧,可以一人一边。男生推了一下眼镜,似乎真的很不想开口说话,骆文俊盯住他镜片后下垂的眼角和沉默固执的态度,想起来了,生煎店门口的也是他。


对峙了几秒钟,骆文俊显然没有让开的意思,终于如愿以偿地听到哑巴开口,他说,不是,体育课快结束了,我回去了。模模糊糊的南方口音,糯糯的。骆文俊还没来得及细想他眼中唯一值得上上的体育课跑到天台来坐牢是什么意思,男生已经绕开他快步远离。骆文俊这才发现天台的门是开着的,这小子有一把钥匙。


喂,他朝那颗圆圆的妹妹头后脑勺问,你叫什么名字?


锁门的身影迟疑了一下,然后他听到男生说,赵嘉豪。门被关上了,骆文俊被锁在这小小的天台花园里,躺在水泥台面上思考人生。冬末春初午后二时的阳光强烈,风依旧很大,没什么暖意,从连廊大开的窗灌进教学楼里,发出孤魂野鬼游走的呜咽。


晚上他一般先去拳馆等陈泽彬训练结束,然后吃饭,打游戏。太子对海底捞爱得深沉,骆文俊甚至怀疑如果海底捞出一个吃火锅积分榜陈泽彬能带着他的小弟们一举拿下王者。等菜涮好的时候陈泽彬问Jiumeng怎么好久没见人了,三轮车没输出位不稳健啊。骆文俊一边拿筷子搅动碗里的蘸料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楚,可能嫌你菜,人家差两把就能上大师了,你什么水平。眼看陈泽彬就要红温撂下漏勺来弄他,骆文俊赶紧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们学校有个叫赵嘉豪的吗?


陈泽彬一开始说没印象,过了一会想起什么来,又补充,是不是1班那个,好像有病,不是,身体有毛病,之前有伙人一直弄他,我警告过几次,后来不怎么去学校了就没再管了。


陈泽彬问他怎么了,骆文俊如鲠在喉。陈泽彬的天赋和纯粹的性格让他很少在意其他人的评价,他不关心赵嘉豪是为什么陷入了如何黑暗的境地,同情心也仅限于在当面撞破时制止的正义感。所以有些事骆文俊没办法跟他说,他由衷羡慕这种专心努力然后享受胜利的状态,就像他在峡谷里走的单人路,只需要一往无前。而有的人需要攀附他人才能苟活,注视的目光是一把双刃剑,满足他不停需求的自尊心,也反复割锯他滋生的自卑,他经历过,那感觉很痛。



一连几天骆文俊像在梦游,本来就发青的下眼睑添上更深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又阴沉许多。他偶尔在楼道里透过敞开的后门看见赵嘉豪,同样坐在最后一排,跟他轴对称的靠窗位置,浅色的窗帘拢着他浅色的外套和浅色的脸,好像一个透明人。他现在开始有点理解旁观者的漠然,当事人尚且沉默,难道能把那些苦果掰碎了逼他反复咀嚼,假装是在给他一颗糖吗。


陈泽彬拉了新的中单跟他们组排,骆文俊发挥的一坨,闪现勾墙之后中单在语音里绷不住开喷他勾尼玛呢,一波团灭之后他直接退出游戏,说不玩了,回家了。


他没有叫车,走了一段路之后有点饿,买了一份炸鸡蹲在路边吃。吃着吃着他看见马路对面有个开始眼熟的身影,推着自行车,一瘸一拐的。他赶在绿灯闪烁结束前飞奔过斑马线,犹豫着跟了一小段,还是开口叫赵嘉豪。


赵嘉豪回过头来看他,样子可以说是狼狈,但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右半侧衣服弄得很脏,膝盖处有一大块磨损的印子。骆文俊有点惊讶地想接过车把,问他怎么摔成这样。赵嘉豪说,车链子坏了。他声音很低,一直扶着车把没有松手,两个人又在僵持。骆文俊从前车筐里拿出坏掉的车链子检查,断口很整齐,还有些塑胶的痕迹,明显是有人绞断了直接用热缩塑料粘起来,刚骑上发现不了,骑一段路胶磨掉了,链条直接断开。


他问,这附近有修车的吗?赵嘉豪摇摇头,我回家去重新链一下就行了。骆文俊说,你家还有多远?赵嘉豪不吭声,骆文俊强硬地抢过自行车把,你坐后座,我推你。赵嘉豪根本不动弹,骆文俊低下头看人的眼神非常不善,露着下眼白。给你三个选择,第一,把你这破车扔了打车回去,第二,你现在上来让我推你回去,第三,我就坐这了,有本事你就连我一起推回去。


赵嘉豪终于松开了紧握在车把上的手,怕冷似的一下缩回袖子里,低声分辩了一句,真的不严重,不用推我。骆文俊妥协了,只是推着车,放慢步子,等赵嘉豪一瘸一拐地走。


赵嘉豪家果然很远,回去晚了,父母都在门口等待。赵嘉豪的妈妈看见他有点惊喜,问是小豪的朋友吗,他呃了一声,赵嘉豪马上替他回答说不是,同学。于是他只能说,赵嘉豪骑车摔了,我顺路送他回来。怎么弄成这样,妈妈的语气责备又心疼,骆文俊坐在沙发上,看赵父赵母围着他团团转,拿了毛巾又拿药箱,赵嘉豪的膝盖处已经洇出血色,在父母要帮他脱掉外套挽起裤腿的时候还是躲了一下,目光闪向骆文俊。


赵母立刻会意,站起来朝他笑笑,说不好意思来不及招待,要不你先去小豪房间玩一下吧,一会我给你们切水果。骆文俊心想,就这么不想被我看到伤口吗,真比渡鸦还要爱惜羽毛。


赵嘉豪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衣柜,书桌,床,泾渭分明。骆文俊一下被桌上的台式机吸引了注意,显而易见地电竞配置,机箱上跟赵嘉豪的形象完全不搭调的霓虹LED呼吸灯安静闪烁,电脑没关,骆文俊动了动鼠标,屏幕亮起,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桌面上的英雄联盟图标,Wegame自动登录,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脑海中一闪而过的ID,仿佛命运的指引,Jiumeng。


骆文俊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光速关掉游戏摁下待机键,然后站在窗边假装往外欣赏风景。赵嘉豪进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居家服,带着淡淡的碘酒味道,平静地问他要不要吃水果。骆文俊机械地拿了一个草莓往嘴里送,目光忍不住落在赵嘉豪骨节分明的手上,难以想象这样一双手控制着键鼠在峡谷里狂风向前大杀四方。怎么真的是他?



夜里骆文俊辗转反侧,本就不怎么待见他的周公这下彻底失联,他索性不睡了,坐起来靠在床头登录学校的论坛搜索赵嘉豪。搜出来的结果比他想象的还多,有足足三页,骆文俊粗略地扫了一下,多数都是两年前的帖子了,他按回帖量点开最靠前的那篇,映入眼帘的关键信息瞬间让他心脏停跳。


他不是没猜过赵嘉豪被霸凌的原因,虽然人类厌恶的出口往往毫无道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上面写着,1班那个赵嘉豪是两性畸形人,体育课来月经晕倒了,绝对真。


他快速地向下翻动着屏幕,几乎一目十行,在支离破碎的文字中拼凑出事情的全貌。赵嘉豪刚入学时成绩还不错,长得又白净,在一众青春期荷尔蒙躁动的粗糙男高中生中间显得鹤立鸡群。女孩们打听他,接近他,甚至大胆地追求他,但赵嘉豪始终表现得温和而疏离。除了当时高三的一个叫娄运峰的学长,他没有别的朋友。娄运峰毕业之后的那年,赵嘉豪在一次体测1000米的时候腹痛到昏厥,陪同他去急诊的学姐无意间看到了病例。或许因为她也曾对赵嘉豪抱有好感,在知道这个秘密之后无法忍耐住和闺蜜诉说的心,一场雪崩就此开始酝酿。


女孩在事后发了很长的一篇帖子,说她和赵嘉豪是很好的朋友,自己真的无意暴露他的秘密。她明明只是想在三个人的群里抱怨一下自己曾经的错爱,并叮嘱了不要说出去,骆文俊看到这里的时候笑了,每个人在传递秘密的时候都不会忘了加上一句,不要告诉别人哦,好像这样就能把罪恶感推卸到下一个人身上,而使自己摘除的一干二净。


再往后的事情熟悉得令骆文俊臼齿发酸,赵嘉豪贴在宣传栏中的优秀学生像被涂成红唇长发的女鬼,很快那个位置也再不属于他。他无数次被堵在男厕所门口然后推搡锁入女厕,晃动模糊的照片里,骆文俊只能辨认出那个微微凸驼的肩背形状。骆文俊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在体育课的时候消失在天台,坚决不肯在自己面前脱下外套挽起长裤,如果他来得再早些就会知道,即使在最热的七月,赵嘉豪都要在短袖外面再穿一件。


手机因为没电黑屏的时候骆文俊抬起昏沉的脑袋,眼睛又干又涩。天已经亮了,他喝了两口床头放得没有气泡的可乐,蒙上被子昏迷过去。


骆文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他和Jiumeng在峡谷里驰骋,他是洛而他的霞长着赵嘉豪的脸,在他带着盾飞奔过去的时候裹在兜帽中的瓦斯塔亚渡鸦笑着对他说,谢谢你。然后他因为从寄宿学校的上铺摔下去而惊醒,很快意识到自己仍在另一个梦里,因为他没有感觉到疼痛而赵嘉豪在张开双臂接着他,赵嘉豪被砸得骨折,流血,他手足无措地大喊救命,门是锁着的,没有人理会他们,时间在焦灼的情绪中疯狂流逝,最终他跪在赵嘉豪的身旁捂着脸哭出声。


骆文俊最终醒来的时候满身冷汗,眼前的景象还不真实,他摸了几次才摸到充好电的手机。开机后未读第一条是他爸,转发的班主任的消息,消息内容是问他为什么连着两天没来学校。骆文俊直接左划删除,再往下看到陈泽彬问他怎么没来拳馆,今晚捞不捞,骆文俊回了个不,他要去上学。


骆文俊在学校的车棚里找到了赵嘉豪的车,车链子已经换了新的,他又仔细检查了车头和刹车,然后就一屁股坐在后座上等人。赵嘉豪背着书包从教学楼后面慢吞吞地走出来,走路也低着头,直到走得很近了才发现骆文俊。他推了推眼镜问他有什么事,骆文俊说,找你一起吃饭,赵嘉豪说我要回家吃饭,骆文俊说,那你请我喝杯饮料吧,我都送你回家了,打定主意不放过赵嘉豪。


放学时间,学校对街的乐乐茶里学生很多,赵嘉豪不太习惯跟人挤来挤去,骆文俊问他喝什么,然后让他在外面等。赵嘉豪说不是我请客吗,随便,骆文俊问,这个芝芝桃桃?那你一会把钱转给我。也就等了十几分钟,骆文俊拎着两杯饮料出来,赵嘉豪站在门口背对着他低头玩手机,骆文俊眼睁睁的看着两个男生把喝剩的半杯东西往他身后泼去。


紫红色的液体迅速浸透了浅色的衣裤,在他身后扩散出一大片可疑的深痕,赵嘉豪后知后觉地背过手去摸,摸到冰凉的桑葚果肉,好似凝结的血块污染了他干净的手指。始作俑者嘻嘻哈哈地大声叫,赵嘉豪,裤子怎么脏了,带卫生巾没有啊?骆文俊只觉得一股火猛然升腾到头顶,冲过去把手里的两杯饮料劈头盖脸砸下去,他额角青筋暴起,耳朵里嗡嗡地响,赵嘉豪有点慌张又很湿润的表情在他的眼中被过度锐化,骆文俊脱下外套给他盖上,回身揪起一个人的衣领就是一拳。


他下手狠得像个精神病,没有一个防守的动作,每一拳都精准地招呼在对面脆弱的下颌骨上。赵嘉豪很快冷静下来,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颤抖的,骆文俊,他说,好了骆文俊,别打了。骆文俊踹倒另一个人之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钳住赵嘉豪的手腕往前拉,眼神阴沉地下睨,给他道歉。


四月份的天气,赵嘉豪的手冷得像冰。在对面轮番说了对不起之后,骆文俊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扯着赵嘉豪,维持住胜利者的姿态带他离开。


他们沉默着走到天桥下的绿化带,赵嘉豪停下来,翻出两张纸巾叫他擦一擦,骆文俊抹了一下脸,手背上赫然一道血痕,肾上腺素消退,疼痛慢慢浮现,骆文俊皱了皱鼻子,小声地抱怨,样子看起来很可怜,好像刚才暴揍别人的不是他。赵嘉豪无奈地叹气,问我们现在去哪?骆文俊说,你不是要回家吃饭吗?赵嘉豪说,现在这样怎么回去?骆文俊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说,那要不要去我家,我家没人。


进了门赵嘉豪才明白,骆文俊说家里没人的原因是他口中所谓的家根本就只是间一居室的出租屋。骆文俊有点尴尬地解释自己其实平时没这么邋遢,连着通宵两夜又睡了二十四小时后房间里堆放着他这三天所有饮食的痕迹,实在是不具备说服力。骆文俊叫了一份外卖,又从乱成一坨的衣柜里给赵嘉豪翻出一套跟他身上款式相似的浅色运动衫。他租的这间公寓没有厨房,是全开放式的设计,就卫浴还有个门,还是半透明的。赵嘉豪拿着衣服,骆文俊自觉地要把自己反锁进卫生间,赵嘉豪低声说,你不讨厌的话其实就没必要了。骆文俊没搞懂他是什么意思,赵嘉豪很快地接着说,我去卫生间吧,你也要换衣服的吧。骆文俊低头看了看自己蹭得黢黑的裤腿和前襟上斑驳的血迹,挠了挠头。


骆文俊告诫自己君子慎独,别当变态,却还是忍不住朝卫生间瞥了两眼。其实看不清什么,只是一个薄薄的白色侧影模糊投在磨砂玻璃上,赵嘉豪在里面问,可以用毛巾吗,骆文俊说可以,热水往左边拧,然后赶紧移开视线。


赵嘉豪拧了一条热毛巾出来递给骆文俊,两个人肩并着肩吃外卖,赵嘉豪接起家里的电话,说在外面吃了,纸包鱼,对,就是个那天那个同学,想谢谢他,钱够的,嗯,晚回去一点,不用等我,拜拜。骆文俊震惊地看着他撒谎的表情毫无波澜,赵嘉豪吃完了,把外卖袋子重新装成没拆过的模样,跟他说,那我回去了,帮你把垃圾带下去吧。


啊……骆文俊忍不住拖了个长腔,语气中带着莫名其妙的失落和不舍。赵嘉豪本质上还是个心软的神,有些招架不住,于是说,晚点峡谷见。骆文俊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了,他说,旧梦。


赵嘉豪不置可否,反问他,你也知道了,不是吗。骆文俊不能确定赵嘉豪指的是他的ID还是他身体苦涩的秘密,赵嘉豪一只手上提了两袋垃圾,转身出门的时候听见骆文俊很小声地问,那我现在算朋友了吗?


赵嘉豪笑了,骆文俊第一次见他这样子笑,好像一颗露珠落在春天的雏菊上,生动又透亮。赵嘉豪说,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就是。


骆文俊站在窗台上看赵嘉豪丢了垃圾,骑上自行车,他有点不合身的宽大外套被风鼓起来,变成了一个大胖子。他没有意识到笑容在他那张常年死人表情的脸上究竟挂了多久,直到赵嘉豪拐出小区消失在视野中,骆文俊迅速把脏衣服全部摞到一起,叫了干洗店的闪送,然后临时加钱预约上明天一早的全屋扫除。陈泽彬给他发的消息又是一大串问号,他只知道骆文俊上次被开除就是因为打群架,大哥,我让你陪我练拳不是让你在外面把人当沙包的吧。骆文俊言简意赅,赵嘉豪就是Jiumeng。


这下陈泽彬发来的问号要把他的屏幕挤爆,骆文俊发了个可怜的哭哭表情过去,我现在要去网吧跟他双排,剩下的拜托了。陈泽彬噎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他,你牛逼。


学校不出意料之外的对事情做了冷处理。事发地点在校外,陈泽彬当晚就带着鲜花水果上门去赔了医药费,而且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方并不占理,硬要计较谁也不会好看。被叫去教务处谈话的时候骆文俊先进去,他问过赵嘉豪想怎么说,赵嘉豪说实话实说。他还是任性地改编了所有让人难过的细节,然后在门口等赵嘉豪,跟他一起走。他新买了一辆山地车,跟赵嘉豪的自行车停在一块,两个人的步调逐渐默契,外人眼中阴沉的转校生和沉默的被霸凌者,仿佛天生怪胎一对。



高考前最后的假期年级里组织了春游,爬山,山顶有一座寺庙,据说求学业很灵。这个时间点来的大多数都是学生,许的愿也基本都是考上好学校拿个好成绩云云。领队给他们发了红绳和签纸,骆文俊写完了去看陈泽彬的,陈泽彬写的是金腰带,转头过来看他的,发出夸张的嘲笑,骆文俊你写的什么b话,赵嘉豪凑过去看了一眼,骆文俊写的是,模考400,他也笑了,400分怕是个本科都上不了,骆文俊看似不经意地说,有没有听说过模考考得越好高考发挥越差?模考400是为了我最后能一鸣惊人。赵嘉豪说,曲线救国啊?骆文俊又去看他写的,赵嘉豪只写了一个天天开心。骆文俊趁机问他想去哪个学校,赵嘉豪直接回答,B大吧。骆文俊愣了一下,他没料到赵嘉豪早就想好了的。


骆文俊在上学路上一边叼着包子在路口等红灯一边刷手机搜索B大,不是什么很难考的学校,去年刚升到一类。绿灯亮起,骆文俊骑车像一阵风,在心里默默盘算自己的成绩。混吃等死的外壳好像开始出现裂缝,他是习惯于逃避,不代表机会从天而降砸头上的时候他不会紧紧握住。


最后一周班主任找他谈了一次话,主要原因是整个高三只有骆文俊的家长没有出席过一次家长会。骆文俊其实有点察觉到这个小老头没有想象中那么又臭又硬,在他为赵嘉豪打架之后,小老头甚至在教务处替他求情。骆文俊不能确定那时他在自己肩上拍的几下是无奈还是赞扬,但他能感觉到从那天起班主任对他的态度从回天乏术转变为孺子可教。一张87分的卷子摊开在面前,班主任教数学,跟他说,坐吧,有几个点给你提一提,最后一次了,起码考个及格吧。


考完那天赵嘉豪出来的比他早,两个人一碰面什么也没有说,默契地拐去网吧,双排了个通宵。早晨六点多从网吧出来的时候赵嘉豪脚步都是飘的,精神却异常兴奋,骆文俊老熬夜波比了,倒没什么感觉。走回学校门口那条街的时候两个人买了早餐,生煎店刚刚开门,没有人排队,骆文俊低声跟他坦白,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是这儿,我抢了你一份生煎。赵嘉豪笑了笑,是吗,不记得了,那这次你请。


他好温柔。骆文俊想,生煎的温度一点点浸透了清晨冷嗖嗖的空气,赵嘉豪嚼得脸颊鼓鼓,偏着头看他。好像再多的伤害他也能泰然处之,而又那么自然地不去伤害任何人。


两个人在空荡荡的街头漫无目的闲逛,骆文俊有意磨蹭,直到赵嘉豪打第十个呵欠,他是真的困了,想睡觉。骆文俊说,那要不送你回去吧,心里想,这样也还能再走一段路。赵嘉豪揉着眼睛说,不想回家,这个点回去会吵醒爸妈。骆文俊脑子飞速运转,几乎脱口而出,那要不去我那儿睡。


他家里只有一张床,赵嘉豪可是知道的。


赵嘉豪的表情看起来很单纯,很无辜,他说,好啊。


骆文俊刚才还有点凉的手这会儿开始出汗了,一路上不知道胡言乱语了些什么,赵嘉豪跟他靠得很近,两个人都想配合对方,步速忽快忽慢,走到楼下的时候,赵嘉豪突然停下来问,你以前有过吗,带人回来睡觉。


暗示的很明显,骆文俊下意识地咬着嘴皮,没有,他说,没有过。


赵嘉豪说,那要不要先去一趟便利店?骆文俊非常怀疑自己想多了,又有点害怕自己想少了,总之他拿了一大堆东西,零食,饮料,便当,甚至抽纸都顺了两包。赵嘉豪只拿了一盒牛奶,然后站在门口等他结账。骆文俊在收银台扭捏成麻花,拿不拿,拿不拿,万一他只是想吃点东西喝个牛奶呢?万一一会要用没有呢?买了会不会显得太快了太着急?他不是困了要睡觉吗?怎么回事,比当着AD面闪现向前Q空暴毙还汗流浃背。


骆文俊硬着头皮结完账的时候,赵嘉豪那盒奶都快见底了。两个人走上楼,赵嘉豪很自然地帮他提,骆文俊晕头转向地掏兜,掏了半天没找到钥匙,于是开始翻包,又翻了半天,赵嘉豪很耐心,把一大袋子东西换了个手提,骆文俊说你先放地上,然后急赤白脸地把包倒了个空,里面其实根本没什么东西,笔袋钱包耳机还有几团废纸,骆文俊哭丧着脸,声音变得尖尖的,听起来像是在撒娇,赵嘉豪,怎么办,钥匙好像丢了。


忘在考场,忘在网吧,或者根本因为赶考的紧张忘记带出门了。骆文俊只觉得他这辈子的窘迫到达了巅峰,语无伦次地说,怎么办,要不先送你回家吧还是,你是不是很困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赵嘉豪眼里他好像慌得快哭了,总是时不时露出这样让人心很软的表情,他安慰,没关系的呀,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缓,糯糯的,现在不困了,有点想笑。


他帮骆文俊叫了开锁,骆文俊又给房东发了消息,如果钥匙找不到就得立刻换锁,两个人坐在楼道里等师傅上门,骆文俊开了气泡水递给赵嘉豪,又撕开一包乐事放在他怀里,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赵嘉豪看了他一会,突然笑出声来,他说,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失望。骆文俊懊恼地摸了摸鼻子,心想总不能说因为不能跟你一起睡觉了吧。


赵嘉豪好像能看穿他的内心,吃了一个薯片,咔嚓咔嚓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想。他指了指便利店拎出来的袋子,我看你好像没买吧,那个。


骆文俊脸有点红,缓缓从裤兜里掏出藏起来的塑封盒,粉色包装的超润款。赵嘉豪这下笑得前仰后合,眼泪要流出来。骆文俊有点不知所措地解释,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困了,我怕你觉得太快了,我——


然后他的喋喋不休被堵住了,赵嘉豪微微往前一凑,就吻到了他的嘴巴上。骆文俊懵着,脑子里放烟花,心脏砰砰地猛击着胸腔,几秒之后才开始回吻。薯片的青柠味淡淡的,两双唇短暂分开,骆文俊马上又更深更重地贴上去索取,直到楼上有走动的声响传来,骆文俊侧过身把赵嘉豪挡在墙角的罅隙中,路人匆匆而过,赵嘉豪抬起头,他们靠的很近,胸口一起一伏,气喘吁吁地对视。骆文俊盯着刚亲过的嘴,红润润的好像一颗草莓。赵嘉豪小声说,等报考结束后,我们去海边玩吧。



陈泽彬给骆文俊发来高水平特招的录取结果,附带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他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二。骆文俊回了个弱爆,怎么不是第一。陈泽彬反问你考了几个跟我弱爆,骆文俊有些心虚,他的分数比B大的五年平均线要低了几分,但也刷到分析帖说今年数学难所以整体录取分会压下来。他悄悄打听了赵嘉豪的成绩,相比他显得绰绰有余。骆文俊其他几个志愿也都选在B大所在的S市,勾了一溜儿的服从调剂。他没有什么理想院校,现在赵嘉豪在的地方就是他的理想。


他和赵嘉豪坐了四个小时地铁去城市的边缘看海。其实刚搬家的时候骆文俊自己来过一次,彼时这片地还是开发区,他只觉得空旷到荒凉。今年周遭的楼盘陆陆续续住进了人,基础设施也逐渐跟上。两个人骑双人自行车沿着绵长的海岸线行进,他偷懒被发现,赵嘉豪说,根本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蹬,腿都酸了。骆文俊一个劲的笑,他只是想这样的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他跟赵嘉豪换了位置,让他去控制车把,自己在后面使坏,喊了一句,抓稳喽,然后骤然加速,赵嘉豪的惊呼被风吹散,他伸出手去扶稳赵嘉豪的腰,接着堂而皇之地搂住。


一直骑到公路的尽头,夕阳西下,再往前是荒草一片,与海分割,真有种世界尽头的感觉。防洪堤对面是个小码头,能坐观光小火车沿着灯塔桥来回看海景。赵嘉豪看起来很想坐,骆文俊去问,当天的票已经预约完了,难免有点失落。两个人于是爬上大堤坐着,看小火车缓缓驶向大海。傍晚的海风吹得赵嘉豪脸红扑扑的,但他还是坚持看了很久,小火车二十分钟一趟,直到夕阳彻底褪尽,灯塔亮起,在深黑的海面投下粼粼闪光。


回去的路上沿岸公园里有很多人扎帐篷露营,烧烤,精力旺盛的小朋友这个点还在玩沙。赵嘉豪说,失策了,早知道我们也应该搞个帐篷,很快又说,不过这也太冷了,还夏天呢。骆文俊说,以后还有机会的。小火车,帐篷,一次尽兴反而很容易忘却,留有遗憾比较印象深刻。


他们定的是海景大床房,赵嘉豪定的,只是截图告知骆文俊,没有再给后者犹豫忐忑的余地。他洗完澡穿了一件短袖就出来,长度堪堪遮过腿根,头发湿漉漉的,整个人黑白分明。骆文俊吓得结巴,支支吾吾嘟囔怎么不穿裤子,赵嘉豪拿着吹风机掀开被子,靠在床头吹头发,语气很疑惑,你睡觉还要穿裤子?骆文俊逃也似的遁进浴室。


******


一直折腾到凌晨四五点,天都透出亮来,骆文俊摸出手机查了查日出时间,干脆不睡了。赵嘉豪裹着大衣站在露台上,骆文俊从后面搂着他,塞了只耳机在他耳朵里,播放一首First Date,看太阳缓慢地一点一点从茫茫海平面升起来。


骆文俊说,睡一会儿吗?赵嘉豪其实已然困的发晕,终于在骆文俊温暖结实的拥抱中沉沉入睡,梦见自己走向大海,海水在脚下朝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路。他越走越深,两旁海浪翻涌,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神的箴言回荡耳畔,跟他说,只要你心里的念是真的,只要你心里的念是诚的,高山大海都会为你让路。那些驱赶你的人,那些容不下你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TBC-


*摘自《平原上的摩西》


咸柠七点半

【onbin】曾有时

  预警:


  CP是onbin,有微量红楼梦、on焕成分。


  ……本来还想叠个甲,但是要避雷的要素有点多。


  作者素质比较差,显得本文出现的选手们素质也很差。


  


  


  


  


  


  


  


  


  


  


  正文:



  他还叫owo的时候,事情尚未发展得如此古怪,还能光明正大地扒在陈泽彬背后。骆文俊不是不知道女粉丝们怎么编排他和陈泽彬的关系:太子和太子妃、胖胖猪和小娇妻。认真论起来,他甚至有些自鸣得意,仅仅是出于一种堪称卑劣的趣味:陈泽彬是个钢筋混凝土般坚韧的直男,这同时意味着自......

  预警:


  CP是onbin,有微量红楼梦、on焕成分。


  ……本来还想叠个甲,但是要避雷的要素有点多。


  作者素质比较差,显得本文出现的选手们素质也很差。


  


  


  


  


  


  


  


  


  


  


  正文:



  他还叫owo的时候,事情尚未发展得如此古怪,还能光明正大地扒在陈泽彬背后。骆文俊不是不知道女粉丝们怎么编排他和陈泽彬的关系:太子和太子妃、胖胖猪和小娇妻。认真论起来,他甚至有些自鸣得意,仅仅是出于一种堪称卑劣的趣味:陈泽彬是个钢筋混凝土般坚韧的直男,这同时意味着自己正攥着一条可以成功恶心到他的尺度,把陈泽彬在女粉丝心中的形象放在手心里任意揉搓。与此同时,他并不对陈泽彬在此事上的看法如何存有任何忧虑。这两者共同构成了骆文俊面对摄像机依旧能够坦然自若地对陈泽彬动手动脚的底气,即使被staff调侃是男同也可光明正大地说对啊怎么了。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唯独有赵嘉豪欲言又止的微妙表情就像是摸到了平整面上凸起的颗粒物,让他起一身疙瘩。由这种表情倒推赵嘉豪是真正的男同性恋逻辑链条十分顺畅:真正的男人是不会看到这种场面就面露尴尬的,因此赵嘉豪必然缺失了某份完整性。当然骆文俊自认是一个十分好相处的同事,并不会以此为借口刺探对方不愿为人所知的秘辛从而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在心底划清距离的同时,自己又不免有些烦闷。在骆文俊的想象中,某年某月某日,一个对方偶然想要走心的时刻,赵嘉豪会略带紧张地问出那句话:


你和陈泽彬,是那种关系吗?


骆文俊略带忧郁地想,如果不承认他和陈泽彬是情侣,赵嘉豪会不会觉得我和陈泽彬把他当外人?但如果假装是,那赵嘉豪会不会直接A上来分享他和娄运峰(不知道,就当他也是吧)的恋爱小事?


他躺在陈泽彬的集训宿舍床上把这个事情告诉陈泽彬,陈泽彬正忙着收拾自己的行李箱,手上动作也没停:“你这么关心他,那你问他啊?”


骆文俊当即后悔了。如果说自己幻想的场景成真的概率只是五五分,陈泽彬这只大猪头直接去问赵嘉豪的概率却是八二开。似乎是被这人的气场同化了,他在陈泽彬面前向来是说话不过大脑的,只能靠千万叮嘱不可行才能弥补。陈泽彬倒是无所谓,骆文俊一再强调反而还被教训自己话多,心思太弯弯绕绕。他的床位分在下铺,靠着骆文俊坐下来,偏头看他花花绿绿的聊天页面,一看最顶头备注名:“小果⁽⁠⁽⁠ଘ⁠(⁠ ⁠ˊ⁠ᵕ⁠ˋ⁠ ⁠)⁠ଓ⁠⁾⁠⁾”


陈泽彬转开眼:“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他怎么误会。”


骆文俊一笑:“万一我就是那种会骗女的上床的gay呢。”


“算了吧,就你?”


骆文俊掐了一把陈泽彬,他又想起:“若子出狱之后瘦了大半圈,你出来之后能不能瘦啊?”


“不会吧,又不是真的坐牢了。”


骆文俊头抵在陈泽彬的肩膀上,细看他手里的入住须知,心想和坐牢也差不多吧。一层温暖的皮肉托着他的下巴,骆文俊有些模糊地回忆起,以前这一处总是硌得他下巴骨头有些疼。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对比,镜头后的骆文俊才会更喜欢用这个姿势挂在陈泽彬身上。和陈泽彬在一起的日子多得数不清,触及到这些细碎的变化才会让骆文俊察觉到,原来他们两人之间曾经存在过分别。


  



  


  

  



在学校里不是会有那种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让全班都笑出声的人吗?陈泽彬在这种笑声中长大。小时候的他为此高兴,爸妈告诉他这是所有人都喜欢他的证明。初中时,陈泽彬才逐渐回味过来这笑声中亲昵也兼杂嘲弄。若是他更敏感一些,或是更阴暗一些,陈泽彬就不会带着这群人一起LOL五排炸鱼。得益于此,早在他的学生时代他便已经子孙成群。


骆文俊起初只是他在苏宁青训分部中一个普通同学。来苏宁分部之后的第一场训练赛,陈泽彬就和骆文俊分到了同队。他在队内语音里不是寡言少语的那个,也不是激情昂扬的那种,凡是他说话之前,麦里都会有轻微的电流声,陈泽彬因此推测这个辅助每次开口之前都会习惯性吹一口气,就像做麦克风测试。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对线期过后场面上更多的信息量压过来,他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会儿,他在上路有那么一两秒的分心,关心起了下路的事情。这把理所当然的赢了,自然是陈泽彬的mvp。教练拿到了他们的录像开始做点评,也少不了夸奖陈泽彬,不难看出他的激动。陈泽彬也很高兴,但是表现出来的话,就会有点逊了。他自以为酷酷地双手抱臂,背部紧贴着椅背,和教练目光接触时偶尔一点头,一副标准的好学生派头。教练总算讲完,对着表一看也快到了晚饭时间,拧开茶杯盖子喝了一口水,问:“你们觉得还有什么问题?”


  在众人见了鬼一样的眼神中,第一排上单陈泽彬举起手,说:“我觉得我们队还是有很多问题。”


  他开始点评打野的思路。打野是个好说话的人,柔和地为自己当时的想法解释了两句,陈泽彬也一板一眼地讨论起来,一不小心问题就牵扯到了中路,中路也急了,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声盖过一声,语速不断加快,吵得骆文俊皱起眉头。“砰”一声巨响,大家都是一震,看向用茶杯猛拍桌的教练。气氛停滞了三秒,教练下巴一抬:“陈泽彬继续说,其他人都安静。”


  太子待遇。


  骆文俊低头遮掩脸上的笑意,心里却很不以为然。他抬头看向那个小胖子,陈泽彬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继续平淡地说:“中单也有问题。25分钟这波……”说完,陈泽彬顿了顿,见教练没有让他停下的意思,按照顺序又点评了AD一番。自己的临时搭档甚至是远程打的比赛,骆文俊也不知道若是这番雄文转播到他的AD那里,AD又会作何感想。他静静地等待着太子的点名,不知不觉中生出了一丝紧张感,而后又为这份紧张感到好笑。没想到小胖子不再说话了。


  教练适时地发问:“那辅助呢?”


  陈泽彬:“辅助……没印象了,不应该问AD吗?”


  会议室渐渐响起一阵笑声。陈泽彬心想,有什么好笑的?在这种笑声中他察觉到自己可能做错事了,这难道对于辅助来说是很过分的话吗?回想起队内麦克风里轻微的吸气声,他想回头确认一下辅助的表情,于是他这么做了。在那么多张脸里,辅助的脸最好认,就是那唯一一个没有笑的人。陈泽彬看着他牵扯着嘴角摆弄出一个笑脸,又黑又亮的眼睛紧盯着自己。


  他生气了吗?


  


  “抱歉,对不起。”


  陈泽彬无比自然地跨过长条凳,挤在了中单和骆文俊之间。骆文俊看着中单向自己瞟了一眼,转头迅速地和关系很好的打野交换眼神,打野夸张地耸肩,一只手虚握成拳用大拇指向落座的陈泽彬比划两下。他们张扬明显的动作是故意表现给陈泽彬看,却把骆文俊逗笑了。目标观众根本没有在看这场为他一人设计的表演,骆文俊被陈泽彬凑近的大脸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倾倒:“干嘛?”


  陈泽彬还是继续往他面前凑,急得骆文俊在他胸口推了一把:“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哭了吗?”


  “哭个鬼啊,我为什么要哭?”


  “你刚刚生气了吧!”陈泽彬不依不挠,“生气了不会想哭吗?”


  骆文俊这下真有些恼羞成怒了:“你才哭呢!”


  “啊?”陈泽彬茫然,“我为什么要哭?”


  “……”


  骆文俊本来只是觉得这个人奇葩,现在更是不想跟他继续搭上一句话。他转头看阿姨刚上的一盆炒豆芽,硬邦邦地丢一句:“你有病吧。”


  陈泽彬无比认真:“抱歉,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


  太子的谦卑让骆文俊无所适从。他烦躁地反问:“你哪儿错了?”


  “错在刚刚说对你没印象了。”


  餐桌上的气氛又活络起来了。骆文俊隔着一个陈泽彬都能感受到同一条长凳上打野和中单发出的嗡鸣声。他低头夹菜,轻声地说:“你说的是实话啊。”


  陈泽彬也夹起一条烧鸡腿:“但是你伤心了吧。对不起,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个人比较不会说话。虽然不记得你打得怎么样了,但是打得多了我就记得了。”


  中单叫嚷起来:“搁哪儿装什么呢?怎么不跟我道歉呢?”


  “你谁啊?中单?狗叫什么?你那二杠七的,你得给我道歉吧?”


  骆文俊看看陈泽彬放到自己碗里的鸡腿,再看一脸羞愤地站起来对着陈泽彬面前的空气抓了两把的中单,觉得这人确实挺不会说话的。中单扔了筷子愤然离席,经过骆文俊,落下一句:“……不粘锅装白莲花。”


  还没等骆文俊反应过来,陈泽彬已经半个身子起来了,可惜中单走得太快,连个背影都没留下,衣角消失在过道拐角。


  “他脑子有病吧。”陈泽彬纳罕。桌上本来人就不多,这下更是安静,打野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一直有病。”


  骆文俊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脸上的笑容居然一直没有落下过。


  


  


  


  


  亚运会输得莫名其妙的。骆文俊看完打韩国那场就先回基地了,看着陈泽彬心情不好,安慰他:“至少铜牌也是个奖牌。”


  “不是,我打得不好。”


  “也不能全怪你……”骆文俊自己都觉得安慰的话说出来很无力,干脆换了一个实际点的建议,“把贴吧和百度卸了吧,也别看哔哩哔哩了。”


  陈泽彬的表情还是郁结。骆文俊竖起手指把他的脸颊肉抬起,比划出一个笑模样。


  “陈泽彬。”


  “嗯?”含混不清的声音。


  “眼睛好小。”


  陈泽彬反过来掐骆文俊的脸颊肉往外扯,比划出一个抖音大头特效。



  


  


  


  


  2022年末,骆文俊坐在WBG基地门口的台阶上,再次解锁手机屏幕看那个群聊页面。WBG的微信群,最后一条消息是经理说帮他们约了搬家公司,收拾的行李可以一起运走。他知道WBG没有办法维持新的阵容,但是没想到会除了the shy之外全员不留。陈泽彬的消息也发了过来:“下赛季去哪?”


  骆文俊不想回。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在青训的时候,骆文俊觉得,如果我升上了LPL,就证明我的打法是被认可的、被接纳的,LPL因为这些不一样的特质选择了我,我就要一直坚定地贯彻自己的意志。来了LPL,他发现事情和自己想得天差地别。到底要走到什么样的高度才能被认可、被接纳、被选择呢?


  更让他烦的一点是,如果换队的话,又要和新的队友相处。若是氛围足够好,他也能和队友亲近起来,但他很难适应新的环境,始终是喜欢依靠着朋友的小孩子。


  陈泽彬应该还留在BLG……


  一双鞋步入视线,骆文俊抬头,唐焕峰站在他前面。骆文俊坐着,唐焕峰站着。他抬头,看不清唐焕峰的表情,却要被太阳光闪瞎了。唐焕峰热情得反常,不是说这种活力充沛于他并不合称,而是唐焕峰一般不会对自己这样,“你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都搬上来了。”


  “我还没收呢。也没想到微博这么狠,一踢四啊,你早知道?提前收拾好了?”


  骆文俊揣摩着唐焕峰这难得表露出来的恶意,过去一年,他和眼前的这个人除了争执几乎无话可讲。也不知道唐焕峰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不痛快是什么意思。骆文俊决定放他一马,抬了一只手在眼上挡光,慢半拍地回答,“那可要快点了,师傅说下一辆车半小时之后就到了。”


  “哈哈,”唐焕峰一笑,“肯定已经定好下赛季去哪儿了吧。”


  “没想好呢。”


  其实还根本没有提案递给骆文俊。


  唐焕峰歪头打量他:“你应该是没想好,我可能是没人要。”


  他拍拍骆文俊的肩膀,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傲慢,弯下腰凑近骆文俊的脸,压低声音:“我真是,看到你就来气。没有你拖累我,我也不会在这里收东西……”


  还没等骆文俊回击,经理中气十足的嗓音就在他们头上响起来,“焕峰你行李收好了没?”


  “哎,还没呢!”


  唐焕峰一步一跳地进了基地大门,正好和搬骆文俊打包好的箱子的师傅擦肩而过。师傅招呼他清点一下可以走了,他点点头站起来。


  被这么一招呼,骆文俊也憋了一口气,心里发笑,想,刚刚的唐焕峰有点可怜。可笑的是,自己和他同病相怜。输训练赛的时候、无论什么提案都得不到反馈的时候、被说TP上路是人情世故的时候,骆文俊对队友和观众的怨念并不比唐焕峰表现出来的少半分。他又继续反思,或许唐焕峰说得对,毕竟所有人都说是自己拖累了整个下路,甚至整个队伍。得到的MVP或许也只是安慰性的奖励而已。


  到现在都没接到任何队伍的联系就是证据。他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好。


  也没有网友评论说得那么差劲吧。骆文俊苦笑。


  左肩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


  一转头,一个熟悉的胖墩。见到陈泽彬之后,骆文俊才发觉,原来此时此刻自己最想见到的人居然是这个家伙,而他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就像是童话里的魔法。


  陈泽彬摆出高傲的气势,问出的话却十足地接地气。他问:“怎么不回我QQ?”


  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QQ消息一定要秒回吗,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很多疑问,骆文俊一句都没说,他只顾着笑了。陈泽彬锤他一下:“喂,说话啊欧恩。”


  


  


  


  


  “喂,喂,欧达不溜欧说话!”


  “上单声音怎么这么大啊?小点声小点声。”赵嘉豪说。


  “就是就是。”彭立勋附和。


  “啊我的麦很炸吗?”陈泽彬又问。


  “欧恩你等下把他麦屏蔽了。”牙膏补充。


  骆文俊也忍不住笑了:“陈泽彬别说话了。”


  亚运会回来之后BLG打的第一场训练赛,气氛热得有些吓人,骆文俊拿不准是他们太久没有一起打比赛了,以至于想不起来他们以前都是怎样相处的,还是只是因为大家久别重逢表现得过于亲切了。总之他们打出了一场总决赛应该有,但他们往往欠缺的架势。教练复盘的时候十分满意:“好!就按着这个气势打!”


  陈泽彬的心情好了很多,虽然一般人还看不太出来。晚上没有直播任务,他们就自己打打韩服,陈泽彬每次等排位,就起身打一套空气拳,工作兴趣两不误。打到骆文俊的位置后面,绕过来看一眼,骆文俊缩在位置上,在看日本动漫。


  “你几分了?”陈泽彬压在骆文俊椅背上,骆文俊感觉椅子都要倒了。他切屏幕给陈泽彬看韩服。


  陈泽彬:“啧。还行。”


  正好排进去了,骆文俊还没动,陈泽彬就帮他点了:“打算选什么?”


  “加里奥?前几天看到有个新玩法。”


  赵嘉豪闻言也转过来:“怎么打的?看看。”


  三个脑袋聚在一起,骆文俊选出来一集韩服OB素材,把手机丢给他们两个。女朋友的QQ消息不停跳出来,说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陈泽彬不停上划,搞得很烦:“你女朋友怎么天天找你。”


  “你女朋友不找你?”


  “我跟她说少发点消息,没空看。”


  “是人吗?”赵嘉豪吸气,“谈恋爱脾气这么大?”


  “他那个,不叫谈恋爱,”骆文俊笑了,“是换了个人出门吃饭。”


  “不吃饭干什么,聊天又没有什么好聊的。”陈泽彬站到他身后OB。


  赵嘉豪:“……你女朋友挺惨的。”


  骆文俊漫不经心地为渣男说两句好话:“我们彬哥是行动派,不整那些风花雪月的,行动派。他对女朋友很好的。”


  赵嘉豪又露出那种复杂的眼神:“你真的和陈泽彬谈过吧?”


  “滚。”陈泽彬恶狠狠地摇了一下骆文俊的椅背,差点把他摔了。


  

  


  



  


  “陈泽彬你是不是暗恋我啊?”


  “恶心不恶心。”


  陈泽彬呼出的一团热气凝成水雾散开,很是鄙夷地扫了一眼车里的几个纸箱。


  “就这些?你搬到广东去?”


  “不然去哪?”骆文俊笑嘻嘻,“直接搬到BLG算了,和你睡一起。”


  “也不是不行。反正你都要来的,早来晚来都一样。”


  骆文俊心下讶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陈泽彬看他一眼,挑眉:“合同没发你?”


  “还能有合同?都没人叫我。”


  陈泽彬这下是真的有点无语了:“他们还叫我先来接你过去呢。”


  “去哪?BLG?”


  “嗯。”陈泽彬点头,“你来不来?”


  骆文俊理了理思路。估计是BLG想在他回家之前试探一下,先找他谈谈意向,总比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效率高,也没有非他不可的意思。只是陈泽彬来得凑巧,偏偏赶上了自己从WBG基地搬走的时候。或许,不是巧合,而是他们故意要压着这个让自己窘迫的时间点找过来,利用他第一次谈合同的茫然和被扫地出门的冲击,加以陈泽彬的人情牌,买到一个好价钱。大概是WBG这里为了准备下赛季,急着把他们出手,提前找了些买家吧。


  一切都想得这么明白了,骆文俊还是忍不住苦涩的感情。就算是待价而沽,也难免希望自己是个被首选的位置,能有好的待遇……这么一通操作,看得出自己在资本家面前不过只能称得上有性价比,若是能压一压价格就更好了。


  陈泽彬看他低头想了这么久,也不出声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等着。估计他也隐隐觉察出有些不对劲,但似乎没有弄明白。


  “不去BLG吗?”


  “不是不去,”骆文俊慢吞吞地组织着语言,“也不是下赛季不去,唉,就是我现在肯定不能和你回去。”


  陈泽彬闻言也没有别的反应,只是点头:“他们要是给你发合同了,可以先找我问问。”


  “问什么?”骆文俊都被陈泽彬的直白逗笑了,“你要是能搞明白,还能被换到BLG去吗?”


  “……”陈泽彬的耳朵有些红:“那你下赛季去哪?”


  骆文俊想逗逗他:“我肯定是想和彬哥打的啊。”


  陈泽彬认真嘱咐:“不在BLG也可以,找个好队,我不在的地方未必就不好。”


  骆文俊复读:“我不在的地方未必就不好。”


  陈泽彬这才反应过来,在骆文俊的脸上印上亲切的拳头印。


  


  


  


  


  “喂,陈泽彬。”


  “干嘛?”


  “你打算去哪?”


  “我在等RNG。”


  “……嗯,也是。”


  骆文俊移开目光。陈泽彬喜欢RNG,他也知道,只不过自己心里沉沉的,说不出一句为他高兴。


  这顿散伙饭上,唐焕峰哭了。或许是打了这么久也有感情了?但在桌上冷眼旁观这个人的眼泪,总觉得他的茫然只是哀叹自己的不幸。归根结底,唐焕峰是对陈泽彬有怨气的。


  至于自己,坦诚地说,也有一些。想问陈泽彬为什么不留下来,想问陈泽彬为什么要走。不过在问之前,骆文俊心里已经知道陈泽彬会说什么样的话了。


  职业选手,去找更合适的队伍,有错吗?


  再来一年,也不过是再浪费一年而已。


  最重要的是,SN不再是SN了。


  


  


  


  讨厌你的直白,你的坦诚,你的毫不作伪。更讨厌自己,明明懂你,明白你,却还是忍不住用感情试图动摇你坚定的心,试探你是否能为我让步,有多少供我践踏的底线。


  明明你,根本不会为我留出余地。


  


  


  


  “要是没有别的更好的队,来BLG我罩着你。”


  骆文俊握着陈泽彬的手腕,毫无反抗的余地:“你们也不一定要我啊。”


  “怎么可能,我都问过了,说第一个就叫你去试训。本来去年还想问你要不要去RNG,结果他们跟我讲你合同签到今年年底。”陈泽彬感慨,“还好你没跟着去RNG,不然明年又不能一起打了。”


  骆文俊愣住了。


  “为什么要我一起去?”


  


  


  


  “啊,新辅助选谁?”


  2020年,陈泽彬18岁,世界赛亚军,前途无量。


  他被叫到SN那个小小的办公室,面对问话,挠挠头。


  “骆文俊吧,那个,owo。青训那时候,他一直是我选的辅助。本来早就该上LPL了。”


  “我们一直在一起打的。”


  陈泽彬想了想,又认真地说。


  “我觉得我们可以一直一直一起打。”

  


  


  


  Fin.


昭明有融

【onelk】将有人为你坠入人间

关于四强的复婚小故事,一些拉扯进行时

Summary:

命运的有趣之处在于:它令两个本该擦肩而过的灵魂仓促相拥。


2:1,成功八强。场馆掌声如雷,祝贺着磕磕绊绊终于晋级的BLG。耳麦里每个人激动的喜悦发自内心,骆文俊摘下耳机,不假思索地向身边慢一拍站起的赵嘉豪张开双臂。赵嘉豪似乎愣了一秒,但很快还以热烈的拥抱。


一直到热情冷却的归程,骆文俊才开始思考那个拥抱的意义。他真的、真的毫不犹豫地向赵嘉豪敞开怀抱,试图索取,抑或是分享第一时间的狂喜。即便他们在场上打得满头大汗、晕头转向,配合得一塌糊涂、险象环生,无声的隔膜早在夏天结束时就已横亘他们之间。返程的路上赵嘉豪照例坐...

关于四强的复婚小故事,一些拉扯进行时

Summary:

命运的有趣之处在于:它令两个本该擦肩而过的灵魂仓促相拥。

 

2:1,成功八强。场馆掌声如雷,祝贺着磕磕绊绊终于晋级的BLG。耳麦里每个人激动的喜悦发自内心,骆文俊摘下耳机,不假思索地向身边慢一拍站起的赵嘉豪张开双臂。赵嘉豪似乎愣了一秒,但很快还以热烈的拥抱。


一直到热情冷却的归程,骆文俊才开始思考那个拥抱的意义。他真的、真的毫不犹豫地向赵嘉豪敞开怀抱,试图索取,抑或是分享第一时间的狂喜。即便他们在场上打得满头大汗、晕头转向,配合得一塌糊涂、险象环生,无声的隔膜早在夏天结束时就已横亘他们之间。返程的路上赵嘉豪照例坐在了靠窗的位置,离先落座的骆文俊不远不近,不在骆文俊身边。这对下路组,相对内敛的性格让他们在赛场外依旧保留有距离,时不时被镜头扫到的边角,彼此都不是对方亲近的首选。有些事又不只是我的错,骆文俊在走神,零零散散的舆论在他脑子里打转,他的目光落在看向窗外的赵嘉豪身上。


赵嘉豪戴着耳机,半闭着眼正出神,他有一张清秀的皮相,总是显得安静。骆文俊后知后觉,从折腾人的亚运会回来之后,赵嘉豪半年慢慢积起来的脸颊肉退下不少,露出藏得很深的下颌线。骆文俊猜此刻他在播一些比赛的回放,赢或输的,赢的漂亮或输的难看的。赵嘉豪很好猜,又不好猜,他的心防像带了苗圃的高塔,人可以轻易跨越篱落来到花园的小径,欣赏并享受他的柔和,但真心例外,真心锁在高塔的阁楼顶,裹了厚重的云雾,上了坚固的铜锁。骆文俊意识到,对那个拥抱的纠结或许来自于,他觉得赵嘉豪是用着隐晦的距离去拒绝他的,就像他有时屡屡拒绝赵嘉豪一样,赵嘉豪的宽容——或说纵容,总是一种委婉的拒绝,骆文俊所有去试探他在赵嘉豪心里的分量的尝试,都被一团软绵绵的棉花招收不误,激不起波澜,给不出回应。


除了这个拥抱,这个被赵嘉豪毫不犹豫接受并还与温度的拥抱,骆文俊在相拥的瞬间听见彼此如擂鼓的心跳。分开时,赵嘉豪眼底的笑意是那么真实,一隙里的真心在此刻闪烁出夺目的光,如此浓烈的情感,竟也那么真实,让骆文俊不敢确认,他原以为赵嘉豪只会给他蜻蜓点水般的、客套的回应。


你总在拒绝我,骆文俊想着想着,不知算是无奈还是那点不肯承认的委屈涌上心头,可我不是真的想拒绝你的。骆文俊想到几个月前被人议论纷纷的事,他拒绝了赵嘉豪屡屡请求的双排,却别别扭扭地在训练室等赵嘉豪到凌晨四点,以一把双排大乱斗结束,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宿舍。那晚下班,赵嘉豪慢吞吞地整理着要带走的小物件,骆文俊缩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刷手机等赵嘉豪。赵嘉豪收拾到一半,动作微滞,面上带着些许欲言又止,开口说:“欧恩,你……”


骆文俊抬头:“啊?”


赵嘉豪脸上的纠结愈发明显,过了几秒,他摇着头自顾自地笑了,把最后一件小东西塞进背包的侧格子。“没事,”赵嘉豪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我好了,你走吗?”


骆文俊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角,他想追问赵嘉豪到底要说什么,每次在赵嘉豪欲言又止时都这么想。但他说出口的话是答应:“走啊,你要吃夜宵吗?”

赵嘉豪不爱把话完整地说开,他总在顾及许许多多的可能,没有一次例外。骆文俊烦他这点,什么都能接受,意味着什么都不接受,没有谁是特别的。但骆文俊也没有孤注一掷逼问赵嘉豪真心假意的勇气:或者他觉得并不需要。他和赵嘉豪,就这样云里雾里地互相绕圈,也没什么不对,也没什么不好。


……一点也不好。


骆文俊这样想着,猝不及防间对上了赵嘉豪的视线。赵嘉豪不知什么时候转过头来,就这么和盯着他发呆的骆文俊撞了个四目相对。赵嘉豪先是茫然,后是以一种宁静而温柔的姿态做了个口型:欧恩?骆文俊被赵嘉豪的目光烫了一下,匆忙地挪开眼,狼狈到不留神咬了舌头,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动作幅度有点大,把边上刷手机的陈泽彬惊动了,陈泽彬看起来比赵嘉豪更茫然:“你咋了?”骆文俊不敢看赵嘉豪那头,无比确定赵嘉豪目睹一切后小声笑了出来,他推(也可能是捶)了一下陈泽彬:“没事了我,看你手机去……”


陈泽彬的打量在骆文俊身上停顿稍许,又扫向看着骆文俊正在微笑的赵嘉豪,一种如鲠在喉的饱腹感和困惑超级加倍。队友不是傻子,更何况时不时要被这场游击战波及的队友。陈泽彬八风不动地哦了一声,点开一个没有下路组的小群,简简单单一个问号敲出。彭立勋仿佛就在等这个问号,秒回:你别管,我感觉,你懂吧,就我感觉差不多了。


聚餐时大家你推我搡,硬是把很少坐在一起的下路两人挤到了一处。餐厅的座位不甚宽敞,并排而坐的,难免你的肩膀撞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的手臂蹭了一下你的手臂。骆文俊有种不自在,深深的不自在,像猫被人踩到了尾巴之后的跳脚。如果人有一双猫的耳朵,骆文俊的飞机耳一定让人侧目。但赵嘉豪一如寻常,完全不见因为车上的插曲而扭捏的模样。骆文俊咬了咬后槽牙,戳了戳碗里无辜的肉片,也做出了一副和和气气、高高兴兴的姿态。只在赵嘉豪自然地往他碗里添了一筷子菜时,表情有片刻的松动。赵嘉豪好像很熟练地顺了一下炸毛边缘的大只暹罗,意识到轻而易举被人安抚住的骆文俊不免泄气,咬肉的动作像在咬人——赵嘉豪看见后夹菜的动作停了一会,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队友眼中的差不多其实也等了有几天,一直等到了他们来到釜山。安排入住的酒店在海边,海浪声偶尔透过玻璃窗隐约传进房间里,有些吵,但何尝不是一种对胜利的褒奖。十一月的韩国气温很低,更不必提吹起来无休无止,让人头发黏糊糊、脸也黏糊糊的海风。所幸这点海风暂且是吹不熄对新风景的向往,一天的训练结束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沙滩闲逛。下路组之间的氛围从那个拥抱之后缓和不少,惨不忍睹的训练赛成绩终于也在tabe意识到大事不妙后轻轻拨回正轨,这会大家各乐各的,踢掉了鞋在细沙滩上走来走去。骆文俊卷着裤脚蹲下,用手拨着沙子,无意识地写了两个ID,等他被海风扑了满面的寒意后才回过神来,仓促抹去这些痕迹,还忙不迭抬头确认,举着摄像机的运营跟着另外几个人去了更靠近海浪的地方。万幸万幸,不该看见的人没有看见,理论上该看见的人也没有看见。骆文俊拍干净手上的沙子,溜达着跟上了大部队。运营细声细气地在嘱咐似乎很像一试釜山海水的上野:“天太冷啦,水也是!”赵嘉豪看着不无遗憾的上野,拍着手笑了一会。


骆文俊揣着手机从后面走来,赵嘉豪站在他的斜前方,背影在灏垠的夜空与海面之间,队友谈笑声从身旁飘来。背着灯火璀璨的城市,他们都望向无限的远方,就仿佛望向他们无限的未来。骆文俊举起手机,悄悄把赵嘉豪这个模糊的、不明所以的背影框进相册。他终于在此刻向赵嘉豪举起白旗,那些别扭的、不肯服输的拒绝,那些被包容的、没得到答案的试探,都在釜山的海风里迎来这段乐章的休止。


意外的是,就在大家都打算夜游就此为止,回去各自rank的时候,赵嘉豪喊住了骆文俊。赵嘉豪看起来做足了心理准备:“欧恩,嗯……那个,陪我走一走吗?”他们落在大部队后一小节,彭立勋发现少了两个人时回了一下头,随即一手揽着陈泽彬,一手揽着曾奇,头也没回地往酒店走了。骆文俊不语,脚步一转,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赵嘉豪也看见了这一幕,脸有些红,他脸皮薄这件事简直人尽皆知,他慢慢跟在骆文俊的身后。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小段路,骆文俊被赵嘉豪突如其来的邀请闹得心里没底,他总是搞不明白赵嘉豪的真实意图。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两人同时开口:“欧恩/你……”骆文俊嘴角抽了抽,这没用的、下路组之间的默契。


赵嘉豪失笑,他摆了摆手:“你有话想问我吗,欧恩?”


骆文俊心说,不是你来找我散步,怎么到你来问我了?他打定主意不在赵嘉豪面前露出破绽(他确实称自己的心意为破绽),耸了耸肩:“没有吧。”


赵嘉豪又沉默了片刻,就在骆文俊觉得这次谈话应该是要迎来结束的时候,他才继续。“……我总是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对了,”赵嘉豪看起来十分困惑,“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什么?”骆文俊又一次被赵嘉豪轻易地踩到了尾巴,人在面对感情这一软肋时往往能被飘羽般的力度痛击,他微微冷笑,停下脚步,直视着赵嘉豪,重复了一遍他的不可置信,以疑问回复了疑问,“……我想要什么呢?”


他觉得我在明知故问。下路组的雷达不合时宜地通了电,给赵嘉豪带来更多的困惑。骆文俊任性、别扭,擅长得寸进尺、以退为进、甩手就走、三分热度,赵嘉豪很早就已经摸清了不能称为规律的规律,在有限的可能里给骆文俊让出无限的位置,他一早便明白自己对骆文俊毫无办法,于是坦然地以不变应万变。如果时间停在夏天的前半段,他们如何不能做一对完美搭档?偏偏骆文俊在占据了所有能占据的位置后仍不知足,人的心是填不满的黑洞。赵嘉豪说:“我能给你的,已经全部给过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下路,双人组,这个电子竞技世界里最靠近的两个位置。交付了真心,就再没有退路可言。但这颗真心我已经给过你了,是你时近时退,忽冷忽热,让人摸不清是真是假。赵嘉豪还是叹了一小口气,“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骆文俊?”


骆文俊在第一个瞬间感到荒谬。信任,简单而复杂的词语。赵嘉豪在赛场上给予了他百分之一百的信任,却又在赛场下收回半数,留出一条界限分明的隔离带,警示着来人:请到此为止。他不愿意赵嘉豪看见此刻的表情,背过身去,盯着路灯变扑扇翅膀、义无反顾地撞向灯罩的飞蛾,不无委屈地说:“是你不信我,赵嘉豪,你这人真的没有道理。”是你不信,是你先入为主地认为我迟早会厌倦,才用接受作为拒绝,接受你想接受的,拒绝你不想接受的。我只是厌倦了你的接受,厌倦了你的拒绝。


赵嘉豪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他几乎在一秒内显得手足无措了起来:“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这些是你真心想要的。”如果困惑可以具象,赵嘉豪的身边一定被一圈浓雾包裹着,“这不是吗?你并不希望有这些回应吗?”尽管我有所保留、有所隐瞒、有所疑虑,但我给出的竟然不是你需要的吗?


“这又能证明什么?”骆文俊讷讷地问,“你从来不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只是顺着我想要的在给我提问,对吗?你不拒绝我,就像你不接受我一样。”


或许是前科累累,赵嘉豪的话像他惯使的避重就轻的伎俩,回答想回答的,逃过不想回答的,让骆文俊想起不美好的纠结。骆文俊回过头,赵嘉豪像是终于想明白了许多关窍,站在他几步之外的身后,神情温柔得一如既往。沉默的几秒内,赵嘉豪握住了骆文俊,秋末冬初的夜风让他的手也冰凉。骆文俊下意识把赵嘉豪的手拢在掌心,试图传递一些温度给怎么样都很难捂热的人。他嘴唇抖动两下,放弃了探究。他早该学会放弃执着于赵嘉豪的回答。骆文俊想说:算了,我们回去吧,晚上外面太冷了。毕竟这个脆皮,人和打的位置一样不太经风。就在话要说出口的这个瞬间,骆文俊听见赵嘉豪放轻声音的回答:“骆文俊,你听我说。或许你、或许我,迟早有一天,会冷漠地走开。”


“已经有人说,我们其实不是合适的两个人了,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会这样想,就在刚刚,”赵嘉豪的手慢慢收紧,骆文俊感受到他的颤抖,无由来地呼吸一窒。赵嘉豪还在慢慢说着剩下的话,“我给你带来了这些……痛苦?我的天,居然要用这个词来形容,可我都不知道,我让你如此难受……你也不知道,你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难题。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要告诉你,”


“如果有一天我们会放弃彼此,这是命运使然,并不是我的本意,我的本意是永远陪着你。”


骆文俊的脑子里全是铺天盖地的嗡鸣,他说不出话,只看着终于把话说完的赵嘉豪,不可自抑地眼睛一酸。赵嘉豪在说完了他的长篇大论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样的话,绯色一下又脸颊蔓延到耳根。可没等赵嘉豪再说什么,他被骆文俊一把拉到了怀里。不是在成功晋级八强时那个激动而短暂的拥抱,是一个漫长地、足以让人期待时间暂停的拥抱。骆文俊把脸埋在赵嘉豪的肩上,赵嘉豪无措的手在片刻停顿后,轻轻搭到了骆文俊背上。


海风呼啸而过,海浪汹涌不息。即使承诺过的话像沙滩上的痕迹,总有一天会被抹平。但那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不是留下痕迹的过去,不是许诺未来的现在。

 


3:2,破釜沉舟、背水一战,Gen.G让二追三失败,BLG成功晋级四强。摘下耳机的那刻,全场的掌声与尖叫赵嘉豪恍若未闻,他看向骆文俊,张开了双手,与他心意相通的那个人,毫不犹豫地拥上来。


94nn21

【喻史24h·12:22】无线电波

上一棒:@Azia 

下一棒:@乔晗 

  

       六月中旬的杭州撞上雨季。雨密密麻麻又没个间断,总是好像要下得淹没整个杭州才行。湿冷的空气拥挤在十几平的狭小房间里,闷湿了喻文波的额发。

       喻文波拉开破旧生锈的铁门,楼梯间的窗户大咧咧敞开着,飘进来的雨滴溅了他一脸。门前的水泥地上放了个外卖塑料袋,单子贴着,下半截浸在积水里,弄得挺恶心。

      ...

上一棒:@Azia 

下一棒:@乔晗 

  

       六月中旬的杭州撞上雨季。雨密密麻麻又没个间断,总是好像要下得淹没整个杭州才行。湿冷的空气拥挤在十几平的狭小房间里,闷湿了喻文波的额发。

       喻文波拉开破旧生锈的铁门,楼梯间的窗户大咧咧敞开着,飘进来的雨滴溅了他一脸。门前的水泥地上放了个外卖塑料袋,单子贴着,下半截浸在积水里,弄得挺恶心。

      他点的家楼下的酱香饼,本来就是个小摊子,也谈不上什么外卖电话,只是他去得多了,店主大叔看他年纪小又辛苦,留了私人手机号,让他能享受外送到家的优待。

        “操……”袋子被他提溜着,小幅度甩了甩,水珠四溅。没什么用,即使隔着塑料袋,也还是因为在水坑里放得太久,外面一层油纸湿了些,深深浅浅的颜色分不出是水还是油,看着倒胃口。

       门吱呀乱响着被他关上,半凉的饼堆到餐碟里,干巴巴的。喻文波端着盘子放到电脑前,拆了双不记得多久之前点外卖剩下的筷子,夹着饼一口一口吃。

       屏幕还停留在游戏排位准备界面,qq的消息提醒半死不活地跳出来——


ming:偶尔陪聊一下


       喻文波放下筷子,无意识地扯了张纸巾擦嘴,敲着键盘打字:


可惜没如果:那打游戏怎么算?

ming:所以爸爸不收你钱啊

ming:你带我打游戏 我不收你()的钱

ming:你不会觉得爸爸()是免费的吧

可惜没如果:…

可惜没如果:我是你爹

_

 后续就在那个那个 被夹麻了

童

binon / 寂寞的游戏

职业选手 x 涩琴女主播,单性转掉码梗,1.1w完结

脏东西


陈泽彬停下了消息轰炸。雯珺上了一辆taxi,把手机调成振动,塞进包里。隔了很长一段时间空白,手机在她包里再次震了一下。她把车窗调下来,让一点夜风灌进车里,扑打在她面上。


陈泽彬说:ow,你黑眼圈好重。


职业选手 x 涩琴女主播,单性转掉码梗,1.1w完结

脏东西



陈泽彬停下了消息轰炸。雯珺上了一辆taxi,把手机调成振动,塞进包里。隔了很长一段时间空白,手机在她包里再次震了一下。她把车窗调下来,让一点夜风灌进车里,扑打在她面上。


陈泽彬说:ow,你黑眼圈好重。

 




94nn21

【喻史】无可亲密后6

Day.6

  喻文波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堪堪过了早上八点。

  床铺凌乱,史森明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昨天晚上的那条裙子像团破抹布似的被丢在床尾的地板上。

  喻文波觉着肚子里空荡荡——昨晚他俩没吃东西。完事以后史森明赌气要睡了,他不知道怎么哄,又怕自己说多错多,只好帮着史森明把衣服脱了,拿毛巾给他囫囵擦了擦,自个儿擦着擦着也蹭上床滚在一起睡了。

  磨磨蹭蹭到现在,也不知道厨房吃的还在不在,幸好一觉起来肚子也不算太饿。这地方做了任务应该就死不了,天天给他们东西吃应该也就是个形式上的心理安慰。...


Day.6

  喻文波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堪堪过了早上八点。

  床铺凌乱,史森明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昨天晚上的那条裙子像团破抹布似的被丢在床尾的地板上。

  喻文波觉着肚子里空荡荡——昨晚他俩没吃东西。完事以后史森明赌气要睡了,他不知道怎么哄,又怕自己说多错多,只好帮着史森明把衣服脱了,拿毛巾给他囫囵擦了擦,自个儿擦着擦着也蹭上床滚在一起睡了。

  磨磨蹭蹭到现在,也不知道厨房吃的还在不在,幸好一觉起来肚子也不算太饿。这地方做了任务应该就死不了,天天给他们东西吃应该也就是个形式上的心理安慰。

  史森明窝在被子里睡的正香,卧室没开窗,喻文波盯着他闷得红通通的脸,有些出神。

  不正常的饥饿,莫名其妙的任务,不该存在的别墅……每一个元素都在提醒他,这一切都只是个虚假的超自然游戏,只有史森明和他最真实。

  喻文波手贱,戳了戳史森明微微嘟着的唇,史森明没醒,只是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结果卷着被子把大半个背露在空气里。喻文波看着他腰上被自己掐出来的几道红痕青印,燥得脑袋都发热。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都22了,也还是挺血气方刚的。

_

  以前史森明还在MGB,放假了PDD带他们出去泡温泉,这狗比为了炫耀,给他发了张泡着温泉时候的自拍。

  史森明那会儿还很青涩,带着点婴儿肥的脸给他做鬼脸,皮肤被温泉的水汽蒸得透红,白晃晃的胸前两个润红的小点儿,被连带着一块儿拍进来。

  喻文波回了他几句傻逼,当天晚上就做了个不太干净的梦。第二天早上他提着濡湿了一大片的内裤,真觉得自己才是个傻逼。

  还有那次史森明在冰岛泡温泉,也要给他发几张照片和几个视频过来,裸着上身的。他问史森明谁给他拍的,史森明含含糊糊半天不回他,最后说是墨子偷拍的。

  他指着几张明显摆拍的照片回过去——你他妈在这搔首弄姿的和我说是偷拍的,谁信啊?史森明表情包轰炸他一大通,最后实在没辙,只好坦白,说专门拍给他看的。

  结果晚上喻文波死活睡不着,浑身燥得难受。他没忍住起来打了一发,出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史森明瘦削的背和细窄的腰。

  他当时其实没想太多——或者说对于史森明偶尔成为他性幻想对象这件事,他潜意识里觉得顺理成章,索性懒得想太多,白白折磨自己。

_

  史森明睡不安分,侧着身拿腿夹着蹭了蹭被子,结果半梦半醒里皱了皱眉,闷闷地哼了一声。喻文波怕他冷着,掐着他脚踝想把他腿提起来放回被子里,提到一半才发现史森明腿根红了一片,应该是昨晚磨出来的。

  他本来记得史森明睡前是随便套了条短裤的,只是睡到半夜突然又不知道怎么回事翻来覆去睡不舒坦,在被子里乱拱。喻文波困得要命,半个身子压过去让他别乱动了,史森明狠劲掐他腰,让他滚蛋,自己要去洗手间。

  上完回来就一溜烟钻进被子来,却缩在床边。他俩距离太远,把被子撑得到处漏风。喻文波被冷醒,实在受不了,伸手把他捞到怀里压着抱紧,说你个傻逼再他妈作妖我们就都别睡了。

  那会儿史森明回来的时候好像就没穿,但他也记不清了,他被史森明折腾得困得想打人,只是囫囵有个感觉。

  喻文波这会儿盯着史森明腿根浅浅的伤,总算想起来自己昨晚上造了什么孽。

  他不知所措地碰了碰那小块地方,没破皮,就是一下子磨得狠了,史森明又细皮嫩肉的,皮下稍微淤了点血。

  一时之间喻文波倒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是得擦点什么,可他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最近生病还是新冠,过了这十几天他对着个碘酒瓶子都不一定能认出来,让他去给史森明找药擦实在是有点太为难他。

  浴室吞云吐雾地往外冒水汽,蒸得喻文波呛咳了两声,他才发现洗完澡过了这么久还没开排气扇,难怪闷得慌。

  他慢吞吞地拖着步子走过去开排气扇开关,晃眼看到洗手台上边摆了个瓶子。

  瓶身印了一长串英文鸟语,边上一个油绿绿的橄榄卡通画,看起来挺眼熟。昨天他给史森明湿毛巾擦这擦那的时候还没有这个瓶子,今天他起床洗澡的时候也没仔细看,喻文波觉着奇怪,走过去拿着这玩意儿翻来覆去研究。

  正面除了鸟语就是鸟语,他看不懂几个字,就看出来一个oil。翻到背面,贴了张泛黄泛旧的便签纸——狗逼请狗逼吃的猪蹄。

  喻文波一下子想起来。s9那年史森明让他打好冒泡赛,去了欧洲请他吃猪蹄。小组赛打完他找个借口溜出来和史森明出去吃饭,还没走到饭店史森明就挪不动步子,说腰疼。

  史森明腰伤是旧伤,他看史森明疼得难受,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回去路上路过一家药店,想进去买点药,结果根本没办法和店员沟通,比比划划一通腰疼腿疼,那老外就拿出来一瓶这个——橄榄油。

  付钱的是史森明,史森明一手扶着腰一手付钱,说没办法请你吃猪蹄,你回去喝这个我擦过的橄榄油吧。

  那时候喻文波和史森明躲在街角的阴影里,史森明把上衣捞起来一些,喻文波把腻腻的油倒在手心里给他按腰,把他按舒坦了才挪步子回去。两个傻逼还没拿纸巾,喻文波手上全是来不及按吸收掉的油,骂骂咧咧地往史森明手上擦,最后两个人的手都油乎乎。

  回了酒店问队医,队医拿着那瓶子油研究了一通,告诉他们这油能按腰伤也能润擦伤,要是想用来喝的话可能不太适合中国人体质。

  史森明偷偷摸摸把手在他t恤上擦干净,回房间里摸了张酒店配的便签纸,写了几个字贴上瓶子:请狗逼吃的猪蹄。喻文波又气又没辙,抢过来往前面添了两个字——狗逼请狗逼吃的猪蹄。

  喻文波摸着便签纸发呆,s9太远了,欧洲和巴黎这些都太远了,可是这瓶被冠以猪蹄之名的橄榄油却很近,恰好可以解决他燃眉之急。

  小瓶子被他拎着放到床头柜上,喻文波把史森明上半身严严实实盖好,又把下半部被子掀开,分开他腿仔细看了看伤处。

  (一段没过审的描写)喻文波眼神躲躲闪闪,把橄榄油拿着往手里倒了些。

  滑腻腻的油抹上去,折射着床头灯的光,色散成淡淡彩色,显得亮晶晶的。

  喻文波半跪在床上,一手掐着史森明小腿往上抬,另一只手给他抹油。伤的地方皮肤摸起来糙一些,油擦上去才润起来。另一只摸着小腿的手反而感觉触感挺好,史森明皮肤细腻,摸起来滑润润,弄得他口干舌燥。

  灯光暗,喻文波头低下去凑近才看得清。他一门心思给史森明擦油,握着腿的手松了力,一没留神被挣开,当头被踢了一脚。这一下子踹到他额头,疼得他说不出话,他懵着抬头看,才发现史森明醒了。

  史森明眼睛睁得圆溜溜,直起身瞪着他,手忙脚乱地捞着被子往身下盖:“你他妈在干嘛啊?”

  油没干,喻文波怕他全蹭到床上,弄得白涂一通,又去压他手:“别动啊,都搞到床单上去了。”

  刚睡醒脑子转不过来,史森明顶着一头乱毛,挣扎得气喘吁吁才反应过来喻文波在做什么:“干嘛帮我涂?”

  喻文波扒拉开被子给他透风:“看你不舒服啊。”

  史森明垂着头,眼睫毛在侧光里投下一片阴影,印在下眼睑,恰好遮住他眼神。

  “你是我谁啊,凭什么帮我涂。”

  或许是刚起床的起床气,又或者是昨天晚上太生气——无论什么原因。这句话像带着刺,他咽不下去,吐出来却也伤人。

  喻文波愣了愣,看着史森明扯着被子遮住脑袋,又躺回去。

  他大可以说一句“我是你爸爸”来缓和气氛,只是史森明问的肯定不是这个,他心里清楚又不清楚。

  手上的油没了体温的加持,在空气里泛凉。凉得他想起榨油用的猪油渣,闻起来腻得反胃。

  他拍了拍史森明的腿,声音梗得发涩:“起来吧,看厨房有没有东西吃。”

_

    厨房里的饭菜确实还在,被拿出来放到餐桌上的时候还不合常理地冒着热。喻文波盛了两碗饭,史森明还在浴室里洗澡,他自己面对着个空荡荡的椅子食不知味,吃完了一碗也没吃出来有几个菜。

  等他又盛了第二碗出来,就看到史森明正坐在那儿拿筷子戳碗里的饭粒。

  喻文波坐到他对面,给他夹了两筷子青菜,又自顾自低下头把饭往嘴里扒。

  扒了几口,再抬起头看史森明碗里,发现那几根青菜被戳得乱七八糟,挤在碗边,史森明在那儿发着呆,拿筷子一粒一粒米往嘴里送。

  他沉默了会儿,开口问:“不好吃?”

  史森明顿了顿,径直放下筷子:“反正过了今天就能走了。”

  史森明刘海是真有点长了。发丝层层叠叠地遮了他上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喻文波偶尔很想凑过去掀开他刘海,抵着他额头看看他眼睛里到底是什么情绪,说这些话的时候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是满不在乎还是说气话。

  他摸不准,低头盯着手指尖,随口接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对……分应该够了。”

  嘴里回着米粒的甘,压不住史森明心里泛出来的苦:

  “要不然,既然能出去了,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什么意思?”喻文波猛地抬起头,沉默着看过去。

  “就像原来那样,好哥们,也不行吗?”

  “‘好哥们’?”他重复着,史森明的话被他大脑拆解成支离的字眼,放在唇齿间反复地嚼,恍惚中透不过气。“所以你希望这样吗?”

  耳膜充血着嗡嗡作响,让他烦得要命。喻文波缓缓站起身,眨了眨涩痛的双眼:“如果不是我和你在这里呢?如果是你和别人,”他很轻地嗤笑一声,“和谁都可以吗?反正出去了也能接着做好哥们?”

  史森明错愕地抬头,只看到喻文波离开餐厅的背影。

  客厅传来“呯”的一声——应该是喻文波狠狠踹了一脚茶几。

_

  剩下的菜被史森明放回了厨房,按前几天的规律来看,应该没多久就会消失不见了。

  史森明努力磨蹭了一会儿,还是进了客厅。壁挂电视没亮,黑黢黢的屏幕让人心里发怵。他看到喻文波抱着双臂靠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大好看。

  他挪着步子往喻文波的方向靠。几乎在他站到喻文波面前的同时,一阵接触不良似的电流杂音过后,悠悠然响起了荒腔走板的游戏通关音乐,听得史森明头皮发麻。电视屏幕飘了会儿雪花,恢复到熟悉的画面:


恭喜!即将达成目标积分!

目前积分:75

今日任务:

1.任意一方以任意方式使另一方死亡,积分30

2.喻文波与史森明进行插入式姓焦并使喻文波舍精,积分30


  荒诞诡异的bgm回荡在客厅里,史森明默默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逼迫自己低下头直视着喻文波双眼:

  “你准备好了吗?”

  没防备,喻文波拉过他手腕,史森明平衡不住,一下子跌坐到喻文波身上。

  喻文波双手把着他腰,让他双膝撑在自己大腿两侧,结结实实跪坐在沙发上,跪坐在喻文波腿上。

  姿势太亲密,鼻息交织在一起又飘散。他感受着喻文波双手不轻不重地掐着他腰,眸色暗暗沉沉地微仰着头盯他,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让他心慌。

  喻文波直起身,本来就不远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史森明几乎感受到喻文波的唇——在话语间轻得像羽毛,幻觉一样擦过他的下巴:

  “做爱之前不应该先接吻吗?”

_

  喻文波想起有一次RNG常规赛结束的聚餐,史森明打电话让他过来。他们比赛期间很少能见面,经理平时也让他少出门,今天实在没忍住,打了个车就过去了。

  去了才发现史森明喝多了,喻文波坐下了筷子还没动一下,史森明嘴里嘟嘟囔囔地靠到他肩膀上,不挪窝了。

  别人都酒饱饭足了,提议去KTV,喻文波还一口饭没吃上。

  他半搂着史森明把人从椅子上捞起来,刚说完自己先送史森明回去,就见史森明自个儿站直了,迷迷糊糊拉着他往外走,说要去唱歌。

  到了地方,史森明也没唱歌。他俩坐在包厢角落里的小沙发上,史森明躺在他腿上打盹。包房里昏暗的灯光流连在史森明侧脸,喻文波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史森明下颌角上那颗痣,耳朵里是李元浩他们鬼哭狼嚎的歌声。

  睡了半天,再醒的时候居然也没醒酒。史森明跳起来去抢李元浩手里的话筒,找不着调地接着往下唱。李元浩没辙,拿了另一个话筒跟他对唱。

  他站在屏幕前唱了几首,又拉着李元浩缩回喻文波旁边接着唱。

  喻文波不记得是谁在旁边调侃了一句:“小明和小虎唱什么情歌啊?”

  史森明傻兮兮地笑,把话筒随手扔到喻文波怀里,转身扣着李元浩脑袋作势要亲他:“好哥们啊……来亲一个。”

  喻文波看不见自己表情。他隔着史森明和李元浩对视,看到李元浩眼神里带了些尴尬和躲闪,讪笑着把史森明推过来:“史森明……喻文波在这呢……”

  手机被他塞回兜里,他提着史森明后衣领把人拎起来,打了声招呼:“喝多了,我送他回去。”

  史森明扒着李元浩不松手:“干嘛回去?没亲呢。”

  喻文波气得要命,扭着史森明脑袋“吧唧”一下亲在他侧脸:“亲了,他妈的,满意没有?”

  空气好像凝滞了几秒,音响里放着烂俗情歌,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在演马桶台的狗血电视剧。史森明默默挂到他身上,不说话了。喻文波瞟着李元浩严君泽几个人似笑非笑的表情,怀疑自己脸红了。

_

  还有他和前女友确认关系那天,吃晚饭压马路,路边的音响也是放着这么土的情歌。身边的人说了一路,具体说了什么,他其实没太仔细听,只是嗯嗯呃呃的随口应着。

  他们走到路口,准备分开前,女生很腼腆地笑着,问他,今天很不错,如果他愿意的话,是不是应该吻别一下?

  路灯的光很明亮,他看着她涂着精致口红的唇一张一合,恍惚地想起史森明那天在KTV迷乱灯光下的侧脸,想起他亲在史森明侧脸时,史森明的吐息湿润地氤氲在他们之间,留在他心里成了一片积雨云。

  他低下头在新女友的额头上很轻地掠过一个吻,忽视了她看上去明显的失落,轻松地笑着说了声再见。

_

  他印象里过了没多久,和史森明打完比赛出去吃饭,史森明坐在他对面和人打视频,听声音是个女生。他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菜:“谁啊?”

  史森明愣了愣,嘟囔了句:“我女朋友,问我和谁吃饭。”

  手机屏幕猝不及防被史森明转过来,他看到个妆容精致的女的在手机屏幕里温温柔柔地笑着,挺漂亮。

  “都说了,和我……我朋友,和我朋友吃饭呢。”

  喻文波没搭腔,等史森明聊完了挂电话,才斟酌着看似不经意地开口:“什么时候,怎么我不知道?”

  史森明含糊其辞:“没多久……漂亮吧?”

  喻文波拿着勺子往嘴里送,来来回回送了几口才发现碗里根本没东西:“漂亮。”

  他想起史森明喜欢的那个韩国女明星,在心里补了一句——是你喜欢的类型。

_

  史森明牙齿磕到了他的下唇。

  喻文波和他稍稍分开些许,还是鼻尖贴着着鼻尖。“你和你前女友也这样亲吗?”他没忍住,控制着语气问他,“吻技太差了吧。”

  史森明目光落在他唇边,嘴角牵动一下,似乎是想笑,最后却没有笑:“比不上你吧。”他移开目光,飘忽地落在喻文波背后的沙发纹路上,说着好像调侃又好像控诉的话,“你都谈了那么久了。”

  “是吗?”喻文波不置可否,撇着嘴笑,“那要不试试。”

  他扶着史森明脖子往后靠,唇舌粗暴地撞在一起。

  说不上是带着情欲,倒像是打架,像两条狗针锋相对地撕咬。喻文波咬着史森明舌尖,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唇齿缝隙间,漏出史森明的几声痛哼,漏进喻文波耳朵里。

  喻文波如梦初醒地停下,恍惚地伸出舌头一下一下舔史森明红肿的唇。结果被史森明猛地推开,劈头盖脸地骂:“我操你妈喻文波,你真他妈是条狗啊。”

  史森明嘴唇殷红,是被他咬的。喻文波看不到自己,不过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他揽着史森明腰把人半抱着压在沙发上,啃上史森明锁骨:

  “那你被狗操又算什么呢?”

  

  后续红白 

爆炸鲨鱼

暂时(618赛后背景)

红娄运峰梦/哨兵向导/可能有点阴但是我觉得还好

  

娄运峰今天挺高兴的,一方面是赢了比赛,另一方面是他又看到了赵嘉豪。只是今天赵嘉豪看着不像是有兴致打理自己的样子,他输的很难看,而娄运峰今天的洛也是确实是有点上嘴脸的意思在。在峡谷里亮标的时候娄运峰一半是沉浸操作的高度兴奋,一半是,他不想承认,他想不到赵嘉豪怎么也学的和骆文俊一样,现在也这么爱亮标了。之前在we的时候,他们俩住一个房间,用一种沐浴露,赵嘉豪是像自己的,现在的赵嘉豪,正在慢慢的退去这些痕迹,曾经的,娄运峰的痕迹。

  

于是他带着这种胜者的快感,忍不住调戏了赵嘉豪几次,是的,娄运峰把他在峡谷里频繁的亮标,定义为调戏。赛后......

红娄运峰梦/哨兵向导/可能有点阴但是我觉得还好

  

娄运峰今天挺高兴的,一方面是赢了比赛,另一方面是他又看到了赵嘉豪。只是今天赵嘉豪看着不像是有兴致打理自己的样子,他输的很难看,而娄运峰今天的洛也是确实是有点上嘴脸的意思在。在峡谷里亮标的时候娄运峰一半是沉浸操作的高度兴奋,一半是,他不想承认,他想不到赵嘉豪怎么也学的和骆文俊一样,现在也这么爱亮标了。之前在we的时候,他们俩住一个房间,用一种沐浴露,赵嘉豪是像自己的,现在的赵嘉豪,正在慢慢的退去这些痕迹,曾经的,娄运峰的痕迹。

  

于是他带着这种胜者的快感,忍不住调戏了赵嘉豪几次,是的,娄运峰把他在峡谷里频繁的亮标,定义为调戏。赛后他翻着虎扑评分,看到“你是懂你前妻的。”忍不住笑出来,不过白家浩不给他面子,看他笑的眯眯眼时点评道:

  

“你今天像个油腻的前夫你知道吗?怪恶心人的。”

  

不应该吗?

  

这是我值得的,天知道在游戏里谈恋爱是多刺激的一件事。更何况今天是他赢了,他就是想显摆一下,想调戏一下,想羞辱一下又如何呢?想到这里他不可控制的兴奋了,赵嘉豪今天看着精神不佳,赛后碰拳那里也是草草一眼。娄运峰理解,自己今天这样确实不招人待见,就像白家浩说的,怪恶心人的。他和骆文俊也碰了圈,赵嘉豪煞白的脸和骆文俊的阴沉脸色是个明显的对比。

  

为什么会喜欢他?娄运峰没法问赵嘉豪这个问题,自己和骆文俊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玩辅助罢了。不过人都会爱上不同的人不是吗?娄运峰觉得自己有点太自大了,在电竞选手这帮外貌上有些可惜的人里,赵嘉豪好像确实有换个口味试试的机会。骆文俊看着挺不错的,大家都说他们般配。

  

娄运峰在回基地后还是算了算时间,忍不住发了个消息过去:

  

“今天看你总咳嗽,感冒了吗?”

  

发完过了半小时赵嘉豪都没打理他,娄运峰觉得必须犯贱刺激一下赵嘉豪了:

  

“不会哭了吧?”他还是忍不住逗他,有点幼稚。

  

果然赵嘉豪立马回复他了,回了一个句号,约等于还是没搭理自己。娄运峰能理解,他也想赵嘉豪赢,不是,他曾经想要赵嘉豪和自己一起赢,如果是和别人一起,他情愿赵嘉豪输,最好输在自己手里。

  

所有人都打趣,说他们是太子和太子妃,即使是已经分手,他还是对那段时光非常怀念,又痛苦又美好,只是因为现在自己处境比当时好了太多,才会更忘了那时的痛苦,只记得美好。就像他好像已经淡忘了和赵嘉豪一起输掉4个bo5,痛吗?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今年的世界赛自己志在必得。那段在西安的日子,红色的回忆,被当下的幸福过滤的只剩了美好,这些美好被聚焦——是赵嘉豪。

  

记忆里的赵嘉豪穿着红色的队服,比起白色,红色更衬他,这样的赵嘉豪是最好看的。

  

娄运峰曾经也觉得各自分开,海阔天空,保持一些隐秘的炮友关系也不是不可以,他们都忙,谈感情的话,之前又不是没谈过,失败了,降级成炮友挺好的。分手的情侣,只是因为不合适,又没有新的情人,怎么会不在无聊时挂念一下呢?

  

这两年他对赵嘉豪都是是不是“挂念”一下,有时候会忍不住骚一下去微信赵嘉豪,说句不负责任的有点想你,有时候不说。赵嘉豪也是如此,只是他好像比自己更闷,更不会表达。曾经娄运峰觉得安静的恋人是很好的,只是分手后,又有点埋怨赵嘉豪过分的懂事了。

  

让娄运峰有点坐不住的是blg春季赛败者组战胜edg的赛后采访,骆文俊和赵嘉豪一起接受采访,直播的弹幕都在说般配,娄运峰不想承认,可是是这样的,曾经他和赵嘉豪也被很多人说过般配。

  

“我们性格也挺合适。”赵嘉豪这么说的。

  

什么意思?合适?娄运峰没觉得他和骆文俊合适。他讨厌赵嘉豪的说法,游戏合适就合适,性格?难道自己和赵嘉豪不是最合适的?他们甚至都没有吵过架。

  

他忍不住,在微信问到:

  

“有新男朋友了?”

  

“……”赵嘉豪这么回复。

  

赵嘉豪真他妈的让自己心烦。一个天天用标点符号和自己说话的前任,太可恶了。是的,当初分手是自己说的,可是赵嘉豪冷战的样子就是逼着自己说出来不是吗?也是自己贱,分了两个月而已,赵嘉豪微信找自己,自己还是上赶着去了,没了队友的身份真是一身轻松,滚到床上时都少了负担。甚至能更专注在游戏上,把爱这种情感降到最低,只追求性,真是一条自我稳定的捷径。

  

可是他讨厌这条捷径有其他人来,路过都不行。辅助对ad总是会有不可控制的保护欲,更何况他自然是知道赵嘉豪的好,所以骆文俊也会知道。他想起来赛季初,赵嘉豪和自己第一次聊到骆文俊,还说了不知道好不好相处。赵嘉豪喝着奶茶做自己对面,低头用手机搜索在微博搜骆文俊,手机屏幕里那个男生还穿着wbg的黑色队服,带着口罩,赵嘉豪点开图片,嘟囔着:“说实话,有点害怕。”

  

娄运峰的精神体跑出来了,一只挪威森林猫,它脚步轻盈地跳上窗户,往外面看看后,回头冲着自己喵喵叫了一声。娄运峰招呼手让它来,但它还是盯着窗外,给娄运峰一个侧身,他想起赵嘉豪曾经端详着自己的精神体,说过这猫和自己像,侧脸的鼻子都是笔直的。

  

他见过赵嘉豪的精神体,那是一直漂亮的白色小水貂,红色的眼睛,相当的胆小,卧在赵嘉豪的肩膀上,赵嘉豪穿着红色的队服,水貂把头埋进赵嘉豪的衣领里,娄运峰跟过去,把手探进去抚摸。

  

“峰峰,”赵嘉豪叫他,“我好喜欢你。”

  

说起来今天也是有些小插曲,娄运峰在赛后采访结束时看到往日溜达在后台的精神体一副炸毛的样子,摆出了攻击的姿态,发出了相当凶狠的哈声。娄运峰这才看到了走廊另一边的一只缅因猫,烟灰黑的,看到娄运峰来后,又走开了。

  

娄运峰忍不住冷笑了一下,他大概猜得出这是谁的精神体。

  

小子,输了还来挑衅。

  

这些都是暂时的,娄运峰看着自己的精神体逐渐消失,他的情绪也渐渐归于平静。他明白,失败会让感情消失,他和赵嘉豪曾经就是如此,他会一直赢,赵嘉豪会一直输给自己,然后就会像当初他们一样,赵嘉豪和骆文俊会分开。到时候赵嘉豪还是自己的,他看着今天的回放,对着赵嘉豪惨白的脸点了暂停。

  

我默许,我默许你在我给予的失败下……选择他,暂时的。

  

如果他不曾爱过赵嘉豪,就不会有这样复杂阴暗的情绪,只是因为他爱过,他拥有过。娄运峰觉得自己很大度,也有些残忍,不过爱就是这样,像他信奉的,是占有,是竞争,是……胜利?

Nanami

爱你不是两三天

那天队里放假,静悄悄的下午只剩陈泽彬和我两个人留在基地。当时他躺在会议室的小沙发上看手机,我坐在沙发扶手边的椅子上看手机。他对手机里的内容专注如往常,和他讲话也不理不睬,直到伸手在他面前乱晃,他才肯从手机里分神。陈泽彬企图用不拿手机的那只手钳制我的捣乱,我当然不让他抓住。

  

类似游戏常有,我肯玩这些无聊的,仅仅因为玩伴是他。那天天气畅朗,小雨过后温度适宜,陈泽彬缺心少肺的样子却被衬得尤为可憎。我低声说了句我上楼了,转身就走。他反应倒快,一把拉住了我的衣角,把我一个趔及直接带到了沙发边。

  

他说,你去干嘛?

我说,上楼睡觉。

  

他操着湖北口音和飞快的语速和我讲起大道理,...

那天队里放假,静悄悄的下午只剩陈泽彬和我两个人留在基地。当时他躺在会议室的小沙发上看手机,我坐在沙发扶手边的椅子上看手机。他对手机里的内容专注如往常,和他讲话也不理不睬,直到伸手在他面前乱晃,他才肯从手机里分神。陈泽彬企图用不拿手机的那只手钳制我的捣乱,我当然不让他抓住。

  

类似游戏常有,我肯玩这些无聊的,仅仅因为玩伴是他。那天天气畅朗,小雨过后温度适宜,陈泽彬缺心少肺的样子却被衬得尤为可憎。我低声说了句我上楼了,转身就走。他反应倒快,一把拉住了我的衣角,把我一个趔及直接带到了沙发边。

  

他说,你去干嘛?

我说,上楼睡觉。

  

他操着湖北口音和飞快的语速和我讲起大道理,诸如不能因为训练赛没打好就开摆,克服自己的情绪是一种成长云云。十八岁的陈泽彬在离我三十厘米的位置唐僧念经,我真没兴趣听。

  

他攥我衣服攥得紧,我挣脱不了,顺势往他身上一栽,刚好看见窗帘夹缝里一方清透的天,小区深处有人在放风筝。我在陈泽彬的鸡汤声中心神纷飞,想出门吃饭,散步,在路灯刚升起来的马路边和他一起用手机看会比赛,然后去罗森买两条雪糕,在街尾的健身器材上荡来荡去,闻一会儿绿化带刚修理过的草腥味。

  

过好一会儿他终于停止念经,开始问我,晚上吃什么?

我说,随便。

他说,叫外卖吧,你打电话。

我说,为什么是我叫,我又不饿。

他用手拍拍我的下巴说,自闭归自闭,你不能不吃饭啊。

  

我并非不想吃饭,只是在抗拒基地里寻常的饭桌和寻常的一天。

  

我翻过身来和陈泽彬面对面,对不寻常的渴望一点点外溢,我问他,彬,你在游戏里那么装,现实中怎么这个样子?

他露出认真的神色,问什么样子?

  

我知道会这样。我和陈泽彬初中文凭,说没文化太直白,更何况说没文化所以不太会谈感情听上去颇有点歧视色彩,或者这样说吧,我们的词汇量少得可怜。他比我好些,倒不是他文化水平比我高,而是复杂的人类情绪被他简短激进的三言两语表达出来,基本上已让人哑口无言的收效。我办不到,讲不来,我情愿不讲。但今天不行,今天的温度,今天的云,今天训练赛的kdi,都让我不想再把祸心匿藏。

  

我在陈泽彬身上翻了个面,垂下了头,让脸靠在沙发扶手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最后让身体歇了力。我们就这样贴着,身体之间只剩下了重力和体温。体温是变化的,心跳声在这间房子里回响起来,人在睡不着的时候会在网上搜没用的知识,我也搜过——人的心脏有多重,三百克。我没概念,听上去很轻,每天用三百克的袋子去装陈泽彬这样一头庞然大物,我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却也累积了许多不可说的疲惫。

  

我热了,硬了,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话。他也一样,还用手搂住了我的腰,这句我没读懂,但我擅自把它翻译成了让人飘飘然的词语。陈泽彬很虔诚地“听”着我的话,没有开口逼逼叨叨,问我ow你在干嘛,实属意料之外。我用家乡话在心里念了一声离嗮大谱后就彻底地飞走了,飞到离他更近的地方。

  

不知飞了多久,听到一声ow。操,陈泽彬开口说话了,我不能让他说。我火速从他身上爬起来,盖住他的嘴。我说,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扫兴的话。他说不了话,眼神发力,我又盖住他的眼睛,实话实说,我很怕看见他没什么温度的眼睛,怕他劝我向善,说什么要做个精神康健的人,又或者说,这没什么啊ow,这是正常的宣泄,说出来啊没什么的。

  

无论哪一种都太可憎了。

  

结果那天晚上还是我叫了外卖,还是像往常一样和他、回来的队友们坐在基地的小厅里吃晚饭,我习惯了,和陈泽彬的斗争最后都是我投降讨饶。不过我多少讨回半座城池,他低头吃盒饭和看手机的间隙中时不时用余光穿过两三个人观察我,推推眼镜,欲言又止,他在短短的一个小时里领悟了察言观色。我一边毛骨悚然,一边有如痴如醉,今天的出击总算不是一无所获。

  

可惜的是从前面提到我文化水平不高,大致也能知道我做事疲于思考后果,也做不成做一个有手段的人。我在唯一拥有的根据点里缓缓躺下时,才发现自己是进退两难的,对如何做大做强没有一丝远见。

  

任由陈泽彬这样观察我一个礼拜,他审视又犹疑的目光和满满的赛程一起消耗着我。一天比赛结束后回到基地,我正从书包里掏东西,大约是掏的太久了,A皇问我,你和陈泽彬怎么了?

  

我一愣,说没怎么呀。但那天我太累了,实在摆不出什么“没怎么呀”的情绪。陈泽彬在离我最远的位置忽然冷不丁地转头加入对话,他说,你没怎么吗?

  

我又把头埋进书包里,一边卖力地试图在已经空空如也的书包里再掏出点东西,一边只能重复说着,没怎么呀,最近不是挺风平浪静的。

  

A皇说,就是太风平浪静了,陈泽彬最近好像没怎么欺负你了。

我说,A皇你……内心这就有点阴暗了。

  

那天之后,我和陈泽彬稍微缓和。为了队里的不风平浪静,我只好又拿出力气逗逗他,他又开始对我动手动脚,只是那些动作多少变了味,每每搞得我心烦意乱。

  

除此之外,陈泽彬还约我去看了两次电影。他的看电影是真的看电影,甚至还要告诉我这是他在楼下超市大酬宾抽的影城双人劵。第一次看一个国产动画,第二次是007。看007那天其实我已经不想去了,我对他说,我一部都没看过,看不懂,不去了,你找A皇吧。他说,没事,看不懂你问我啊。我就被他三言两语架到了影院。

  

陈泽彬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电影,我一只眼睛看电影,一只眼睛看他。他看得津津有味,或和观众哈哈大笑,或情不自禁地跟着主角挥拳,他在这个发生于意大利的故事里悲喜轮换,我在自己的心事里也是一种五味杂陈。不得不说,陈泽彬很会害人。

  

恍惚之间,我看见男主死了,电影结束了,然后影厅亮起大灯。我问他,不是系列电影吗,怎么邦德死了?

他说,是最后一部了。

我说,啊,那我看的唯一一部就是他死了,怎么系列电影的主角还会死。

他说,速8主角也死了呢,系列电影也要结束的。 

  

走出影院时外面下起了小雨,陈泽彬从包里抽出雨伞,遮在我俩头顶。回去的路上冷了许多,我想起我俩还在二队时,有天凌晨去便利店,买个关东煮的功夫外面就下起倾盆大雨。陈泽彬说冲回去,我说别吧。陈泽彬说好吧,我们在这吃完再走,说不定吃完雨就停了。我们吃完了,又点了一份,又吃完了,雨也没停。陈泽彬不知道,是我在心里用神秘的力量祈祷这雨下到天亮。

  

后来收银小哥看我们等得太久了,从柜台里拿出一把旧伞借给我们,说是不知道哪个顾客漏在店里的,他一直存着,但没人来取。

  

头顶这把伞就是那把,我们总想着下次去店里记得把伞还了,总也忘记,终于记起一次,那个收银小哥已经离职了,这把伞就彻底变成陈泽彬的了。一路走回基地,我俩都湿了半个肩头,基地里明亮的灯光和急躁的谩骂声与方才外面的雨夜有如天地之隔,我忽然感到满心的寂寥。

  

跟着陈泽彬走到阳台晾伞,我问他,你多少斤?

他说,干嘛突然问这个?

我说,你多少斤!

他说,还好吧,不到两百。

  

我在寂寥中暗自计算,三百克装两百斤,很难想象,连单位都不一样呢,不仅词汇量很可惜,我数学也不大好。回望这一个月挣扎的时光,我以一种非常消极的领悟力想通了,我决定被动地接受这一切。

  

2021年八月12号那天我们输给了李宁,这个夏天结束了。

  

放假前队里去聚了一次餐,聚餐结束一行人在路边等车。陈泽彬在原地徘徊一阵,在车到了的时候突然说,我和ow不回去。我被他挡在离车最远的位置,领队已经上了车,他从车窗探出头问陈泽彬,你们去哪?

陈泽彬说,我们去游戏厅。

  

车开走了,陈泽彬推了一下我的书包说,走吧。

我们沿着马路边走,这路不是去游戏厅的。我说,不去游戏厅吗?

陈泽彬说,不去。

我说,哟陈泽彬,学会说谎了。

他呵呵笑了两声,竟然没有反驳我。我的心情立刻飘荡起来。

  

我们去便利店买了两根雪糕,站在店旁边的一个球场铁丝网外看高中生踢球。我们这行对年龄很敏感,但出来久了,渐渐也忘记自己是高中生的年纪。

  

吃完雪糕,我问他现在去哪?

他说,非要有目的地吗?随便走走吧。这两句话听上去他心情少有的闲适。

  

球场里的高中生们恰也踢完了球,勾肩搭背地从我们眼前过,穿过马路进了对面的肯德基。

  

说不上诱因具体是什么,总之那个场景,那个时刻,让已一度灰心的我有些得意忘形。看着陈泽彬厚实的肩膀背着一个特别靠上的双肩包,在我前半个身位的地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我毫无自主意识地问出了下面一句话。

  

干嘛呀彬,我们这是在谈恋爱吗?

说出这么调笑话,着实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他回头看我,似乎在斟酌,然后听见他说,你希望我们在谈恋爱吗?你想我就想,你说不想,我也会当真。

  

他两句话就把我脑子干得嗡嗡作响,看不懂他发什么疯,我回答不了,只好干笑,然后我说,算了,回去玩steam了。

他一把扯住我的书包把我往回拽,用一种极其权威的语气说,ow,别走。他把我拽到正面对着他,憨憨笑起来,说我知道你喜欢我,呵呵。

  

说丢盔弃甲是抬举我自己,面对陈泽彬,我几乎总是束手就擒。我强打精神说,呵呵,真不要脸啊彬。那去酒店,你去吗?

  

陈泽彬的年龄是假的,他负责去前台登记入住。我在电梯厅等他,看他背着双肩包,像辆坦克般缓缓驶来,我中毒颇深地感到他的一切都那么可爱。我跟他进了电梯,看着楼层跳动,如登上跳楼机,有些害怕,却不舍得逃走。

  

我和陈泽彬开房了,我的队友陈泽彬,一个只会打游戏的小胖子,说出来真是吓死人。尽管非常荒唐,它确实发生了,恐怕我对陈泽彬的感情正是如此荒唐,也可能是因为我天生对吓死人的事情有独钟。想到这些我情不自禁地贴在他的大书包上,用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脖子,出了电梯也没松手,任由他把我从走廊拖进房间。

  

我们热乎乎地亲了一会,很神奇,那感觉非常自然,甚至堪称熟悉,熟悉似做过千百次。陈泽彬不是大帅哥,他没我帅,但被他搂住的那一秒,我完全体悟到了什么叫如愿以偿的幸福,和幸福同时降临的还有不安全感,为此我几乎是缠住了他。

  

我们非常顺理成章地脱了裤子,我帮他导,他咋咋呼呼地脱了t恤衫。等轮到他了,我一下就把灯给摁关了,至今我也没有想好如何描述那份复杂的心情,非要说的话,我不想那份隐秘的喜悦被看见,尤其不想被老天爷看见,他眼里容不下太幸福的事,他抬抬手,就能把我的如愿拿走。但我留下了玄关下一盏不太亮的灯,因为我还想看看陈泽彬。

  

陈泽彬帮我导到一半说,你能把上衣脱了吗?

我说,我不想。

陈泽彬说,可是这样我很像你叫的服务。

我不忍住笑。我继续说,我不要。

陈泽彬说,这不公平。

我说,人不能在恋爱里讲不公平。而且你脱是因为你脱了以后很可爱。

陈泽彬也笑了,他飞快地说,我知道。

  

我们能做的程度也就是这些了,做完这些各自躺着玩了一会手机,天没亮就回基地了。我们把回家的票都改迟了一周,后来又去了两次酒店,再见已是十一月。

  

十一月我们拿下了nest冠军,一个没什么分量的奖项,但是是我和他在苏宁的第一个冠军。

  

十二月我们知道陈泽彬要走了,和他做队友的最后几天是在海南全明星度过的。漫长的颁奖仪式未过半我便开始走神,最集中的几分钟是看他上台拿了个solo king。典礼尾声我借着上厕所的借口想先溜回酒店,没想到solo king尾随我出了颁奖大厅。陈泽彬问我去哪,我说回酒店,他说,我们去游戏厅吧,我说这回是真的去游戏厅吗?说完我俩都笑了。

  

游戏厅就在酒店附近,我们换了便服一头钻进去。所有项目玩了一圈,最后陈泽彬死磕抓娃娃,最不像他来游戏厅会玩的项目。可陈泽彬这人死脑筋,不认输,这游戏仿佛钓的就是他这种人。我们好似一对极为普通的高中生情侣循环着这“玩意根本钓不上来”、“你要夹这种”、“我试试”和“你试试”。最后一连夹到一个已经说不清是运气触底反弹还是到达了概率的边缘。总之,他终于舍得鸣金收兵了。

  

冬天连海南的天都暗得特别早,我们出来时天彻底黑了。回想起许多关于陈泽彬的记忆似乎都发生在夜晚,想起白天的陈泽彬总是模糊的形状。我们走回酒店,一路上没什么话,大概是想说的太多,此时却都不好说了。尽管对陈泽彬要离开了这件事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尽管在海南还要待上两天,分别在即的感觉在此地此刻却如此强烈。

  

他也感觉到了,进了酒店的电梯他背对我问,你不会伤心吧?

我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故意说,怎么会呢,那可是the shy。

他回头看我,他的傲慢从眼镜片里折射出来时仿佛也变成了理性的、不带感情色彩的判断,他说,春季赛我单杀他。

我哼哼唧唧地笑了两声说好,电梯就到了。

  

假使有人要审判我在比赛期间和队友的建立恋爱关系,我可以说很难界定这短短的四个月我们之间是否存在确切的恋爱关系,但我能承认的是这两年我确实经历着一份沉甸甸的感情。

  

他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端,我们在电梯厅分手,我回头看他往另一边走的背影,想起下午陈泽彬红毯亮相,好多人都在说彬瘦了,好帅。

  

我有点恍惚,他瘦了吗?我看他却还是那个一口一个小笼包的小胖子。我定睛再看,陈泽彬确实瘦了,帅了,看上去只有一百四十斤了。

  

瘦了好,瘦了就能从我三百克的塑料袋里轻轻地飘走了。

94nn21

【喻史520联创·23:00】潮涌

上一棒@橘子    520快乐

  

一句话简介:从十大颁奖典礼回来的史森明遇到了18年夺冠那天的喻文波,第二天被来家里拿东西的22岁喻文波发现。

主角:史森明 老喻文波小喻文波 

配角:情趣工具人14岁小主播喻文波

立意:→再也不信同队了

  

  夜晚的上海总是灯火通明。双向的行车道堵得满满当当,史森明坐在俱乐部派的车里,被车流和霓虹灯裹着往前走。
  手机屏幕亮了又熄,微信消息弹个不停。史森明头靠在车窗上,余光被来来往往的车灯晃得模糊。田野发消息问他怎么就自己回去了,他让...


上一棒@橘子    520快乐

  

一句话简介:从十大颁奖典礼回来的史森明遇到了18年夺冠那天的喻文波,第二天被来家里拿东西的22岁喻文波发现。

主角:史森明 老喻文波小喻文波 

配角:情趣工具人14岁小主播喻文波

立意:→再也不信同队了

  

  夜晚的上海总是灯火通明。双向的行车道堵得满满当当,史森明坐在俱乐部派的车里,被车流和霓虹灯裹着往前走。
  手机屏幕亮了又熄,微信消息弹个不停。史森明头靠在车窗上,余光被来来往往的车灯晃得模糊。田野发消息问他怎么就自己回去了,他让消息挂在锁屏提醒上,没回复。
  摄像拍了拍他肩膀,拿着个从地上捡起来的口香糖盒子问他:“小明,这个是你的?”
  塑料的包装纸在他眼底反射出一片光,史森明接过那盒子,回他:“给我吧。”
  手机屏幕适时地亮起,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jkl:我是不是有盒口香糖掉你车上了?

  
_
  三个小时前,史森明还在梅奔的十周年颁奖后台和喻文波互骂傻逼。话赶话的间隙里史森明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句狗逼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喻文波整理着西装外套,头也不抬地回他,那今天就还。
  一个小时前,散场的时候喻文波揽着他肩膀站在场馆外面等车过来。宋义进正好也在旁边等,问喻文波不是要回去直播吗,跟不跟车走。
  史森明插着兜,没抬头,说你有事就回去吧。RNG的车正好过来,史森明打开车门一溜烟钻上去,关门的时候喻文波一把拉住车门。
  史森明微抬着下巴示意他松手:“干嘛?”
  喻文波暗自咬着牙,皮笑肉不笑,俯下身凑近他:“史森明你行。”
  车门“呯”地被喻文波关上。
_
  史森明点开微信回复他:

  

ssm:看到了
jkl:。
jkl:明后天去找你拿.你家行不行?
ssm:?
ssm:。sb

  

  他视线从手机上挪开,对司机喊:“我不回去了,麻烦送我回家吧。”
  QQ特别关心的提示音紧接着响起来。史森明手指顿了顿,点开了对话框:

  

狗:dd
狗:双排?

  

  史森明心情复杂,回了个“不在家”。
  虽说听起来有点不现实,但史森明观察了这几个月,手机对面的这人好像是实打实的14岁喻文波。
  去年12月他放假,随便找了个不知道荒废了多久的一区小号打了几把排位,选出锤石的第一把就撞上AD德莱文。 AD打法凶得很,让史森明想起一个人。
  一把排位结束,好友申请弹个不停,史森明鬼使神差给了AD一个通过。他俩约了十几场排位,小AD说自己QQ用得多,让史森明加他QQ。
  史森明打开好久没用的QQ,把一串数字输到搜索框里,被弹出来的用户名整愣了——“可惜没如果”。
  这几个月他从年龄家乡套话到朋友工作,14岁的喻文波被24岁的史森明绕得五迷三道,好像可以初步确认,这莫名其妙的小说情节真降临在史森明头上了。
  短短几个月,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几乎翻不到头。上一条还停留在史森明抱怨腰疼,发过去的一张裸着上身的按摩照。
  14岁的喻文波那会儿没回。
  史森明没太在意,他这几天为了十周年颁奖的一堆麻烦事烦得慌,天天在微信上阴阳田野满贯王来稳定情绪。
  QQ消息又弹出来:

  

狗:..gb
狗:等你到家再说
狗:。
狗:前几天没跟你说
狗:昨晚梦到你了

  

  RNG的车终于从车流里挤出一条生路。史森明下车进了楼道里,就着惨白的节能楼道灯回消息。

  

M:?
M:什么梦?
狗:。
狗:算了.没事
M:。。

  

  史森明按熄了屏幕,随手把手机往外套口袋里塞。动静不小,他摸了一阵才发现,是和喻文波的那口香糖盒子撞在一起了。
  电梯到了楼层,他站在门前输密码,一连按错两次,才意识到自己脑子是真乱得不行。史森明正准备输第三次密码,手指放上去的一瞬间,们毫无征兆地从里面被打开了。
  史森明脑子更乱了。
  他特意租的玄关暖光灯的屋子,暖黄的光撒下来显得家里没那么冷清,挺特别。
  照在这时候开门的人身上更特别。
  略显青涩的脸部轮廓,尚显单薄的身形,IG的队服短袖外面套着黑外套,空气里飘着股淡淡酒气。
  看起来毛都没长齐的IG喻文波握着门把手,错愕的表情搭配着变声期没过去多久的暗哑声音:
  “我操?史森明?”
_
  烧水壶“哧哧”喷着水汽,史森明没耐心等水开,感觉到了就拿起来往杯子里倒,蜂蜜的甜香混在空气里。
  这个疑似18年穿越过来的jackeylove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手足无措地看他忙活:“我没喝多少……就几口。”
  或许是前有14岁的小主播铺垫,现在史森明对着面前这个未满18岁的世界冠军也没什么心理障碍。
  史森明拿着勺子搅蜂蜜水,偏过头睨他酡红的脸颊:“当我傻逼?好骗啊?”
  未满18岁的喻文波晕乎乎地把头靠到他颈窝里,脸红到耳根:“他们灌我酒……”
  勺子被史森明随手丢到水槽里,他把玻璃杯递过去,扶着喻文波靠到沙发上。
  喻文波一仰头把蜂蜜水喝了,被烫得龇牙咧嘴的。史森明微微直起身还没说话,被喻文波抬起手一把抱住了腰:
  “我拿冠军了。你知道我拿冠军了吗?”
  甜热的蜂蜜味蒸腾在空气里,喻文波抬着头直勾勾盯着他,史森明在他深深的目光里几乎说不出话。他抬手把喻文波的刘海往上捞:“我知道。”
  喻文波很慢很慢地站起身,额头抵上他额头,发丝压在皮肤上带着丝丝的痒。
  史森明目光被迫落在喻文波嘴唇上,暧昧的味道从两个人呼吸交织的地方透出来——唇边传来软软的触感,喻文波的吻落在他唇角,含含糊糊地问他:“现在你是多大了……史森明?”
  史森明在这荒诞的氛围里莫名其妙想笑,他弯着嘴唇回:“我现在都24了,你个小畜生。”
_
  微醺的酒气从喻文波身上蹭到史森明身上。他压着史森明倒在床上,肌肤相亲的触感在微量酒精的加持下让人大脑发热。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给史森明发消息,当然是20岁的史森明。饭局里酒杯碰酒杯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低着头和史森明一个劲儿互相发表情包。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推开包厢门,迎接他的不是烟雾缭绕酒气熏人的包厢,而是看起来熟悉又陌生的史森明。
  完全消退了婴儿肥的脸,带着些说不清的吸引力。
  在他拿下世界冠军意气风发的当下,远在手机那头的史森明猛然换成了24岁的、触手可及的史森明。原本的亲密朋友突然被置换成陌生的成年人,他一下子被推搡着走到时间的前面,好像突然就热血上头。

  

  如果链接没了红白直接搜

  

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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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调理好了回来了,,

校园/昂小妹和耶小妹性转/binon重组家庭设定 2w字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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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怎么回事啊你妹妹。”彭立勋话锋一转,“我昨天中午去五楼办公室搬练习册,看到洛雯珺一个人爬到对面六楼天台那个平台上,然后又往边上走了两步,你知道的吧那边没有护栏的,看着都快掉下去了。我吓死了,其实当时还没看清是谁你知道吧,就看她穿校服的那个格裙,一般学校里没有女生穿那个的。我赶紧上楼往天台那边跑,都不敢说什么,冲过去就把她拽下来了。”


“那......

哥们调理好了回来了,,

校园/昂小妹和耶小妹性转/binon重组家庭设定 2w字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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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怎么回事啊你妹妹。”彭立勋话锋一转,“我昨天中午去五楼办公室搬练习册,看到洛雯珺一个人爬到对面六楼天台那个平台上,然后又往边上走了两步,你知道的吧那边没有护栏的,看着都快掉下去了。我吓死了,其实当时还没看清是谁你知道吧,就看她穿校服的那个格裙,一般学校里没有女生穿那个的。我赶紧上楼往天台那边跑,都不敢说什么,冲过去就把她拽下来了。”

 

“那时候是摔了吗?拽她下来的时候。”陈泽彬问。

 

“啊?”彭立勋有点诧异,“哦,是,她有点被我吓到了,没站稳,——是我没扶住,她摔了一下,手掌和手肘在地上擦伤了一点,我陪她去的医务室。”

 

我昨天问她了。陈泽彬听上去有点恼,大约出于一种不被信任。我问她怎么摔了,她说是自己走路上绊了一下。我就觉得不对劲,绊倒一般摔的是膝盖吧?我当时就觉得她没说实话。

 

……你妹妹没什么心理问题吧?你家人注意一点啊。彭立勋语气委婉。

 

她是那样的,有点阴沉,不太爱讲话。陈泽彬说,她跟我在家都没讲过几次话的,我又没办法啊,我能怎么办。

 

我不觉得她阴沉诶。彭立勋说,我有时候路过看到她觉得还蛮可爱的。

 

什么意思?陈泽彬皱眉。

 

就,我觉得她跟班里其他女生不太一样,很特别。彭立勋望天,她个子不是还挺高的嘛,但是走路有点,就畏畏缩缩的,很小动物缩在一起那种感觉。她刚来那几天不是检查风纪嘛,人家问她,‘同学,你怎么涂了指甲油啊?怎么还不穿校服啊,你耳朵上是什么啊,耳钉吗?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她说话声音很小,说,‘对不起,我刚转学过来的,我不知道’。说完就把袖子拉得很长,把手缩到袖子里,然后又说,‘耳朵上的是痣’。你不觉得有点可爱吗?

 

陈泽彬沉默了。你好变态啊彭立勋。他干巴巴地说。

 

而且我觉得她其实还蛮漂亮的,就是老不讲话,低着个头,别人也看不见。彭立勋说。

 

她哪里漂亮了。陈泽彬有点嫌弃,就还好吧。

 

是你没品味!彭立勋闻言语气激昂,你不懂得欣赏!

 

你他妈的,你铁暗恋。陈泽彬语塞,并予以回击,没想到彭立勋很坦率地接过了话,说实话吧哥们,……他说,我好像真有一点。

 

陈泽彬不讲话了,彭立勋继续说,我那天在天台不是把她拉下来嘛,结果把人家搞得摔了,你知道吧,我就看她坐在地上,也不讲话,就那么翻过自己手肘来看,感觉应该还挺疼的。她问我,你干嘛嘛。我说,洛雯珺,你怎么一个人爬那上面啊,你不要想不开啊,人生还很长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和我讲讲的。结果她抬头说,你以为我要跳楼啊?我没有,我就是有点好奇那上面的风景,想爬上去看看。她讲话还挺平静的,诶陈泽彬,你觉得你妹妹说的是真话吗?我就觉得她在骗我。

 

明明还未入夏,陈泽彬却感觉空气已热得发闷,他几乎被彭立勋问得有点烦了。我怎么知道啊?我跟她还不熟。他粗声粗气地说。

 

你不知道她最近在我们班上什么处境吗?她现在有点被孤立的,班上女生除了赵嘉郝都不跟她玩。彭立勋讲。

 

陈泽彬平时不问世事一心苦读,彭立勋则是那个比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角色。因此眼观六路的彭立勋娓娓道来,“她不是转学来太晚了,已经没办法向校服厂那边订校服吗,然后每次出操或者查风纪都会被问怎么不穿校服,后来赵嘉郝就借了两套校服正装的格裙给她,让她配白衬衣,然后就莫名其妙被女生孤立了吧。哎呀我也不清楚,她们女生好难懂,可能就是嫉妒她有理由每天正大光明穿裙子吧。”

 

……这都什么啊。陈泽彬有点无语,觉得难以理解。她们想穿也可以穿啊。他很直接地说。

 

枪打出头鸟你知道吧,是这样的。彭立勋一副很老成的样子,你在集体里做不一样的人就是会被孤立的。

 

陈泽彬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说你好像有点喜欢她吗?所以到底喜欢她什么。”

 

彭立勋莫名其妙有点脸红了。“就,还是那天,她坐在地上低着头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心动你知道吧。我不好跟你形容到底怎么回事,就,她整个人很瘦,那个裙摆散开,露出来了一点大腿——我操我真不是故意看到的,但是她的腿,就很好看。然后她站起来,把裙摆理好。我问她,疼不疼啊,对不起。她捏着手臂有点委屈,然后说,肯定疼啊。我操我现在想起来心还在狂跳,”彭立勋有点狂热地对着陈泽彬讲,“‘肯定疼啊,’……肯定很疼。你摸一下我心跳,真的,现在跳得好快。”

 

陈泽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好恶心啊彭立勋,我受不了了。”他甩下彭立勋,不顾对方在背后哀嚎,大步朝前走开了。

 

 

 

他上课的时候总隔三差五走神,想彭立勋中午给他讲的那些话。彭立勋说洛雯珺处境不好,陈泽彬静下心来,终于觉得洛雯珺的不快乐的确有迹可循。他想自己或许完全没有帮她融入新环境,是他某种程度上失职,没有尽到所谓家人的义务。他望向教室前排,洛雯珺插班以来课业进度一直跟不太上,于是被调到第一排,又安排了班长赵嘉郝做同桌。陈泽彬默默想,他到底能为她做什么呢。他听不进去课,又理不出头绪,干脆自顾自低下头,风卷残云地做物理作业。捱到放学,他掏出手机打算拍黑板上留下的作业,发现彭立勋断断续续给他发了一些消息。

 

「其实我就是觉得她有点可怜,想让她开心一点」

 

「班里又没什么人跟她玩,甚至有两个女生讲话很难听的」

 

「她以前用的教材又不一样,现在上课又很吃力,多辛苦啊」

 

「你平时多关照一下她啊,怎么说也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

 

「哄一哄她,问一问她有什么难处,女孩子很好哄的」

 

陈泽彬翻了个白眼,他飞快地回复,「你追她还是我追她?」

 

做清洁的值日生扯着嗓子大喊,“拍完了吗?都快点快拍啊!拍完我擦黑板了!”

 

陈泽彬再次举起手机,却发现相机界面边缘,彭立勋飞快地转身对他眨了眨眼。紧接着,他手机里就蹦出来一条消息。「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追她?」

 

 

 

 

2.

 

 

洛雯珺放学后又被数学老师留堂,老师说她基础比较差,不帮她补一下到后面会更听不懂。陈泽彬在公交站等了一会儿车,踌躇一会儿,还是决定折返,回学校等洛雯珺一起走。他发了个消息给继母,说洛雯珺在学校补课,补完他陪她一起回家。

 

他回到教室,掏出化学试卷开始写。教室里三三两两,还剩一些住校的同学。天色渐暗,管门钥匙的男生收拾了书包给他打招呼,“彬哥今天留这么晚啊?走的时候帮我关灯关门哈。”陈泽彬还在读题干,他没抬头,伸手比了个OK。

 

灰色的再生纸卷子印的都是一些很基础的题,陈泽彬写得几乎有些心不在焉。他想洛雯珺补课的时间也真够久,老师是在做慈善吗。他把写完的卷子一折,草草塞进桌膛,背了包去五楼找洛雯珺。偌大的办公室灯火通明,还有几位老师在办公。陈泽彬还没敲门,数学老师已经看到了他。“陈泽彬进来吧,”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朝他招手,“刚好这边也讲完了。有什么事儿吗?”

 

“哦没有,”陈泽彬走到桌前,洛雯珺正在慢吞吞地收拾摊开的课本和草稿本,动作看上去别扭。“我来看看她什么时候补完,和她一起回去。”

 

“雯珺是……你妹妹对吧。”老师问,“你们现在住一起是吧?”

 

洛雯珺把笔袋塞进书包,低着头很慢地把书包拉链拉上。数学老师还在继续说,“雯珺,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多问问他,他以后要走竞赛的,现在学的这些对他来说都太简单了。他平时上课听都不听的,我也不管他,随他去吧。你以前在你们那边成绩也不差的,多问问陈泽彬,让他教教你,老师相信你可以跟上的,好吗?”

 

“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洛雯珺很拘谨地朝老师轻轻点头。

 

 

她大步走在昏暗的走廊里,陈泽彬跟在她身后,难以揣测此刻对方的心情。“你要不要去教室拿东西,门我还留着。”他问,洛雯珺简短地答:“要。”

 

她步子很急,陈泽彬也只好加快脚步。“你走那么快干嘛。”他抱怨道。

 

前面的少女突然一点也不想再管他似的,甩开他在走廊上奔跑起来。陈泽彬追着她下楼梯,对方身形轻盈,像猫一样从台阶上跳了下去。她跑得很快,等陈泽彬追到教室门口,看见她已经在课桌里翻出一本教科书拿在手里。令陈泽彬感到神秘的是她完全没有开灯,因而只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

 

陈泽彬想,她在哭吗。他弄不清楚,站在门口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走吧,回家了。”

 

洛雯珺步子拖沓地过来了。陈泽彬把门关上,一转头,洛雯珺拿着自己的书包,将课本从栏杆边扔了出去。他们教室在三楼,书本砸到楼下的花坛里,发出沉闷声响。她又拿出一本教材来,正欲恨恨地甩出去,被陈泽彬抓住手腕,“我去,洛雯珺你在干嘛?”

 

洛雯珺用力把手里那本书也甩了出去。陈泽彬无法,只好拽过她的书包带子,把书包抢过来。那是一只灰蓝色的书包,包很沉,里面除了书本还有半瓶水在晃荡。“丢书能够解决问题吗?”他有点严厉地问。

 

“不能。”洛雯珺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委屈,她很笨拙地,有些懊悔似的,抓了一下自己的刘海。“书包给我,我去捡回来。”

 

“好重啊,你都带的些什么啊。”陈泽彬没有将书包还回去,反倒自己背了起来,“我给你背。”

 

他们下楼,洛雯珺整个人突然蔫了,再没有甩开他往前跑那股子劲儿。她闷闷地问,“你们这边教的东西为什么这么难啊?我们那边高中根本不学代数。”

 

陈泽彬接话的时候有点不过脑子。“难吗,我觉得还好啊。”话音落下,他已经觉得不妙。他飞快地找补,“我是说这些本来不难的,你要是学期刚开始转过来从头听课,肯定不会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难的。”

 

“哦。”洛雯珺似乎不太吃他这一套。陈泽彬继续说,“你问我啊,你有不会的都可以问我,我知道最简单的思路,比老师他们现在讲的要简单。”

 

洛雯珺不讲话,陈泽彬在昏暗的光线里,分辨出女孩身上有种忧郁。“你别害怕啊。”他说,“害怕就更学不好了。没什么的,慢慢来就行了。”

 

“嗯。”洛雯珺终于点点头。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头扎进花坛,去找洛雯珺丢下来的课本。洛雯珺有点怯怯地也想钻进灌木里,陈泽彬制止了她,“你穿裙子就别进来了,太扎了。”

 

“那你小心点哦陈泽彬,别受伤了。”她终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在花坛外面守着他们俩的书包,也开着微弱的手机灯光,为陈泽彬照亮。陈泽彬在灌木丛里捡起一本英语和一本数学,那本英语课本砸断了低矮的杜鹃花枝,而数学课本则书脊整根断掉,样子残破。他钻出花坛绿植,把书交到洛雯珺手里。洛雯珺接过书来,细细地抚摸课本断掉的书脊,陈泽彬打着手电筒让她看清那两本书的样子,“其实你没有必要的。弄成这样没有必要。”

 

在手机的冷光之下,陈泽彬很清楚地看见有水滴突然砸在数学书封面上。洛雯珺在暗处,陈泽彬不确定自己是否看见她伸出无名指擦了一下脸。“下雨了,”她说,“我们快回去吧。”

 

“哦,是下雨了。”陈泽彬说。

 

 

他觉得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难搞,情绪化,却又感到怪异,怪异于自己或许有一点懂彭立勋为什么会对洛雯珺这样的女孩心动。他想到最开始他们一家去吃火锅,他和他爸坐在红汤那边,而洛雯珺和她妈妈——陈泽彬的继母,坐在清汤那侧。这对母女是沿海来的,饮食偏好清淡。阿姨很健谈爽朗,挑了一些很好答的,无关紧要的问题问陈泽彬,使场面维持热络。陈泽彬觉得他爸单身挺久,再婚也挺不错的。陈父则问洛雯珺,当地的口味比较重,来到这边饮食是否习惯。洛雯珺那天散着头发,穿一条灰色的小裙子,陈泽彬觉得她和学校里那些女孩看上去不一样,显得很有颜色,像被描画和装扮过。洛雯珺表现得很腼腆,但陈泽彬对人有自己的判断,他觉得她的眼睛看上去很聪慧,想法很多,但不会讲出口。果然,她只细声细气地说,“还好,叔叔,我挺习惯的。”

 

她显然没有习惯。陈父开玩笑说,雯珺试一下红汤看看,看吃不吃得了辣。他烫了一串郡肝递给洛雯珺,洛雯珺接过来,就那么干脆地吃了下去,甚至不懂在油碟里涮一下。很快,她眼圈发红,不停地喝水,甚至抽了纸巾去擦眼睛。她抽了一张又一张,辣得说不出话,陈父连连道歉,给她点了一份牛奶冰沙解辣。在那之后,陈泽彬看见她几乎只动过桌上那份冰沙。

 

 

有什么事情是能让她快乐起来的吗?陈泽彬不知道。他想起阿姨末了说,雯珺是这样的性格,她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在亲戚家住,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变成这种很安静不爱讲话的样子。唉……她叹了口气,洛雯珺在旁边一言不发。

 

 

他们到小区门口了。陈泽彬突然没头没尾地说,“这里就是你家,不要把这里当成别人家。”

 

“是我家啊。”洛雯珺很浅地笑了一下,“没说是别人家。”

 

“怕你不知道,我特意跟你说一下。”陈泽彬故意装傻。

 

“哦。”洛雯珺咬字很重。

 

“你那本数学给我,”陈泽彬说,“我明天把我的给你。”

 

“不用了。”洛雯珺推辞道。陈泽彬掏出门禁卡来,“我的书很新的,反正也用不着。”

 

 

 

他在台灯下发消息给赵嘉郝,「班上女生是不是都不喜欢洛雯珺啊?」

 

「你现在想起来关心她啦?」赵嘉郝很快回了消息,「不是,你们家到底为什么让人家学期中间才转过来啊」

 

「我不知道,好像是转学手续有问题,卡了很长时间」陈泽彬回复。

 

「好吧」赵嘉郝好像有点无言。「雯珺有点傻的,不过这事怪我。我之前借了校服的裙子给她,她问我,你们为什么都不穿这套,她以前学校大家都穿裙子。我说这裙子做的不好看,皱皱巴巴的,又很长。她说这裙子烫一下褶就有形状了,我没当回事,结果她自己去裁缝店把裙子改了。」

 

「然后呢」

 

「然后大家都觉得她把裙子改太短是为了出风头啊……」赵嘉郝很无奈,「我真的很懂她们在想什么,就是觉得雯珺改完裙子其实很漂亮,但是自己又不敢拿去改,更不敢穿出来,所以就酸她。我真的觉得没必要」

 

 

陈泽彬终于稍许懂得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不合时宜地有点佩服彭立勋的洞察,如果叫他,必定完全不懂女生之间的心思。他暂时放下手机,转而去做一道很难的竞赛题。时间过去接近半个小时,他终于又拿起手机,问赵嘉郝。「我觉得她来了之后一直都不太开心」

 

赵嘉郝给他发了个句号,陈泽彬几乎觉得对方翻了个白眼。他断断续续地打了一些字又删掉,倒是赵嘉郝的消息先蹦出来,「小珺现在生活里没有一件好事,学习吧很吃力,又几乎没交什么朋友,她在你家里估计也……」

 

「不自在」陈泽彬很快地打字。「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帮她,总不能让她拿个扩音器喊,一切都是误会,我没想出风头吧」

 

「她是完全没有想出风头」赵嘉郝说,「我那天问她到底怎么想的,她说,觉得好玩,想给我个惊喜」

 

「到底做点什么能帮她啊」陈泽彬问。

 

「算了,这事交给我吧。」赵嘉郝说。

 

 

 

以陈泽彬直来直去的性格的确无法想象事情的转机在哪里。直到又一个周一,他和洛雯珺进教室的时候看见赵嘉郝穿着与洛雯珺改得如出一辙的裙子坐在位子上。她笑得眯起眼睛,朝洛雯珺打招呼:“珺珺!早上好呀。”

 

她们俩头凑在一起讲了些什么,陈泽彬回到座位整理作业,把卷子和练习册拿到讲台去交。经过洛雯珺身边时,另有两个和赵嘉郝关系不错的女生也已经靠了过来。赵嘉郝声音很澄亮,非常有感染力,“很凉快啊!而且雯珺很厉害的,还是她跟我说这个褶可以找裁缝店烫出来。烫完是不是还蛮好看的?”

 

 

 

 

3.

 

 

洛雯珺是哪里人啊?彭立勋在午间食堂问陈泽彬。

 

南方人,沿海的。陈泽彬问,怎么?

 

没有啊,就说上次问她去不去吃牛杂粉,结果她说她吃不了辣。彭立勋无不惋惜地说。

 

我靠,你是不知道她在家里有多夸张。彭立勋看着陈泽彬嫌弃地扒拉着盘里的青菜,她昨天晚上说她没胃口,就吃清汤面和白灼上海青,那什么玩意,狗都不吃。

 

女孩子的事你懂什么,人家多半是在意身材,虽然洛雯珺是有点太瘦了。彭立勋无不感慨,就你最虎背熊腰。

 

 

 

情报马上被加以利用。彭立勋在课休时埋头假寐,实际上却在桌肚里攥着手机,飞快地传消息给洛雯珺,「明天中午请你去吃肠粉,怎么说?去不去。」

 

「怎么总是要请我吃饭啊?」不多时,对方的消息回过来。

 

「学校附近新开的店,听说店主是你老乡」

「给我个机会赔罪嘛,这不是上次把你胳膊弄伤了嘛」

 

洛雯珺发了一个很可爱的库洛米鞠躬表情过来。好吧,她说,看在老乡的面子上,我去吃吃看喽。

 

彭立勋感觉自己面上的笑意已抑制不住,他起身,转头就跑去向陈泽彬炫耀,“怎么说?哥们明天要抛弃你了。”

 

“你妈什么意思啊。”陈泽彬问。

 

“那当然是这个意思。”彭立勋胆大包天地把手机举到他面前。陈泽彬眯着眼扫过,“我操,好恶心啊你。”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名字了吗,我看那次你都没认出我们是一个班的。”

 

彭立勋在肠粉店里撑着下巴,有些玩味地看着对面的女孩。“我们不是加了微信吗,”洛雯珺觉得有点好笑,“彭,立,勋。”她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彭立勋觉得自己很轻易地被带回到那天的天台。只要女孩讲什么,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他听见洛雯珺问,“你头像是千珏的狼灵吗?”

 

“嗯?你玩英雄联盟啊。”彭立勋很诧异。

 

“好久没玩了。”洛雯珺随口说,“我小时候是在亲戚开的网吧长大的,他们没时间管我,就给我开最里面的一台电脑让我自己玩。我整晚在角落里打游戏,完全没人记得我。我小学一年级就开始玩英雄联盟了。”

 

“我操,小学一年级?太夸张了吧。”彭立勋感到惊奇,“那你应该很厉害吧。玩什么位置啊?”

 

“以前喜欢玩中单,后来开始玩辅助了,偶尔补位玩上单。”洛雯珺说,“哎呀今年来这边之后都没玩过了……”

 

她的声音低落下去。彭立勋小心地问,“最近上课压力还是很大吗?”

 

“还好喽。就那样。”洛雯珺瘪了瘪嘴。她不看彭立勋了,眼珠子乱瞟,转头打量着店内的陈设。彭立勋感叹道,“我成绩好的话就帮你补补课了,可惜我学的吧也就那样。要劳逸结合知不知道?偶尔玩玩游戏没事的,下次找我双排啊,我玩打野的。”

 

“我家没电脑。”洛雯珺说,“我没有,陈泽彬那边有一台。”

 

“叫家里给你买啊,凭什么陈泽彬有你没有。”

 

他们的两份肠粉端了上来,半透明的粉皮裹着丰富的内馅,汤汁浓郁,看着十分诱人。“再说吧。买电脑干嘛,”洛雯珺很平静地笑,她抬眼看了一眼彭立勋,“和你双排?”

 

 

 

“还可以吧。”出了店门,彭立勋说。“下次想来吃的话可以叫我,或者我们一起点外卖也行。告诉你在哪拿外卖,备注让他们送到操场的栅栏那里就可以。”

 

“好。怎么感觉像探监啊。”洛雯珺被逗笑,“我先不回学校了,可以在附近走走吗?我想给赵嘉郝买礼物。”

 

“我知道有家小店还行,之前陪朋友去挑过礼物,我带你去吧。”彭立勋说,“赵嘉郝生日吗?”

 

“不是,”洛雯珺理了理头发,露出她耳垂上的痣来。彭立勋侧过头去看了一眼,不作声地收回视线。他们往街边走,洛雯珺说,“嘉嘉陪我一起穿改过的裙子,后来班上好些女生都找我帮忙,问我是在哪改的。我现在…是不是显得没那么奇怪了。”

 

“赵嘉郝人蛮好的。”彭立勋感叹,“也很聪明。”

 

“你也很好。”他听见洛雯珺小声说。他感觉自己脸有点烧,只好假装没听到,“你不是穿的她的裙子吗?那她呢?她又是从哪弄来的。”

 

“嘉嘉借了九班一个铁t朋友的。”洛雯珺忍不住笑,“她说那个朋友一辈子都不会穿裙子,死都不会穿裙子,所以随她折腾了。”

 

 

 

那天的最后洛雯珺买到一本很稀有的插画集和一卷蓝丝带。她借店里的剪刀,把丝带用系礼物的方式给画集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彭立勋觉得这个女孩有时候很奇怪,她不给礼物覆上包装却在上面系蝴蝶结,改同学的裙子不提前知会,爬上危险的天台只为看更高的风景。“你开心吗?”他问洛雯珺。洛雯珺神情柔软地抱着那本画集,她笑的时候几乎有种热带水果的馥郁香气飘散开。“我很开心啊。”

 

 

 

 

彭立勋不太想象得到他很快就有机会和洛雯珺双排。那是周五晚上,大概八点的时候,陈泽彬给他发消息问,「洛雯珺在你这里吗?」

 

「怎么啦?」彭立勋莫名其妙,「不在啊?」

 

「那她和你说过她想去哪吗?」陈泽彬的消息再次飞快地弹出来。

 

「我不知道诶,怎么了吗?」

 

「她晚上没回家,阿姨说她去班长家玩,要在那边过夜。我刚刚问了赵嘉郝,完全没这回事」

 

「那你打电话给洛雯珺了没,看她接不接」

 

「打了,没接」陈泽彬说,「她发消息给我说她没事,明天就回家,然后就不回了」

 

 

 

他们俩住得很近,于是约好在最近的公交站集合。彭立勋赶到的时候发现赵嘉郝也在,女孩显得担忧又有些急火攻心,“她用去我家的借口溜出去不知道干嘛,出了事让我心里怎么想?”

 

“别急,你先别急,”彭立勋安慰她,“我们分头找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你们有头绪吗?”

 

他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我想到一个地方,不一定,但是我们可以去看看。”

 

 

银河网吧是离学校最近的一间网吧,他上次陪洛雯珺买礼物,路过这里,顺口提了一嘴,“你知道什么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这边因为离学校太近了,反而几乎没人会去查。而且我们学校还算重点中学嘛,大家都是好学生,去网吧这种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边不带身份证的话,多交一点押金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啊。”洛雯珺觉得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很好笑。

 

“因为我不是好学生啊。”彭立勋很得意地说。

 

 

“我猜洛雯珺网瘾犯了。”彭立勋说。

 

他们推开两扇玻璃门,走进网吧。学校附近的网吧环境到底没有那么糟,周五晚上的上座率没有很高,整个空间还算安静,偶有一两句粗口,但依然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烟味,就着泡面的浓烈咸香。成排的主机运行声形成一种嗡嗡的底噪,配着键鼠不断敲击的声响。彭立勋走了几排,一眼看到最里面窝在椅子上抱着腿,带着大大的头戴式耳机的女孩。她表情很冷漠,正在用小窗看番,屏幕的冷光把她的脸打上一种惨白颜色,那样子像什么不学好的太妹。彭立勋正欲过去,陈泽彬一下子侧身挤过,走到他前面。他三两步走上前去,拍了拍洛雯珺的肩。洛雯珺瑟缩了一下,转过身来,看见陈泽彬大块头堵在那里,后面是围过来的彭立勋和赵嘉郝。

 

彭立勋看见她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心虚的,做错了事的神情。“……你们怎么来啦。”她摘下耳机,把腿放下来,坐直了身子小声说。

 

“要不是彭立勋猜到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被人贩子绑架了。”陈泽彬语气很凶,“洛雯珺,你想干嘛啊?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洛雯珺低下头,沉默不语。陈泽彬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引得他们身后正在上机的人也看过来。“说话!”

 

“我在打游戏……没法接。”洛雯珺委屈地说。

 

彭立勋看见任务栏里有lol的缩略图标。那种能扭曲一切的感觉又浮现出来,他觉得洛雯珺很可怜。不管她做了多离奇的事情,他都认定她是可怜的那一个。他已经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只觉得心脏有种被拧紧的酸涩。疼不疼啊?肯定疼啊。洛雯珺说。

 

“跟我回去。”陈泽彬抓住她的手腕。洛雯珺拗不过他,被他猛地拉起身来,一个踉跄,几乎栽进陈泽彬怀里。她很努力地想要挣脱开陈泽彬的手,咬紧了嘴唇,眼眶发红,沉默地同陈泽彬角力。“彬,你放手吧,让她说句话。”彭立勋劝道。

 

陈泽彬放开了手,洛雯珺的手腕被他攥得通红。“网费不退的,我交了通宵。”洛雯珺倔强地说。

 

“我他妈的是傻逼吧才会出来找你。”陈泽彬气得脸都发红,“你自己爱干嘛干嘛吧,我回去了。”

 

他转身,洛雯珺很仓皇地叫他,“陈泽彬!”她说,“我妈不知道吧?”

 

陈泽彬很生硬地转头,“阿姨不知道。”

 

 

 

陈泽彬走了,洛雯珺这才发现赵嘉郝捏紧了拳头站在旁边,脸色惨白。“嘉嘉……对不起……”洛雯珺迟疑地去牵她的手,被赵嘉郝躲开了,“洛雯珺,”她叫她的全名,“我是很欢迎也很期待你来我家玩的,下次不要用我当借口跑来这种地方了好吗?负责任一点,你不是小孩子了。”

 

“对不起……”洛雯珺只能重复着,声音微弱下去。

 

“所以今天就去我家过夜吧,可以吗?” 赵嘉郝耐心地问,只是看上去像忍着一点未消的责怪,“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的。”

 

洛雯珺陷入一段长久的沉默,不敢看赵嘉郝了。赵嘉郝耐心地等了一阵,“那我知道了。”她最后说。

 

 

洛雯珺重新陷入椅子里,带上耳机,整个人蜷成一团。没按暂停的番剧才放了一会儿,剧情已经演得叫人看不懂。她给赵嘉郝发消息,对不起嘉嘉,我只是想一个人呆会儿。你自己路上小心,最好和陈泽彬一起走吧。赵嘉郝都没有回。

 

她旁边的机子被人开了,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头,发现在她旁边开机的竟是彭立勋:“来双排吗?”

 

洛雯珺近乎失语。末了她说,“……我加你。”

 

 

第一把,洛雯珺玩个机器人,出个五速鞋满地乱跑,每次出勾都叫彭立勋胆战心惊,不知道她会勾回来什么玩意儿。第二把,洛雯珺玩泰坦,彭立勋的蔚在团战里本来能全身而退,泰坦却闪现过来帮他挡技能。第三把,洛雯珺玩个仙灵女巫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不停地ctrl4狂笑,笑得彭立勋头皮发麻。不待反应,洛雯珺猝不及防地点了个龙坑背面的果子,自己倒是溜之大吉,却把彭立勋炸进正在打龙的敌方人堆里。

 

洛雯珺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呦对不起勋,对不起。”她捂着嘴笑,真的笑到眼角湿润,而彭立勋则对着黑白的屏幕,暗自为他被叫单字的称呼而心悸,“没事,没事,小问题。”他感觉洛雯珺这女的脑子真的有点问题,她打游戏的时候情绪很高亢,不断发出各种怪笑和尖叫,完全不似平日内敛。可是喜欢上洛雯珺的自己,大概也好不到哪去。

 

玩了几局,其实倒赢多输少。洛雯珺想问,要不要下把玩点花的,她有很多非常规辅助可以掏出来玩,效果也都不错。彭立勋却说,“我时间到了,快要下机了。”

 

洛雯珺脸上有种什么东西灰败下去,“那你回去吧,”她状似不在意地说,“路上小心。”

 

“跟我一起回去吧,我送你,我们挺顺路的。”彭立勋扯了扯她的衣袖。

 

“我充了十个小时的钱,现在才花了三个小时。”洛雯珺说。

 

“那你第二天早上呢?”彭立勋问,“去同学家玩,总不可能第二天大清早就回去吧,你要去哪里呢?”

 

洛雯珺不吱声了,只是低着头玩耳机线。“我去kfc再睡一会儿。”她绕着耳机线说。

 

“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呢。”彭立勋轻轻叹气。

 

“因为我习惯了,”洛雯珺说,“我一直这么过的。”

 

“你想回到过去吗?回到以前熟悉的习惯里面去。”彭立勋问。他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看洛雯珺,洛雯珺发现他眼睛非常圆,因而情绪不高,眼皮耷拉下来的时候,也显得很明显。“或者说,想回南方吗?”

 

洛雯珺默默地关掉了客户端。“我对我妈妈说,去追求幸福吧,我就还好了,去哪里读书不是读书啊。要是再等两年,等我高中毕业,也许你和叔叔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我妈妈抱着我哭,我说,‘会好的’。”

 

“就这样了,”洛雯珺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我在慢慢接受了。接受过去的一切都在远离。

 

 

“回家吧。”彭立勋站起身,“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别多想了。”他对她笑,“就跟家里说,同学那边突然有点事,今晚没法招待你,你就回来了。我打个电话让陈泽彬来接你。”

 

洛雯珺来不及阻拦,电话已经拨通。“喂彬?洛雯珺现在回来,你来接一下她吧。哦你在旁边啊?okok。”他挂了电话,“陈泽彬就在旁边便利店。”

 

 

没人知道陈泽彬踟蹰在便利店两小时到底在干嘛,但他出现的方式终于让这个夜晚轻松起来。彭立勋看见他嘴角沾着一点白色的糖霜,提着一份提拉米苏,动作很生硬地递给洛雯珺,“给你的。”

 

你在便利店干嘛?吃蛋糕吗。洛雯珺接过来,闷闷地问。

 

十点过后买一送一,我吃了一个芒果千层。陈泽彬很耿直地讲。

 

洛雯珺很想忍住笑的,但彭立勋已经先笑了出来。你笑什么?很好笑吗?陈泽彬问。

 

没有,我想起了一些洛雯珺刚刚的精彩操作你知道吧。彭立勋笑着说。走吧,他拍拍洛雯珺,又拍拍陈泽彬,回家吧。

 

 

 

 

4.

 

 

女孩之间的关系像过云雨,陈泽彬在教室看到洛雯珺和赵嘉郝相处的方式比以往更亲昵。洛雯珺整个人环住身形瘦小的赵嘉郝,而赵嘉郝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头。

 

 

彭立勋中午点了很大一张披萨,和洛雯珺赵嘉郝躲在操场看台的荫蔽下分食。时值初夏,气温有些微热。陈泽彬一千米考试没有及格,此刻还在惨兮兮地找体育老师补考。他不知道看台上几个人正在议论自己,“陈泽彬让我去他房里玩电脑你知道吧,”洛雯珺学着陈泽彬的语气,“‘但是工作日不许玩,周末才行。’他讲完我都不想去了。”

 

“你就用他的电脑嘛,又没什么的。”赵嘉郝拿起一片披萨,将化未化的芝士拉扯出很长一条,“女高中生——家里有电脑还一个人去网吧通宵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求你别提了我的乖乖女,去个网吧又不是龙潭虎穴……”洛雯珺小声抱怨着,及时转移了话题,“我真的受不了了,陈泽彬还说要检查我作业,看到我写的不对他要给我讲题。”

 

她取下一次性手套,塞进一旁的塑料袋里。“不吃了吗?”彭立勋问。

 

“吃饱了,不吃了。”洛雯珺说,“太吓人了,陈泽彬昨天晚上说我数学作业错一半,非要拉着我讲。他讲太快了,我一开始根本听不懂。陈泽彬说,你就这样,再这样,其实很简单的。我:啊?”

 

“说我什么?”陈泽彬微微喘着气走了过来,看着座椅上剩下三分之一的披萨,“就这?我一个人就能炫半张你信不信。”他对彭立勋说。

 

“过了没有啊哥们。”彭立勋无奈道,“过了你吃一张都行。”

 

陈泽彬摆摆手,“他妈的,这辈子都不想跑了。”

 

他坐下来,很不客气的开始吃披萨。赵嘉郝坏心肠地说,“诶,陈泽彬,雯珺说你昨天讲的题她没听懂。”

 

“听懂了!我真的听懂了!”洛雯珺连连否认,“陈泽彬你别再念了!”

 

“我看你就是还没懂,我再说一次,你只要记住……”陈泽彬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起来,连气都不喘了。彭立勋脸上露出惨不忍睹,类似于“这小子又开始了”的神色,洛雯珺一开始面有迷茫,忽然之间仿佛醍醐灌顶,她一拍大腿,“哦我懂了!这次我真的懂了!”

 

“懂了吧?”陈泽彬得意得不行,“我就说了我比老师讲的简单你还不信,很好懂的,你之前就是想得太复杂了。”

 

“陈泽彬你好厉害啊!”洛雯珺由衷地夸赞道。陈泽彬不知是跑得太累还是天气太热,看上去脸有点红。“还行吧。”他说。

 

 

 

赵嘉郝在课间和洛雯珺讲小话,“你看出来了吗,陈泽彬真的一点都不装,他特别喜欢被人夸。”

 

“男生好好笑哦。”洛雯珺抿着嘴笑,赵嘉郝发现她最爱这样笑不露齿,有时候是羞涩,有时候带点玩味。“他中午被你夸,可太开心了。你有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很好玩你不觉得吗?”赵嘉郝说。

 

“好幼稚。”洛雯珺简短地评价道。

 

“我们再去逗一下他。”赵嘉郝拉着洛雯珺站起来,跑到教室后面去找陈泽彬。“陈泽彬,”她叫他,“老师最后讲的那题我没听懂,他说超纲了,就不展开。你肯定会的吧?”

 

“这个题有三种解法,其实你们现在要做的话,绕一点也可以解。”陈泽彬看了一眼一旁的洛雯珺,毫不含糊地拉出草稿纸开始演算。“这步推到这步听得懂吗?”

 

“可以。”赵嘉郝说,“然后呢?”

 

洛雯珺站在一旁云游天外。陈泽彬三下五除二地把最关键步骤挑出来写了一遍,“麻烦一点,但是也可以做。你要看另一种简单一点的方法吗?”

 

“算了,那个我听不懂。”赵嘉郝说,“谢谢你陈泽彬!你怎么那么聪明呢。”

 

“洛雯珺你听懂了没有。”陈泽彬转头,很直截了当地问。

 

“哦。”洛雯珺很生硬地说。

 

“哦是什么意思?到底懂没懂啊?”陈泽彬有点急地追问,明显非常在意洛雯珺的评价。洛雯珺在上课铃里朝陈泽彬做了个鬼脸,转身拉着赵嘉郝走了。

 

 

 

学校一年一度的义卖活动即将开启,整个周五下午都将开放给高一和高二的学生。教室后面的储物柜上逐渐堆满大家贡献的各色义卖物品。彭立勋准备了一个做成单反镜头样子的保温杯,又贡献了一个颜色很可爱的mini玩具相机。他说自己对影视行业很感兴趣,以后想读编导,大概高二就要开始准备。赵嘉郝带来了一只很可爱的萨摩耶玩偶,圆圆的狗狗眼不得不说和本尊有三分相像。“彬哥你卖什么。”彭立勋凑过去问。

 

陈泽彬从桌肚里掏出一本很新的《解题研究》。“看了一点,太简单了,对我没用。”他说。

 

“我超!彬!”彭立勋一拍额头,“这要是能卖得出去哥们跟你姓好吧。”

 

洛雯珺踟躇很久,最后带了一副黑色的机械键盘过来。键盘保养得很好,看上去相当干净。彭立勋凑过来,“哇!这个牌子很贵的。”

 

“我攒了很久的钱买的。”洛雯珺说。

 

“舍得吗?”彭立勋柔声问。

 

“卖了。”洛雯珺惜字如金,停顿一会又小声补充,“又不一定卖得出去。”

 

 

 

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很不寻常,洛雯珺提了一大包乱七八糟的东西,以至于早餐只买了包豆浆,叼着慢慢在吸。陈泽彬看不过去,主动接过来:“这都什么啊?”

 

“赵嘉郝为了招揽生意,让我在摊位旁边出cos。”洛雯珺干巴巴地说。

 

“啊?”陈泽彬很诧异,“没听说你玩cosplay啊。花样这么多就是不好好学习是吧?”

 

“怎么?很羡慕?”洛雯珺阴阳怪气地说。“搬过来之后就不玩了,东西几乎全卖了。”

 

“cos谁啊。”陈泽彬问。

 

洛雯珺说了一个陈泽彬没听过的名字,陈泽彬表示自己不看日漫。洛雯珺很嫌弃,“知道你就看过喜羊羊了。”

 

“那是陪我侄子看。”陈泽彬相当嘴硬。

 

“哦。”

 

 

午间教室人声鼎沸,比以往更为热闹。赵嘉郝和洛雯珺的位子旁边围了好多女孩,正围观洛雯珺化妆。洛雯珺有点害羞,对着小镜子细细地描眼线,桌子上散落各色化妆品。有女生问起,洛雯珺很含蓄地说,“我比较推荐这个牌子的胶水,粘假睫毛粘得很牢。”她耐心地讲解,“刷了胶水不要马上上眼,等它稍微干一会儿,这个时候可以画个卧蚕。”

 

洛雯珺从厕所换好衣服回来,陈泽彬觉得自己心跳漏掉一拍。洛雯珺换了一顶浅金色的长假发,皮肤涂成很自然的小麦色,又带了颜色很浅的琥珀色美瞳,嘴唇上薄涂了比原本唇色艳一点的颜色。她穿一件白色高领的无袖针织衫,搭非常短的白色百褶裙,短到露出小半截大腿来,脚上是一双很厚的厚底鞋,小腿上堆着针织的白色袜套,整个人高挑纤细,又显得可爱。她远远地看了一眼陈泽彬,很腼腆地被赵嘉郝和好几个女孩拥簇着去教学楼前草坪上的摊位。陈泽彬左右不定,最后还是远远跟过去。草坪那边人已经很多了,他看见彭立勋带着一个提莫的绿帽子在帮几个女生布置摊位,洛雯珺走上前去,彭立勋看到她笑得非常灿烂,对着洛雯珺一直讲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彭立勋一直在帮摊位吆喝,他认识特别多外班的同学,不停有人停下来,和他搭话,根本抽不开身。陈泽彬一个人百无聊赖地逛过各个摊位,同高年级一个认识的学长交流了一下竞赛心得,最后又绕回了自己班级的摊位。彭立勋坐在小凳子上大口痛饮冰镇矿泉水,他招手,“过来坐会儿。”

 

洛雯珺看得出肢体语言有些局促,但还是努力营业,接受大家拍摄的请求,也和过来的女孩们甚至是一些大胆的男生一一合影。陈泽彬坐在草地上,愣愣地盯着洛雯珺看。彭立勋在他眼睛前挥手晃了晃,陈泽彬如梦初醒,整个人一抖,回过神来。

 

“哥们你眼神有点。”彭立勋评价道。

 

“有点什么?”陈泽彬问。

 

“不清白。”彭立勋如是答。

 

 

一向有话直说的陈泽彬罕见地陷入一种沉默。他们俩谁也没有讲话,洛雯珺cos的那个角色大约人气很高,她面前简直像粉丝见面会。又有一个神情亢奋的男生排到她面前,他个子甚至没有洛雯珺高。“同学,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ミサコちゃん,你今天出的也太还原了!我们可以一起拍一张吗?”

 

“可以的。”洛雯珺已经麻木了,“同学拍完照可以看一下我们摊位。”

 

陈泽彬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个很奇怪的男生,他盘坐在草坪上,举着手机对着洛雯珺的方向像在拍照,但拿手机的角度非常低,甚至在尝试着放得更低。彭立勋也看见了,他们俩交换眼神,一起起身朝那个男生的方向走过去。走得有些近了,那男生似乎也察觉到不对,遮遮掩掩地收起了手机,匆匆起身,正欲离开,陈泽彬已经拦在他前面。彭立勋带着笑意礼貌地开口,“同学,可以借你手机用一下吗?我手机没电了,想发个短信。”

 

那男生突然转身拔腿就跑,彭立勋骂了一句,同时反应很快,紧追了过去。陈泽彬紧跟在他们身后,前所未有地觉得他这个速度能把一千米考试跑到满分。那男生跑出草坪,不知为何很蠢地选择了教学楼旁的一条小道。小道寂静无人,彭立勋拽住他的衣角,那男生一个踉跄,被彭立勋和随后赶来的陈泽彬按在地上。男生大力挣扎,“我操你们谁啊?有病啊?”

 

彭立勋咬牙切齿,“我就直说了吧哥们,你用那种角度拍我们班女生是想拍什么东西?啊?”

 

“我他妈的拍谁啊,我明明坐在那里玩手机。你们有病吧?”那男生还在争辩,“你们哪个班的啊?”

 

“那你跑什么,心虚啊?没拍的话给我看一下你相册不就行了吗。”彭立勋对陈泽彬说,“你按着他,我倒要看看了。”他四处搜刮男生的口袋,掏到手机和学生卡。他对着学生卡上的姓名和班级看了两秒,低声说,OK,我记住你了。那手机是指纹解锁,彭立勋抓住他的手用拇指解锁。他眉头越皱越紧,“你他妈的,”他愤愤地踢了那男生一脚。

 

“有没有人啊!打人了!救命啊!”那男生大声嚷嚷起来,被陈泽彬捂住嘴,发不出声音。“他拍了什么?”陈泽彬问。

 

彭立勋飞快地把照片的缩略图界面给他看了一眼,又收回手机。陈泽彬只觉得血气上涌,他放过那男生,拳头举到空中,几乎就要向那男生砸下去,最后却又忍住了。彭立勋皱着眉把照片全部删除,又清空了相册的最近删除。他把手机丢到那男生怀里,对方疯狗似的大叫,“我操你妈!你们等着!”

 

“同学,你最好掂量清楚一点,闹大了到底对谁不利。”彭立勋语气云淡风轻,眼神却凶狠,“识相点就滚得越远越好,以后别让老子在学校里看到你靠近我们班,懂了吗?”

 

 

那男生灰溜溜地走了。彭立勋这才懊悔地说,“我操,我是不是该留点证据的。”他自顾自地说,“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让洛雯珺知道。”

 

“也不想让那些照片留着。”陈泽彬说,“你做的对。就该这样。”

 

他们俩心情有些沉重地回到摊位。洛雯珺向彭立勋眨眨眼,“勋,”她说,“我的键盘卖掉了。”

 

“啊。啊?”彭立勋有些吃惊,“这么快啊?”

 

“卖了就卖了吧,我接受了,以后买新的呗。” 洛雯珺朝他微微笑了一下,“……都会过去的。”她小声说。

 

她转向陈泽彬,表情促狭,“你的《解题研究》也卖出去了。”

 

“啊——?”彭立勋感到世界观被刷新了。“谁买的啊?”

 

赵嘉郝作为见证者,向两人描述洛雯珺忽悠人买书的全过程。“就,有个男的过来问小珺,‘同学,这边什么东西是你的啊’。小珺说,‘你猜看看’。那人猜了一通,小珺举起你的《解题研究》说,‘这本是我的,我买来看,觉得太简单了,想要卖掉。’”

 

“你们是没有看到那男生硬着头皮夸这本书的脸色,真的太搞笑了。”赵嘉郝说。她拍了拍洛雯珺的背,“珺珺!我真的没白叫你来。”

 

“赵嘉郝。”洛雯珺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现在好累,你欠我大人情。”

 

“这种人对我的书肯定不会虔诚。”陈泽彬有些不悦。

 

“你还想要干嘛,焚香沐浴然后把你的《解题研究》供起来,每天上香求你保佑?”洛雯珺很轻快地笑了。

 

 

 

 

陈泽彬说不上来事情哪里不一样了。那个笑容后来出现在他的梦里,洛雯珺在初夏的风里对他笑,一副不知忧愁的模样。他好像第一次发现自己家里多出一个同龄的女生,他们每天一起吃早餐,一起出家门。他想起彭立勋说,你不觉得她有点可爱吗?陈泽彬在心底默默承认,有点。

 

洛雯珺后来没用过他电脑,他倒是每天都坚持帮洛雯珺检查作业。大概快一个多月,他发现洛雯珺的作业里几乎不再出现错误。陈泽彬合上卷子,竟感到浅浅的失落。他想,他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洛雯珺确实是个很聪慧的女孩。只是彭立勋先一步发现她同样令人心动。

 

 

夏日到来之后,天黑得越来越晚。夕阳的余晖有一种将一切变得恒久而稍纵即逝的魔力,有一天傍晚,他在阳台上收衣服,看见洛雯珺的格裙高挂在晾衣架上,旁边的圆盘夹上夹着一些女性的内衣物,是这个家里过去几年都没有出现过的东西。他努力想要忘记那画面,但脑子里已经全盘刻录下那些缀着蕾丝和细小蝴蝶结的织物,没法删除。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他慌乱地收了自己的T恤,但脑子里同时出现更多场景,乱糟糟地来回轧过。譬如彭立勋描述洛雯珺如何裙子凌乱地摔在地上。譬如洛雯珺被删掉的那些照片。他不能再想下去。

 

 

 

 

5.

 

 

我喜欢洛雯珺的话算乱伦吗?陈泽彬问彭立勋。

 

 

 

暑假终于来临,家里却只剩下洛雯珺和陈泽彬两人。阿姨平时做些生意,这次去外地考察货源,而陈父又正好因为单位的工程要去工地驻扎一段时间。阿姨一直在关照洛雯珺,“雯珺,你做完饭千万记得关火,用燃气一定要注意。阿彬你也多帮忙看看好吗?你们俩不想做饭的话去楼下吃也可以,我转点钱给你们。但是楼下那家太咸了还是……”

 

“妈妈我知道了,”洛雯珺很乖地说,“我会多做饭的。”

 

洛雯珺做的饭实在不敢恭维,面条有些夹生,她说自己喜欢硬一点的。炒菜油盐太少,辣椒更是完全没有,她说她吃着觉得味道很正常。陈泽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不敢言,只好迂回地问,“明天我带你去市图书馆,你去不去。早点把作业写完,说不定下个月可以出去旅游。”

 

“写作业为什么要去图书馆。”洛雯珺扒拉着手机,完全无法理解陈泽彬的脑回路,“家里不是一样写吗?”

 

“图书馆比较有那个氛围你知道吧,”陈泽彬面不改色地说,“市图很大的,而且那边有很多漫画和轻小说,你不想写作业可以借来看。”

 

“真的吗?”洛雯珺眼睛发亮,“那我要去!”

 

 

 

“所以为什么你们都在。”陈泽彬在图书馆门口说。

 

“雯珺约我们来的呀。”赵嘉郝亲昵地挽着洛雯珺的手臂。她们俩走在前面,彭立勋意有所指地说,“彬,怎么,不爽啊。”

 

“没有。”陈泽彬说。

 

彭立勋很装逼地带了他的笔记本来,不知道敲敲打打什么东西。陈泽彬和赵嘉郝偶尔用非常小的音量讨论问题,洛雯珺捧着一本漫画在看。不多时,陈泽彬发现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头发乱七八糟地粘在脸上。陈泽彬看见彭立勋笑了笑,又收回视线对着自己的电脑。他带大家中午去了附近他很喜欢的一家鱼头汤饭,小小的汤碗端上来,洛雯珺表现得很喜欢。小小一碗汤汁浓白色,浸泡着滑腻的豆腐和鲜美的鱼肉,浇了些葱花和胡椒。到傍晚,洛雯珺和赵嘉郝都不想回家,于是几个人收拾了东西去商场闲逛。洛雯珺的眼神盯在娃娃机里的库洛米上移不开,彭立勋主动说,要不要去夹看看?他很大手笔地在前台充了五十块的卡,拿去给洛雯珺玩。洛雯珺夹了两次就放弃了,彭立勋又接过来试了几次。“哎呦!”他失落地看着娃娃从夹子里掉下来。洛雯珺和赵嘉郝也在一旁起哄,“哎呦!”大家此起彼伏地怪叫。

 

“再试一次。”彭立勋说,“这次肯定可以。”

 

“别试了吧……”洛雯珺拽了拽彭立勋的衣角,“太浪费了。”

 

“让我来夹一下。”陈泽彬说。

 

彭立勋于是让出位子来。“你肯定可以,”他笑着说,“陈泽彬是我们这群人里智商最高的,是不是,彬?”

 

娃娃机的钩子穿过库洛米的吊牌,正巧把娃娃整个勾起。 所有人屏息凝神看着那娃娃晃晃悠悠地,离出口越来越近。终于,夹子垂下,娃娃很顺畅地从出口掉了出来。“卧槽——!彬!”彭立勋情不自禁地感叹,那几乎成为他一种口癖。洛雯珺和赵嘉郝也学着他那种语气,“卧槽——!彬!”

 

“陈泽彬你好厉害哦。”洛雯珺眼睛亮晶晶地抱着那只小库洛米,“勋,我把钱转给你,你收一下吧。”

 

“哎呀不用,”彭立勋推辞,“大家都开心就行了。走,我们去给赵嘉郝也抓一个。”

 

“你们抓娃娃没有技巧知道吧。”陈泽彬开始大谈抓夹与娃娃的受力分析,彭立勋表情很认真,而语气敷衍,“哦,哦,是这样啊,其实我不太懂。”

 

 

 

 

陈泽彬某天醒来,发现家里好像停电了。他去外面晃了一圈,发现电梯里贴着通知,该区域电缆因施工故障被挖断,电力公司正在全力抢修,望居民朋友谅解。他回到家中,洛雯珺穿着吊带背心和短裤坐在餐桌边喝水,看到他回来整个人恹恹的。陈泽彬说,好像一时半会不会来电了,我们要不要去图书馆。洛雯珺说,等我收拾一下,我去冲个凉。

 

他们坐在公交亭等公交。日头攀升,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他们等的那班车迟迟不来。水泥地上蒸腾起扭曲的热浪,洛雯珺一直很安静地带着耳机听歌。慢慢地,她蜷缩起身子,显得很难受似的。陈泽彬问她怎么了,她虚弱地说,我好像有点中暑,我现在头好晕,好想吐。

 

很多考量飞快地划过陈泽彬的大脑。他给彭立勋打了个电话,“勋,你在家吗?我们家停电了,你们家还好吗?”

 

“还好啊,啥问题没有。”彭立勋说,“我打Switch呢。”

 

“我们能不能来你家休息一下,洛雯珺在外面有点中暑。”陈泽彬说。

 

“啊?”彭立勋很快地说,“打车过来吧,我家里只有我在。知道进小区怎么走吧?”他飞快地改口,“算了,我去门口接你们。”

 

 

洛雯珺在彭立勋床上躺下了。“你喝完这个睡一会吧?还是难受的话就叫我们。”他把一小支藿香正气水递给洛雯珺。空调十分清凉,洛雯珺盖着一点薄被,皱着眉把药喝完。彭立勋又拿过来一条冰毛巾,敷在她额头上。“不冰了丢在旁边就行。”彭立勋说。

 

“好…”洛雯珺没什么力气地点了点头。彭立勋于是和陈泽彬退出房间,把门轻轻合上。他在电视上调出一个横版格斗游戏,叫陈泽彬过来一起玩。他把声音调得很低,陈泽彬灌了一口冰饮,两人在近乎沉默里激烈地厮杀。

 

 

“玩累了。”陈泽彬说,“歇一会。”

 

“暑假过得还爽吗?”彭立勋意有所指,“你和洛雯珺。”

 

“什么意思。”陈泽彬还是那句话。

 

“唉哟,”彭立勋反倒笑了,“意思是我看出来了。怎么说?”

 

陈泽彬一向心直口快,很少能见到他面对一个问题如此迟疑。过了一会,他脸上浮现起一种很严肃的神情,“彭立勋,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彭立勋示意他讲。“我喜欢洛雯珺的话算乱伦吗?”陈泽彬问。

 

“额……”彭立勋停顿半响,“我觉得不算,你和洛雯珺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我们现在在一个户口本上了。”陈泽彬说,“她是我妹妹。”

 

“她和阿姨迁户口了吗?”彭立勋表示质疑,“我有看过,说不是必须要迁的,看个人。”

 

“那什么意思,”陈泽彬问,“那我可以喜欢她吗?”

 

“问你自己啊,你问情敌干什么。”彭立勋嗤笑,“真不拿兄弟当外人啊。”

 

 

“不过我不打算追她了,”彭立勋突然说,“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你不觉得她现在开朗很多了吗?”

 

陈泽彬想起那个蜷在网吧椅子上,面色阴冷地看动漫的女孩。她从三楼纵身一跃的数学课本,现在还残破地躺在陈泽彬学校的储物柜里。而她本人,曾经爬上学校天台最高的那个平台,如果没有彭立勋拦住她,她现在还会因为中暑躺在彭立勋的卧室里吗?

 

他陷入回忆,而彭立勋亦如是。良久,彭立勋再次开口,“我觉得洛雯珺对我来说像一道课题。第一小问是,请从天台上拦下这个女孩。第二小问是,请了解她为什么这么不快乐。第三小问是,请陪伴她,让她一点点开心起来,知道换一个地方开始的生活,仍然值得过下去。这些问题是我给自己设下的,现在我好像都完成了。”

 

“我觉得谈恋爱也未必有那么开心吧?迟早要分开,会吵架,感情变淡,相互不理解,然后有一天觉得对方很陌生。我觉得我有点舍不得让我和洛雯珺变成那样。我觉得洛雯珺是不一样的,她不能陷进那一套里。虽然我说不上来她到底哪里不一样,但是现在这样其实挺好,而且,” 彭立勋笑了,他很自暴自弃地说,“我他妈想到我喜欢的人天天和自己兄弟住在一起我真的会疯好吧,我已经嫉妒得快死了。”

 

 

“其实你这么一讲,我也,”陈泽彬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干涩,“我不太想在高中谈恋爱。”他说。

 

“我操,彬——”彭立勋为他的高尚格局感到无语,“大好青春你要这样虚度吗?”

 

“我和洛雯珺还会在一起很多年。”陈泽彬如是说,立即收到彭立勋一枚眼刀。“我觉得我现在一点都不成熟,我太幼稚了,我想等我自己再变得好一点,能多懂她一点。”

 

 

不知哪里的门锁突然咔哒响了一声,两人如惊弓之鸟,同时转头看向彭立勋卧室的门。见门扉依旧紧闭,都松了一口气。“我操吓死我了,”彭立勋压低声音说,“她该不会一直在里面听吧?”

 

“最好不要。”陈泽彬说,“想一下我们两个刚刚在说什么,听上去像两个傻逼。”

 

“别说了,”彭立勋苦着一张脸,“哥们有点想死。”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彭立勋邀请洛雯珺和赵嘉郝出来拍写真。他说家里给他换了一台新单反,他想试一下手。他又叫了陈泽彬做后勤,帮他背道具,打反光板。“很简单的,”彭立勋说,“你举高一点,对着她们俩脸打就行了。懂了吧?”

 

他们下午四点在麦当劳集合,点了一点饮料和小食端到二楼。洛雯珺在给赵嘉郝上底妆,赵嘉郝很紧张,闭着眼睛,睫毛不停地颤。“你干嘛啊?”洛雯珺觉得有点好笑,语气不自觉变得放松,像在撒娇。

 

“要不过会就给你拍吧?”赵嘉郝皱着眉,“我根本不知道摆什么姿势啊。”

 

“怕什么啊,到时候我教你啊。”洛雯珺很轻巧地说。

 

 

地点选在学校天台,那里是彭立勋觉得气质最接近他想象的场地。他们向门卫亮了学生证,回到教学楼里。空旷的教学楼门扉一扇扇紧闭,寂静非常。走廊光线黯淡,外面是夏日的蓝天,大朵白云团团卷积。

 

“你们去换衣服吧,换好了上来找我。”他们走到五楼,彭立勋说。

 

 

女孩们锁上洗手间的门,把彭立勋准备的制服掏出来。那两套制服颜色很朴素,是白色和绀青的配色。她们彼此背对着对方脱衣服,赵嘉郝突然问,“珺珺,可以告诉我吗?你那次是真的想从六楼天台跳下去吗。”

 

“谁跟你说的啊。”洛雯珺笑,用一种有点轻佻的语气反问,似乎想消解一些这个问题的真实性。

 

“陈泽彬说的。”赵嘉郝讲,“还有之前校服的事情,也是他来问我。他说,到底做点什么能帮你。我那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只要我想,我可以不止是旁观者,我能改变一些事情。”

 

“那次真的要谢谢你。”洛雯珺放软了语气。

 

“也要谢谢陈泽彬。”赵嘉郝说,“不是,我觉得彭立勋和陈泽彬都有点喜欢你的。你觉得呢?他们俩都好在意你的。那次你跑去网吧不回消息,他们俩快急死了。”

 

“害怕。”洛雯珺说。

 

“怎么说啊?”赵嘉郝问,“有比较喜欢谁吗?”

 

 

“其实那次不是想跳下去。”洛雯珺避而不谈,甚至选择了更艰深也难开口的问题,“嘉嘉,你懂那种感觉吗?我知道我不会跳下去,但是我想接近死亡这件事情,我想,”洛雯珺深呼吸一口气,“我想要借助那股恐惧,把我推回生活里。但是如果我不那么恐惧,也许选择就会变了。我是说也许。”

 

赵嘉郝转过身来,为她把三角巾整理好,系上领结。“成功了吗?还是会害怕的吧。”她轻声问,“现在应该不会再那么想了吧。”

 

“不会了。”洛雯珺眨了眨眼,“把我拉回来的不是那种恐惧感,其实……是你们吧。”

 

 

 

彭立勋为她俩准备了两副小小的白色翅膀。洛雯珺和赵嘉郝背着像天使一样的小翅膀上到六楼,阳光已经不那么刺眼和灼热,残余在地面的暑气令洛雯珺几乎是享受的。她包裹在那样的热度里,觉得飘飘然,几乎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彭立勋蹲在地上调试相机,背包大开,里面乱七八糟地塞着若干道具和一个蓝牙音响。陈泽彬举着很大一张金色反光板,很笨拙地四处尝试。

 

他看见洛雯珺和赵嘉郝站在门边。洛雯珺远远地朝他微笑,也不讲话。夕阳有一种将一切变得恒久而稍纵即逝的魔力——陈泽彬突然觉得,洛雯珺那种样子,是洞悉全部的神情。他们青春期男生太好懂了,而洛雯珺本来就很聪慧,她会想很多,只是什么都不说。

 

“你们过来啊,站那干嘛。”他朝她们招手。好像事已至此,反倒不用再遮掩什么。待女孩们走近了,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很好看。”

 

“唉哟,”洛雯珺笑他,“铁树开花了!陈泽彬有一天会夸人了。”

 

“我本来就会。”陈泽彬说。

 

 

彭立勋举着看上去就很重的单反对准洛雯珺和赵嘉郝试拍了一张。赵嘉郝听见快门声,紧张得手足无措。洛雯珺反倒非常自然,“哎呀,怀念的感觉回来了。”

 

“我一直觉得你特别奇怪。”彭立勋说,“通常比较内向的人不太懂怎么自然面对镜头的。”

 

“还好吧,”洛雯珺不置可否。“我觉得我天生有镜头感。”

 

 

“放点歌我们就开始吧,我觉得这首歌你会喜欢。”

 

彭立勋看洛雯珺的眼神,混合着一种暧昧的的情愫,像是眷恋,又像是告别。他用手机连上蓝牙,顷刻间,乐声在空旷的天台上四散开来。傍晚的光线变得柔和,几乎是温情的。“这首歌叫《everything will flow》,像你说过,一切都会过去。”

 

 

 

The  neon  lights  in  the  night  tonight

今夜闪烁在黑暗中的霓虹灯

will  say "everything  will  flow"

说着一切终将流逝

The  stars  that  shine  in  the  open  sky

天上发着光的星星

will  say "everything  will  flow"

说着一切终将流逝

The  lovers  kissed  with  an  openness

热情拥吻的情侣

will  say "everything  will  flow"

说着一切终将流逝

The  cars  parked  in  the  hypermarket

商场停放的汽车

know "everything  will  flow"

同样懂得 一切终将流逝

 

 

 

 

-end-

 



童

all on / 重启人生

summary:骆文俊做游魂野鬼三个月。


是个很抽象的故事,我写完也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

on中心,彬勋耶昂参演,没啥爱情线

编鬼故事的时候代的是这一张!

[图片]


1. 玉兰树


骆文俊坐在一棵粗壮的广玉兰树上。时值七月,玉兰花早已凋谢多时,玉兰叶倒是生得浓绿,肥厚,将日光遮得严丝合缝。他百无聊赖地摆动着小腿,双手撑在枝干上。树下走近一病号服男孩,头发剃光,面目清秀。他在树下站定,问,“请问是和我一样滞留了吗?”


骆文俊看见他胸口粘了一张字条,上面印着000368。滞留是...

summary:骆文俊做游魂野鬼三个月。


 

是个很抽象的故事,我写完也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

on中心,彬勋耶昂参演,没啥爱情线

编鬼故事的时候代的是这一张!






1. 玉兰树

 

 

骆文俊坐在一棵粗壮的广玉兰树上。时值七月,玉兰花早已凋谢多时,玉兰叶倒是生得浓绿,肥厚,将日光遮得严丝合缝。他百无聊赖地摆动着小腿,双手撑在枝干上。树下走近一病号服男孩,头发剃光,面目清秀。他在树下站定,问,“请问是和我一样滞留了吗?”

 

骆文俊看见他胸口粘了一张字条,上面印着000368。滞留是什么?骆文俊说算是吧。男孩问,那你为什么没有编号?骆文俊只说,说来话长。

 

你上来。他说。

 

怎么上来啊?男孩面露难色。

 

跳上来啊。飘上来你不会啊?你跳一下试试。骆文俊说。男孩犹疑着起跳,竟轻飘飘地再没落下地。骆文俊往旁边坐,给男孩腾出位子来。玉兰树承载了两个男孩的重量,在七月的暑气里纹丝不动。

 

他们短暂攀谈,男孩说这一辈子好短,他高中查出病之后就一直住院,后来做化疗,主动将头发全部剃掉。耗费那么多年在病榻,最后终于解脱。他用的词是解脱。

 

骆文俊说,我也没读高中。我是lpl的选手,打电竞的。男孩问,lpl是什么?我没打过游戏,不太懂这些。骆文俊说,不重要,就是国内联赛。

 

我们这一行是这样的,每天熬夜。我从英国回来,倒时差呢,作息紊乱,完全睡不着觉。我连着几天熬大夜,突然有一天凌晨心脏骤停,被送去医院抢救,脑损伤,然后深度昏迷,现在还躺在那里。他指了指七楼某个窗口,我就躺在那个病房。

 

男孩问,那意思是你还没死啊?

 

骆文俊撇了撇嘴……怎么说呢,我不知道。

 

游戏好玩吗。男孩问。

 

骆文俊说,还可以吧,但是当职业打起来,乐趣会少很多。也会有一些……一些感动吧,但是现在我觉得挺负担的。我的队友,每个周末的晚上,他们会过来看我,和我说话。

 

他们很好。男孩说,这听上去会让我想到家里人。

 

他们是有点像我家人的。骆文俊说。阳光漏下,一道光斑落在他眉心,透明的灵魂被烧灼出一片亮迹。

 

你这样多久了?男孩问。

 

几个月了。那边说,出了点问题,我原本阳寿未尽,现在是一种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状态……骆文俊摇摇头,这不是比死了还麻烦吗。

 

可是至少还有机会回去重新开始吧?男孩笑了笑。一定会回去的。

 

变成这样之后,我的求生欲就淡了很多。无所谓了,我就这么每天游荡着。骆文俊说。

 

你下去过吗?那下面是什么样子的?男孩问。

 

我去过一次,那里是一片雪白,虚无的,什么都没有。我看到有一张问询台,走过去,那人穿黑西装——“对对,来通知我滞留,发给我编码的也是黑西装。”男孩说。

 

黑西装说,这里是死与生之间的中转地。报一下名字,出生地,生卒年。我报了,他在电脑里调出档案,改了一下,然后对我说,左拐转生。我推门进去,结果又进到那个空间里。我试了很多次,没有哪一扇门能通往来世。他们叫人来看,弄了很久,最后说,我的档案出了问题,我理解就是被病毒感染了之类的吧——我应该没死,但回不去自己的身体。他们先送我回来,让我就呆在这里。

 

 

000368——到你了,走吧。玉兰树下走来一个穿黑西装的鬼差。骆文俊认出那个鬼差,上次是他送骆文俊回医院的。

 

那我先走啦。男孩说。

 

男孩跳下去的姿势有点局促,好像还不太习惯飘来飘去。骆文俊看着他有点笨拙地落到地上,正欲同鬼差一起离开。他突然出声问:我什么时候能去别的地方转转?我想回基地看看他们。

 

那鬼差瘦小,讲话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他说不可以,那样子说实话很像Tabe。Tabe就是那样的,让他们尊重回合,不要着急,不做不应做之事。“都说了不可以,与肉体的链接断开是很危险的。”鬼差Tabe说,“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了。我们已经在为你修复档案,请耐心一点等候通知,好吗?”

 

好吧。我能找找医院附近的网吧吗?不会跑很远的。

 

不可以。

 

那好吧。骆文俊终于说,也没那么想去。

 

 

死是一种恬静。骆文俊已经见了很多亡灵,亡灵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氛围,他们好像隔着一道冥河,一堵屏障,一旦越过,一旦离去,他们对彼端的世界已再无留念。骆文俊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融入其间,或许。

 

 

 

 

2.彭立勋 

 

 

或许。

 

鬼差tabe拒绝了他去网吧的提议,而实则他这个样子也上不了网。骆文俊只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在游戏的间隙点开lpl的直播。但是看不到,也就算了。

 

徘徊在医院之后,他发现他原本身处的世界是如此之小。夏季赛已经开打,他巡遍住院区,甚至输液区,找不到一个看lpl直播的病人。比赛曾是生活的一切,但陡然变得无足轻重——病人的世界,更多地被疾病,种种煎熬,死生议题所占据。一次,他想躲开病房,去窥视医生们的日常,结果撞见某名医生和护士隔着一扇蓝色的隔断偷情。那响动听得他耳热,仓皇逃离之际,在走廊上迎面碰见院里知名的那位母亲,此女头骨缺了一半,化成阴魂,每日抱着血淋淋的小孩在医院走廊上痴痴地走。他留连过一间间病房,飘过很多扇门,正有老人离世,老朽的灵魂脱离肉身,慢慢将自己花白的头发理顺,一言不发。

 

 

胡乱跑动,魂魄险些与躯壳断开链接,那件事情发生在最早一次彭立勋来看他的时候。彭立勋到来,显得很沉默。他从来没见过那样沉默无表情的彭立勋。彭立勋说:欧恩。

 

他声音很低沉,甚至有点哑。喊完他的名字,就不讲话了。

 

Xun。骆文俊叫他。彭立勋坐在自己床前,而骆文俊则坐在自己床边。他们相对无言。…Xun。骆文俊又小声叫了一次。他干脆整个人蹲在病床上,撑着下巴看彭立勋,想起一次自己补位到打野,他选了千珏,也是这样蹲在椅子上问彭立勋怎么出装,又不厌其烦地问彭立勋怎么刷野能升三。

 

彭立勋终于清了清嗓子:医生说让我们有时间的话多和你说说话,他说你可能听得到。上次elk来讲了什么啊?我有点好奇。

 

赵嘉豪没讲什么,他在偷偷哭。骆文俊撇了撇嘴。

 

这样讲话……挺难的。彭立勋自嘲地笑。以前你不讲话,冷着脸,我就问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最开始你被问也不讲话,后来你会说,没有啊。但听着还是不高兴。再后来我又那么问,你居然笑了。那时候我觉得,你一直笑着就好了。我讲什么俏皮话,逗一逗你,你能一直那样笑就好了。

 

我有很多俏皮话的。现在有点讲不出来了。

 

病房里的灯管暗下两秒,很快恢复了亮度。讲一讲比赛吧,Xun,告诉我,你们比赛怎么样啦?骆文俊小心地问。

 

欧恩,我们今天比赛,输了。彭立勋突然说。

 

我们买不到人了,续约了毛哥,然后买了一个ldl上来的辅助,边打边看吧。好累啊欧恩,他突然整个人垮了下来。一切都不一样,所有东西都要重新磨合。你懂这有多麻烦吧?不是说他们不好,是……

 

他词穷了,留出一片空白来。骆文俊有点难过地看着他,彭立勋原本圆滚的眼睛,眼皮耷拉下去。变成忧郁的形状。

 

好累啊。欧恩,你这么残忍的啊。彭立勋说。

 

但是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那小孩其实也蛮灵的,他只是有点,在不该做事的地方瞎搞。有点像你,但是打得没你好。骆文俊!他突然拍了拍床铺,有点危机感吧!快点起来!你位子给别人占了!

 

算了,我在发什么神经。他说。我们现在训练赛拿豹女拿很多你知道吧,正赛估计会拿的。快回来看我豹子。

 

我是想看啊。骆文俊说。这里都找不到人看比赛的。

 

你一个人躺这害不害怕啊?彭立勋说。我看你以前胆子很小的,开个灯都能把你吓到。

 

还好吧。骆文俊谨慎地说。他想到医院走廊游荡的亡灵。毕竟我现在每天撞鬼,自己也变成鬼了。

 

阿姨上次说,不用我们过来的,有空的话,挂一个电话来,放在旁边给你听就好。我们都说,不麻烦,没关系的。彭立勋说。

 

不然呢。骆文俊无语。我妈这个人就是想当然,你们对着空气要对我说什么啊?他看见彭立勋低头翻找着手机,“我放歌给你听吧?讲话讲得我心里好难过啊。”他笑着说。

 

 

彭立勋出了医院,直接打了一辆车回基地。骆文俊像背后灵一样跟着他出了门,坐到出租车后座。分我一只耳机,他说。不是要给我听歌吗?

 

彭立勋毫无表示。骆文俊撇了撇嘴。小气鬼,不给算了。

 

 

在基地门口,彭立勋下车,步子犹豫,到底没进门。玻璃大门上印着可爱的电子猫咪正在挥手,彭立勋躲开来,在光照不到的角落抽了两支烟。

 

以前在基地没见你抽烟啊。骆文俊说。装什么深沉啊。不许抽!他在打火机前挥着手扇风,火苗在暗夜里摇曳,莫名其妙地熄了。彭立勋歪着头叼着烟,不耐烦地反复掰着打火机开关。搞什么。他低低地说。见鬼了。

 

是见鬼了。骆文俊朝他做了个鬼脸。算了,你抽吧。

 

火光一片橙黄,短暂地照亮彭立勋下半张脸。打火机熄掉以后,只剩烟头一点火光。彭立勋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那感觉像在叹息。

 

抽第二支烟的功夫,牙膏居然过来了。“小屁孩在这抽什么烟。”

 

我成年了膏哥。彭立勋笑着说。

 

别搞这些。牙膏说。窗户那里就看到你了。

 

一旁的绿化里有栀子花,开得焦黄,近乎垂死。彭立勋叼着烟,突然拍了一下自己胳膊,“卧槽有蚊子!”一节烟灰应声抖落,“算了,”他说。

 

 

骆文俊跟着他进了基地,见基地一切如常。晚上为了防止他们犯困,灯光开得很足,室内亮如白昼。他的位子坐了新人。他不在乎,绕过自己原本的位置,眼神流连过在打rank的队友。彭立勋开了冰箱,在里面找冻得结霜的蔬果汁,大口痛饮。

 

你还会把手机落在冰箱里吗Xun?骆文俊问。彭立勋不答,把果汁塞进冰箱,然后回到座位。骆文俊跟在他背后,去看一旁的陈泽彬。陈泽彬不发一言,连抱怨与粗口都没有,正埋头苦练,操刀一局塞恩。他这个样子,令骆文俊有点不忍看。

 

膏子哥看上去仍旧像睁不开眼,彭立勋在排队的间隙里看讲龙虾的科普视频。他又跑过去看ad,ad开了直播,一边和弹幕聊天,一边打开lck ad的直播间瞟两眼。不多时,他排进了一局。诶不是……他眉头紧锁。对面这个阵容要干嘛,选得这么好,打比赛呢?我们这边中单在干嘛啊,你说我秒了算了,或者……

 

他旁边那个陌生的面孔转头,应该是新买的小辅助。他摘下耳机,一脸茫然,怎么了?

 

赵嘉豪脸上有种停顿感。哦没事,我还是秒了吧。

 

他趴在赵嘉豪椅背上看他突如其来地心情不佳,冷着脸很轻易地秒了这局游戏。没事的,秒得好。骆文俊小声说。下一局他看赵嘉豪玩了把莎弥拉,赵嘉豪刀口舔血,玩出一种沉静的疯癫,在下路和对方中野1v2,一套连招给人秀烂。好帅啊ad……玩这么帅吗。待敌方基地爆破,骆文俊好心摸了摸他的头。赵嘉豪突然感觉天灵盖一阵透凉,不由打了个冷战。

 

很凉吗?啊。他问。赵嘉豪回头张望:今天空调开几度啊?

 

弹幕有人问,主播,欧恩现在怎么样啦?还未待回复,后面紧跟着一条,不该问的别瞎问。

 

“没事的好吧,这些不用你们来操心。”ad说,“他会没事的。”他继续转头,“觉不觉得今天空调有点冷啊?”

 

有点冷是吧!骆文俊玩心大起。他坏心眼地环抱住ad,ad瑟缩地起身,去找多余的毯子。骆文俊轻飘飘地跟过去,天花板上一根白炽灯突然闪了闪。彭立勋狐疑地转头看了一下,“不是,今天怎么回事啊?我们灯管坏了吗?”

 

在这里!骆文俊在柜子旁大声嚷嚷,朝赵嘉豪招手,伊拉壳你眼瞎吧!在这里!

 

哦怎么放这边了。赵嘉豪突然看到储物柜一角叠放的毯子。他朝此处走来,骆文俊不设防,被他直直地穿了过去。霎时间骆文俊一阵激颤,像被闪电迎头劈下——那近乎是种濒死的体验,可是他已经和死人无异了。他觉得好难受,蹲下身子抱成一团。他很久以来第一次有想哭的冲动,可是魂魄是流不出眼泪的。他蹲在那里,整个人摇摇欲坠,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开始变得透明。那晚心脏锐痛的知觉仿佛重演,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痛苦地跪在地上,被难以形容的恐惧攫住,整个人难以动弹。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他依稀听见领队接了一个电话,“喂?好,好,您讲,啊……?好的好的我马上来。”

 

彭立勋突然转头,心绪不宁,“怎么了?医院的电话吗?”

 

“没有,想什么呢。”领队面不改色,“我家里有点事要处理,我出去一趟。”

 

 

再次醒来是在自己的病房。他自己的躯壳仍旧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黑衣男tabe神情严肃:我们有没有对你知会过,最好只呆在医院?灵体不可以离自己的躯体太远,加上你和生人互动,扰乱了和肉体之间的链接。你刚刚心脏停跳,差点真的死了。你再这样,我们帮不了你的。

 

他看见领队在与母亲攀谈。母亲掩面垂泪,领队说,欧恩挺过来了…一定会好起来的……有金钱方面的问题,一定要和队里讲…,我们这些人都是看着欧恩长大的,能帮一点是一点……

 

 

 

彭立勋有时候会对着一阵风发愣。风,气流,灯管突然闪烁,窗外飞进一只蝴蝶。是你吗欧恩?他心里有很诡异的念头。那或许是骆文俊难耐寂寞。

 

 

 

 

3.赵嘉豪

 

 

 

骆文俊自那以后只呆在医院,再没离开过。有一次崩溃,是因为看见男护工在给自己擦洗身体。他躺在那里,要定时翻动身子,以免生疮。他身上又插了很多管,明明他从前是队里最爱干净的人,希望保持清爽,走到哪都带着面巾纸。但现在洗一次头,要费好大的功夫。见过那些自尊有损的场面以后,他更愿意呆在院门口那颗玉兰树上。

 

他坐在树上,看见一个穿蓝衬衣的身影。赵嘉豪好像购置了新的夏装,很清新,看上去简直像大学生。很清新的赵嘉豪捧着一束白色的鲜花进了大门。骆文俊从树上跳下去,羽毛般地落了地。送给我的吗?他问。

 

赵嘉豪不答。

 

医院一楼大堂电子屏上的时钟有误,一次入夜,他看见上面显示的时间是15:31分。电子屏上通常滚动播报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宜,红字显得血腥。午夜寂寂的大堂,头骨缺失的女人又抱着孩子走过去。骆文俊已经不怕她了,只是偶尔陡然看到,会感到心惊。

 

赵嘉豪捧着花进了电梯。电梯里陆陆续续又上了一些人,骆文俊在门口同他挥手,讲话有点委屈:我不进去了,我怕又变成上次那样。被人穿过去的感觉很恐怖的你知不知道。

 

赵嘉豪低头看着花束不言语。电梯门徐徐合上,骆文俊叹了口气:好吧,你不知道。 

 

再进去的时候,赵嘉豪已经在同躺在床上的自己讲话。我给你带了花,他说。我觉得有点花这房间亮堂点好吧。好吧。我看群里都在给女朋友拼花,我也跟着拼了一个。七夕嘛,凑凑热闹。他们都在买玫瑰什么的,我问客服说能不能给我包一束白色的啊,我要去看病人。

 

但是我不会插花啊……这水放多少啊。他拿起床头柜上空置的花瓶,去卫生间接了满满一瓶的水。

 

我也不知道,骆文俊说。多接点总不会错吧。

 

 那一束花里有白色的蝴蝶兰,很硬挺的百合,白掌孤洁,穿插点缀一些细碎的草花。赵嘉豪整理好瓶花,摆放在骆文俊床前。他不言语了,骆文俊碰碰他,喂,你不会又要哭吧。

 

日头东升,原来还是早上。骆文俊对时间的感知基本失效,而此刻窗外有鸟在晨鸣。赵嘉豪说,欧恩,我今天突然就醒得很早,不知道为什么,想提早来看一下你。之前晚上来,情绪会不好。

 

日光渐渐地洒落在白床单上,整个单间病房也透亮起来。赵嘉豪说,你知道吗,看见这样的阳光,会让人觉得一切都有希望。我不会像上次那样了。

 

嗯,好。你说的。骆文俊说。良久,他听见赵嘉豪说,欧恩,我们打完春季赛的时候,大家都在夸我们俩很搭。我本来以为,会和你一起打到很久很久的以后。

 

骆文俊没有办法接那样的话。赵嘉豪开始讲一些最近的赛程,说他们险胜某支强队,说队伍状态现在还行。说猫还是很强势,想起你很早之前有一次那个猫玩得好灵。说昨天rank撞一个韩国ad,是不是你朋友啊,我玩金克斯爆杀他德莱文,一把结束他完全不恼…用英语过来私聊我,你是elk吗,你知道ow怎么样了吗。我说,不是很好,和之前一样。他说他……他说什么,feel so sad吧。

 

 

上次过来的时候是深夜。赵嘉豪眼睛里有血丝,看上去已经与吸血鬼无异。他眼睛时常很干,总是举着眼药水满世界找人帮忙滴。骆文俊很无奈地凑近了观察他的眼睛,“总要自己学着滴一下眼药水吧我们ad,你指望我突然坐起来帮你滴吗?”

 

欧恩,复活的时间太长了吧。你在挂机吗?赵嘉豪说。

 

他突然感到眼睛酸胀又刺痛,低头翻了一下书包,说,坏了我眼药水用完了。骆文俊看着他开始揉眼睛,越揉,那双眼就越是泛红。别揉啦……骆文俊轻声说。

 

赵嘉豪连眼皮都揉红了。他紧紧闭着眼睛。不一会儿,眼泪很顺理成章地流下来。骆文俊伸手去接,透明的眼泪径直穿过他掌心。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实则没有任何感觉。

 

别哭啦,我还没死呐。骆文俊说。你怎么像在守寡啊?

 

 

你和那韩国人怎么认识的啊?你朋友怎么哪都是啊。当下赵嘉豪在问。很随意的,仿佛真的在和他聊天。得不到回复,他收回视线,望向空无一物的窗边。白玉兰树在夏日的风里摇曳作响,其实骆文俊就站在窗前。赵嘉豪久久注视着那里,骆文俊错觉他仿佛在注视着自己。

 

以前打训练赛的时候认识的。骆文俊说。蛮早之前的,我都快忘了。

 

欧恩。赵嘉豪突然问,你听得到我讲话吗?

 

听得到啊。骆文俊说。到底是谁听不到啊。

 

听得到的话,就快点起来吧,别赖床了。赵嘉豪很温柔地说,我们大家真的都很想你。

 

他看了看手机:等我下次再来。

 

 

 

多接点水是错的。一周以后,赵嘉豪送来的百合花瓣砸落在骆文俊的枕头上,花瓣焦黄,像一种不好的暗喻。瓶花水位太高,花茎过早地腐烂在瓶中,絮絮地漂浮着。骆文俊看见那个男护工又过来,将枯黄花束举起,一把扔进垃圾桶。

 

 

 

 

4.陈泽彬

 

 

牙膏是他们之中比较不常来的人。一次他来,最后在医院楼下找了个地方抽了很久烟。后来他在大家的默许之下退出了来看骆文俊的队列里。他说自己年纪大了,年纪大了的人不太能受得了这种事情。

 

 

陈泽彬推门进来的时候,撞见了骆文俊的母亲。

 

骆文俊注意到他应该是稍微收拾过才来的,头发新理过,没有穿他夏天常穿,洗得都快褪色的那几件T恤。他瘦了一些,快要回到22年初那个样子了。

 

阿彬来啦。妈妈很惊喜地招手,让他过来。“阿姨好,”陈泽彬有点慌张。

 

快进来阿彬。妈妈说,之前都没什么机会跟你说话,她说,谢谢你这几年一直照顾小骆。

 

谁照顾谁啊?骆文俊在一旁嗤笑。

 

不是的,都是骆文俊在照顾我。陈泽彬突然提高了声音讲,显得有些突兀。我总是被他们说有点缺乏常识,其实我是从小地方来的,最开始连打电话点外卖都不会,半夜肚子饿了,还要把他叫起来,让他教我。我说我吃不饱,他就把他早餐的包子让给我。

 

你们那么小就在外面,都不容易。妈妈说。小骆一直说,他很喜欢你,很佩服你,你也很维护他。

 

陈泽彬不吱声了,反倒是骆文俊比较恍惚。是啊,他有些怅然,依稀记得好像是这样的,他很喜欢陈泽彬的。

 

你们最近是不是很忙?太累的话好好休息,这边有我看着呢。

 

没事的阿姨,就是想和他说说话。陈泽彬讲。

 

 

她离开,把空间让给陈泽彬。陈泽彬忐忑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来看你了。”他手握拳,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陈泽彬能不能有点新意。骆文俊吐槽他。

 

陈泽彬以前会和他讲比赛的事情,当然他们复盘复得也够多,因此不会有太多细节在骆文俊面前再巨细靡遗地讲述。tabe有一次和他们讲,不要让记忆成为你的饲料,不要只靠那种往后看的东西活着。因此陈泽彬只是简略地提一些。我今天打得很聪明,我们今天配合不错。那波我失误了我开得太急了,我有点懊悔。

 

我今天来的路上遇见车祸。陈泽彬木在那里说。我看见一个阿姨抱着她的小孩坐在路中央,小孩看上去失去意识了,但是我看不见他身上有血,判断不出他到底怎么样了。车一下就开过去了,我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不知道那小孩好不好。

 

我突然一下觉得很害怕你知道吧。我发现原来比赛不是人生的全部,我今天从赛场出来的,在那之前,我满脑子都是比赛的事情,不断地回想,这一波怎么样,那一波怎么样,可能是在逃避现实吧,不想面对正要来看你这件事。

 

骆文俊发现陈泽彬在颤抖。“我以前以为命运这个词是无能者的借口,后来我开始想,是不是我这些年过得太幸运了。有些事情是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的。”

 

他缓缓深呼吸,继续讲。我有时候做噩梦,会梦到那天的场景,我们几个一开始都没有哭,大家都觉得,恍惚,又害怕,不知道我们到底会面对什么。tabe说,ok,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们今天训练赛先不打了。我们去医院看一下什么情况,大家也好安心。队里肯定会安排好,能做的都会做……去到医院,你还在急救。我们几个坐在抢救室门口,谁都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我回头,看到赵嘉豪已经哭了。彭立勋说,‘到底什么意思?我不能接受。’

 

我什么反应都没有,我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感觉你这个样子对我来说是一种灾难。有时候我会梦到那天所有人沉默地在等,医院里消毒水味道很重,走廊里很安静。医生推开门,摇摇头,我就会被吓醒。实际上医生是没有摇头的,他只说,什么时候能醒,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病人的意志。

 

 

骆文俊很想说,不取决于我。他说不出话来。那一天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在那之后,他浑浑噩噩,游荡久了,许多正常人会有的情感和欲念都慢慢被泯灭了。陈泽彬眼神失焦,他语气低落地说,我真的会很害怕,害怕哪天醒过来你就不在这里了。

 

骆文俊,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骆文俊想要碰一碰他,抱一下或者是什么,但是不可以。彬……他发不出声音,没法让对方知道他其实就在此地。他依稀想起自己以前很喜欢贴着陈泽彬一起走路,喜欢在电梯里挤在陈泽彬身边。陈泽彬大块头杵在那里,总让他觉得天塌下来还有陈泽彬顶着。

 

他在伤心的时候,觉得自己变得比以往更加透明,幽魂一缕,和死了到底有什么区别啊。他摊开手掌,注视着自己透明的掌纹。明明我就在这里啊陈泽彬,他想。几个月了,他从来不敢这样想,好像想一次,防线会全部垮塌。我就在这里啊,你们为什么看不见呢?

 

他终于觉得自己此刻像泼到八月正午烈阳下的一杯水,像投石沉海,涟漪过后,一点痕迹不留。他痛苦地小声尖叫,身旁一台什么仪表上的数据小小地波动出一段波峰,又沉寂下去。陈泽彬没有注意到那样的痕迹。

 

 

走吧,他们看不见你的。一个胖胖的黑衣男人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这种形态在人间逗留太久,有点危险了。走吧,跟我回中转地。我是上面调来解决你档案问题的工程师,把问题交给我吧。

 

骆文俊被揽着肩出了病房。他最后回身看了一眼病床前的陈泽彬,陈泽彬的背影很圆润宽厚一个,有点微微驼背。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一樽伤心的雕像。

 

 

 

中转地就是他曾经去到过的那个雪白之地。一如既往,不管是左边的门还是右边的门,他试了无数次,推开哪扇门进去,都会回到此地。后来他不再尝试,只是坐在问询台的黑西装旁捣乱,翻他的文件,看他修改档案,迎来送往地办理往生手续。黑西装仔细看有点像大点,总是装得一本正经,背地里则完全不干正事。骆文俊坐在他旁边说我要看lpl,他说不可以,我要工作。骆文俊指了指他的任务栏,一个开着的安卓模拟器还赫然在列。

 

可是你自己也在摸鱼。玩什么呐?骆文俊抢过鼠标点开来,整个地震惊了:我超,农!哥们你用地府的电脑也要玩农药啊!

 

给你看十分钟…大点涨红了脸。就看十分钟。

 

 

胖胖的工程师比较像bigwei,搬着一块很酷的,砖头厚的银色电脑,打开来之后是可以分很多屏的全息投影,整个人也神出鬼没。骆文俊打开B站偷偷看lpl,屏幕上是两个成绩中游的队伍。他兴致缺缺地看着,突然发现上方的比赛列表里,下一场正是blg的比赛。很久违地,他错觉自己的心小小地紧了一下。那种心脏被攥紧的感觉,突然令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片轻飘飘的灵体。他真想知道大家的比赛打得怎么样了,心切之余,竟感到近乡情怯。

 

“哥哥,”他朝大点撒娇,“六点左右可以再借我电脑用用吗?那时候我们队应该上场了。就一会儿,就给我看一会儿好不好?拜托了——”

 

大点面露难色,“那时候应该不行。预计会有一波高峰期,滞留的往生者会被送过来。要排队的。”

 

“可是怎么办,我真的很想看看,我很久没看到他们打比赛了……”骆文俊讲着讲着,觉得好像真有一小块坚冰化掉,露出那包裹着的,他不敢触碰的内里。他无欲无求地做了三个月游魂,终于再次找回了想要什么东西的感受。他觉得自己快哭了,“往后推一点呢?不行吗?”

 

 

Bigwei的电脑上突然涌过整片整片的代码,他飞速地查看过,开始急速地敲击键盘。他敲键盘的声音实在是太响了,骆文俊和大点都诧异地回望着他。

 

“对不起,太吵了吗?我去别处。”他抬头望向大点,“可以的话还是给他看看吧,说不定对解决问题很有帮助。”

 

 

 

Bigwei有一次问,我觉得你好像没有什么求生的欲望,为什么会这样呢?骆文俊自己也沉默了。也许我天性如此,我以前是一个找不到重量感的人。他说。难道这不是亡灵的魔法吗?他问,我见过的死者都这样,生命过去就是过去了。

 

这是很重要的一环。Bigwei说,我要帮你找回来的。

 

 

 

 

5.restart

 

 

 

长得很像bigwei的胖工程师为他准备了一间回忆室。他们走进去,里面像一个小型的放映场,光线很暗,大荧幕前是一排空置的红色座椅。

 

这间回忆室里播放的影片是取决于,坐在荧幕前的人经历过什么,又想要看到什么。Bigwei说。我希望借它来帮你找回在人间时的知觉。你慢慢看吧,我不打扰你了。

 

 

骆文俊陷在柔软的椅子里。一束光投射在屏幕上,很奇怪,屏幕上印出的是他在海底捞过18岁生日的画面。那并不是十分令他感怀和愉悦的回忆,工作人员围绕着他大唱生日歌,他尴尬地坐在人堆里,把自己面前那份蛋糕上细小的蜡烛吹灭。火苗刚熄,旁边一个很殷勤的服务员立马伸出手去将蜡烛再次点亮。他尬得脚趾抓地,陈泽彬在对面为这滑稽场面大笑,眼睛都看不见了。

 

画面大多与选手生活有关,而非常无序。有他去年某次rank玩很爽的一局小丑、有小时候逃课去网吧被家里人逮到的场景;有他在武汉青训,出门时热浪拂面,伙伴们吱哇大叫,他是广东人,因此倒觉得一切还好。一次输了训练赛,那时是傍晚,他疲惫地,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外面细细一道橘粉的天色。画面放映到去年年末,基地里开了暖气仍冻得发抖。队里说,商量一下和你解约的事情。去blg你愿不愿意,那边你熟人也比较的多。

 

新来的ad,每天穿一套小熊印花睡衣在旁边晃,双排时说自己尽力了,尽力在送了。语毕大笑,真像条不知忧愁的小狗。打野私下说的最多的是干死你和兄弟们听我的,很好赢。打大龙!他翘着腿很张狂地大叫,在每个普通的夜晚声控素不相识的rank队友,像指挥千军万马。他每次玩千珏的时候骆文俊都觉得很心动,不知是为了这个人还是这个英雄。膏子哥平时像树懒,但比赛指挥的时候很凶。他管着陈泽彬让他别追别扛塔,制止他所有很糙的行为时候,骆文俊突然觉得今年很有希望。还有陈泽彬,陈泽彬眉飞色舞地坐在他对面吃拉面,一边宣扬自己的英勇决策多么正确。他们彼此都不说,但骆文俊知道,陈泽彬藏着怎样的目标和愿望。他说,on,我很开心,我们就要在一起打比赛。

 

片子的最后,是彩排时梅奔的钢铁穹顶。他往上看的时候会觉得腿软,可更让人腿软的事情还在后面。他们飞了很久去伦敦,抵达异国的时候是傍晚,飞机向城市的地面俯冲,那鎏金的街道在夜色里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要将他捕捉进去。他听到浪潮一样的欢呼与尖叫,人声鼎沸,蓬勃旺盛的激情。

 

为这些烫灼的回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单薄的魂魄里重新长出了一颗心脏,什么东西在他胸腔里跳跃。他走出回忆室,bigwei眼神片刻不离屏幕,还在飞速地写骆文俊看不懂的代码。

 

快好了。bigwei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事情的结局很平淡。那天骆文俊照旧坐在大点旁边百无聊赖地等待着。遥遥地,他看见一个缺了半块头骨浑身是血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孩走近了。她结着血痂,攀爬着焦黑痕迹的脸庞,可怖形貌中混合着一种柔顺的神情。她报过自己和孩子的生卒年,骆文俊惊讶地发现她已经在人间游荡了三年。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有些呆怔。他伸手去翻大点的文件夹,一列列下划,他看到这个女人来世会成为一个命很不错的男孩,而她的孩子会转生成一株开黄花的蒲公英。

 

你的事情,也快要有眉目了。Bigwei突然出现了。回来处来,往去处去。能够完成一件是一件。

 

 

 

 

骆文俊在一个很普通的午后醒来。是护士发现的,她飞快地呼叫了医生来,进行一系列问询,推他去做检查。骆文俊一开始连话都讲不出来,只能进行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问题。但半天之后,医生惊奇地发现,他已经神思清明,也可以稍微靠着枕头坐起来一些,讲简短句子。他说,妈妈,我想给基地那边打个电话。

 

他醒过来的时候一直在流眼泪,只觉得明明失去意识,却好像经历了很多很多伤心事。残留的记忆里,好像有人一直在他耳边对他讲话。讲了什么,是何声线,全都像水彩画儿一样氤氲开来,几片水渍交融在一起,氤成一片薄薄的,温柔的色彩。又有乱梦交织,过往全都被打乱,重走一遍。

 

他拨通了给陈泽彬的视频,只觉得好紧张。铃声响两声,头发乱糟糟的陈泽彬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陈泽彬……他有点虚弱地叫他的名字。愣什么啊,你爹醒啦。

 

陈泽彬表情呆滞在那里,骆文俊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陈泽彬!他又叫了他一次。

 

我操on活了!快过来!陈泽彬突然转头大叫。他妈的…骆文俊小声骂了一句,什么叫活了啊?镜头天旋地转,不知道在拍什么。那头的声音闹哄哄的,粗口此起彼伏。几个小小的脑袋全部挤在屏幕上,陈泽彬一个人的头有赵嘉豪两个大,牙膏在最后面默默看着,露出的半张脸上带着有点感慨的表情。

 

欧恩——赵嘉豪拖长了声音叫他,脸上是忍着泪的表情,素朴08——再不回来账号都要登不上去啦——

 

Ok ad葛格…骆文俊应答,早知道应该把密码给你的。他有点犯贱地想问,和别的辅助打得爽吗。不知哪来的念头,觉得大概会把人弄哭。

 

现在感觉怎么样啊欧恩?彭立勋很急地插话。

 

还好。骆文俊说,感觉还行,不像躺了几个月啊……他停顿了一下,其实还是有些吃力,却勉力说,“感觉过两天都能出院了。”

 

那也太夸张了。彭立勋很明朗地笑了,那你好好调整,哥几个等你回来。他抖了个烂梗,尾音却颤抖,眼睛像在哭。

 

……怎么还在讲这个啊。骆文俊感到无语,又好轻快。他仰躺在枕头上,时隔几个月来,终于很痛快地笑了。





-end-



童

all on /关于我队友的一切

4.20更新 db的太太神仙配图把我砸晕了。。太漂亮太可爱了。。

[图片]
cr.豆友166625948


写来搞笑的单性转轻喜剧。。

主线binon,带友爱的xunon/elkon


  骆文俊做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长得像库洛米的紫黑色小恶魔扑扇着翅膀对他说,恭喜你欧恩,你被第六十六期THE~春季人間恶作剧大赏~选中啦!听说你队友中有人非常想看你变成女孩子呢,鉴于你们输了比赛心情不佳,为了安抚他,我会帮他达成心愿哦!


  她要做坏女孩,必定天赋异禀

  

  

4.20更新 db的太太神仙配图把我砸晕了。。太漂亮太可爱了。。


cr.豆友166625948


写来搞笑的单性转轻喜剧。。

主线binon,带友爱的xunon/elkon

 

 

 


  骆文俊做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长得像库洛米的紫黑色小恶魔扑扇着翅膀对他说,恭喜你欧恩,你被第六十六期THE~春季人間恶作剧大赏~选中啦!听说你队友中有人非常想看你变成女孩子呢,鉴于你们输了比赛心情不佳,为了安抚他,我会帮他达成心愿哦!

 


  她要做坏女孩,必定天赋异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