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网
她正在进行瑜伽前的冥想,深深地呼吸,而后缓缓地吐出。对她来说,最难的事情并不是进行一场练习,而是将体内浊气排出,再不经意将意识抽离。事实上,她很清楚意识抽离的有效性不过是自我催眠。打着缓解焦虑并借此在都市青年发挥的噱头往往招来许多视负面情绪如洪水猛兽的年轻人,她们聚集在一起盘腿打坐,久久凝着垫面上的皱褶。默契的是,似乎无论在哪个坐标,女性都居多。
“现在将你们的双腿放松,我们来到仰卧姿势。”
她仰面躺在瑜伽垫上,闭上眼睛吐出长长一口气。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勤奋地来上课,往年的经验告诉她这些兴趣爱好班都只是商家和顾客的集体高潮,当下收付的快感结束后便只剩恍若无物的空虚弥漫。除此之外.........
她正在进行瑜伽前的冥想,深深地呼吸,而后缓缓地吐出。对她来说,最难的事情并不是进行一场练习,而是将体内浊气排出,再不经意将意识抽离。事实上,她很清楚意识抽离的有效性不过是自我催眠。打着缓解焦虑并借此在都市青年发挥的噱头往往招来许多视负面情绪如洪水猛兽的年轻人,她们聚集在一起盘腿打坐,久久凝着垫面上的皱褶。默契的是,似乎无论在哪个坐标,女性都居多。
“现在将你们的双腿放松,我们来到仰卧姿势。”
她仰面躺在瑜伽垫上,闭上眼睛吐出长长一口气。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勤奋地来上课,往年的经验告诉她这些兴趣爱好班都只是商家和顾客的集体高潮,当下收付的快感结束后便只剩恍若无物的空虚弥漫。除此之外,她还报名过健身课、舞蹈课,都草草收场无甚下文了,不是距离就是时间,总之,不想去时全世界都可以成为障碍去绊迈出门的那条腿——它几近于残废了。
她听令转身,眼睛放在旁边女孩的后脑勺。那里有头发一小簇藏在脖颈,皱皱巴巴的像小人挠痒,她替她打了个噤。她记得她叫焦古,总穿淡紫色的运动内衣,拢得她的胸型非常好看,既不压的过分又不至于轻易弹跳,自然也不会主动吸引人的目光,不慎聚焦于此却会忍不住想要再看。她看着焦古白皙的后背勒出粉色的印记,想帮她松松绑,可她们还不至于认识,她知道。
焦古转身,侧过头来,刚好与她撞上眼神。棕褐色的眼珠,她是单眼皮。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老师的指令,讪讪地有样学样。此时焦古正在盯着她的后脑勺,她能感觉到。她抓着脚掌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她今天穿得很朴素,米色舒适宽松的短t,是从来不善修饰的她常备的服装,以致于运动时偶尔会不小心被自己羁住。
焦古会觉得她是个土包子,肯定。她这么成熟又美丽,而她,像是发育未完全的雏子。她的后背开始微微出起了汗,像极了小学罚站的那节课。那堂语文课在学《春》,小组从前到后每人背一段。前一晚她忘记了作业,一点记不得。好巧不巧抽到她这组,她要背第四段。她现在只记得,那桃树、杏树、梨树,桃儿、杏儿、梨儿,她总分不清顺序。老师生气全组只有她一人背不下来,便让她原地罚站一节课。她不敢抬头,汗水不停地从后背往下流,夏日里很快湿了衣襟,在潮湿闷热的教室里发酵,从此落下个汗臭的标签。
至今她也分不清桃儿、杏儿、梨儿究竟谁在前谁在后,罚站的时候她反骨起来,只默默吟着“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她眨巴眨巴眼,一个人在不同草丛走过后就突然长大起来,此后没再汗臭过了,自然也无需担心这件小小的瑜伽室里任何味道来源于自己。只是她很想转头,像看那堂课上小声在旁边朗诵提醒自己的同桌一样看一眼焦古。
“现在大家和旁边的同学面对面,我们配合起来尝试双人船式动作。”
老师做了个示范,她开始心跳加速。是的,她只参加双人瑜伽课,就是为了现在。此前,老师为了培养默契像单人瑜伽课一样教授着,要求大家固定伙伴、固定位置。她一节不落地上课,却在沉默中接受这似有若无的默契。她转过身来,第一次和焦古面对面。
焦古对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你好呀,我叫焦古。”
我知道。“你、你好,叫我阿雾就好。”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她回忆起报名瑜伽课那天,在她前面签字的女孩用漂亮的小楷写下“焦古”两个字,她抬起头,看见齐肩棕发里藏着的耳朵,尖尖的,白白的。她忽然意识到《春》里为何“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亦或者“桃儿、梨儿、杏儿”,都不要紧,紧要的是花里都带着甜味儿。
“你是不是热?我看你出了好多汗。”焦古拉住她的手准备效仿老师的示范。
“没有没有,我就是这个体质。”她将腿抬起,与焦古的做对抗,保持着平衡。
“深呼吸,不然身体会不稳。”
她听从,深深地吸进,而后缓缓地吐出,如此往复。她不敢看焦古的脸,好在抬腿的动作可以让她无需顾忌小腿间缝隙里对面那人,只需死死盯着自己压下去的膝盖中心。焦古紧拉住她的手,她能感受到她微凉纤细的指尖传来的电流,她回握她的手腕,仿佛可以一把捏碎。
“收腹,你在摇晃,”焦古小声说着,“出了那么多汗,可是手却好凉。”
她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想说一声抱歉,却撞见她深深锁住自己的眼睛。棕褐色、单眼皮,与之前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她的鼻尖很翘,颇有些桀骜不驯的味道。反倒是小巧玲珑的嘴巴,看起来却乖巧得打紧。她一时忘了要道歉,骤然对视半晌,瞅见焦古笑起来才意识到失礼。
“对不起对不起。”慌神之下,她失掉平衡,松手,落在地。
“没关系,你做的很好。”焦古扶起她。她想起当年同桌拿出书包里的校服拉着她去厕所要她换,她们身高体重相当,穿同码数校服压根不是问题。可是她顾及汗水,扭捏着不愿,同桌却豪爽地说,这有什么,谁还不出汗啊。大概从那时起,她意识到花之所以为花,永远比草木鲜艳的原因。
课程在恍惚之中结束了。她收拾着自己的物品,照例去前台打卡签退。
“阿雾,等等,”焦古匆匆从洗手间赶来,唤住她,“我跟你一起走。”
她看着焦古披上宽松的牛仔衬衫外套,提起包向她走来。历来她一个人上下学,学生时代独行往往成为没有朋友的标志,可她并不在乎,反倒享受在众多手挽手中穿梭而过的自在。焦古很自然地走在她身边,比她高了一小截。
“好喜欢你这件短t,每次课看你穿得都好舒适,可以发我个链接吗?”焦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却还是深深的锁住她的眼睛,因为身高差距竟然让她感觉到些许压迫。
“没问题啊,那我怎么发给你呢?”她拿出手机开始找衣服的链接,和焦古一起走出瑜伽班。
“留个联系方式吧。”
她抬起头,夜幕已经沉沉落下,好似挂满星星的捕兽网。
相交线(1)【龙卡】
这是一个没有希望和光明的时代,找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归途,这是一个黑暗且麻木的纪元——暮土纪元。
那是龙骨第一次见到那样明亮的颜色,被折成小船的样子,悠悠地从远处飘荡过来,点亮了他眼里的光。
他从残破的神庙上跳下去,落入黑水,忽略灼烧的痛感,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带着一丝新奇,他用手小心翼翼地把纸船捞了上来。
“你的颜色真像一束火光。”他端详着那只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纸船。那纸船不知道由什么材质的纸折成,漂在腐蚀性那么强的黑水里却没有烂掉。...
这是一个没有希望和光明的时代,找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归途,这是一个黑暗且麻木的纪元——暮土纪元。
那是龙骨第一次见到那样明亮的颜色,被折成小船的样子,悠悠地从远处飘荡过来,点亮了他眼里的光。
他从残破的神庙上跳下去,落入黑水,忽略灼烧的痛感,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带着一丝新奇,他用手小心翼翼地把纸船捞了上来。
“你的颜色真像一束火光。”他端详着那只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纸船。那纸船不知道由什么材质的纸折成,漂在腐蚀性那么强的黑水里却没有烂掉。
龙骨端详那只纸船许久,直到黑暗植物重新长出、被振翻的变异螃蟹再次爬行,他的手下走过来低低喊了他一声“长老”,他才如梦初醒般将纸船收了起来,与属下一起开始为这里的居民开辟道路,构建起安全的壁垒。
即使是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依然有人努力生活着,人们为了自身安全,自发的组成护卫队,以龙骨长老为首守护着墓土和这里的居民。
……
闲来无事的时候,龙骨总会寻一处安静的地方翻看那只纸船,在极其黑暗的地方,那纸船甚至会发出隐隐的微光,他有些震惊,这个曾经的云中之国早已被光明抛弃,黑暗笼罩这里近百年,仁慈的神并没有收回赐予人类的火种,但光明却永远不会再次降临,而如今却有一抹独特的光闯入这里。
他仅沉思了一下就拆开了那只纸船,明黄的纸上有泅开的墨水,“雪隐峰的落日真美,有缘的话,一起去看吧。”显而易见,这只纸船应该到达那个被思念的人手里,而不是自己。
他略有些自嘲地哼笑一声,心里却对这只纸船的来历更加疑惑,无论是其身上附着的光元素,还是内容里出现的从未听过的地方,都让他有些不安和好奇。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留意这个他曾经最为熟悉的地方,也在谈话中似有若无地提起有关于纸船的话题,然而并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直到此刻,他巡查方舟时在一个洞口的流水尽头处再次见到了与他口袋中那一模一样的纸船。
他没有犹豫就打开了纸船,上面依旧有留言,“今天和哥哥在落日竞技场竞赛,我赢了,好开心啊。”看样子,纸船的主人似乎是一个开朗幸福的少年了。
龙骨默不作声,把纸船重新折好与之前那只放在一起,此后,他又在暮土很多不同的地方见过这样的纸船,上面写满了少年每日的心情,他每次都将它们从黑水中捞起,打开又折起,妥善地保存好。
在他还没有见过那个少年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接触他的喜怒哀乐。
“长老,暮土大厅的前方云层最近总是出现异响,更有民众反应曾在其中看到过一种巨大的白色怪物出没,疑似冥龙的变异种,大家都很担心,我们是否要前去查看一番?”
下属来报告的时候,龙骨已经将那些纸船收了起来,他听到这些眉毛皱了起来,面色沉重,“走,去看看。”说完,就直奔暮土大厅。
大厅面积并不大,但却是少有的安全地带,石头围成一圈,中间燃起篝火,两侧摆了两个石凳,旁边的地势稍微高一点,有很大一片空地,那是供人们嬉笑耍闹的地方,前面则是一面高高筑起的镂空的城墙,再往前面则是厚重的云层。
龙骨注视着前方泛着绿色的云层,点了点头,就率先振翅飞了进去,其他人也紧随其上。
雾气很大,龙骨在其中穿梭半天,也没见到传说中的白色怪物,他向前进得太深了,风越来越大,到达临界点的时候面前似乎有一堵墙壁狠狠将他弹了回来,冲击力太强,以至于他头晕目眩,控制不住地在云海里不停翻滚,多次撞击到空气墙。
“我的一生难道要在这里结束吗?”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并没有想到别的事物,脑海里浮现出的竟是那一只只黄色的纸船,龙骨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强大而又混乱的风场抛丢着他的身躯,他的眼睛已经在剧烈的撞击下闭合。
突然,有什么东西撕裂云层托举住了他。
他感觉自己躺在一块光滑柔软的地面上,闭上的眼睛似乎感觉到了光芒,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下是一条长长的形似大鱼的生物,从它身上散发出无数光明元素疗愈着自己,他能够感受到伤口正在愈合,那大鱼似乎感受到他的好转,鸣叫一声,加速向前破开了空气墙。
龙骨一只手抓主大鱼脊背上的须子,另一只胳膊抬起挡在眼前,无数道罡风划过,龙骨几乎要被掀翻出去,他压低身体紧紧贴着大鱼,就在他以为自己支撑不住要掉下去时,飓风停止了,大鱼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他放下胳膊,眼前的景色几乎惊呆了他,大片大片橘红色的云霞一层一层地摞在一起堆叠在天上,云气压得很低,一些高大建筑的塔顶不时从中露出,下面是一片开阔的土地,沙砾闪烁着光芒,眼前的高楼能够看见全貌,墙身在太阳光下闪着金光。
“我便造一艘小船漂泊其中,一路顺流而下……”
清澈的歌声伴着乐曲声悠悠传来,龙骨向下望去,门口高地处似乎有一个少年在弹唱,还没等他看清,身下的大鱼猛地向下俯冲把他甩了出去……
卡卡看着急速向他冲来的龙骨,想要起身躲开,但由于双腿盘绕,一时间竟不能站起。
“砰”的一声,两人狠狠来了个亲密接触。
卡卡被撞击压在地上,觉得自己五脏六肺都要被撞出来了,他伸手用力推搡着身上压着的人,龙骨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他也浑身都疼,尤其是胳膊,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疼得很厉害,他感觉到身下推搡的力度,还是努力地撑起身子翻坐在一旁。
两人都没开口说话,只呼哧呼哧 地喘着粗气,等待疼痛稍微过去一点。
“抱歉,你怀里的那个东西被我撞破了。”
“什么?!”一句话惊得躺在地上的少年立刻坐起,“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红吉他!”他心疼地抱着红吉他抚摸查看,但断裂开来的弦和中间破开的大洞象征着这把乐器已经命陨,他难受又愤怒地看向龙骨,却一时说不出什么话。
“你——”卡卡拖长了声音,语气有些怪异,“你这是什么发型啊哈哈哈哈,你是把鸡冠戴在头上了吗哈哈哈……”
可能是龙骨发型的冲击力实在太强,以至于让卡卡暂时忘记了红吉他,他浑身都疼,笑起来更疼,但他就是忍不住,一边嘶嘶吸气,一边还要坚持大笑。
龙骨看着他呲牙咧嘴的笑,有些羞恼的转过身,心想,有什么好笑的,你的头发像倒刺一样竖着,比起我也没好到那里去吧。
“嘿,好了,我不笑了,我们好好谈谈吧。“卡卡站起身把吉他背在身后,拍了拍身上的灰,严肃起来,“你为什么会骑着白色大鲲,你知道把光之生物当作坐骑是违反公约的吧?”
“我……我不知道,准确来说,我是被它绑架过来的,我来自云的另一边。”龙骨的目光转向那片厚重的云层。
“云的另一边啊?”卡卡摸着下巴沉思,目光也随着龙骨的视线转了过去,“没想到云的另一边居然还有国家,我们一直认为云的另一边还是云呢?”卡卡喃喃道,“那云的另一边是什么样子呢?”
龙骨顿了一下,抿了抿唇“那里……到处都是黑暗,还会有很多危险的生物”他停下看看四周,目光闪烁,“不像你们这里,祥和宁静,充满光明。”
听到这里,卡卡目露讽刺还夹杂着一些哀伤的意味,“可能是吧。”他点点头,随即又补上一句,“谁知道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呢?”
龙骨有些疑惑,卡卡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先去处理伤口,然后我送你回去。”
两人身上只有一些擦伤,用了药剂之后很快就愈合了,撞击的疼痛感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减弱。
“你知道雪隐峰在哪里吗?”龙骨突然开口,“知道啊,怎么,你要去?”
卡卡活动了一下筋骨,胸口依旧隐隐作痛,不过还可以忍受,“跟我来吧。”卡卡向龙骨伸出手,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牵上了。
这感觉对于龙骨来说十分新奇,无论是一路上陌生的风光,还是被眼前少年牵住的手。
两人降落在一座略微平缓的沙丘上,沙子细腻柔软,卡卡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席地而坐,龙骨看了他一眼也挨着他坐了下来。
“怎么样,这里很美吧?”卡卡脸上带着一股骄傲的神气,龙骨赞同地点头。
视线平齐处,白云铺展开来,上方只一轮又圆又红的日头挂着,只下方一点隐匿在云层里,更上面一点红霞缭绕,时不时有几只飞鸟略过,尽头处,红霞与云雾相接,形成一道模糊的界限。
“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看落日,看着看着心情就好了。”卡卡撑着下巴说道,龙骨看着眼前美丽的景色,没有接话。
他一向嘴笨,尤其是在面对这样活
泼开朗的人的时候。
“欸?”卡卡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很
快又陷入自己的好奇中,“你不是外面的
人吗,为什么会知道雪隐峰啊?”他转头
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龙骨。
“我曾经捡到过一只纸船”他用手拨
弄着脚边的沙子,将纸船上面的内容复
述给卡卡,“那应该是送给别人的纸船,
却到了我手里,我还卑劣地看了上面的
话。”龙骨的手攥紧了,似乎有些不甘。
“不是哦,那只小船不是要给特定的
人,而是一个有缘人,看来咱俩很有缘
分。”卡卡站起身,朝他伸出手,“认识
一下吧,你好,我是卡卡。”
少年唇边带笑,眉眼意气风发。
龙骨显得有些愣怔,略微睁大的眼睛闪着震惊的光,但随即反应过来,忙
不迭地站起来,握住卡卡的手,“你.......
你好,我是龙骨。”
“噗哈哈哈哈,你怎么还结巴了
呢?”卡卡捂起肚子哈哈大笑,“那我们
以后就是朋友啦,不过”卡卡眼珠子滴流
一转,“即使是朋友,你也要赔我的红吉
他。”
“好。”龙骨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