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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蛋泥

淋漓(11)


  

   那道透过泪光而显得格外清澈的视线,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季杭用无比犀利的目光扫视全场,将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的震惊和疑虑都尽收眼底。

  

  任何一副表情都不放过。

  

  他向来四平八稳,可如今这一瞬,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背后,透出几分难得在季杭身上得以捕捉到的紧绷和急迫。

  

  心理学上说,公众演讲中的最长静默时间是七秒钟。

  

  七秒的静默过后,场面就会变得尴尬。

  

  季杭这一眼,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沉默在空气中酝酿出难耐的压抑,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和呼吸音都会让那凌厉的眼神在自...


  

   那道透过泪光而显得格外清澈的视线,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季杭用无比犀利的目光扫视全场,将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的震惊和疑虑都尽收眼底。

  

  任何一副表情都不放过。

  

  他向来四平八稳,可如今这一瞬,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背后,透出几分难得在季杭身上得以捕捉到的紧绷和急迫。

  

  心理学上说,公众演讲中的最长静默时间是七秒钟。

  

  七秒的静默过后,场面就会变得尴尬。

  

  季杭这一眼,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沉默在空气中酝酿出难耐的压抑,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和呼吸音都会让那凌厉的眼神在自己身上驻足多上半秒。

  

  没有温度的目光终于收回,季杭静静定视在眼前的木质会议桌上,入目的却不是桌面上陈旧的纹理。

  

  是安寄远绝望痛苦的模样,深深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深呼吸,将发白的指骨抵在桌面,稳住声线,“当然,每一个执行错误的背后,都一定有一份管理的责任。本周五之前,我会起草一份科室内药品的管理储存制度,包括所有常规药物和高危药物,经医务部审批后即投入使用,希望大家严格遵守。我的团队里,不允许再出现此类药品盗用滥用的事情。”

  

  季杭一气呵成,话音逐渐坚定起来,“既然有管理责任,那出了事,就有对管理者的惩戒。我对自己的处罚意见是:扣除本年度所有类别奖金,住院总空缺的时间里,我会代为承担所有工作,如果院级认为惩处力度不够,我可以引咎——”

  

  “季杭!”始终保持缄默的顾平生蓦然出声打断,责备的眼神锐利地射向笔挺站立的身影。

  

  季杭咬住下唇,眉头还是蹙得很紧,但究竟是没有再说下去。

  

  顾平生清了清嗓子,那声似有若无的清咳平日里听起来官腔十足,此刻却像是一举恰到好处的重锤,击碎会议室里坚厚森冷的冰层。

  

  几乎所有人都肉眼可见松了口气。

  

  “安寄远,你坐。”顾平生微微抬了抬下巴。

  

  他用食指推向鼻梁上的金丝镜框,往前坐了半个身位,“这事确实值得重视。好在,我们内部发现的早,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果。”

  

  安寄远并没有坐,他其实也没有心思再去听顾平生的话,像是个被抽走魂魄的傀儡,站在原地,呼吸都很费力。

  

  顾平生不强求,叫座也不过是表明姿态,他继续说,“至于处罚不处罚的,我们几个在这指手画脚也决定不了什么,这事情我会和院级再商量的。季主任说,有管理责任,这个确实,不过,你有责任,我也一样有责任,你这架势,是准备把对我的处罚意见一起安排了?”

  

  季杭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地目视前方。

  

  顾平生语气缓和下来,向椅背上一靠,双手环抱在胸前,以同样的姿态扫视全场,“不过。这事既然出了,多少都算是科室丑闻,有什么问题我们当堂解决。今天出了这扇门,我和你们季主任都不希望再听见一个字。”

  

  所有的感官都被心中荡漾的无限酸楚腐蚀得一干二净,安寄远的脑海中循环回放着季杭那淡然到淡漠的眼神,以及吐出“直接免职”四个字时的决绝。

  

  所以,他听不见顾平生宣布的散会,也不知道在这匆匆涌出房间的人流中,自己应该往哪里走,甚至,对于季杭几次三番的呼叫,也完全没有听见。

  

  直到,手腕处藤棍抽出的肿痕被捏得生疼,他才从那只冰冷的大手开始,用迟钝的视线向上攀去,直直对上那束依旧凌厉而坚定的眼神。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永远都如此坚定的?

  

  安寄远不禁去想。

  

  

  “喊你听不见?”季杭皱眉,瞪视着安寄远,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宛若曾经,“你没事了?就准备走?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准备去哪里?再去神内观光一圈?回来!”

  

  人群早都一哄而散,唯一止步想要骂几句安寄远的顾平生,在看到安寄远空洞的眼神之后,也不忍心了,反倒是对着身后的木头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好好说话。

  

  硕大的会议室只剩兄弟二人,季杭反手锁门,连拖带拽将木偶般的安寄远拎回靠墙的一把椅子边,从角落的橱柜中翻箱倒柜才翻出一个薄薄的软垫,往硬板椅上一扔,抬手指了指,命道,“坐。”

  

  安寄远没有动,甚至,没有抬头给季杭一个眼神,只剩下脸上隐隐的泪痕,折射出他心底泛滥成灾的酸楚和绝望。

  

  像个狮子将原本带刺儿的毛发理顺、紧紧服贴在耳边。

  

  季杭的心底像是被挖去了一大块肉,空空的,冷风吹过便顷刻间贯穿灵魂。

  

  可他是哥哥,昨天已经失控过了,如今必然不能再由情绪主导。他很想抬手去揉揉孩子湿漉漉的头发,可又绝不能让这两天安寄远捱的疼全都白费了。

  

  “小远,你抬头,看着我。”

  

  安寄远下意识一抖,木然地抬头,眼睛却没有焦点。

  

  季杭目光如炬,“委屈了,还是难受了?”

  

  湿润的眼眶再次充盈起泪水,滚烫而热烈地滑过脸颊。他回答不出,眼泪却不受控制,汩汩而下。

  

  季杭嗓子微微有些泛苦,他直视那束足够可以刺穿心脏的视线,强作镇定,“你记不记得,三年前,你和我说,你不希望我把你视作弱不禁风的孩子保护在身后,你希望我将你当作大人一样,相信你有能力承担,并且给你承担的机会。”

  

  “现在,你有了承担的机会,你的感受如何?”

  

  安寄远只是沉默地落泪。

  

  季杭心中滑过一丝隐隐的疑虑,此刻的安寄远太乖了,乖到不像他。可有些话,他又必须趁现在说完整、说清楚,“小远,作为病区的主任、科室的管理者、你的上级医生,从以上任何一个角度而言,一名会屡次违反规章、明知事态严重性却仍然坚持踩医疗红线的下级医生,是绝对不合格的。这是一个无法规避的严重态度问题。”

  

  安寄远不是二十三岁了,他的业务能力在不断增长,他在各个领域都可以独当一面,他教训起低年资住院医来也让人感到颤栗。

  

  而季杭也不是当年的二十八岁了。

  

  他在看见弟弟给自己注射镇静药的那一刻有过难以抑制的暴怒,但是,冷静下来后的他,依然是理性的,严谨的,并且笨拙地学习着将他的理性和严谨,应用到安寄远的情绪管理上。

  

  所以,季杭很清晰的表明了作为管理者的立场。

  

  继而,他更想要迫切表明的是,他作为兄长,对这件事的定夺和看法。

  

  “而作为你的哥哥——”

  

  可惜,并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安寄远的眼神骤然凝聚起一道光,将季杭坚毅的眼神盯出一个洞来。

  

  ——你是不合格的。

  

  ——我的团队里,不允许此类事情的发生。

  

  ——我的意见是,直接免职。

  

  安寄远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的,是这几句话。

  

  如刀如刺的每一个字,都在反复磨砺着他脆弱的神经,让安寄远根本无暇顾及季杭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安寄远嘶哑着嗓子,轻轻开口,“你是怎么分清的?”

  

  季杭皱了眉,直直看向他。

  

  安寄远冷冷的,咬牙重复,“你究竟是怎么做到,把上级和哥哥的身份,分得那么清楚的?”

  

 【彩蛋。比上一章甜。】

  

  

  

  

与山

【逢场作趣】39

【“不要再让我纠正你的姿势,这不是实践。”】


—————————全文往下—————————


  “我自认为是个脾气还不错的人,通常不会跟谁真的动气,无论是亲人、朋友、学生、还是我的被动。”

  “但是江赏,你今天在赛车场的疯狂举动气到我了。”


  “所以很遗憾,现在我暂时不准备将太多的权利让渡给你。”


—————————分割线—————————

想起来江赏为什么会这样问许景修了嘛?

因为江铭鸿在罚完江肆后去看他了。

所以彩蛋是安静钻进被窝里的哭哭小赏。

但他哭也不全因为许景修,还因为什么呢——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喜爱,鞠躬O(≧▽≦)O 


【“不要再让我纠正你的姿势,这不是实践。”】


—————————全文往下—————————


  “我自认为是个脾气还不错的人,通常不会跟谁真的动气,无论是亲人、朋友、学生、还是我的被动。”

  “但是江赏,你今天在赛车场的疯狂举动气到我了。”


  “所以很遗憾,现在我暂时不准备将太多的权利让渡给你。”



—————————分割线—————————

想起来江赏为什么会这样问许景修了嘛?

因为江铭鸿在罚完江肆后去看他了。

所以彩蛋是安静钻进被窝里的哭哭小赏。

但他哭也不全因为许景修,还因为什么呢——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喜爱,鞠躬O(≧▽≦)O 


洛君宁

【君为妾】第五章:南巡01

◎原来王爷是来审陆鱼的。

病骨10 

  

  

  山海倾覆,珠玉落盘。


  某人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却吝啬得很,不肯多掉两颗。


  苏启哲曲指抬手,轻轻拭去陆鱼眼角的泪痕。


  他想紧紧抱住他的小鱼,但……


  陆鱼把苏启哲的神色看在眼里,目光又柔和三分,对着人张开手臂:“王爷,抱我。”


  苏启哲没再犹豫。


  他轻轻环住瘦弱的人儿,把人整个都包裹在自己宽大的衣袍里,身体却不敢触碰陆鱼太多。


  被这般锦衣玉带地裹着,即使被绑了也好似没遭什么罪,他又怎会不知,陆鱼会经历些什么?


  他不敢碰。


  陆鱼拱了...

◎原来王爷是来审陆鱼的。

病骨10 

  

  

  山海倾覆,珠玉落盘。


  某人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却吝啬得很,不肯多掉两颗。


  苏启哲曲指抬手,轻轻拭去陆鱼眼角的泪痕。


  他想紧紧抱住他的小鱼,但……


  陆鱼把苏启哲的神色看在眼里,目光又柔和三分,对着人张开手臂:“王爷,抱我。”


  苏启哲没再犹豫。


  他轻轻环住瘦弱的人儿,把人整个都包裹在自己宽大的衣袍里,身体却不敢触碰陆鱼太多。


  被这般锦衣玉带地裹着,即使被绑了也好似没遭什么罪,他又怎会不知,陆鱼会经历些什么?


  他不敢碰。


  陆鱼拱了拱:“王爷,抱紧我。”


  “可……”


  “抱紧我。”


  被紧紧拥着的一瞬,与疼痛一同从胸口涌出的疲倦和恐惧一股脑地倾倒在温热的胸膛,只片刻就打湿了大片衣襟。陆鱼右手无力地垂着,左手紧紧攥住苏启哲胸前的衣襟,好似要把什么东西揉碎一样。颤抖的身躯与剧烈起伏的胸膛肆无忌惮地疯狂宣泄着,人却还是安静的,只能听到断续又粗重的呼吸声。


  苏启哲顾不上心疼,紧紧将人拥在怀里,又用披风严严实实裹住,不叫往来走动的人看见分毫。这般脆弱的小鱼,他也头一次见,便更不想叫别人看到了。


  良久。


  陆鱼收拾好自己,才从苏启哲怀里钻出来。除了发髻凌乱了些,眼眶红肿了些,整个人又娇艳了些,与平日里的陆少君没什么太大区别。


  苏启哲没忍住,在陆鱼的额头上啄了一下。


  “走,我们回家。”


  ……


  陆鱼的回归让王府一下子有了生气。


  吴嬷嬷的眼睛也不花了,茱萸不再忙得找不到人了,侍卫们不再绷着张脸了,下人们脚步也轻快了。被关进柴房的白白和露露倒是因为只吃不动弹,胖了一大圈儿,见到陆鱼高兴地扑腾着翅膀飞到人肚子上,拱着人要抚摸。


  陆鱼卧在塌上用手抚摸两只小肉球,也觉得看着挺好吃。


  “怎么喂得这么肥?”陆鱼有些好奇。


  “怕王爷心烦给它们炖了,就先关了两天。水儿喜欢得紧,总偷着喂吃的,这丫头也胖了不少。”茱萸笑着把净手的铜盆端来摆在床头给张大夫备用,把两只鸡从人身上捉下来关回笼子里,贿赂些吃食让它们安静。安顿好后便识趣离开,把空间留给王爷和陆少君。


  苏启哲坐在床榻边,靠着陆鱼看公文,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说话,这两日下人们都习惯了,已经没人理会自家主子这尊活狮子了。


  张大夫背着药箱风尘仆仆进了门,连人带鸟一起赶了出去。


  陆鱼的一身伤回来就叫张大夫草草看过一眼,结果看完这大夫就开始吹胡子瞪眼,跟只斗鸡似的把自己关藏书阁里谁也不见,一日后又风风火火叫苏启哲送他去太医院抢劫。问陆鱼人怎么样他就很暴脾气地说死不了,苏启哲没脾气,依着他老人家的性子来。


  好歹总算开始给人治了。


  苏启哲哪里也不去,叫人搬来了桌椅等在外边,从日头正盛等但日头西落,弦月初露。房间里始终安安静静的,却叫人忧心。苏启哲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忍住没去打扰医者问诊。


  门开了。


  知道苏启哲心急,张仲方没有废话:“毒素已清,性命无忧。体弱血虚,伤筋动骨,需要温养,最好是去南方。手没事,避开了筋骨扎的,但一个月内就当是废的。”


  苏启哲松了口气。


  张仲方叹了口气:“这毒是绑走陆少君的人解的,虽然医术我自认不输毒医,但解毒这脉我不如人。虽然我不知毒医是何人,但他所用之药只有南疆才有,王爷要小心了。”


  “我知道了。”


  “还有,”张仲方抬眼与苏启哲对视,神色凝重,“我知晓王爷对陆鱼上了心,也承认陆少君难得性子温厚又蕙质兰心,他在那些人手里吃了很多苦,虽然对方收敛着手段,但很少有未经历过训练的普通人能熬的过去。虽然他暂且还未接触到王府的核心,但王爷有意叫他入局不管是我和茱萸,吴嬷嬷夏统领都看得出来。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望王爷真正将人查清再做打算。”这些话哪怕王爷听了不高兴,他也是得说的,系王府之命脉,有些事得摆在台面上来说。


  苏启哲沉默了会儿,然后请张仲方在他方才的位置坐下,道:“那您不防听听我们接下来说的吧。”


  说罢,他抬腿进了屋子。


  陆鱼这两日睡得久,不困时又无聊起来,靠在床边,拿着苏启哲给他寻来的华容道玩儿。苏启哲进来时看见他没什么章法地随便滑动着,就知道这小东西应当已经被玩儿明白了,他该找些新鲜玩意儿了。


  “王爷?”手里的玩具被拿走,陆鱼有些疑惑地看着苏启哲。


  苏启哲把华容道放在桌儿上,搬了凳子坐在陆鱼跟前,直言:“你被绑走的那些日子的事情可以聊么?”他的小鱼那般聪明,一定猜的到他要做什么。


  陆鱼眸光微动。


  他别开视线,左手攥住被子,安静地呼吸了一会儿。片刻后,才又看向苏启哲,神色已经没有了什么大碍:“王爷想问什么就问吧。”


  “他们审你都问了哪些问题?你又说过些什么,能想起来吗?”


  陆鱼闭眼想了想,道:“大部分可以,但有些时间被用了药,人不大清醒,不能完全记得他问了什么,我说过什么。王爷要找些笔墨记录一下么?有点多。”


  苏启哲点头:“不急,会的。但我有个问题。张大夫说,你受过的刑并非常人能熬过去的,我也相信你并没有把我不允许说出去的东西告诉他们。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珈蓝公主养在身边的细作、下属,还是别的什么人呢?你不是公主的亲生骨肉,别院的时候就知晓了。陆鱼,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鱼微怔,心里陡然间涌上一股难过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淡了下来:“原来王爷是来审陆鱼的。我只把母亲当母亲,其余的一概不知。若王爷问我为何熬得过那些刑,陆鱼只能说,不是为了王爷,只是为了自己能活下来罢了。有价值的棋子才不会被抛弃,不是么?至于陆鱼是什么人……王爷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陆鱼嫁入王府向来别有用心,配不得王爷的真心。”


  =


  PS:王爷是故意这样说话的。但小鱼有真的被刺激到,很认真地在难过QAQ

  彩蛋是假如苏启哲陆鱼身份互换(仍旧苏启哲×陆鱼)打一遍君为妾的副本,但剧情走向不太一样。纯甜,一开始苏就爱鱼爱得死去活来(乐)(给主线儿子来个享福替身)

  王爷是和主线经历不同的幸福的幼崽王爷,性格不等同主线!!

米酒蛋泥

淋漓(10)

       

  有拿你当哥吗?

  

  安寄远走进他熟悉的九号手术间,双手举过腰线置于胸前,第一眼就看见了季杭。

  

    安寄远感觉自己像是隐隐被钉子戳了一个洞的轮胎,正在不断泄气,不是爆破式的,而是慢慢的、慢慢的,被抽去身上的神和力。

  

  季杭弯腰站在正埋头敲击电脑的麻醉医生身边,低声在人耳边说着什么,他脸上带着刺眼的陪笑,而麻醉医生根本看都不看他。

  

  余光里瞥见安寄远进来,季杭又第一时间背过身去,彻底将表情遮掩起来。很快,他收敛笑意直立起身,恢复一...

       

  有拿你当哥吗?

  

  安寄远走进他熟悉的九号手术间,双手举过腰线置于胸前,第一眼就看见了季杭。

  

    安寄远感觉自己像是隐隐被钉子戳了一个洞的轮胎,正在不断泄气,不是爆破式的,而是慢慢的、慢慢的,被抽去身上的神和力。

  

  季杭弯腰站在正埋头敲击电脑的麻醉医生身边,低声在人耳边说着什么,他脸上带着刺眼的陪笑,而麻醉医生根本看都不看他。

  

  余光里瞥见安寄远进来,季杭又第一时间背过身去,彻底将表情遮掩起来。很快,他收敛笑意直立起身,恢复一派常年如一的严肃和顶真。

  

  安寄远不是三年前的小白外科医生了,他不会天真的以为季杭是在和麻醉医生聊天。

  

  上午第一台的时候光刷手就刷了二十分钟,站完两小时的台就跟洗了个澡似的,手术衣从里湿透到外面,巡回护士恨不得给他浑身上下都贴满手术膜以保持无菌。

  

  他今天这样的状态,这台手术的时长肯定短不了,季杭少不了要和麻醉医生打招呼。

  

  更何况,季杭不会因为他挨罚受的伤而对手术要求有半分让步,哪个动作不标准了,立刻就会出声纠正。

  

  “手握紧,手指固定住。不要抖。”

  

  “站稳,安寄远。”

  

  或在他游离于对抗疼痛和体力不支时,严厉地提醒,“神经缝合,你的缝针能且只能穿刺什么结构?”

  

  安寄远舔去嘴角咸咸的汗珠,拧着眉头认真专注地盯着显微镜下的术野,太过沉浸于自己的动作和思维,以至于对季杭的话都敢模凌两可搪塞,“嗯,我知道。”

  

  季杭沉了声,“回答我!”

  

  安寄远下意识一抖,咬牙忍痛将持针器握得更牢了,紧紧闭了闭肿胀的眼皮,才扯开干涸的嗓音回答,“只能穿刺神经外膜和束膜,要无张力缝……季主任,你教过我的,我都记得。放心,我可以做到。”

  

  怎么会不拿你当哥呢?

  

  就是不想让你出差一个月回来后,放着堆积如山的积压事务不管,像盯个实习生似的每一台手术、每一次操作、每一针缝合都要全程紧紧跟随,比自己亲自上手还要操心百倍。

  

  不想看你屈曲向来骄傲挺拔的背脊,陪笑和麻醉、主刀、手术室护士说抱歉,他今天人不舒服,可能手术会比平时稍长一些,耽误时间了。

  

  不想听你压低声音努力措辞向嫂子赔罪,电话背景里安淮的哭声响彻夜色,透过听筒隔着一个房间,连安寄远听得都心里发酸,季杭该是什么滋味。

  

  刚有安淮的时候,安寄远信誓旦旦答应过颜庭安,要像个大人,要成熟稳重一点了,不能再让季杭像管孩子一样管着自己了。

  

  可终究是没能做到。

  

  怎么会不拿你当哥呢?明明最想替季杭分担、最不想哥哥操劳、最想成为他的骄傲的,就是自己了。

  

  这么想来,打死真的不冤。

  

  在台上站了一上午的安寄远,已经近似行尸走肉,每一步的跨步都连带着隔夜伤的叫嚣,他现在根本不想说话、不想进食,也不想回科室以这幅模样面对所有人。

  

  可偏偏,刚进更衣室就迎面撞见了夏冬。

  

  夏冬愣了足足三秒钟,还没从震惊里走出来。

  

  “卧槽!你脸怎么了??”

  

  季杭昨天那两巴掌是掺着内劲劈下来的,挨完家法后,又让他补了因为说脏话和态度问题的三下掌嘴,安寄远当时愧意十足,根本没对自己留情。这直接导致他今天的脸肿得根本没有一丁点观赏欲,光看就让人觉得疼,忍不住要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脸,手术台上即便带着口罩也已经被护士们议论纷纷了,素面朝天撞上夏冬当然免不了被拷问。

  

  当然,夏冬当然知道安寄远肯定不止挨了巴掌,左右拎着他的胳膊撩起衣服扫了两眼,瞳孔八级地震,忍不住骂人,“卧槽卧槽,你哥吃火药了这是?他是不是该给自己开个颅查查脑子了?!”

  

  安寄远被这两下拨弄的呲牙咧嘴,嘶嘶吸气一边喊疼一边别扭地躲开夏冬的查看。他知道夏冬和季杭很熟,可偏就是听不惯别人骂他哥,“是我做错事了,该打的。”

  

  “你也傻了?多大事用得着这么较真儿?!”夏冬瞪起眼睛,“不就是两本病历被通报批评了吗?现在全院每个科室都绞尽脑汁在想怎么正常运作保证临床业务,就质控那帮不嫌事大的在那里查病历!”

  

  安寄远一脸懵,“什么病历?”

  

  夏冬没好气地道,“就你替你手下住院医写的那两份雷同病历啊,被通报批评在了主任群里的那个……”

  

  安寄远的表情出卖了他的一无所知。

  

  “不是因为这个啊?”夏冬尴尬抓挠脑袋,“我就说嘛,这事情也太不值当了。质控的那老狐狸点名让季杭回去教育教育你的时候,你哥还替你说话呢。那……那因为什么?”

  

  安寄远没什么心思回答,只是问,“病历通报,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夏冬回想,“有一个多礼拜了。”

  

  下午安寄远没有手术,而他也同样没见到季杭。两兄弟平时在医院里也不可能天天都见面,即便是同一科室的,也会一连好几天都打不上照面,可今天安寄远有些莫名的惴惴。

  

  早晨最后一台关颅,缝皮的时候季杭还叮嘱他擦汗,缝完最后一针贴敷料时,季杭就已经不见踪影。照理,不管是任何原因,手术做得不好,季杭一定会当场留他下来复盘,即便时间有限很多问题说不全,也总免不了挨训的。

  

  不会像今天这样,一句招呼都没有地消失。

  

  安寄远惴惴不安地查了一圈房,问了科室里几个人都说没见过季杭,掏出手机看到席鹤否定的回答,直接一个电话打给颜庭安。

  

  “庭安哥,”电话接通,还没等到颜庭安的招呼声,安寄远便问得迫不及待,“我哥在你那里吗?”

  

  

 【点彩蛋,今天可能有个小刀】

  

  

  

花椒一酒壶

初长成(四十五)②

第四十五章 填海(又名小满重生记)②

  正午的阳光浓烈,地面被晒得仿佛着了火,荀准轻轻揉一揉黎松则的头发,伸手将他拽了起来。

  “平白无故跪着,也不嫌地上烫。”

  黎松则垂眸掩饰地一笑。

  荀准看了他片刻,小东西长大成人,坐在对面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看起来沉稳从容。

  原来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滋味这般温暖。

  他想。

  温和地开口:“你的论文初稿什么时候能写出来?”

  黎松则回神,想了又想也不记得自己在1967年7月写的论文是在什么时候完成了初稿,遂摸了摸鼻子,模棱两可地说:“快了,最近几天吧。”

  他活了百年,自己写过的、帮学生改的论文加起来数不胜......

第四十五章 填海(又名小满重生记)②

  正午的阳光浓烈,地面被晒得仿佛着了火,荀准轻轻揉一揉黎松则的头发,伸手将他拽了起来。

  “平白无故跪着,也不嫌地上烫。”

  黎松则垂眸掩饰地一笑。

  荀准看了他片刻,小东西长大成人,坐在对面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看起来沉稳从容。

  原来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滋味这般温暖。

  他想。

  温和地开口:“你的论文初稿什么时候能写出来?”

  黎松则回神,想了又想也不记得自己在1967年7月写的论文是在什么时候完成了初稿,遂摸了摸鼻子,模棱两可地说:“快了,最近几天吧。”

  他活了百年,自己写过的、帮学生改的论文加起来数不胜数,在这个年月写自己的论文大约只有手写和避开他那已经格外超前的学术观点会费些时间。

  荀准却并不满意他的回答,“感冒好一些了就去写,不要拖着。”

  “好。”黎松则应了一声,双臂交叠在石桌上,下巴抵上小臂,格外放松地看着许久未见的老师,“老师今天下午给半天假吧,明天再写。”

  “还头疼?”

  “……”黎松则捂住太阳穴,后知后觉地献出烂透了的演技:“嗯,疼。”

  荀准一巴掌拍过去:“装!”

  “真的疼……”活了一辈子的黎松则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对面的人。

  “疼就去躺着。”

  “老师陪我躺着。”

  荀准看着他,目光幽深:“黎小满,你贵庚了?”

  黎松则的眼眶里又蓄起泪水。

  2007年,褚杭先生年迈逝世;2010年,师兄翁勤元病逝;2024年,褚亭川病逝。自那以后,世上再没有人能叫他一声黎小满。

  “老师……”

  荀准被他泫然欲泣的模样惊了一惊,起身过去将人搂在怀里,伸手探上额头:“怎么了这是……不发烧啊,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骤然被搂住,黎松则老脸…年轻的脸一红,摇了摇头,闷声道:“我就想好好跟您待着。论文,论文我很快就能写完,不急在今天。”

  荀准沉默半晌,低低叹了口气。

  “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

  黎松则心里一紧,有种不大好的预感。果然耳中听到他老师的下半句——

  “你师兄在你这个年纪都结婚成家了。”

  黎松则不接话,抬头看了看挂在当空的烈日,站起来扶了老师的手臂,略垂下眉眼说:“我陪您进屋吧,正是伏天,您小心中暑。”

  荀准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叹着说:“说句自私的,小满,我虽然对你的学业要求严格,但我从不苛求你能有什么大出息,从你还在怀里抱着的时候我就想,只要你能快乐平安地过这一生就行了。”

  黎松则明知道老师这些话是在为什么做铺垫,却温和地一笑,说道:“那您在学业上要求还是再严格一些吧,学历和学术能力会越来越重要。人才辈出,但能发光发热做贡献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必然结果就是走上独木桥的台阶越来越高。说不准过个几十年,咱们学校的博士毕业都不能直接留校任教呢。”

  “你就跟我犟。”荀准显然不信,一指头戳上他的脑袋:“我们学校中文系的博士想留校都不行,那你让他们去做什么?”

  “教高中呗。”黎松则抬手往南一指,“像咱们A市…还有南边的省份,临滨市这些地方的好高中,不是博士还未必能进得去呢。”

  “胡扯。临滨能有什么好高中!”

  眼看着老师的脸色越来越不好,黎松则闭了嘴,扶着老师坐下,又沏了壶茶过来,蹲在一旁乖顺地仰起头:“我随口胡说的,您别生气。”

  荀准看着他,不解气地一巴掌拍过去。

  并不轻的一巴掌,打在头上沉闷闷地疼,黎松则发扬着他生前那小徒孙的精神,嬉皮笑脸地凑上去问:“您解气了吗?”

  荀准挑眉。

  黎松则再接再厉:“解气的话,这几天您书房借我用用?您要写东西暂时找个别的地方。”

  荀准:“你用我书房,我还得避开,什么道理?”

  黎松则眼神真诚:“我紧张。”

  要去毁灭一些所谓的证据,紧张。

  又一巴掌拍过来。

  “知道了!”荀准说。

  

  【参加老福特活动的产物】

与山

【逢场作趣】36

【要素过多,但许景修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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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妈在这恶心谁?”


  江赏通常不说脏话,即便说,也大多是英文。

  能让他脱口而出直接开骂,只能说明这件事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程度,以至于完全超出他所能忍耐的范围。


  “想不到啊简少,你原来这么虚伪。”

  面前的男人面色冷淡,除看起来有些疲惫外与平常没什么两样,江赏不躲不闪望进简清让的眼底,说话时嗓音隐约压着颤意:

  “对,看了,一字不落全看了,你准备怎么样。”


  “灭我口吗?”

  他没什么所谓嗤笑一声,甚至饶有兴致地歪了下脑袋:

  “简清让,你是不是在做...


【要素过多,但许景修回来了。】


—————————正文分割—————————


  “你他妈在这恶心谁?”


  江赏通常不说脏话,即便说,也大多是英文。

  能让他脱口而出直接开骂,只能说明这件事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程度,以至于完全超出他所能忍耐的范围。


  “想不到啊简少,你原来这么虚伪。”

  面前的男人面色冷淡,除看起来有些疲惫外与平常没什么两样,江赏不躲不闪望进简清让的眼底,说话时嗓音隐约压着颤意:

  “对,看了,一字不落全看了,你准备怎么样。”


  “灭我口吗?”

  他没什么所谓嗤笑一声,甚至饶有兴致地歪了下脑袋:

  “简清让,你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啊,那么几页东西被看都能紧张成这副德行。”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动我的东西!!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好奇我不让你知道的事?!”

  脑海中满是酒吧一片狼藉的模样,简清让头疼欲裂,没忍住冲江赏斥道——自从他调查到了偷拍者的身份,危险的事便一件接一件地找来,小到恐吓信、大到发生在酒吧的持刀伤人事件,无一例外,全都有着非常明显的指向性。

  而他今天之所以会路过泊岸,是因为他在警察局配合了一整晚的调查,刚出来。


  “单是‘不要插手我的事情’这一条我就跟你强调过多少次?你数一数,数得清吗!”

  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会让人下意识摘掉面具,简清让被江赏阴阳怪气的嘲讽惹了个正着,一个没忍住当场口无遮拦:

  “次次提醒次次不听,好声好气耐着性子跟你讲道理你全当耳旁风。现在倒打一耙说我不信任你、我玩不起?”


  “江赏你扪心自问想一想,你擅作主张掺和我的事情时有尊重过我吗!”

  ——恐吓信息中罗列着与他亲近之人的名单,从沈涤尘开始,到江赏结束,字字不怀好意,令人心底发寒。

  “仗着我的纵容搅乱泊岸秩序的人是不是你,在全景展台上胡闹的人是不是你?现在又未经允许翻我办公室的文件,你到底想干什么!”

  盈满怒意的质问几乎是吼出来的,简清让眉间结霜目光沉沉,胸口涌上不知名的紧张与后怕。


  他的神经紧绷了太久,以至于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冷硬的语气有多伤人:

  “非要我说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场子里才行是不是!”


  “行,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识抬举自以为是天天踩着你的雷点蹦迪,可以吗满意了吗简少?”

  指责的话锋利如刀,字字句句都是江赏从未想过的角度,他低哂一声后退半步,满心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不该关心你不该担心你,不该为了给你找调查理由特地把事闹大,你简清让是否被竞争对手下绊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最好被他们多玩死几个场子,好收收你那见鬼的事业心回家过日子,免得涤尘哥天天在家里独守空房。”


  “容忍我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我也是失心疯了才会觉得来泊岸有用。”

  断掉的理智在脑海中炸烟花,江赏气极反笑,撒起泼来不讲半点道理:

  “但是简少,别忘了办公室的钥匙是你给的,桌上的文件也是你自己放的,引狼入室被狼反咬只能说是你活该,这不痛快是你自己找的。”


  “另外,咱们朋友一场,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大可以直接说。”

  人在话赶话的时候脑子往往追不上嘴,江赏不管不顾胡乱输出,恨不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直接说了,如果下次我还不知收敛,那好,是我没眼色,我不懂事。”

  

  “但你要是表面上和和气气,捏着鼻子忍让我纵容我,最后把我惯出了脾气,那不好意思——”

  “现在被气成这样是你应得的。”


  “江赏。”眼看面前的人越说越歪,简清让只得连名带姓出言警告。


  “哦还有,既然自己是个属老鼠的见不得光,就不要一天到晚披着人皮跟我假客套。”

  然而江赏根本连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你是做大生意的,想要被谁仰慕被谁依赖还不容易?何必又当又立在我这里扮演救世主。”


  “怎么,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崽子,看着他一点一点把这里当家,你特别爽特别有成就感是吗?”

  他的情绪本就吊在失控边缘,被简清让方才的指责一刺激,到底还是语无伦次地昏了头。


  “江赏!”简清让忍无可忍。

  但他太想克制,胸口发闷嗓子也干,一时间竟也说不出其他。


  “所以你闲着没事就调个监控,像看宠物一样看我在这里哭哭笑笑转来转去,像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上扬的尾音不小心揉了哭腔,江赏自顾自地往下说,鼻尖发酸,不知道“被监视”和“被翻旧账指责”哪个更令他难过。

  又或者这二者都不是,他只是接受不了最宠他的人在这种时候凶他。


  可是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


  “简少,给不起信任可以不给,见不得光也可以不见。”

  最初的愤怒潦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失落与难过。


  江赏后退半步垂下眼帘,轻蔑地勾了勾唇:

  “阴沟里的畜生就该老老实实待在阴沟里,不要整天想着做太阳,有事没事乱播撒温度。”


  “当心一不留神烫伤了人,惹得火烧起来,再燎到了自己的……”


  “江赏。”

  迎面砸下来的话堪比刀刃,已经不再是刺耳那么简单。

  

  简清让身心俱疲,闭上眼后退半步,嗓音陡然平静:

  “滚。”


  江赏转身就走。


  摔门声响得震天,屋内,简清让用力按住太阳穴,跌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整条手臂都被摔门的动作震麻了,江赏头重脚轻表情空白地走,临出泊岸时突然被人拉了一把。


  “赏?”

  耳边传来带有关切的问询,是温润的男声。

  江赏茫然回头,径直撞入一双柔情似水的、琥珀色的眼。


  “……楚榕。”

  思绪短暂地空了一瞬,很快便摇摇欲坠接上了弦,江赏下意识念出男人的名字,全靠社交本能扯出一个微笑:

  “早啊。”


  “不早了,都九点多了。”

  楚榕无奈笑笑,眼睛弯起精巧温和的弧度:“还好吗,你看起来有点魂不守舍。”

  他彬彬有礼,除拉住江赏的那一下外没再做任何过界举动,连距离都舒适。


  “嗯,没事。”

  江赏收拾心情淡声应道,自然而然同楚榕并肩而行。

  “昨晚在泊岸玩?”而他在外人面前向来自持,下一刻就若无其事挑起了话题。


  “嗯,约了个小朋友,很可爱。”

  男人顺着江赏的话题聊下去,并没有就他的状态过问太多。

  “没开车?”眼看江赏没有往停车场走的意思,楚榕又问道,“需不需要我载你一程?”


  “好啊,如果你没有急事的话。”

  搭便车在江赏的观念中不是多麻烦的事,更何况他现在的确没精力游荡:

  “知道哪里有赛车场吗,把我送到那里就行。”


  初夏五月,天高云淡。


  江赏包下整圈赛场,在逐渐失控的速度中体会到了久违的轻松。

  他压抑了太久,触底却不反弹,终于不管不顾叛逆起来。

  轻微的失重感令人身心皆愉,速度与操作的魅力无限大,是简单有效的心情舒缓剂。


  与此同时,看台。

  许景修面色铁青看着场内疯狂加速的车,心跳快得可以去动力发电——他的飞机八点四十落地,回到北阳便径直去到江赏家,没成想扑了个空。

  然后他就发现江赏的电话又打不通了。


  找不到江赏自然要去问简清让,结果简清让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电话打到第五通时才找到人。


  “不知道,我们吵了一架,他走了。”

  四十分钟前,接起电话的简清让声音哑得吓人:

  “你去赛车场找找,他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会包场飙车。”


  “哪个赛车场?不知道,北阳一共也没几家,你自己打电话问。”


  许景修来到赛车场时,江赏已经快要迷失在逆天的车速中。

  明明超速的飞驰统共也没几圈,但他就是彻底失神,由衷地希望自己能一直开下去。


  不用停,不用冷静,不用顾全大局,更不用耗尽心力去维持那摇摇欲坠的体面。


  “就这样转下去好了,一圈接一圈。”

  车子转过弯道擦出黑色辙痕,江赏一个晃神,险些让车子在弯道漂移过头。


  看得许景修心惊肉跳,虚握成拳的手指陡然收紧。


  正当他准备转身去找工作人员,视线中却出现一辆陌生的车。


  那是一辆很晃眼的车,饶是许景修是外行都能一眼看出高级,它缓缓进场,起初只是避开江赏的车道不紧不慢地开。

  车速气定神闲,定睛一看却能认出它正稳步提速,许景修不过愣了一会儿,就见那辆车已经不动声色向内并了一个车道。


  江赏注意到场中异常,眉心不耐烦地狠狠拧了起来,左脚重重踩上油门——

  发动机的轰鸣声招摇无比,不多时,两辆车的车速便肉眼可见地拉开了。


  但很快,江赏又发现对方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提速的节奏明晃晃快了起来,那车有条不紊一圈圈并道,稳中带野,于九圈后悠悠追上了江赏。


  许景修若有所思眯起了眼——很显然,这辆车的目的是压下江赏的车速。

  果然,就在许景修尝试确认自己的想法时,那辆车痛快超过江赏大半圈,干脆利落地并了道。


  江赏无声骂了一句,换道提速,准备将那辆车反超。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超不过那辆车。


  无论怎样变道,怎样调整,那辆车始终在距离他几百米的前方稳稳当当地开,不挑衅也不让路,态度明晰,不卑不亢。


  车速被迫降了下来,到最后几乎连上高速都要被嫌弃,江赏恼火停车,摔上车门就想去前面讨说法。


  被守在看台已久的许景修当场抓获,一把推到车上扯下了头盔。


  “江赏,你是不是疯了!”

  男人压低声音斥道,嘴唇都因揪心隐隐失了血色:

  “你知不知道刚才的车速有多快!你还要不要命?!”


  “有什么事不能……”


  满是担忧的话音被突然振动的手机打断,许景修深吸一口气,低头按亮手机屏幕。

  社交软件中,两个小时前才刚跟他分开的靳予轻描淡写发来两个字:

  “不谢。”



—————————分割线—————————

有彩蛋♡

是谁压了小赏的车呢——

应该是大家想看的w


楚榕是江赏回国不久时认识的人,首次提及指路第5章。


赛车场里不止一个赛场的,赏只是包了其中一个(比划)


抽三个幸运鹅送老福特皮肤自选,感谢大家在男主十几章不出场的情况下依然支持这个故事(猫猫乱跑)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喜爱,鞠躬O(≧▽≦)O 


花椒一酒壶

初长成(四十五)①

第四十五章 填海(又名小满重生记)①

  2042年秋,黎松则先生于J市家中逝世,享年一百岁。无病无灾,寿终正寝。

  黎先生一生致力于古文学研究与教学,未行恶事,但无人知道原因的,他竟未入轮回,而是……重生了。

  ————————————————————————————

  黎松则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并不是他家里的吊灯,而是他极为熟悉的老式房顶——熟悉得甚至让他觉得陌生。

  运转百年的大脑瞬间宕机,呆呆愣愣地望着房顶沉默。

  “醒了?”

  身旁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沉稳清晰,中气十足。

  他缓缓地转头过去,看到他想念了七十余年的人。

  再也无法冷静,黎松则腾...

第四十五章 填海(又名小满重生记)①

  2042年秋,黎松则先生于J市家中逝世,享年一百岁。无病无灾,寿终正寝。

  黎先生一生致力于古文学研究与教学,未行恶事,但无人知道原因的,他竟未入轮回,而是……重生了。

  ————————————————————————————

  黎松则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并不是他家里的吊灯,而是他极为熟悉的老式房顶——熟悉得甚至让他觉得陌生。

  运转百年的大脑瞬间宕机,呆呆愣愣地望着房顶沉默。

  “醒了?”

  身旁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沉稳清晰,中气十足。

  他缓缓地转头过去,看到他想念了七十余年的人。

  再也无法冷静,黎松则腾地坐起来,张了张嘴,发出一声格外疑惑的:“啊?”

  没等人说话,他又恍若明白过来似的,喃喃地自语:“我大约是死了吧……阴间也有太阳吗?这么亮堂。”

  面前看起来尚在中年的人皱了皱眉,一巴掌拍在他头顶:“大中午的胡说什么!”

  巴掌拍上来是极其温热柔软的触感,黎松则瞪着眼睛去拉他的手,眼泪蓦然流了下来。

  “老师……”黎松则挪到近前,搂住近在咫尺的恩师,抬头去看那光洁无痕的脖颈,伸了一只手碰上去,眼泪更凶几分:“这么真啊?还好那勒痕没有留下。”

  后腰上立刻挨了一巴掌,刺麻麻得疼。

  “黎松则,你醒不过来了是么!”被他搂着的人挣脱开他的手臂,站起来垂眸看着他冷斥道:“我看你这感冒是好全了,什么鬼话都能说。”

  老先生愣了愣,又发出一声:“……啊?”

  面前的恩师却转身径直摔门出去了。

  黎松则坐在床上,呆愣地看看这里看看那里,自顾自嘟囔着:“这地底下还挺像那么回事,仿得够真的,一模一样……啊?”

  衣柜旁的镜子里,他身姿挺拔面容年轻,瞳孔清澈明亮,分明是二十多岁的模样。墙上的月份牌清楚地写着今天是1967年7月25日。

  黎松则穿鞋下地,触了触桌上的阳光,灼热得有些烫手。

  “那七十余年……是一场梦吗?”他喃喃低语。

  可那怎么会是一场梦呢,他悔了一世的错误是真的,老师不堪受辱自尽是真的,他那逃出苦境却陪他过完余生的孩子是真的,他那遍天下的学生是真的,他那日复一日的思念和痛苦亦是真的。

  现下他重新回到七十五年前也是真的,一切都还来得及更是真的。

  初醒一般,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直挺挺在石凳前跪下,眼泪横流。

  “老师,老师我错了,我错了……”

  荀准轻轻蹙眉,伸手去扶他:“睡懵了一时癔症而已,挺大个人何至于哭成这样。”

  “您别拽我。”黎松则闭了眼睛,声音也染上了湿意:“我真的,太想您了。”

  ——一别七十多年,悔恨思念早已刻骨。老师,我真的很想您。

  荀准一愣,想说才一个午觉的时间没见有什么好想的,却终究没说什么。

  黎松则往前挪两步一头埋进荀准怀里,想念了太多年的温暖重新包裹着,湿润的眼底浮起一丝希冀。

  若这世间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们那些抱恨终生无法释怀的遗憾就由我来一点一点避开。

  哪怕前方有一片汪洋大海,我也愿化鸟衔石日以继夜将其填为平陆。

  

  

  

  【参加老福特活动的产物^_^】

米酒蛋泥

淋漓(9)

       

  

  

   确认的眼神,再度定格到床头的患者名牌上。

  

  季杭虽然刚从极度的震惊和愤怒中抽身,但也不至于痴呆到记错住院医告诉他的患者信息。他又看了眼——床号、年龄、姓名,都没有错。

  

  而患者情况,好得很。

  

  季杭按灭笔灯,才要离开,正好撞上风风火火推来抢救器械的住院医。

  

  “是这个患者?”季杭用下巴指了指床上眼睛瞪得像铜铃的中年患者。

  

  患者的神情十分不自然,显然还没有从被神外主任抓包偷吃鸭锁骨、又被会诊的惊恐中走出来。

  ...

       

  

  

   确认的眼神,再度定格到床头的患者名牌上。

  

  季杭虽然刚从极度的震惊和愤怒中抽身,但也不至于痴呆到记错住院医告诉他的患者信息。他又看了眼——床号、年龄、姓名,都没有错。

  

  而患者情况,好得很。

  

  季杭按灭笔灯,才要离开,正好撞上风风火火推来抢救器械的住院医。

  

  “是这个患者?”季杭用下巴指了指床上眼睛瞪得像铜铃的中年患者。

  

  患者的神情十分不自然,显然还没有从被神外主任抓包偷吃鸭锁骨、又被会诊的惊恐中走出来。

  

  住院医打桩似的重重点头,“对!”

  

  季杭冷脸,“你说他瞳孔散大?”

  

  住院医犹豫了半秒,随后自信满满的点头,“对啊……老大了。”

  

  季杭没来得及套白大褂,回家后甚至连鞋都没换就赶来医院。他惴惴不安一路,本想放过行李后抱抱安淮缓和一下身上的锐气,然而席鹤才刚将小朋友哄睡,死活不肯让季杭进屋。

  

  所以此刻,被安寄远的所作所为炸得浑身是刺的季杭身上,根本不存在一丁点属于恒温动物的暖意,他每一秒的注视都在向眼前的年轻大男孩灌输来自西伯利亚的高纯度寒气。

  

  “季……季主任。”住院医被强大的压迫感压得喘息困难,试图打破沉默。

  

  季杭面无表情,“瞳孔散大的定义是什么?”

  

  住院医吓得双腿哆嗦,开启自我怀疑,“不大吗这个?我量了,都有七毫米了……”

  

  “定义。”冷冷两个字摔在地上。

  

  散大和大不过是一字之差,非医学专业的人听上去并无太大区别,可对于一个在神经外科值一线班的住院医师而言,自然不应当是知识盲区。

  

  季杭尽量耐着性子,将自己努力放进一个教学者的身份,“除了大小,还需要满足什么才能被称之为散大?”

  

  男生一抖,结巴着,“还有……还有就是……”

  

  季杭带风的眼神倏地改变方向,扫向床上的患者本人,“叫什么名字?”

  

  患者紧张地拉扯住被子,一板一眼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季杭又道,“双手平举到空中。”

  

  患者乖乖照做。

  

  犀利的视线暂收回来,看向年轻医生时已然不乏严厉,“患者对答如流,听从指令,没有运动缺陷,这像是瞳孔散大的患者应当有的反应吗?”

  

  可怕的沉默再次席卷而来,如狂风暴雨前触手可及的密布乌云,黑压压地向下沉,将这个空间内的所个人包裹住,连隔壁床位酣睡正香的患者都似在睡梦中察觉到了危险,鼾声骤停。

  

  “我……”男生没那么强大的心脏,受不了这压迫感,“对不起,我之前没在其他患者身上见到过这么——这么大的瞳孔……就以为是有、有问题……”

  

  季杭训斥道,“对光反射不做,瞳孔不会看,神经系统评估做不全,你还值什么一线班?你以为你值的是保卫科看门的班吗?!”

  

  男生低着头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招来季主任您,我是打电话给二线的……”

  

  季杭已经在强压着脾气了,若是几年前的他,早都把人连带推来的器械一块儿扔出病区了,可即便是脾气逐渐变好的季杭,也没办法忍受这般学生思维。

  

  “二线是你的上级,不是你的助手!”季杭呵斥,“你的二线难道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情况才需要打电话请示吗?!说的时候你都理解了?”


  男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的抬头,“说过,安老师说,宁可多请示,也不要盲目自信,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连脑子也不带就来上班!!!”

  

  

  

  训斥、教学、布置功课,季杭料理完住院医回办公室的路上,迎面碰上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的萧南齐,一边打哈气一边招呼季杭。

  

  “不是说还得要三四天吗,”萧南齐揉了揉惺忪的眼皮,“怎么提前回来了?”

  

  季杭还是万年不变的冷淡表情,即便面对共事多年的战友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寒暄。不过刚好,他确实有事要问萧南齐。

  

  “张文斌。”季杭念起刚才那个住院医胸牌上的名字,这批孩子刚进来一个多月,其中很多他连照面都没打过,“有印象吗?”

  

  那天被安寄远骂得狗血淋头的男孩,萧南齐当然知道,“怎么了?”

  

  “他定在什么科?”

  

  萧南齐眯眼想了会,才想起来,“风湿免疫。”

  

  季杭诧异,“风湿科的怎么会来神外轮转?”

  

  隔科如隔山,且不说内外科之间相差甚远,风湿免疫尤其偏而精,若是去大内等相关科室还能学到东西,来神外几乎对他毫无帮助,对科室而言,更是投资回报率极低。

  

  萧南齐一副看外星人的模样看向季杭,“风湿科的胡主任你不认识?你觉得那穿金戴银的风格能逃得了去喝茶的命运?不只是他,他们科室简直就要被团灭了。”

  

  季杭神情凝重,这些天各大媒体所宣传的医疗反腐的风头高涨,可季杭多是从新闻中了解到的信息,他也没有在外出差还规律和科室成员保持非正式社交的习惯,并不知道这些调查真实真切地在B大附院上演。

  

  说起来也有些情绪上头,萧南齐摇手抱怨,“这种信息不能发在群里,所以你不知道,很多科室都已经被折腾的连干活的人都没有了,这么多轮转的住院医哪里带的过来。医务处也是一团乱,只能哪里有人教就往哪里塞,还讲什么专业对口,有班上就不错了。张文斌应该也是笔试成绩还可以,才会被分发到这里来的。”

  

  季杭心底思绪万千。贪污受贿,自然该罚。可至少短期内来看,医疗质量确实受到了影响,大众老百姓们仍逃不脱被牵连的命运。况且,这波风还吹在了盛夏,住院医的轮转期刚启动,正是最需要高年资监督和带教的时期。

  

  季杭,“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知道。”萧南齐嘀咕两句,歪着身子往季杭身后张望,却并没有张望到那预期中的小尾巴,“小远呢?没来接你?你看见他的话,让他帮我下一份术后医嘱,三十五床颅内血——”

  

  “自己去下!”刚才分明还好好的,季杭却蓦地变了脸色,灼灼瞪向萧南齐,像个来了脾气的大老虎,“你自己的医嘱自己下!他没空!”

  

  

  【你们就说甜不甜!】

  

  【点彩蛋看可怜巴巴远】

  

  

  

  

云川漫步

《诗菡》

嗡——


嗡——


嗡——


把SLP的修身长裙挂进衣帽间,诗菡卸妆、洗澡,坐在镜子前面,吹干头发。


放在梳妆台一角的手机,从她刚坐下吹头发起,就不断震动。




嗡——


嗡——


嗡——


诗菡正吹头发吹到一半,手指在充满雾气的发梢间穿梭,指尖还是湿的。


她本不想停下,但是手机震个不停。


诗菡吹头发的动作停顿。


她关掉吹风机,轻轻放在桌面,抽出两张面巾纸擦净手,把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筐,拿起手机,打开聊天软件。




只见母亲在家庭群里连着分享了一大堆视频和照片,诗菡把手机上翻到第一张照片点开加载,逐个看完以后,向右滑动,查看下......

嗡——


嗡——


嗡——


把SLP的修身长裙挂进衣帽间,诗菡卸妆、洗澡,坐在镜子前面,吹干头发。


放在梳妆台一角的手机,从她刚坐下吹头发起,就不断震动。




嗡——


嗡——


嗡——


诗菡正吹头发吹到一半,手指在充满雾气的发梢间穿梭,指尖还是湿的。


她本不想停下,但是手机震个不停。


诗菡吹头发的动作停顿。


她关掉吹风机,轻轻放在桌面,抽出两张面巾纸擦净手,把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筐,拿起手机,打开聊天软件。




只见母亲在家庭群里连着分享了一大堆视频和照片,诗菡把手机上翻到第一张照片点开加载,逐个看完以后,向右滑动,查看下一张。


是啊,最小的弟弟,今天满月。


父亲特地放下集团事务,飞去美国,与母亲和弟弟们一同庆祝。


最后一张照片,是一张合照——请摄影师来家里拍摄,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宅邸,母亲怀里抱着刚满月的婴儿坐在椅子上,父亲温柔地望着她和孩子,另有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穿着漂亮的西服站在父亲面前。




那是最后一张,因此诗菡看完以后,轻触屏幕,回归聊天窗口。


毫无防备地,她看到母亲给那张照片的附言,三个字——全家福。




家庭群里一片喜气洋洋,亲戚们纷纷夸赞小朋友好漂亮,羡慕一家人真甜蜜。




母亲应该是无心的,她只是想表达和丈夫一起迎接新生命的喜悦。


家里的亲戚们更加是无心的,他们只是想礼貌表达祝福。




但是——恩,全家福。


似乎没有一个人想起,这张照片并不能称为全家福,因为——这个家里还有一位长女。




诗菡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家里的独生女,直到高二那年,母亲突然去美国,然后她有了第一个弟弟。


两年后,她又有了第二个弟弟。




诗菡沉默了好几秒,然后在群内若无其事地回复道:小朋友肉乎乎的好可爱,眼睛真好看。





她回复完,像是下意识逃避似的,按灭手机屏幕,手机放到桌面上,重新开始吹头发。




嗡——


很快,手机又震动一次,提示收到一条新信息,但是提示页面不显示信息内容。


诗菡以为,又是爸妈分享了弟弟的新视频,她看看湿漉漉的手指,犹豫一秒,还是抽出纸巾擦干手,解锁屏幕。





文仔:“我憋了一晚上还是想告诉你,最开心的事情,是加到女神的好友了!”


附加一个小狗傻乐的表情包。





与此同时,母亲果然还在往家庭群里分享各种角度的婴儿照片,无人注意诗菡回复的这一条。





诗菡从家庭群的聊天界面切回文仔的聊天界面,回复道:不用叫我女神,叫名字就好。





文仔:真的可以吗!


文仔:诗菡学姐您人真好!


附加另一个小狗傻乐的表情包。





其实诗菡想说,也不用叫我“学姐”,叫名字“诗菡”就好。


她犹豫着,想着要如何回复,只见卢奕文已经率先发来消息。




文仔发来一张聊天记录截图。


文仔:听您说很喜欢我家乡的粉藕,我让老家的朋友给我寄了一些新鲜粉藕和嫩莲蓬,等寄到了我拿给诗菡学姐呀!





诗菡愣了一下。


那天晚上,是她与卢奕文第一次见面,她原本只是带卢奕文在 Lumière简单参观,却不知不觉聊了很久。


其实她是在聊天期间听说卢奕文的家乡后,随口夸赞他家乡出产的粉藕很出名,自己也很喜欢。



她习惯了各种社交场合,把互相称赞当作社交礼仪的一部分。





但就有那样一个人,会把你随口说的话当真。


他会很用心地,去对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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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女神眷顾每一个人,她总会在不经意间点亮你的生活。



有时,是通过一个可爱的小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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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蛋泥

淋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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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回来看彩蛋,但也不要先看彩蛋。

  

要求还怪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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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回来看彩蛋,但也不要先看彩蛋。

  

要求还怪复杂的

  


米酒蛋泥

淋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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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高浓度的小甜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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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高浓度的小甜蛋

  

  

  

与山

【逢场作趣】31

【“你是我走投无路时不得不选择的下下策,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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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肆抱着枕头趴在靠近床边的地方,脸上隐约可见凌乱泪痕,身后颜色斑驳,小臂上全是齿痕。

  他伤得重,力竭而眠依旧睡不安稳,呼吸时而舒缓时而紧促,冷汗一身接一身地出。


  江铭鸿面色凝重坐在床边,看过伤处便不敢再碰,将手放在少年背上很轻地拍。

  男人身形优越,有着足够宽厚的肩膀和足够有力的手臂,被床边的小灯一照,影子就能将床上的人笼罩个七七八八。

  而他眉目低垂,宽松的睡衣随着手上的动作小幅度摆动,每个角度都柔软。


  江赏放空般注视着这一切,突然想...


【“你是我走投无路时不得不选择的下下策,仅此而已。”】


—————————正文分割—————————

  

  江肆抱着枕头趴在靠近床边的地方,脸上隐约可见凌乱泪痕,身后颜色斑驳,小臂上全是齿痕。

  他伤得重,力竭而眠依旧睡不安稳,呼吸时而舒缓时而紧促,冷汗一身接一身地出。


  江铭鸿面色凝重坐在床边,看过伤处便不敢再碰,将手放在少年背上很轻地拍。

  男人身形优越,有着足够宽厚的肩膀和足够有力的手臂,被床边的小灯一照,影子就能将床上的人笼罩个七七八八。

  而他眉目低垂,宽松的睡衣随着手上的动作小幅度摆动,每个角度都柔软。


  江赏放空般注视着这一切,突然想到小时候看过的纪录片:

  鹰将自己的幼崽扔下悬崖,又在风雨突降时果断展开双翅,将尚且无法独立的雏鸟护在羽翼之下。


  胸中麻木已久的某处没由来疼了一瞬,时间很短,仿佛只是不小心撞到针尖,很快就弹开了。

  江赏神色微怔,低头很轻地闭了下眼。


  接着,他重拾淡漠,再次抬眼望向屋内——

  江肆大概又在梦魇,不哭不闹不呓语,却会无意识地绷紧全身肌肉,四肢本能蜷缩。

  看到这些,本就懊恼的江铭鸿显然更心疼了,赶忙将手搭在儿子身侧将人揽近了些,又用空着的手拢住江肆不住收紧的指尖,放在掌心十分小心地揉。

  男人细致且耐心,安抚后又去检查少年前额的温度。


  江赏松了口气,疲惫却欣慰,心想至少不用再担心江铭鸿会让江肆害怕了。

  至于更深更细节的东西,江赏不愿意想,也懒得想。


  时间被父子相处的温馨画面拉至很长,江赏面无表情靠在走廊,没有错过屋内画面的任何一帧。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没几分钟,江铭鸿替江肆掖好被角,放轻脚步走了出来。

  在卧室门口同一脸云淡风轻的江赏无声对视良久,几次欲言又止。


  江赏颇有耐性坦然回望,难得没有转身就走,也没主动开口——他很累,既没有精力在这样一个深夜跟江铭鸿夹枪带棒地顶嘴,也没有兴致去指望江铭鸿跟他掏心掏肺。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不期待、也不惧怕江铭鸿说任何一句话。

  无论是“谢谢”“晚安”还是“我们聊聊”。


  “饿吗?”

  漫长堪比一个世纪的沉默最终由江铭鸿打破:

  “要不要吃宵夜?”


  热气腾腾的滑蛋牛肉粥咸香浓郁,每一口都暖得恰到好处。

  江赏心安理得埋头吃饭,手边还有一碟刚烤好的蔬菜小饼,卖相极佳。


  江铭鸿坐在他对面,眼神柔软无奈,好半天才问出一句很没水平的“好不好吃”。

  “好吃。”江赏在这方面向来客观,闻言诚实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回来。”江铭鸿赶忙接话,语气有不甚明显的拘谨,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不用,我自己会做。”

  然而江赏不肯卖他哪怕一丁点面子:“我做的也很好吃。”

  本就惨淡的气氛再度降温,同二人以往的每一次交流一样,隐隐搅着一股火药味。


  “行。”江铭鸿叹了口气。

  “之前在医院是我不好,不该对你乱发脾气,说的话有点难听。”

  温情的话题没有出路,于是男人干巴巴地换了硬核话题:

  “我向你道歉。”


  “哦,好。”江赏掀起眼帘看他一眼,“知道了。”


  “但是你…小赏,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儿子寡淡的反应令人无所适从,江铭鸿搓搓指尖,没忍住继续说道:“怎么能那么跟爷爷说话?是,你讨厌我,恨我,不愿意跟我有太多接触,我都…能理解。”

  “但是你不该因此中伤无辜的人。”

  男人拧眉,想起当日父亲的情况仍在后怕,不刻意营造父慈子孝的氛围表达反而流畅:

  “爷爷的心脏病多少年都没犯过了,一直控制得很好,那天还是他生日,你……”


  “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以为对面是你。”

  江赏没心情听江铭鸿数落人的车轱辘话,嗓音淡淡径直打断:

  “没听清对面声音就输出是我不对,但是江总,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连自己的手机都看不住。”

  他嘲讽地眯了下眼,放下碗看向江铭鸿:

  “另外希望你不要忘了,打从一开始我对寿宴的态度就是拒绝,三番五次来我这里碰钉子的人是你,不识抬举的人也是你。”


  “你们那一大家子人,我见过面的,一只手就能数出来。”

  夜色浓重,衬得偌大的餐厅愈发空荡,以至于江赏随便说几句话都显得刺耳:

  “请问你究竟有什么理由要我非去不可。”


  “我们家对你有愧,是爷爷奶奶真的想见你。”

  江赏说话一如既往地不客气,江铭鸿本能不悦,却依旧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让自己态度稳定:

  “小赏,你知道的,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你的存在,根本就不会让你在外面吃那么多年苦。”

  “现在你回了家,两位老人只是想跟你多亲近亲近,再多了解你一点。”

  

  换做往常,江赏这时候就该掀桌子了——江铭鸿过惯了说一不二、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字句之间满是上位者想当然的傲慢,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与母亲的需求和立场。

  仿佛在他眼中,江赏之所以会如此抵触这个家,只是因为早些年未被认回,且因此过了太多的苦日子。


  但是江赏今天没有掀桌子的力气。

  

  “江总,跟您相认之前,我的生活一直挺好的。”

  他没什么脾气安静垂眼,端起碗搅了搅里面的粥:

  “要不是我妈后来治病真的需要钱,我也永远不会过来认你。”


  六年前。


  江铭鸿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中,不动声色打量着面前身穿校服,眉眼与自己五分相似的清瘦少年,眸中满是审视:

  “你说什么?你是我儿子?”


  “是不是去做个亲子鉴定就知道了。”

  在他对面,不到十六岁的江赏隔着办公桌同他对视,开门见山:

  “如果结果证明不是,那么我向您道歉,怎么赔偿您说了算。”


  “如果结果证明我的确是您的骨肉——”

  “那么我希望您能立刻肩负起做父亲的责任。”


  “我妈妈病了,急需用钱。”


  “说实话,江总。”

  粥已经不烫了,剩下颜色漂亮的小半碗,看上去依旧可口:

  “我认你就是为了找你要钱。”

  江赏平静说道,端起碗准备继续吃:

  “你是我当年走投无路时不得不选择的下下策,仅此而已。”


  “江赏!”

  江铭鸿连名带姓低斥一声,胸膛剧烈起伏:

  “你说话不要太过分。”

  他用力攥了一下拳头用以克制情绪,看得出想拍桌子又忍住了:

  “我承认,之前没能履行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但那……那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啊。”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以后,我有怠慢过你们母子吗。”

  男人低声发问,说话时身体无意识前倾,竟是真的在苦恼:

  “自从知道了你们的情况,我能帮的都帮了,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条件,我竭尽所能。”


  “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我对你什么时候含糊过。”

  江铭鸿用力捏了捏眉心:“没错…当年我荒唐无知欠下风流债,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这些我都认。”


  “可是小赏,我是真心想补偿你,你…你能不能不要动辄把我当敌人?”


  “首先,我没有把你当敌人。”

  江赏慢条斯理喝了口粥,抿抿唇说道:

  “你做什么、去哪里、对我怎么样我都不在意,我只是把你当提款机。”

  这话说得直白,成功气得江铭鸿眼前一黑。


  “其次,关于你说的‘竭尽全力帮我妈治病’,和之后的‘对我从来不含糊’,我都看在眼里,也会记在心里。”

  江赏三口两口喝干净粥,起身去厨房刷碗:

  “单论这些,我很感谢你,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一样。”

  

  “可是江总,它们也都是你应该做的。”

  任何一个人犯了错都需要补偿,更何况这些物质层面的东西对江铭鸿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你现在似乎想拿它向我邀功?还是说你在用它威胁我,警告我既然吃了你的拿了你的,就要学会适当低头,懂得向你服软?”

  清浅嗓音被水流声遮盖,于是江赏漫不经心提高几分音量: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了。”


  “江总,我妈怀孕时你知不知道?是不是你给钱让她打胎、给完钱就不闻不问了?”

  “这之后呢,你有关注过她吗?有没有想过打胎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怎样的影响,又有没有想过万一她没有打胎,一个人生下孩子需要承受多少非议、咽下多少辛苦和委屈?”


  江铭鸿板着脸沉默下来。


  “你都没有。”

  江赏甩了甩手上的水,替江铭鸿作出回答:

  “你在明知道她已经怀孕的情况下,依然只拿出一笔钱,让她去打胎。”

  “甚至因为你身边的莺莺燕燕太多,事后你可能都想不起当年还有这样一档事。”


  “我承认,知道我的存在后你没有逃避任何责任,这些年对我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手上的水自然晾干,江赏不想回去跟江铭鸿面对面,就背靠中岛台舒服一站:

  “但很遗憾,江总,我记仇。”


  “我可以尽量跟你相安无事,但我不会原谅你当年的所作所为,至少现在不会。”

  他说得笃定,不卑不亢迎上江铭鸿目光时没有半点躲闪,字字清晰诚恳:

  “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降低对我的期待。”


  “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于你和你的母亲,我真的……很抱歉。”

  旺盛的自我意识到底被良知战胜,江铭鸿败下阵来,先一步避开了江赏的目光:

  “你可以不原谅我,没关系。”


  平心而论,在没有被江赏气到跳脚的情况下,江铭鸿是个优雅又养眼的男人。

  优渥的家庭赐予他不凡的气度,岁月勤加打磨,又让他褪尽一身轻浮,将家庭的责任感稳稳撑了起来。

  配上那张天生风流、一看就适合游戏人间的脸,饶是江赏看他全是负面滤镜,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时刻,他的确气场到位——矛盾、强势却不缺人情味,温柔与严厉通通直白,优缺点一目了然。


  勉强算是个有魅力的王八蛋。


  只可惜,这个人所撑起的家,不是江赏的家。


  时针不知不觉走过半周,江赏打了个呵欠,自认为没什么好说的了,便冲江铭鸿简单点点了下头,就要上楼。

  路过江铭鸿身边时又被他磕磕绊绊叫住。


  “那个……小赏。”

  男人清清嗓子,目光追着江赏走了一小段路:

  “你那个……咳、胳膊上的伤,还疼不疼。”

  “我没想打你,当时情绪太激动…没意识到手里还拿着东西,你要是还疼……就上点药,或者冰箱里有……”


  “不疼,没事。”

  江铭鸿紧张却努力的解释不可不谓不真诚,江赏心下好笑,说话时扫了一眼手臂上的伤:

  “但是打人不是这样打的,你下手太重,有机会最好还是跟小肆谈谈心。”


  “他很害怕,需要来自父亲的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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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彩蛋♡

当许景修得知江赏现在住的房子是江铭鸿买的——


喜欢评论!不介意划线评可以放心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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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蛋泥

淋漓(6)

       

  一定是气话。

  

  是狠话。

  

  是被愤怒冲昏头脑后口不择言的威吓。

  

  安寄远粗喘着气,把一米八的身躯缩成一团,严严实实藏在四方小桌板的庇护下,一双大耳朵耷拉着紧贴脸颊,任何时候都高傲优雅的脖颈曲线狼狈地弯曲着。如果他安寄远有尾巴,那也一定在此刻蜷成了一圈圈,紧紧包裹住自己颤抖的身躯。

  

  可他又不甘心,偏要探出脑袋从下往上死死盯住眼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试图从季杭严肃到僵硬的表情中找出一定点破绽,安寄远不断告诉自己——

  

  这是你血缘至亲的哥哥,是对......

       

  一定是气话。

  

  是狠话。

  

  是被愤怒冲昏头脑后口不择言的威吓。

  

  安寄远粗喘着气,把一米八的身躯缩成一团,严严实实藏在四方小桌板的庇护下,一双大耳朵耷拉着紧贴脸颊,任何时候都高傲优雅的脖颈曲线狼狈地弯曲着。如果他安寄远有尾巴,那也一定在此刻蜷成了一圈圈,紧紧包裹住自己颤抖的身躯。

  

  可他又不甘心,偏要探出脑袋从下往上死死盯住眼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试图从季杭严肃到僵硬的表情中找出一定点破绽,安寄远不断告诉自己——

  

  这是你血缘至亲的哥哥,是对你寄予最高期望的哥哥。这三年多的时间,你们几近朝夕相处。

  

  还不了解这个人吗?

  

  这是他的气话、是狠话、是被愤怒冲昏头脑口不择言的威吓。

  

  不要信。

  

  他拼命说服自己,可偏就控制不住泪水的决堤,滚烫的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月中月长的脸颊,不要命地落,好像这辈子的泪水都在这一刻留光了。

  

  可为什么最亲的人一定要说最狠的话呢?

  

  如果说方才被打得满地打滚的委屈,是隐匿于心底滋滋冒泡的酸味柠檬水,那如今这情绪已经酿成了一股强酸,腐蚀着他的忍耐力。

  

  “我数到三,安寄远,你最好自己出来。”季杭静静回望他,深邃的眼底像是通往时空远端的隧道,他永远可以用对小孩训话的语气,训斥眼前二十六岁的弟弟,“等我来抓你——那你明天就真的别想上台了。”

  

  安寄远崩溃,我这残废样子就能上台了?!

  

  泪水的折射下,安寄远的眸光后面逐渐渗透出朵朵火星,随时间的流逝逐一炸开,他奋力攥紧桌腿,任凭手心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攻击着仅存的理智,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反倒不服气地拧起脖子,恶狠狠瞪了回去。

  

  季杭眼神一冷。

  

  他伸手握住桌沿,猛然向外一拉,谁料原本轻巧的树脂饭桌却像是生根长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季杭这才瞥见安寄远扣在桌腿上泛白的骨节,救命稻草般的,连指甲盖都没有了血色。

  

  季杭眉头骤然蹙紧,高举teng gun,凌厉带风的两下连击,狠狠chou在安寄远的手背上!

  

  teng gun砸在骨头上,光听声音就让人颤栗。

  

  安寄远吃痛地咬紧牙关,汗如雨下,强忍剧痛才逼迫自己没有松手。他真的深刻怀疑自己快要废了。

  

  是以,当xing ju再次被举起,安寄远终于忍不住了,所有情绪都倾倒出来,血红的眼睛向季杭喷火,“你神经病吧安寄杭!你是去出差的还是去吃核废料的?!怎么打人那么疼,说话那么毒!”

  

  

...

  

...

  

...

  

【戳彩蛋,今天不是苦咖啡,至少是茅台拿铁】

  

  

  

与山

【逢场作趣】29

【惩戒的分量。】


—————————全文往下—————————


  “哭够没有。”

  “继续。”

  

  “开门,江总,再不开门我真不客气了。”

  江赏倚在门边,敲门敲得耐心耗尽:

  “江肆,说句话。”


  “我有数,你下楼去。”

  屋内,江铭鸿的回应听不出太多情绪,态度却是妥妥的不容置疑。

  

  江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照着书房门上去就是一脚。


—————————分割线—————————

有彩蛋♡

江赏拿到了药,但是药却是一位名叫“白夺”的人送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周末快乐,抓两个幸运鹅送皮肤自选或者请...


【惩戒的分量。】


—————————全文往下—————————


  “哭够没有。”

  “继续。”

  

  “开门,江总,再不开门我真不客气了。”

  江赏倚在门边,敲门敲得耐心耗尽:

  “江肆,说句话。”


  “我有数,你下楼去。”

  屋内,江铭鸿的回应听不出太多情绪,态度却是妥妥的不容置疑。

  

  江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照着书房门上去就是一脚。



—————————分割线—————————

有彩蛋♡

江赏拿到了药,但是药却是一位名叫“白夺”的人送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周末快乐,抓两个幸运鹅送皮肤自选或者请喝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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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亦

《吹尽狂沙》第十八章带刺的海棠

  凌乐不可控制地后退了两步,越抿越紧的唇暴露了她内心的狼狈。


  卑劣的一角被掀开,她不得不承认,她就是在嫉妒,嫉妒一个原本以为不如自己,实际上却比自己优秀的人。


  她无法面对的是自己的懦弱和平庸,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撕开对方的伤口,想要抓住对方的错处,用对方的寡廉鲜耻来证明自己的光明磊落。


  凌乐咬着唇,红着一双眼一步一步往后退去,那是门的方向。


  察觉到她的动作,盛繁眼神一眯,沉声道,“今天你要是敢踏出房门一步,腿给你打断。”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收凌乐为徒,她不介意提前管教管教,这遇事就逃的毛病,她非得给她掰掰不可。


  凌乐脚步猛地顿住,目光却不...

  凌乐不可控制地后退了两步,越抿越紧的唇暴露了她内心的狼狈。


  卑劣的一角被掀开,她不得不承认,她就是在嫉妒,嫉妒一个原本以为不如自己,实际上却比自己优秀的人。


  她无法面对的是自己的懦弱和平庸,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撕开对方的伤口,想要抓住对方的错处,用对方的寡廉鲜耻来证明自己的光明磊落。


  凌乐咬着唇,红着一双眼一步一步往后退去,那是门的方向。


  察觉到她的动作,盛繁眼神一眯,沉声道,“今天你要是敢踏出房门一步,腿给你打断。”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收凌乐为徒,她不介意提前管教管教,这遇事就逃的毛病,她非得给她掰掰不可。


  凌乐脚步猛地顿住,目光却不敢看向盛繁,之前她自认为没什么天赋,却有一颗诚挚的心,至少品行无失,即便高山不可仰,她也想尝试一下。


  可现在……


  凌果看着两人之间的相处状态,眸光一闪,转移话题道,“盛繁,我饿了。”


  盛繁看向她,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语气却极其严厉,“再直接叫我名字,自己掌嘴。”


  凌果一哂,这人还是这样,对被划为自己所有物的东西,尤其是曾经有过契约关系的人,容不得半点挑衅,霸道得让人……心痒。


  “知道了,学姐~”后面两个字被她拖得有点长,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儿突然收起了爪子,露出柔软的肚皮在向主人撒娇。


  盛繁:“……”


  她突然感觉现场的气氛有些割裂,一面乌云压顶,一面风和日丽,有人砸下一块巨石,将别人的心海搅得天翻地覆,自己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可真的没事吗?以她对凌果的了解,心里越压抑着什么,就会越装得风平浪静。


  当年央美学生会就有一则传闻,说她和凌果,一个看似十里春风,实则绵里藏针,一个表面相安无事,内里却藏着海啸山崩。


  当年她听后嗤之以鼻,后来想想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儿。


  凌果这个人,非常擅长压抑自己的情绪,也非常擅长释放自己的情绪,比如……发疯,而且发起疯来完全不在乎世人的眼光。

盛繁的威慑是成功的,可也仅仅如此了,私心被揭穿的难堪,让凌乐觉得既丢人,又无所适从,她站在原地,勾着头,动也未动。


  她现在不想面对任何人。


  盛繁扫了她一眼,起身,“既然喜欢站,那就好好站着,自己反思,一会儿我要听陈述。”


  凌乐唇咬得更紧了。


  路过凌果的时候,盛繁还是忍不住捂了捂眼睛,欲言又止道,“你……把睡衣给我换了,这是我才穿过的,还没洗。”


  凌果勾唇一笑,“无妨,我不嫌脏,而且……”


  她抬起袖子嗅了嗅,意味深长道,“而且味道很好闻。”


  盛繁面无表情地走向厨房,和凌果这丫的打嘴炮,总有一天会被气死。


  此时此刻的盛繁完全没想过其他可能,因为她们之间这种对话已经成常态。


  望着盛繁的背影,凌果唇角微勾,霎时铅华销尽,璀璨生辉。


  盛繁这个人,严厉时恨不得此生都没遇见过,可对人好起来,又觉得能遇上她是三生之幸。就像现在,她不过随口说的一个转移话题的借口,可盛繁却当了真。


  客厅里只剩下凌果和凌乐两人,气氛一时间变得粘稠,凌乐觉得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脚尖悄悄往后挪了一点。


  凌果看着她,嗤了一声,“出息!”


  凌乐不动了,默不吭声地盯着地面,眼睛却红了一圈。


  委屈、难堪、无地自容,各种情绪交织,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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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过渡章,下一章,咱们先拿谁开刀呢?凌果还是凌乐?


后半部分在彩蛋,粮票以上继续解锁。


虽然看到解锁我很高兴,但看到评论会更高兴,一高兴说不定写文的速度就会提升?😌😌


小鸢儿

叛逆番外 那三年 分离10 (齐修格视角)


奢华星级饭店房间

居中的大床卝上,褥被凌乱,床帷间隐约可见一赤卝果的女子形体,一头浓密卷曲的黑发披散在其全卝裸的白卝皙后背上,十分性卝感。

女子已然熟睡,空气中有一股浓郁的欢卝爱余韵,久未散去。  

  

齐修格身着交领睡袍,坐在套房客厅内,他拿着加了冰块的烈酒,徐徐啜饮,深夜,纵然刚经历一场非常激烈的床卝上活动,该心满意足的时刻,他却毫无睡意。

掩面痛哭的狼狈,已经不会在他身上重现。


齐修格做事只向前看,如果楚思凛已经注定不会回头,那他能够做的:便是接受现实,抛开过去。

只是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齐修格无法入睡,夜晚的寂寥会扩大内心深处的伤口,使人容易记起往事。......



奢华星级饭店房间

居中的大床卝上,褥被凌乱,床帷间隐约可见一赤卝果的女子形体,一头浓密卷曲的黑发披散在其全卝裸的白卝皙后背上,十分性卝感。

女子已然熟睡,空气中有一股浓郁的欢卝爱余韵,久未散去。  

  

齐修格身着交领睡袍,坐在套房客厅内,他拿着加了冰块的烈酒,徐徐啜饮,深夜,纵然刚经历一场非常激烈的床卝上活动,该心满意足的时刻,他却毫无睡意。

掩面痛哭的狼狈,已经不会在他身上重现。


齐修格做事只向前看,如果楚思凛已经注定不会回头,那他能够做的:便是接受现实,抛开过去。

只是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齐修格无法入睡,夜晚的寂寥会扩大内心深处的伤口,使人容易记起往事。


纵然理智如齐修格,亦会忍不住去想:如果现在躺在床卝上的是思凛,那该是多美好的场景。我不会孤身一人独坐于此,我可以尽情的亲他抱他,看着他睡去。明天早晨醒来我逗逗他与他说话,以往清晨扰他思凛总嫌吵,半睡半醒的神态十分可爱……


如今要再见一回清晨时思凛微怒的神色,听他说一句「哥你别亲……让我睡会。」都已不可能,今生再见不着……。

齐修格稍一细想,便觉心如刀割,他不愿意再痛哭,然而心伤的眼泪,依然酝湿了眼角。

可思绪一旦出笼,便纷至沓来,无法停歇。

如果思凛没有走……

两个人可以一齐共进早餐,待思凛心情好了,还可以拐带这小朋友到办公室陪同处理公卝务……


夜晚到来时,他会洗好澡坐在自己卧室里,看看书本杂卝志,看看电视节目,有时候甚至会看幼稚的漫画卡通,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齐修格只希望自己忙碌了一天,回家时可以看见楚思凛的人。就算思凛什么都不做,但是可以看见他亲亲他抱抱他,对疲惫的修格来说,便是最大的抚慰。思凛就算闹个脾气,不拿身体赌气的话,齐修格总是愿意哄他的;闹得过了打几下,再哄,有时候打疼了哄不下来,亲几下思凛被亲笑了,明明眼睛里还带着疼哭的泪水,偏偏就是笑了。


这个男孩儿有多么爱我啊!每当这时候,齐修格就在心里感叹。

他自豪得意,又高兴得要命。

捧着思凛更像捧着稀罕的珍珠宝石,什么事都要护他周全,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喀坏了。

不过楚思凛毕竟不是珍珠也不是宝石,捧着捧着摔在地上,他自己把宝贝砸了。


所以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可能拉着他的手,在城堡里随意散步。

走一段路,要就寝时一起回房, 最爱的他会在我怀里沉睡,明晨依然在我怀里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生命终结的那天。

这样的美好愿景已不可能实现。

齐修格喝干杯中烈酒,酒能解愁,但喝得再多亦解不开现实的死局,排解不开他心头的闷痛。


楚思凛个性决绝,他一走,便是永别。

明晨醒来,往后无数个日日夜夜,都不会再有楚思凛,自己还是早些接受这事实为好。

齐修格凝视窗外漆黑长夜,冷静替自己再倒一杯酒,一饮而尽。


如果,我不放他走……那座与世隔绝的小岛,早已安排妥当。人力部署、警备系统,看守小岛的人选也已物色,齐修格找的看守者相当可靠,一关进去,楚思凛此生插翅难飞。

齐修格对酒杯微笑,似乎在问自己:舍不舍得毁了他?


  ************

隔日清晨

齐修格带着宿醉醒来,美貌性感的模特儿搂着被子过来吻他,半裸的酥胸蹭在脸上,亲吻落在他清晨未刮的胡渣之上,如此挑逗并未点燃齐修格一点热情,相反的让修格感到十分厌烦,他瞬间冷下了脸色。

黑发模特成熟妩媚,人情经历颇多,当下也不恼,拥着被子退开到一侧,只笑道:「齐先生想着谁呢?」


齐修格的情绪只有一瞬间外露,几秒后当即恢复正常,笑道:「喝了点酒,清晨胡涂。」

他不羞辱女伴,但也没义务哄她,当下拿起自己外套,搭在肩上转身走人。

至于知情识趣的美貌女伴,自然有齐先生的助理负责安抚。


齐修格整饬好自己,到集团总部工作。

一进办公室,助理ZOE捧来了他私人手机,放在桌上,并未多言。

近来齐修格情绪不佳,以往自己随身带的的私人手机也交给助理帮忙接听,齐修格拿过手机,划开页面,看见了昨天傍晚七点多的一通未接来电。

手机号码他熟得不能再熟,楚思凛。


齐修格心里一阵绞痛,分手后思凛打来,上回是打给思观说餐厅红利退回,这次打来真不知是何用意。

依照修格对楚思凛的了解,怕是来说明要把两三处房产归还的可能性大些,纵是齐修格,亦不愿意接这种电话。

过午之后,齐修格拿出手机,注视良久,回拨了那通未接来电。

电话那头,处于关机状态,没有回应。


齐修格放下手机,抬头看窗外晴空朗朗,碧蓝一片。

内心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是否,还要继续找他?

找到了,关起来,楚思凛无法抵抗;齐修格甚至笃定:最终思凛会在自己的怀中屈服,只要日夜下功夫,思凛必定无法拒绝。


就算他逃出去了,依照他的个性,也不会报警让自己身陷囹圄。

楚思凛的心,非常柔软。

伤害一个这么爱你的人,齐修格,你做得到吗?你舍得吗?


  

PS:这个我发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合集没有

偶然翻到稿子再发一次

米酒蛋泥

淋漓(4)


  安寄远头一次感受到灵魂被抽空是什么感觉。

  

  好像从脑尖贯穿到脚底的一根筋络被挑起、抽出,连带心跳呼吸所有自主神经反应都僵停了。

  

  而在他试图从剧烈的震惊中走出来的时间里,季杭已经大步流星向他的方向走来。

  

  越近,这不堪的画面便越清晰。

  

  “轰隆——”

  

  身后的雷声骤击,响彻苍穹。

  

  挺拔修长的双腿在西裤的包裹下更显坚毅,季杭仅仅站定在安寄远跟前,一动不动,便已然让安寄远感到氧气稀薄,排山倒海的压迫感轰然席卷。

  

  更何况,下一秒,季杭直接向安寄远摊开了手掌。

  

  安寄远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


  安寄远头一次感受到灵魂被抽空是什么感觉。

  

  好像从脑尖贯穿到脚底的一根筋络被挑起、抽出,连带心跳呼吸所有自主神经反应都僵停了。

  

  而在他试图从剧烈的震惊中走出来的时间里,季杭已经大步流星向他的方向走来。

  

  越近,这不堪的画面便越清晰。

  

  “轰隆——”

  

  身后的雷声骤击,响彻苍穹。

  

  挺拔修长的双腿在西裤的包裹下更显坚毅,季杭仅仅站定在安寄远跟前,一动不动,便已然让安寄远感到氧气稀薄,排山倒海的压迫感轰然席卷。

  

  更何况,下一秒,季杭直接向安寄远摊开了手掌。

  

  安寄远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尖锐的针头如一道冰锥抵在静脉上,凉意顺手臂的血脉向上贯通。安寄远强压下在嗓子眼处狂跳不安的心脏,想要叫一声“哥”——

  

  季杭的眼神却蓦地犀利起来!

  

  如有透视功能般,穿透肌理直直射向安寄远的声带,将那句还未说出口的“哥”狠狠打了回去!

  

  安寄远颤抖着、却又不得不,将早已被冷汗打湿的针筒放到季杭手心。

  

  银色的针头在白炽灯和月光的反射下泛出淡淡幽光,季杭用冰冷的眼神扫了一眼注射器中的澄清液体,开口说了这漫长世纪以来的第一句话,“里面是什么?”

  

  “噗通”一声,安寄远直戳戳地跪下了。

  

  季杭的神情凛冽、语气冷漠,每一帧微表情的变动、每一个吐出的字,都让安寄远感到恐惧。

  

  而他眼底的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更让安寄远无地自容。

  

  “安寄远。”季杭单手掐住安寄远下巴,逼迫他向上注视自己的眼睛,每个字都带着一股狠劲,“我再问一遍,这里面是什么?”

  

  “咔”的一声脆响。

  

  紧握的力度太大,针头从注射器接口处被季杭生生压断,锋利的裂口直刺进季杭的指腹,两股猩红的鲜血从拇指侧面缓缓流淌而下。

  

  安寄远难受极了,针尖似是刺在了自己心上。

  

  可他就是哑口,像个无助的哑巴似的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一个音节来。

  

  曾在临床上喊出过无数遍的药名无端卡在嗓子眼,像是被什么黏住了喉咙,怎么都说不出口。安寄远的眼底透出闪烁的绝望,眼眶泛起清晰可见的红。

  

  眼前是他从小敬重、敬畏的哥哥,为了他一句平平无奇的夸奖,可以一连好几个月挑灯夜战。他害怕他生气,更害怕他对自己失望,这种畏惧远比身体上的疼痛来得更加强烈。

  

  安寄远说不出口。

  

  季杭冷冷甩下安寄远独自跪在桌前,径直出门。他阴着脸来到护士站,今天值班的两个护士,一位是刚进科半年不到年轻毕业生,另一位,季杭还隐约记得,大概是和安寄远同时期进入神外的。

  

  不用太多思考,季杭便开口叫道,“王婷,你跟我来。”

  

  小姑娘的心悬着,走路也拖拖沓沓。

  

  刚进季杭办公室,就看见地上的一片狼藉,眼风稍偏,张肩拔背跪在桌前的安寄远便映入眼帘。王婷吓得直驻在门口,不敢靠近,诧异惶恐的神色一点都不带收敛地爬了上来。

  

  季杭顺手打开灯,让她看得更清楚了。

  

  “王婷。”季杭冷冷指向掺血的注射器,“你应该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两行清澈的眼泪骤然滑过脸颊,她不是安寄远乔硕也不是神外的住院医,怎么受得了季杭用这种不容违抗又极为压迫的语声和她说话。

  

  “季主任……季、季主任……”王婷喃喃着后退。

  

  “是什么!”季杭厉声呵道,“说话!”

  

  他不想对女孩子那么凶,一点也不享受这种两句话把对方训哭的感觉,在他既往的执业经历中,甚至从来没有对护士大声说话过。

  

  可此刻的季杭,一点不冷静,也没有成熟男人的绅士风度,情绪和表情管理早都抛掷脑后。

  

  尤其,在比台灯更为清晰的室内灯光照射下,季杭看见了安寄远那因消瘦而愈发锋利的面颊轮廓,心里顿时烧起一股无名火。他更加迫切地、急切地想知道,他最在意的弟弟究竟在往自己身体里打什么东西。

  

  “是……”王婷并不懂季杭的规矩,只是天然的不敢让季杭再问第二遍,颤颤巍巍抖出几个字,“是咪达唑仑,半支咪达唑仑。”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只剩女孩儿急促的呼吸。

  

  咪达唑仑是临床上常用的镇静药物,静脉给药时起效时间迅速,能即刻产生催眠作用,半衰期又很短暂,数小时便能完全代谢,丝毫不会影响醒来后的神志状态。安寄远不过几次的“实验”,便能精准掌握最适合自己的静脉用量,达到高质量又可人工控制时长的睡眠。

  

  “哥……我错了,你别气。”安寄远抬起通红的眼。

  

  他跪得端正,没有因外人的在场表现出分毫扭捏之意,可强大的不安还在安寄远极度疲惫的脸上交叠出层层苍白,血色都被抽干,“不关王婷的事,是我自己偷——”

  

  “啪!”

  

  惊涛骇浪的一巴掌,斜着劈落在安寄远脸上!

  

………

  

………

  

………

  

戳彩蛋

  

戳彩蛋

  

戳彩蛋

  


  

  

米酒蛋泥

淋漓(3)


  

  颜庭安的周身围绕了一圈年轻医生,那清澈憧憬、满怀期冀的眼神便是他们最好的名牌。

  

  “庭安哥。”即便在旁人面前,安寄远对颜庭安也不会有其他称呼。

  

  这声亲昵、以及安寄远在一路小跑中,从凌厉到谦和的转化,让颜庭安仍不住笑得更浓,“最后那个患者挺重的吧。”

  

  安寄远回头瞄了眼,监护仪仍在不断报警,“嗯,脑水肿厉害,颅内压很高,预后不会好。”

  

  “所以我才没带学生们过来观摩教学,”颜庭安抬手帮安寄远理了理被手术帽压扁的头发,“但也错失了一例顶尖的脑室外引流,可要记得给我们心外的小朋友补上。”

  

  安寄远这才将眼神落到颜庭安身后的......


  

  颜庭安的周身围绕了一圈年轻医生,那清澈憧憬、满怀期冀的眼神便是他们最好的名牌。

  

  “庭安哥。”即便在旁人面前,安寄远对颜庭安也不会有其他称呼。

  

  这声亲昵、以及安寄远在一路小跑中,从凌厉到谦和的转化,让颜庭安仍不住笑得更浓,“最后那个患者挺重的吧。”

  

  安寄远回头瞄了眼,监护仪仍在不断报警,“嗯,脑水肿厉害,颅内压很高,预后不会好。”

  

  “所以我才没带学生们过来观摩教学,”颜庭安抬手帮安寄远理了理被手术帽压扁的头发,“但也错失了一例顶尖的脑室外引流,可要记得给我们心外的小朋友补上。”

  

  安寄远这才将眼神落到颜庭安身后的一圈住院医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着嗷嗷待哺的求知欲,和无以掩饰的崇拜。

  

  按照礼节,安寄远理应回复一个浅笑,可他的嘴角竟如何也牵动不起来,只淡淡从喉间“嗯”过一声,“庭安哥安排就是了。”

  

  颜庭安转向他的学生们,介绍中透出不加掩饰的自豪,“这是神经外科的现任住院总,安寄远医生,都记下了哦,他欠你们一个示教版本的脑室外引流。”

  

  一个调皮的女声从人群里响起,“颜老师,您上次不是说让神外季主任示教的吗?”

  

  颜庭安嘴角的弧度更弯了,“别装作不知道季主任是谁。早听见你们议论了。”

  

  这话像是实锤了什么远古的八卦,年轻人之间爆出一阵骚动,“季主任和安医生真是兄弟!这也泰裤辣!”

  

  “兄弟两个都那么帅那么优秀,还在同一个科室,简直比偶像剧还刺激!”

  

  “假的吧?一个都神外主任好多年了,一个才院总,这得相差多少岁啊。”

  

  “你没见过季主任吧?他是B大建院以来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长得帅皮肤也好,说跟你同届都有人信。”

  

  颜庭安笑着,眼底藏不住的宠溺向外溢出,“所以,季主任和安医生不是一回事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操作。”

  

  “没有。”安寄远用很轻的声音实诚地否认,“我还差得远。”

  

  这话是说得不假。如果说安寄远的操作是可以被写进教科书的规范,那季杭的行云流水则会让外行人赏心悦目、内行人叹为观止。原本枯燥、程序化的步骤在他手里就好像精美绝伦的表演,每一毫厘之间的动作都恰到好处。

  

  话虽不假,但不似是安寄远会说的。


  

  

  

  

  时间恰是饭点,颜庭安差遣开住院医们,半邀请半威逼地拉安寄远到食堂,心中的疑虑在安寄远只拿了一小碟番茄炒蛋时更加确凿了。

  

  这可还是那只两天就能把他家冰箱吃空、遁地三尺的小狮子了。

  

  “安寄远。”颜庭安看他额头上大写的不想吃三个大字,掺进两分威慑叫他全名,“你最好是已经想好,怎么和你哥解释。”

  

  “嗯?”像是开启了关键词提示一般,一直沉浸在对抗恶心和反胃之中的安寄远迷蒙着抬起眼。

  

  “你哥走的这一个月你瘦了多少?十斤有吗?”

  

  安寄远面色不太好看,“没称。哥也没吩咐要监测体重啊。”

  

  颜庭安难得动用额头肌肉,蹙着眉头猜测,“是跟小苏吵架了?还是又招惹到哪个患者家属了?”

  

  安寄远从踏进食堂闻到菜味的那一刻,他的胃里便开始翻江倒海,可看颜庭安居然是认真要打探个究竟的架势,也不愿露出马脚,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亡羊补牢地往嘴里硬塞了口饭,“没有,就是天热吃不下。”

  

  颜庭安怎么可能相信,“那是你哥罚你了?还是委屈你了?”

  

  安寄远摇摇头,“又不是小时候。”罚了、委屈了也不会闹脾气了。

  

  “那是工作上碰到什么麻烦了?”

  

  “真没有,”他继续用隔空搪塞季杭的说辞对颜庭安说,“我挺好的。”

  

  颜庭安蓦然收起笑意,“安寄远,我是在关心你,不是审你。”

  

  “我知道。”安寄远答得仓促,很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可颜庭安偏不,直接道,“如果等你哥来问,那就不一定了。”

  

  其实真的没有太大的麻烦,只是安寄远觉得步履都是艰难。

  

  而更让他为难的是,安寄远认为,这些艰难,都是难以启齿的。

  

  烦死了。

  

  安寄远孩子气的在心底念了一遭。

  

  “庭安哥,”他重新抬起头,没有一点小狮子原本的骄傲,倒像是掉队的伙伴,眼底充斥着迷惘和无助,“我哥在做住院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您还有印象吗?”

  

  颜庭安对这个问题感到意外,但他仍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能怎么样?跟头犟牛似的,三天两头得罪人挨板子,还特别有主意,知道我不舍得下狠手收拾他。”

  

  安寄远不过笑笑,没说话,可颜庭安却从对面那颗很深很广的视窗里读出了不安,和少见的卑微。

  

  季杭在任职神经外科住院总医师的那一年,是他开始在全院范围内发光发亮的一年。

  

  从前再优秀,也只在神外的圈子里流传,而总住院需要频繁和其他科室打交道、会诊、协调工作,不出几个月,季杭的各类传说便闻名于医院的角角落落。

  

  去内科会诊时常被怀疑,是不是中途从内科被神外挖墙脚的好苗子,不然怎么会有如此扎实的内科基本功。在影像科偶遇气切脱落的患者,所有影像科主任级别医生都束手无策、焦头烂额时,同样不是普外整外的季杭,就能面不改色地管理气道。连手术室阿姨都知道,那个很高、很帅、不爱说话的年轻人,第一次独立关颅,便创造了神外的时长记录。全院的疑难病例讨论上,大胆发表自己的意见,游刃有余、有理有据地反驳院级领导,听得顾平生只得以血压飙升为由,才得以对抗季杭的宁折不弯。

  

  那时的季杭,是鲜明的、是倔犟的、是热烈的、也是冷酷的,而不管用什么形容词去囊括对他的认知,没有人不曾在说起他时提到——他必然是优秀的。

  

  这些光辉事迹,安寄远一直都是知道的。

  

  安寄远不仅知道,而且,在重新走回季杭圈子的这三年半时间里,这些传说不断刷新着他对这个哥哥的认知和了解,也一次又一次在他内心深处塑起一道信念——他可以做得更好。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

  

  事实上,兵荒马乱、风声鹤唳。

  

  

  

  

  大小形状各异的包裹将季杭围在客厅中间,他蹲在一箱粉粉嫩嫩的桃子前,不禁想起早晨老人家那双黝黑黝黑的手递给他时,局促又小心的模样,哆哆嗦嗦,害怕极了自己会拒绝。

  

  “季主任,这是我今天早上刚摘的桃子,新鲜,我专挑个头儿大的,您带回去吧,给家里人还有科室同事分分。我这桃子从不打农药,您放心吃!”

  

  那时才不到清晨六点。

  

  季杭每次去周边小城市支援,尤其是靠近山区的地方,都会被淳朴的民风感染,大包小包的土特产总是少不了的。不贵重,却承载了当地人一派赤忱温暖的心意,季杭往往都不会拒绝。

  

  颜庭安的电话,就是在季杭正准备打包快递时打来的。季杭从蹲姿起立,站稳后才叫,“师兄,中午好。”

  

  “接那么快,没在医院?”

  

  季杭望了望周围一圈包裹,感觉自己像个带货的代购,“没有,在理东西。我给师兄寄了点蟠桃和蜂蜜,这里的蜂蜜不是养殖的,给小星吃。”

  

  “有空操心小星,不如操心操心你家的大活宝。”

  

  颜庭安口气随轻松,但季杭还是蓦地认真起来,“小远怎么了?惹师兄生气了?”

  

  “没有,我哪能那么容易生气。”颜庭安没给季杭留空,免得他猜疑担心,直截了当,“刚才和他吃饭,小远状态不是很好,瘦了,没吃两口就犯恶心。而且这大夏天,医院空调就是再凉,也没见过他在刷手服外面,还规规整整套一件白大褂的。我是撬不开他嘴,你有空问问他。”

  

  颜庭安的职业敏锐度,俗称第六感,季杭是不可不信的,这让他不禁又想起昨天萧南齐没头没脑的那条微信——安寄远最近那么忙。你啥时候回来。

  

  高冷的季杭当然不会回复这种信息,只是拿着手机腹诽:我回来,你确定他不会更忙吗?

  

  

  

  台风经过B市,飞机在机场上空盘旋了好多圈,等落地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天色完完全全黑了下来,骤雨下在江边显得城市景色璀璨迷离。季杭先到家放行李,随手啃了个苹果就往医院赶。出门时,时钟缓缓指向了十一。

  

  大概,这也算兄弟二人默契的一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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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蛋告诉你小远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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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蛋泥

《安歌》第二十一章(2)

乔硕中午到ICU见到安寄远时,眼睛都还是肿的。


“你能不能让人省心点!”乔硕蹲在护士台侧面,替由于不断爬楼梯而小腿抽筋的安寄远按摩肌肉,“老师又见不到你,你就坐一坐电梯又怎么样了?名牌你都敢摔,电梯不敢坐?什么逻辑!”


乔硕虽说骂得凶,语气里一副莫名其妙,但心里清楚,要安寄远无视他亲哥的命令,难度系数等同于要阿司匹林不钻被窝。


想当初头一次见安寄远时,还觉得两兄弟并无相像,如今再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去,简直就是跟他哥一模一样的死性子。


季杭驾照都失效一个多月了,除非特殊情况天气恶劣,上下班都是跑步,从来不搭乔硕的车。

乔硕还曾检讨过自己的驾驶技术,纠结许久后终于鼓...



乔硕中午到ICU见到安寄远时,眼睛都还是肿的。


“你能不能让人省心点!”乔硕蹲在护士台侧面,替由于不断爬楼梯而小腿抽筋的安寄远按摩肌肉,“老师又见不到你,你就坐一坐电梯又怎么样了?名牌你都敢摔,电梯不敢坐?什么逻辑!”


乔硕虽说骂得凶,语气里一副莫名其妙,但心里清楚,要安寄远无视他亲哥的命令,难度系数等同于要阿司匹林不钻被窝。


想当初头一次见安寄远时,还觉得两兄弟并无相像,如今再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去,简直就是跟他哥一模一样的死性子。


季杭驾照都失效一个多月了,除非特殊情况天气恶劣,上下班都是跑步,从来不搭乔硕的车。

乔硕还曾检讨过自己的驾驶技术,纠结许久后终于鼓起勇气问起,不料只换来平平一句——你以为只有你犯错要受罚吗?




安寄远被乔硕残暴的手法捏得呲牙咧嘴、嘶嘶抽气,小腿不自觉往回缩,又每每都被强行拽回。一阵大汗淋漓后,才逐渐适应了乔硕的力度。


“师兄,你知不知道芬戈莫德停药后反跳综合症?”


乔硕正专心致志,被突如其来掉下的提问砸得满脑袋问号,“什么?什么综合症?”


安寄远一字一顿重复,“芬戈莫德停药后反跳综合症。”


如果说,刚才的疑问还带着稍许师兄包袱,那这次,乔硕是着实一无所知。


芬戈莫德?


听过。


治疗……多发性硬化?



流动在临床一线的药物上万种,没有一个医生可以了解所有的药品和适应症,尤其是这类,单用于一类患者身上、局限性非常强的药剂。更何况,每个医院的神经内外科都有自己主功的病种,B大的专长并非多发性硬化,安寄远进临床以来,遇见的此类病症屈指可数。


安寄远从前觉得季杭吹毛求疵,总要他背少众药物,譬如,他若是不去内分泌科轮转,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使用伊米苷酶治疗高雪氏病的患者。

药物本身虽少众,加起来也足够安寄远产生抵触心理,甚至有时候作为挨家法时计数的规则,更让他深觉这些知识的毫无用武之地。


然而,今天早上在神内门诊遇到的这个药,恰好掉在了他的盲区。


“哦!”乔硕扬起脖子恍然大悟,“好像有听过,多发性硬化这两年新药很多,怎么了?”


安寄远揉着眉毛,小老头似的皱起满脸愁容看乔硕,“那你知道,这个药停药后可能会出现症状反跳吗,平均新增的T2病灶高达九个,停药时要用其他免疫抑制剂衔接吗?”


“神内的很多药物都是这样的,尤其是这些单抗。熟悉就好了。”


乔硕知道,因为他曾经去神内轮转过,但是安寄远不知道。


今天早晨跟钱主任出门诊,神内的专家门诊架构同季杭所在的组不同。季杭喜欢任何检查都亲力亲为,即便带安寄远做教学,也是安寄远问诊写病历,他在旁边搬张小凳坐着听。但在神内,专家门诊的流程就像一个流水线,由住院医做基本的病史采集和体格检查、开具诊疗所需的检查单,最后再有主任医师面诊。


安寄远所在的那个位置,还有一个重要功能,就是解答基本疑虑,并判断是否有必要挂专家号。


那位年轻的二十五岁女性患者,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五年前诊断为多发性硬化后,一直用芬戈莫德维持,没有明显的神经缺陷。近年来一直在备孕,如今有怀孕的可能,来挂号问需不需要停药。

安寄远看着楼道里蜿蜒曲折的队伍,凭借自己熟知这个药物不能在孕期使用的禁忌症,直接告诉患者需要停药,并填写退号单。


所幸,师兄过后问及情况,提起这项退号,才得以及时发现问题。可是,因为没有诊疗记录,找不到患者信息,安寄远只好靠那短暂的面容记忆,亲自跑去门诊大厅的退号处找,一楼到八楼都能退号,他整整跑了半小时,才找到正在排队的患者。


安寄远在神外的时候,极少有这样犯错的机会,通常一个错处堪堪帽尖儿,就被季杭强势地扼制在了萌芽期,并伴以足够长记性的惩罚,和同样带有惩戒意味的弥补性学习。


乔硕也极少看安寄远如此失落的样子,他起身推了下那单薄的肩膀,“今后知道就行了,人不是找回来了吗,别多想。”


安寄远尽量不去想,因为自己短暂的离开岗位,同样出诊的师兄需要为他的错误做出多少调整和协调,可他又是在季杭的熏陶下责任意识极强的孩子,总不希望给别人添麻烦。


“毛阿姨怎么样了?脱机顺利吗?”他抬头,想要从早上的阴影中走出,却不料一脚踏进更深的泥潭。


乔硕眼神躲闪,“嗯,还行吧,预料之中。”


安寄远沉着脸定定看了乔硕足有半分钟,而后果断起立,自己去护士台调来病历。

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坐着读的仔细,自然没有放过ICU作为暗号贴在病历右上角的的黄色圆形贴纸——代表这位患者是一起医务处已经介入调解的纠纷,一旦黄色变为红色,那便是医务处调和失败,患者家属决定起诉。


安寄远没有再跟乔硕说什么,他独自看完近几日的病程,读完昨天的CT报告,又转身向当班的ICU住院医问了几个问题,而后,走到毛阿姨的床边。


那件米色的浅色毛衣,依然垂挂在床头柜的包裹外,以足够警醒的姿态注视着床旁的一切。


安寄远的脑海中,忽然就显现出那日毛阿姨儿子同他在谈话室里动手的模样。那天,男人穿了一件格子的衬衫,外面套着深灰色的针织衫,平时,大概也是个温柔的人吧。


毛阿姨一定很爱他的儿子。


安寄远俯身,将柜面上那张画迹糟糕的字符,轻轻放到毛阿姨枕边。他用指腹滑过妇女沉睡中紧缩的眉毛。


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出了病房。






那一天,是全院的年会。


过去的一周,神外出现了季节性的高峰。由于即将要步入新年假期,期间几乎不会有择期手术,所以常规手术通常都会被挤压进休假前的这段时间。

外加冬季严寒,颅脑出血等急性病变也层出不穷,连续的高强度工作毫不意外得在季杭脸上镀上了一层黑眼圈。


这个时间点,安寄远的离开,是雪上加霜的。


可是,座无虚席的年会现场,他依然受欢迎——不论在神内还是神外、不论他今天门诊时差点酿下大错、不论他在给科室带来一场纠纷后转身拍屁股走人。


这些,都抵不过他的姓氏。


“小安啊,在神内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说话的是前来敬酒的医教处吴主任,安寄远的调科申请,就是由他亲自审批办理的。


安寄远长成于世家,自小需要出席的社交场合数不胜数,对于常用的社交礼仪更是信手拈来。虽说也受中医文化熏陶,但毕竟现代社会的交际离不开酒桌,又是被安笙视为继承人培养,自然对此类应酬游刃有余。


敏锐的目光轻扫过吴主任酒杯,安寄远拎起盘前的分酒器,将那透亮的红酒加至比吴主任手中液面高出一公分的位置,而后款款起身。


安寄远站姿挺拔,颔首致意,“吴主任客气,神内老师们都对我很照顾,有劳您关心。是小辈没规矩了,还要您亲自屈驾慰问,应当是我向您敬酒才对。我先干了,主任随意。”


说罢,仰头便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他这一番话说得不缓不急、恭敬有礼,不论是仪态或语气都恰到好处,即符合下级医生的谦卑,又不输世家公子的傲骨。同他平日里面对患者的状态,天差地别。


吴主任随口一饮,笑道,“客气客气。今天这桌都是你们神内的顶梁柱啊,你好好照顾老师们,一年到头大家都不容易,辛苦了辛苦了。”


安寄远不动声色,“吴主任放心,我给您添点酒吧?”


吴主任旋即用手掌掩起杯口,“不了不了,你们玩你们玩。”


既然起了身,安寄远便也不坐下了。俯身提起圆桌上的醒酒器,沿桌走了一圈替各个席位斟酒,又拿了自己的杯具逐一敬过。



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他们一个个口中都满是对安寄远的赞扬和期许,从那被酒精浸迷的眼神里透出伪善笑意,不断攀升的气氛下,更免不了一些熟能辨真假的过分玩笑、虚伪承诺。


这一切,都被远处的那双泛红眼眸,紧紧注视着。


安寄远的酒量并不算差,可奈何,他今天心情极差。


“哪能不习惯?神内的老师都知识渊博、能力出众,对我又那么有耐心。科室氛围随和友爱,我都快不想下班了。”


事实,根本不像他嘴里说的这样美丽。


安寄远一点儿都不开心。


当一次人人皱眉的高难度腰穿一针命中时,安寄远会下意识回头,期待那双同样满含笑意和肯定的目光。他想要骄傲地告诉他,我不再是那个刺穿皮肤时手会发抖的小医生了。可是,他的身后,没有人。


当因为学识不精而犯错闯祸时,安寄远竭力弥补、勇于担责,他向患者道歉,向师兄道歉,向老师道歉。他的诚恳同样换来真挚的理解和包容,换来满怀的笑脸和安慰,没有教训,没有挑剔,更没有苛刻的惩罚。同样,没有人会为他的学识不精而着急,没有人会替他的莽撞举动而操心。


安寄远一点儿都不开心。


甚至,很难过。


“你的酒杯,可以放下了。”季杭清澈浑厚的嗓音,缓缓流淌进杯盘狼藉的神内席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寒潮,酒桌上温度骤降。


安寄远没说话。


眼睛却蓦地红了,他绷紧眼眶,定定回头,坦然对视。



你知不知道,我很难过。




一时间,火光四起。


立刻便有敏锐的交际达人从席间而起,上前解围,“季主任来了啊,我们主任刚还说要去敬酒呢,小秦啊,去给季主任拿个新的酒杯来。”


兄弟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可安寄远手中的杯子也不曾放下。直到那被使唤去拿杯子的年轻人小跑回来,季杭才从那炸毛炸得颤颤巍巍的狮子身上挪开视线,“我今晚三线班,不能喝。”


继而,他回过头来,对安寄远再一次沉声重复,“把杯子放下。”


小狮子的眼睛红红的,睫毛根部带着点黏糊糊的湿气。


然而,安寄远听罢,却顿然展开笑颜,笑得露出整整齐齐的一排牙,他朗声招待道,“季主任,我敬您啊。”


季杭眉头深锁,刚要说什么,被气喘吁吁跑来的工作人员截断话头,“哎哟可算找到了,下个节目到您了,季主任赶紧的,跟我来!”



灯光调暗,洁白的投影幕布被放下。季杭的节目,让在座的医护都多少有些苦笑不得——


“大家可能也多少有耳闻,最近我们科室出了一起转运患者时的电梯故障,希望这个电梯安全的宣传片,可以帮到大家,至少以后遇到类似状况,应当保持镇定,确保自身安全。”


宣传片的主角是季杭自己,他同后勤部商量,模拟被锁入电梯的场景,然后做出一系列“正确”与“错误”的举动——应当呼叫警铃、保存手机电量、按满楼层键、耐心等待;不应当试图扒开电梯门、爬出天窗、原地蹦跳、摇晃电梯。


看似无趣的宣传片,因为向来一本正经的季主任出境,而平添出许多乐趣,宴会厅内的气氛融洽和谐,时而伴随起伏的笑声——直到,舞台上的季杭铁青着脸色往台下走去。


所到之处,就好像连时空都被沉冷的气场压扁了,静谧无声。


季杭的目的地很明确,稳健的步伐,毫无停顿地朝独自灌闷酒的安寄远走去,如果他没有数错,那已经是安寄远今晚第九次将500毫升的分酒器灌满了。


这一次,季杭没有耐心再好声规劝。


他径直伸手,从身后摁下安寄远端起酒杯的手腕,冰冷的五指坚定有力。


视线模糊的双眼,像是花了好几秒才得以聚焦,安寄远看向那骨节分明的指骨,而后——


“别管我!!!”


安寄远是坐着的,季杭则站在他斜后方的位置。他奋力扭身挣扎,想要挣脱擒制,被握住的手臂带着一股蛮力向后甩去,顺着那强劲的惯性,挟风的掌背狠狠落到季杭脸上!


啪!


清脆而响亮。


整个宴会厅骤然鸦雀无声。



混沌的大脑像是被抛入一潭清水,姗姗来迟的理智才缓慢爬上安寄远的思绪。


画面有两秒的绝对静止。


!!!


我是谁!我在哪儿?!


我干了什么?!!!


我靠我是疯了吧!!!


安寄远的内心像是爆发了十级地震,他霍然起身,却双腿发软,踉跄狼狈,实木的座椅被他一惊一乍的动作推出好远,所有的酒精作用在那一刻消失殆尽。


他的瞳孔都在震动,错乱的慌张惶恐写满每一个毛孔,根本不敢去看季杭微红的脸颊。


安寄远从来没对哥哥做过这般犯上作乱、罪大恶极、大逆不道的举动。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更是旁若无人,他唰得后退半步,“扑咚”一声直直跪在季杭面前,打翻的红酒瞬间浸湿那深色的裤腿。


那一刻的宴会厅,连空气都是凝固的。


“醉得都站不稳了!还要喝!”季杭却根本没有留给大家揣测余地,他即刻上前,强势的力道一把将安寄远从地上拽起,在将他跪地请责的举动定义为“站不稳”的同时,用二人视线相交的那零点八秒,狠狠、冷冷瞪了小崽子一眼。


季杭没有松手,直到安寄远站稳,还是拎小鸡似的拎着他的胳膊,扬声对早已目瞪口呆的神内医护们道,“抱歉,小朋友喝酒没轻没重,我先送他回家了。各位老师慢用。”


说完,只淡淡扫了一眼地上被打翻的酒水,安寄远本就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跟弹射座椅似的飞出喉咙,他哆嗦着自己站好,取过桌上的纸巾蹲下身将地板上的红酒擦吸干净,继而小跑着走到会场边扔了纸团。


最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季杭身后走出宴会厅——走得,分明比那头顶端水的杂技演员都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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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们心心念念的一巴掌


彩蛋是:《顾平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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