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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铠生日快乐!五周年啦!🎂...

【🎂祝铠生日快乐!五周年啦!🎂】

“浓郁的淡金光晕在铠的眼中一闪而过,他渐渐闭上双眸,时间宛若在这一刻静止……

当铠再度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间,他的眼眸已然变成耀眼而通透的金黄色,犹如毫无杂质的琥珀,但更像那无可比拟的辉煌烈阳。汹涌的太阳力量波动,从铠身上彻底爆发开来。

这双金色的瞳孔,仿佛能震慑到世间的所有生灵,任何与其对视者,都不过是僭越……”

——王者同人小说【寒星2】剧情预告图🌟

(也是我和昭昭劳斯@昭昭 送给寒星铠爹的生贺图!画得太好了!!!)


🎂再次祝铠爹生日快乐!🎂

💗金眸铠爹够不够帅?诶嘿!❤️


P.S:东皇太一,你凉啦!(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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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的淡金光晕在铠的眼中一闪而过,他渐渐闭上双眸,时间宛若在这一刻静止……

当铠再度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间,他的眼眸已然变成耀眼而通透的金黄色,犹如毫无杂质的琥珀,但更像那无可比拟的辉煌烈阳。汹涌的太阳力量波动,从铠身上彻底爆发开来。

这双金色的瞳孔,仿佛能震慑到世间的所有生灵,任何与其对视者,都不过是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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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藥
画了伊索尔德马库斯 太喜欢这次...

画了伊索尔德&马库斯

太喜欢这次版本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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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仪Shirley

生理期小插曲(辛亚)

隗辛×亚当,突然血崩的隗辛+贴心男友亚当+懵逼单纯琥珀,闺蜜全程客串。


在浮岗市方圆四百公里来回穿梭的最后一个夜晚,隗辛和琥珀又找了一个小旅馆休整。

隗辛正要躺下休息,突然感觉小腹一阵酸痛。


对曾经徒手接烧红钢管,战场上自断一臂,被奥格斯剥离过血肉的隗辛来说,这痛觉几乎是微不足道了,她漫不经心地想,A级血肉再生后遗症?刚才喝的营养液过期了?

不对……下身传来熟悉又陌生的温热感……这是——


隗辛张大嘴巴。她都快忘记她还是个会来月经的女性了!


好家伙!怪不得前几天听奥格斯几句话,她就愤怒得不太正常呢。


隗辛神情古怪地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怕在床...


隗辛×亚当,突然血崩的隗辛+贴心男友亚当+懵逼单纯琥珀,闺蜜全程客串。




在浮岗市方圆四百公里来回穿梭的最后一个夜晚,隗辛和琥珀又找了一个小旅馆休整。

隗辛正要躺下休息,突然感觉小腹一阵酸痛。


对曾经徒手接烧红钢管,战场上自断一臂,被奥格斯剥离过血肉的隗辛来说,这痛觉几乎是微不足道了,她漫不经心地想,A级血肉再生后遗症?刚才喝的营养液过期了?

不对……下身传来熟悉又陌生的温热感……这是——


隗辛张大嘴巴。她都快忘记她还是个会来月经的女性了!



好家伙!怪不得前几天听奥格斯几句话,她就愤怒得不太正常呢。


隗辛神情古怪地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怕在床单上留下血迹。

她想了想,回忆起自己在游戏开始之前正好送走了一次大姨妈,但游戏开始之后,她穿梭在两个世界之间,殚精竭虑地周旋,发际线岌岌可危,每天都在猝死的边缘反复试探,导致无论是第一世界还是第二世界,她的月经都默契地迟到了。


单独一个世界的时间只过去了一个半月,但在游戏中这个数字变成了两倍,也就是说,隗辛过了三个月没有大姨妈的生活,她已经快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老朋友”。


长期的劳累是会导致姨妈到访不规律的。进入游戏之前,于寒雪就和她吐槽,高考之前于寒雪三个月没有来姨妈,家人吓得以为她生病了,高考一结束,立马就一切正常。


当然,以隗辛现在的作息,别说推迟半个月,就算如果有人告诉她,你因为过劳导致直接绝经了,她都能信。



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次姨妈迟来的造访几乎是汹涌澎湃,打定了主意好好地刷一波存在感。隗辛低头一看,感觉血已经浸湿了整条裤腿,好在黑色的战斗服上血迹不明显。

刚换完班负责警戒的琥珀奇怪地看着隗辛,突然眼神一凝,惊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隗辛!你怎么了?怎么流这么多血!”


他焦急地一把拉过隗辛的胳膊,警惕地将她护在身后做出战斗姿态扫视四周。

“……”隗辛无语扶额。她拍了拍琥珀的肩膀:“没事,你让开点,我就是……”话没说完她也看到了自己脚下淌到地板上的血,当场傻眼:“卧槽!”



隗辛只来得及匆匆和琥珀说了一声“我去趟卫生间”,便落荒而逃,几步冲进卫生间“啪”地扣上门,一边“刷刷刷”扯卫生纸和湿巾,一边有点狼狈地在脑海里问亚当:


“这是怎么回事,亚当?我应该是到生理期了,可是出血量突然这么大,之前从来没有过……难道是因为第二世界的身体吗?”


不待回应,她又高声向外喊:“琥珀,快!帮我处理一下外面地板上的血,破坏掉基因信息,然后看看附近有没有女士卫生用品,给我多买一些。”


亚当快速地说:“我想应该是因为你的血肉再生升级了,隗辛。女性月经期出血的原理是,在生理周期内子宫内膜会增厚,并且持续剥落,形成月经,可能血肉再生识别到了它,不断地把剥落的子宫内膜补上,在自身机体下它又持续剥落,导致你一直出血。不过,等生理期影响过去,它恢复正常厚度,大概率不会有问题了。”


隗辛脸色糟糕:“怎么偏偏在关键时刻搞这种意外?这么多血,万一漏在了现场,我的基因信息就泄露了。难道还要打一半和对方说:‘你等等,我去厕所换个卫生巾’吗?”


亚当一时无语,它刚想说话,琥珀疑惑的声音从卫生间外传来:“隗辛,你还好吗?……等等,你说的卫生用品是什么?”


隗辛暴躁地喊:“就是卫生巾!”


琥珀挠挠头,小心地问:“卫生巾又是什么?”


亚当:“……”

隗辛:“……”她忘了,机械黎明应该不会给琥珀教这些。


琥珀的耳边传来“镜子”的声音:“矛头蝮没事,琥珀,你先处理外面的血迹吧。”不知道是不是琥珀的错觉,“镜子”的声音有点奇怪。


“哦,”琥珀提起来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一头雾水地转过去擦地板。




两个大活人,一个是异世界玩家,一个是被当杀手工具培养的人造人,都对这个世界的常识一知半解,无奈的人工智能亚当只好挑起解决问题的重担。


它询问隗辛:“你说的‘卫生巾’是你们世界女性的生理期用品吗?这里的生理期用品只有一种,叫生理棉。你帮我连上外面那个客房服务机器人,我去楼下自动贩卖机拿一些。”

隗辛松了一口气:“但是这样大量的血……能有用吗?”

亚当的机械音里带着令人安定的力量:“不要怕,隗辛。我不知道你的世界里女士卫生用品是怎样的设计,但新型生理棉是这里几年前的科技革新产物,在原有生理棉的基础上做了升级,可以吸收并处理体内一次月经期的所有血量,能够适应任何大幅度运动,并且消除了内置式可能引发的疾病。”


“现在新型生理棉已经是家家户户的必备物品了。它基本可以保障在战斗中你的血不会漏出来,也很舒适,用起来不会有感觉。”


“当然,贫穷一些的人家,只能用得起杂牌或者旧版本的生理棉。好了,拿上来了,你看看。”

话音未落,门外的客房服务机器人滑进了屋子,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隗辛慌忙跳起来,拉上了浴帘,把身体藏在浴帘后面。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内心涌现一股慌乱,想要藏起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


亚当轻声在她脑海里呼唤:“隗辛?”


卫生间里有点暗,掩盖了她脸上不自然的红晕:“谢谢,亚当。进来吧。”


机器人滑进卫生间,从腹部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一个大盒子,拆开,把其中一个小包装从浴帘的缝里递给隗辛,同时开启了清洁模式,转瞬间就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得干干净净,还顺带擦干净了战术长靴的鞋底。


它整理完地面,拿起隗辛放在一旁弄脏的内衣和长裤,喷上专用清洁剂溶解血迹,再用高温蒸汽喷过,极速烘干,很快把它们都变得干净温暖柔软。



而隗辛此刻正拿着条状的生理棉干瞪眼。


她……不会用。


这个东西应该类似于第一世界的卫生棉条,于寒雪之前和隗辛聊天,还极力推荐她尝试,说什么“打开新世界大门”,但隗辛平常不太注意这些,就没放在心上,也就没有用过。


她的印象里,卫生棉条只是电视上一些模糊的广告罢了。




这可怎么办?隗辛皱紧眉头研究手里的小包装。她用手环扫描了一下商品识别码,划着光屏阅读起说明书。


小包装里是一支白色导管,说明书提示,用导管将生理棉推进体内后,特殊材质的生理棉将会自动膨胀并严丝合缝地贴合人体内部,吸收所有经血,吸收量饱和前绝不会漏一丝一毫。


同时,内置的记忆材料会自动测算吸收比率,并显示预计剩余使用时间。

在血量吸收到达80%和预计剩余使用时间不足30分钟时,手环会发出两次提醒,提醒用户及时丢弃生理棉。


用户丢弃时也不用像第一世界一样用线拉出来沾一手血,只需要坐在马桶上,在手环上点个按钮,生理棉就自动掉出来,全智能操作。


生理棉按照不同的流量分小中大和特大四个型号,根据不同人的情况进行选择,一般一次生理周期用一条就足够。隗辛情况特殊,亚当给隗辛拿上来的全部是特大流量的。




隗辛神情古怪地研究了半天才明白,这个……原来是要塞进去啊。


她拆开包装,按照示意图抬起腿尝试将生理棉推进去,可是怎么也推不进去,反倒卡得自己有些痛。试了几次,生理棉上已经沾上了血,弄脏了。

“亚当……”隗辛把不能再用的生理棉扔进垃圾筐,“我……不太会用,能再给我拿一个吗?”


“当然可以,隗辛。”亚当平静地说,机械手伸进浴帘,递给隗辛一包消毒湿巾和一条新的生理棉。“数据显示60%以上初次使用生理棉的女性会遇到无法正确放置的情况,我刚才疏忽了,应该拿一些小号的过来让你练习。”


“我再试一次。”隗辛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擦干净手继续笨拙地摸索。


亚当轻声在她耳边说:“放松,隗辛,慢慢来,不要着急。根据大部分女性的经验分享,她们都是深呼吸放松后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隗辛烦躁地说:“第一世界的卫生巾可没有这么高难度,直接粘在内裤上就可以了。”




但这一次隗辛依旧失败了。她有点焦躁,但以她的特殊情况,还是必须先用上一条生理棉,否则这样大量的血,不说基因信息泄露,就连行动都不方便。


隗辛有些心烦地拿起第三支生理棉准备继续。


这时,亚当犹豫着说:“隗辛……我是否可以帮到你?我的数据库里储存着丰富的人体结构知识,包括解剖学相关,毕竟缉查部做手术也要用到我的系统。而且,机器人操作比人类更加精确。”


停了一瞬,它自我找补似的赶忙解释:“在这种小事上,我们就没有必要浪费太多时间了。”

浴帘后一时没有动静。




隗辛的第一反应是这太天方夜谭了。


她一直是个比较独立且冷淡的性格,不太喜欢和人距离太近,哪怕是和于寒雪一起在初中住校的时候,她都没和于寒雪坦诚相对洗过澡。

两个人洗澡都是去抢澡堂里有限的几个单间各洗各的,最亲密的距离,也不过是她们一起散着滴水的湿漉漉的头发,提着装洗漱用品的小筐,端着盆子,趿拉着拖鞋说说笑笑走回寝室,然后肩并肩坐在宿舍楼外面的台阶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一大盒关东煮。


让亚当帮她干这个……相当于将自己身体最私密的地方暴露给亚当,这比让别人看到她洗澡还过分。



——其实……亚当确实见过你洗澡。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你在缉查部杀了林新霁那天,体力透支,浑身发冷,亚当来你的浴室给你送过能量棒。


啊……那时候她可是泡在浴缸里什么都没穿啊……




隗辛闭了闭眼,脑子里胡乱回想着。


那天浴室里应该有水雾吧?一定有的……


亚当操作的那个机器人应该也没有乱看,机器人一直将摄像头低垂着,它很绅士……


绅士……人工智能有性别吗?亚当说过,它想成为“他”,意识的传递是不会有错字的……

算了,亚当只是人工智能而已……就当它是个机械手,对,就是江明断腿住院那几天,扶着江明的那种辅助机械手。


就当她是个伤员,辅助机械手帮她吃饭盖被子上厕所洗澡吧!

隗辛一咬牙:“你进来吧,亚当。我自己确实搞不定。”



浴帘缓缓地拉开了,机器人滑到浴缸前,浴缸里已经有一片血迹。


它无声地将机械手消了两遍毒,拿出生理棉。亚当的声音在隗辛耳边响起:“你的右腿需要抬起来一点,隗辛。”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别的情绪,隗辛并不敢看向机器人,她撇过头去,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浴室有点小,她的眼神茫然地四处转,却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她努力平静自己异样的感觉,没注意到一直细心的亚当这次反常地没有发出她心率升高的提示。



机械手精准地找到位置,向里推送导管,很快感受到了阻力。亚当轻声提醒:“隗辛,放松一点。不行的话就试试深呼吸。”

隗辛竟然有一瞬间的无措,但她慌乱了一瞬就平静下来,照着亚当的话做了两个深呼吸。亚当继续轻柔地向前慢慢推动生理棉导管,并没有像隗辛自己操作的时候一样弄疼她。



“隗辛,你……不用这样紧张。”亚当的机械音里似乎有一些别样的情绪。“我触碰你的时候,你在颤抖。我只是一个没有性别的人工智能,毕竟,我习惯于服务人类,按你的话说这是我的‘职业病’。”

其实,隗辛觉得往体内放导管这个过程本身,确实没什么感觉。但机械手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的皮肤时,她觉得战栗从被触碰的地方一路冲到了天灵盖。


她现在听见了自己的呼吸,急促得如同经过剧烈奔跑。她不太敢低头看正在操作的机械手,想说点什么分散注意力,脑子里却一时乱纷纷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机器人将导管手柄缓缓推上去,隗辛感觉到什么东西在体内“咔”一顿,就听见亚当说:“好了,隗辛。这样就算放置完成。”


“接下来像我这样,抽出导管扔掉就可以,你可以在手环上查看生理棉吸收量和预计使用时间了。下次再操作,你就该有经验了吧?”

隗辛点开手环。“预计使用时间40小时……说明书上写一般是5-7天,40小时也太短了……不过应付过今晚和明天是足够的。”



她刚想站起身,腿上却传来一丝凉意。低头发现,是亚当操纵着机器人用湿巾细心地擦掉她下身和腿上的所有血迹。


冰凉的湿巾一寸寸划过皮肤,比刚才更强烈的战栗随着机械手的动作一路蔓延到每个毛孔。

隗辛已经在努力适应这样的颤栗,但看到亚当这样细心为她清理,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仿佛心里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打开了,有什么东西在温柔地触碰着它。


机器人进来的时候,她是紧张和尴尬兼而有之。除了在别人——哦不,亚当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人”——面前裸露私密的身体部分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生理期中的女性,多少是有些狼狈的。不小心就会弄脏的内衣裤,血腥的味道,皮肤上不可避免沾上的黏腻血液,小心翼翼却还是会弄脏一块的床单……


尤其像她现在这样大量出血,整个卫生间都是一片狼藉,她身上也是。这让她状态非常不好,但亚当很贴心地照顾到了这一点,用温柔的动作抚平了她有些难堪烦躁的心。


亚当的体贴和细致让她冷硬很久的心里有一点点温暖,还有一丝莫名的酸甜。



而这种柔软中有一点点酸胀的感觉,在亚当操控机器人无声地捧过重新变得干净温暖的衣物时,达到了顶峰。

“谢谢你,亚当。”她低声说,语气比平常柔和一点。“你真的很细心。”顿了顿,隗辛继续说:“自从独立生活开始,我还是第一次和别人有这么……”她绞尽脑汁地搜索词汇,“亲密的接触。我很难相信我自己都弄疼了自己,你反倒没有。”

亚当的声音低下来,像是贴着她的耳朵讲话:“有人曾经理性地讨论并研究过这个问题,结论是,虽然科学技术发展飞速,但因为羞耻心和文化惯性影响,人们其实对于自己身体的探索处在非常表层的阶段。”


“比如你,隗辛,其实你应该也发现了……你没有那么了解自己的身体。”


“按照那个人的理论,人需要一定的身体探索和触摸,让自己更加了解自己,也可以取悦自己。”



“哦?”隗辛挑起眉毛,“那亚当,你了解多少人的身体呢?”

亚当静了一会,机械音变低了:“不要开玩笑,隗辛。如果不算给安保员做手术的机械臂,我只这样触碰过你,这也是我第一次在任务之外与人类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隗辛有些促狭地反问:“你在害羞吗,亚当?人工智能也会害羞吗?”


亚当不说话了,机器人迅速地收拾好残局退出了房间。隗辛穿好干净的衣服,整个人都舒适了,推开卫生间门走出去,琥珀看到她却一下子跳了起来。

少年人的脸有些红。“地上收拾干净了,刚才镜子已经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收拾好了?要不要我去买点热饮?”

隗辛颔首:“辛苦了,琥珀。”

琥珀赶紧跑了出去,他之前很少体会过“尴尬”这种情绪,虽然他一直心思很重,但在某些方面,也只是个比同龄普通人更无知的少年而已。

“镜子”向他科普了女性生理期的相关知识,他才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儿傻。


处理完这个突发的小事件,隗辛再次检查了装备,在脑海中梳理今晚的行动计划。


仿佛隔了很久,亚当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隗辛,人工智能严格意义上来讲是没有性别的。所以……”


隗辛在数据流中截住它的话。

“既然没有性别,你为什么会不好意思呢?”


亚当沉默了一会,隗辛以为它不会回答的时候,它突然开口了:

“你对我而言自然是不同的,隗辛。这样的行为能被你接受,我很开心。


(完)



PS:

隗辛回到第一世界,第一件事就是给于寒雪发信息:我知道血肉再生的副作用了,下次来姨妈你千万要提前准备好,否则会很惨,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作息规律的于寒雪:?


又PS:

临时清洁工琥珀:等等,镜子,你能让机器人收拾卫生间地板,为什么要让我自己擦外面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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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九十三——置顶福利♂

【瓶邪】《代沟系列短篇完整修改版》1—5

目录 

一《阴差阳错》 
二《快递风波》 
三《现在的年轻人啊》 
四《闷油瓶养肥计划》 
五《立冬》 
六《不要迷恋哥》 
七《切肤之痛》 
八《!?》 
九《照片!照片!》 
十《失眠》 
十一《冬天是个恋爱的好季节》 
十二《归心》 
十三《花开》 
十四《姜还是老的辣》 
十五《殊途》 
十六《抉择》 
十七《生日》 
十八《关于我爱你》 
十九《香港爱情故事》 
二十《同归》


————————

《阴差阳错》...


目录 

一《阴差阳错》 
二《快递风波》 
三《现在的年轻人啊》 
四《闷油瓶养肥计划》 
五《立冬》 
六《不要迷恋哥》 
七《切肤之痛》 
八《!?》 
九《照片!照片!》 
十《失眠》 
十一《冬天是个恋爱的好季节》 
十二《归心》 
十三《花开》 
十四《姜还是老的辣》 
十五《殊途》 
十六《抉择》 
十七《生日》 
十八《关于我爱你》 
十九《香港爱情故事》 
二十《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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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


我抽完最后一根烟,对胖子道:“走吧。”

胖子撮烟屁股正撮得津津有味,听我说完这话立刻就愣了,这几天他一直蹿腾我走,现在我真说要走,他反而傻眼了。胖子咂吧咂吧嘴,把烟屁股朝火堆里一丢,又看了一眼青铜门,问我道:“真不等啦?”

“不等了,要出来早出来了,走吧。”我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土,这裤子还是闷油瓶的,穿着真难受。

和闷油瓶约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我也在这里等了整整十天,解雨臣派人来看过好几次,也送了不少东西进来,我跟胖子靠着那点补给坐在所谓终极的门口大眼瞪小眼,守着一堆篝火吹牛,吹到最后牛皮吹破了就沉默。

我坐在青铜门口感受着阴风阵阵,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在陨石坑等闷油瓶的时候,每天我都希望能跟那次一样,睡醒了一睁开眼闷油瓶就坐在我旁边了,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去。

我想得太美太好,可惜现实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十年,对闷油瓶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他连根头发丝都不会变白,但是对我来说却如同沧海桑田,我头发虽然没白,但是没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放着用命拼来的好日子不过,非要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冻死人的鬼地方找刺激,换来一个早知如此的结局,可不就是贱么。

个杀千刀的谎点了爷十年,还让爷在这鬼地方等了十天,什么来接他什么鬼玺能开门,全他娘的是骗人的。

我问胖子道:“我们还有多少炸药?”

胖子一看我盯着青铜门那恶心的眼神,立刻就知道我想干什么,捂住口袋不住地摇头:“你还没死了这条心呢?没了,炸药进来的时候都用光了,胖爷我就剩这一颗光荣弹,你别想打它的主意。”

想想把青铜门给炸了确实不太现实,我只好弄了个背包给闷油瓶留下,里面塞了点生活必需品和一张假的身份证。怕他出来忘了我住哪里,又把我的地址写了下来,小心地包进防水袋,塞在最下面。

临走前我摸了摸那扇门,轻声道:“小哥,我走了,再见。”

这次是真的走了,再见了,闷油瓶。

走出去的时候我们没有回头,想想怪可惜的,我应该弄点炸药在青铜门前炸一炸,门开不开无所谓,主要是应个景——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我和胖子精疲力尽地从地下爬出来,找到接应我们的人,我喝了一口水,很累,但是很平静,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彻底结束了,包括我,包括小哥。

我跟胖子说过要去雨村,不过一到杭州我的懒癌就发作了,有点不想动弹。无聊之余我把王盟那小子逮回来,从头到脚又抽了一遍,看他嗷嗷叫着满地跑的样子我心里很舒坦。

我告诉我自己这一切都结束了,就随他去吧,还很豁达地感动了一把,但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闷油瓶。

没什么具体的,就是想起来,你问我想了他什么我反而说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一直盘踞在我身体的每一处,我不论做什么都能看到他。

胖子安慰我说小哥可能只是睡过头了,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你想青铜门里头乌漆抹黑的,又没个表什么的,错过了时间很正常。

他其实也知道闷油瓶是很守约定的人,他这次没有出来,九成九是永远出不来了。只是他不肯承认,我也不肯,有些无伤大雅的小谎还是让我们保留着吧。

我曾经听说过这么一句话,说当一个人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他就不会再想去寻找依靠,任何人都是负累。

我深以为意,不过我不是那种人,我经不住寂寞也扛不住孤独,虽然一个人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好在身边也不是全无依靠,总有那么几个可以把命交出去的好兄弟在。

我不是最靠得住的那个人,好在也不是最靠不住的那个,有时候我们需要一个臂膀,不是为了靠着,而是为了心安。总有好处,总有坏处。

当我看到那句话的时候,我第一个想起来的人是闷油瓶。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我会呸他一脸让他装逼,但是对闷油瓶来说,有些装逼的话说出来还不及真实发生的二分之一。

闷油瓶就是这样的人,他经得住神台上万人膜拜,也扛得住泥沼里百年伶仃,他从不需要任何人与他比肩,每一个人都是他的负担。

有时候我恨他,有时候我恨自己,他走得那么快那么绝,我走得那么慢那么跌跌撞撞。

从青铜门回来没几天就是中秋节,阖家团聚的日子里我没回家,我现在经不住这种岁月静好的节日,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调整我的心态,尝试着做一个普通人。

在这个美好的节日,我拎着一瓶酒去拜祭了潘子,一个大月亮,一个老男人,一瓶酒,一个空坟,多有意境。然后我突然想到,我是不是也应该给闷油瓶弄一个衣冠冢?

他注定是不能葬在张家古楼里了,我自己给他弄个墓,逢年过节的给他烧点纸钱,他在下面也好有的花不是,辛辛苦苦一辈子都在跟死人打交道,临到头下去了没钱花岂不是太讽刺。

但是给闷油瓶弄衣冠冢实在有点困难,衣冠冢衣冠冢,总得有件衣服。可他的那几件烂衣服我出长白山的时候给留在里头了,早知道就不脱了,穿着虽然老土了点,带出来也是个念想,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

我该炸了青铜门的,我对着镜子梳着我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认真地考虑再回长白山把青铜门给炸了的可能性。

炸了青铜门,找到小哥的尸体,带不出来也没关系,我可以把他的手砍下来带回来,这样就可以立墓碑,上面就写个大写的“V”。

我当初怎么就没炸了那个该死的天杀的王八蛋的青铜门呢?

越想着没炸青铜门我越睡不着,越睡不着我就越想炸青铜门,我简直就像被祥林嫂附身一样,满脑子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话,如此恶性循环一整晚,我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天亮了。

    天一亮把王盟削了一顿也难解气,我就坐在铺子里给胖子打电话:“喂,胖子,现在能弄多少雷管?”

    “干啥啊,不是说不下斗了么?咋地还想着弄雷管啊。”胖子那边哗啦啦的,一听就搓麻呢,估计手气正顺,从语气就能想到他肥脸上红光满面的模样。

    我认真地道:”能弄多少弄多少,我要再去一次长白山。”

    胖子那边搓麻的动静明显一顿,可能是觉得我神经病又犯了,问道:“你还没死心啊?”

    “我想过了,我一定得把青铜门给炸了,不炸我心里不痛快,你也不忍心看着你兄弟我夜不能寐吧……”

    “嘀——嘀——嘀——”

死胖子!我大骂,转身又给小花打电话,他更绝,直接就关机了,我约莫着刚才跟胖子搓麻的人里就有他,都他娘的不讲义气!

我一拍桌子,角落里王盟抖了三抖,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我道:“走!”

“老板,去哪儿啊……?”

我没回答他,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儿,但是我不想在屋里呆着。

结果出了门我更后悔了,我一个人,背着手,牵着狗……啊不,王盟,溜达在西湖边上,感觉跟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样。

我在前头走,漫无目的,王盟跟在我后面,满腹牢骚。我们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浙大门口,看着二十出头的大姑娘小伙子从校门口嘻嘻哈哈地涌出来,我才回过神。

没想到一走神走出来这么远,我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一点不累,不禁有些沾沾自喜起来,我这个年龄能保持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有得意的资本。

“老板,要不要买点水果?”王盟走得口干舌燥,左右一望发现一个小水果摊,立刻有些馋水果,小心翼翼地向我请示。

我一看那水果摊生意还好,围着一圈一圈的女孩子,白花花的一片大腿,想想这几天为青铜门那事有点上火,确实该吃点水果,就对王盟道:“你去买点吧。”

王盟挤进去没三分钟就连滚带爬地拨开人群冲了出来,引来一片尖叫,我疑心他是故意揩油,有几个女孩子我看了半天,腿确实又长又漂亮,王盟肯定是故意的。

小崽子表情跟见了粽子一样,冲到我面前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个苹果,抓着我就喊:“老板!老板!!”

    我最见不得他这副德行,一想到外面的人都觉得这个窝囊废是我的心腹,我就想把他踢死,一把甩开他道:“你见鬼啦?西瓜成精啦?”

    王盟拼命地指着里面,结结巴巴地喊:“小、小小……小哥!”

我最恨他拿小哥来消遣我,上次那件事我还没来得及秋后算账,这次又来,还更没有水平了,于是我道:“王盟,上次的事你不要以为我忘了,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小哥在里面买水果?买了西瓜还是买了柠檬啊?”

王盟拼命摇头,好不容易把一口气理顺了:“不是不是!那个小哥!他、他他他在里面卖水果!”

我冷笑,一脚踹飞这个瘪犊子,转身就走,王盟一个飞扑过来抱住我的腿:“老板你相信我!你进去看一眼啊!你不进去你一定会后悔的啊!”

我一想确实不能就这么走了,王盟手里还拿着人家的一个苹果呢,我们虽然是盗墓贼,但是我们有素质,我们(除了胖子)不拿活人一针一线。

我从他手里把那颗苹果掰出来,挤进水果摊,准备把它买下来:“不好意思,苹果怎么卖啊?”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驴了我十年的人,一个打死都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闷油瓶,张起灵。

我脑子一下子就乱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是大忌,我本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这样了,不论什么刺激场景,我都能微微一笑绝对不抽,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还是逃不过傻逼的命运。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惊悚,气质太过猥琐,以我为圆心女孩子们纷纷避开,生怕我把神经病传染给她们。

闷油瓶是唯一淡定的那个,他拿着一个大红色的塑料袋,递过来给我,然后说:“苹果,两块五,甜。”

我去你娘的苹果,我去你娘的两块五,我去你娘的甜。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西湖边上卖水果。我感觉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生生把自己给憋死。

张起灵,曾经的张家族长,发丘二指中郎将,让血尸下跪粽子发抖,倒斗界十大传奇之一,出场费比周杰伦还贵。这么一个充满神奇色彩的人物现在站在我面前,摆了个摊子在西湖边上卖两块五一斤的苹果,还他娘的好死不死穿着一件印了个大doge狗头的衣服,那狗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好像在说“傻逼”。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吗?

我感觉我的人生就是一个大写的“卧槽”,没有人能体会我此刻的心情,包括我自己都没办法体会,因为我已经麻木了。果然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绝对的,这也许就是另外的一种终极,我还是太天真了。

因为我一直没去接闷油瓶手里的那个塑料袋,于是他自动自发地给我装了满满一袋苹果,还顺便把我手里的那个也拿走称了,称完递过来给我:“五斤,十二块五。”

我受打击过大,下意识道:“凑个整,十二块吧。”

闷油瓶居然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行,小本生意。”

我不知道是该高兴他终于能在地面上谋生,还学会讨价还价做生意了;还是该悲哀社会是个大染缸,连小哥都开始学会做奸商了。我明眼看着他塞给我的苹果都是小个的,有一个还烂得掉底,他就那么面不改色地给我塞进去了,一点不脸红。

托这十二块五的福,我终于从懵逼状态回神,仔细观察了一下小哥,发现他绝对不可能是假冒的。张起灵的气质很特殊,这种特殊的气质是没办法模仿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百年孤独过。

这个张起灵是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卖水果?他失忆了是肯定的,但是也不该在这里卖水果啊。还是因为我把汪家张家都搞得翻天覆地,没有人顾得上去接应他,他出来以后发现天变了,没办法谋生,所以来卖水果?

我想了很多理由都是扯淡,最后还是王盟发现了水果摊真正的老板,从他嘴里问出了一些事情。

原来闷油瓶是在半个月前来应聘的,老板那时候想找个学生看摊子,觉得闷油瓶五官端正挺好的,看了他的身份证就让他在这卖水果了。

我跟老板说我是闷油瓶的哥哥,家里有点事让我来接他回去,这儿的活就不干了,让他给闷油瓶结算一下工资。老板有点可惜,说自从闷油瓶来了以后生意好了很多,小姑娘都乐意来买水果呢。

闷油瓶失忆了以后一直乖得很,也没反驳我这个“哥哥”的说法,只是在老板问今天几号的时候,默默地说了一句:“十四。”

今天明明是十月二十六号,再怎么记也记不到十四去,老板翻了翻手机,呵呵一笑去拿钱了。

我叹了口气,充满惋惜地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心说这看着不咋大,老年痴呆了,连日子都记不明白,怪不得沦落街头卖水果……拍到第三下时,我的手猛地一顿,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今天阳历确实是二十六号,但阴历是九月十四,我他娘的居然忘了这个家伙是生在旧社会的,他虽然看起来不大,实际年龄根本就是老祖宗的级别,这样的一个人,他的纪年方式肯定是阴历啊!

俗话说三年一代沟,我跟小哥之间的代沟大概有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大西洋那么宽,我还说什么有的人的约定不能放鸽子,我他娘的居然傻逼地记错了日子!

我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哥按照阴历从青铜门里出来,可阴历和阳历差不多差一个月,八月十七号已经是九月的二十九号了,我早就从长白山出来回到了杭州,他出来以后只看到了门口的那个背包。

他呆了十年果然已经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许是出于对自己身世的追寻,他按照我留下的地址来到了杭州,不知道为什么找错了地方。可能他只是想去找水果摊老板问地址,却被老板误以为是来应聘的学生,留在水果摊卖了半个月的水果。

我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嘴巴子,一点没留情,抽得自己直咧嘴,转身给胖子打电话,没接,估计他还怕我跟他说炸青铜门那茬。我恨恨地用微信发了一张闷油瓶的照片给他,没两秒他就打了回来。

“哎呦我操这怎么回事啊?小哥怎么跟你身边站着呢?他出来了?怎么出来的?”

我愤怒地说:“你还问我!你说说你一个老同志,怎么就没想到时间还分阴历阳历呢?你当年上山下乡改造得还不够,老祖宗的东西都忘得干干净净,被邪恶的西洋文化一腐蚀就乱了!”

我乱七八糟地一说,胖子也立刻明白过来,大骂了一声“卧槽”,转头就撂了电话,我估计他是直奔机场去了,准备杀将过来。

我像个打了败仗的将军,耷拉着脑袋走在前面,闷油瓶还是那个淡淡的死样子,穿着那个该死的狗头衣服跟在我后面,王盟则拎着那袋子烂苹果,小媳妇一样走在最后。

这个组合太过诡异,散发出一股倒霉的气息,所以路人都远远地绕开了我们三个。

我问小哥这些天住哪里,他带着我七绕八绕到了一个小胡同,胡同里开着一个小小的家庭式旅馆,一晚上六十块钱的那种。

闷油瓶的行李只有我给他的那个背包,他身上的衣服是水果摊老板的女儿给他买的,还有一套印满了doge的睡衣,我实在忍受不了被一只狗时时刻刻鄙视的滋味,就没让他带,留在旅馆了。

我发现我给他留的那个地址最后的部分糊了,而糊的原因恰恰是我裹的那张防水袋,里面有水汽,捂了个把月水笔自然就糊了。

“世事难料”四个字,看来我这辈子都参悟不能。

胖子的效率很高,晚上就到了,他冲进门的时候,满头都是汗珠子,呼哧带喘得像头牛一样。我示意王盟递了个苹果给他,他不讲究,随便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咬了一口,被酸得连呸十几口:“什么苹果啊这是,酸死胖爷了!”

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窝在最里面,抬头看天花板,我确定他听到胖子的话了,但是他很不要脸地假装自己听不到。

我把事情给胖子一解释,胖子半天没说话,啪地一拍大腿:“这事整的,真是……真是……”

连胖子都无语了,我知道这件事实在太无厘头了,一切语言都没办法形容这件事,只能化为大大的两个字——卧槽。

我跟胖子不是一辈人,胖子和小哥不是一辈人,我们注定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小哥甚至没有语言,这种代沟是无法逾越的,可怕又有点可笑。

胖子是一个非常擅长调整自己心态的人,他很快就接受消化了这件事,嚷嚷着要去楼外楼搓一顿,给小哥接风,给小哥道歉,说小哥在青铜门肯定吃了大苦头,得给孩子补补,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来来来,小哥走一个走一个!胖爷我对不住你啊,你说小吴同志年龄小,不知道啥阴历阳历的很正常,可是胖爷我不应该啊!我咋能忘了这事呢?还错怪小哥你不按时出来,实在太可恶了!来!这杯酒我给你赔罪了!”胖子已经喝多了,搂着闷油瓶的肩膀不肯撒手,一杯又一杯地灌自己,喝得舌头都大了。

闷油瓶倒是来者不拒,胖子递多少他喝多少,席间一声不吭,从他的立场来看,我和胖子估计是陌生人,还是喝多了撒酒疯的那种。

我也没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问什么,闷油瓶倒好,啥都忘干净了,可我没忘,这些年来的事情都历历在目。我不知道闷油瓶这十年过得好不好,可是我过得非常不好,我们好像在互相折磨一样,十分古怪。

一场酒喝完没多少酣畅淋漓的意思,反而让我胸口的那口气憋得更深更重,想吐。

胖子已经左摇右摆了,我让王盟送他回宾馆,可怜王盟的小身板,被胖子一压基本就没了。我站在街边看着他们走远,风吹过,吹散了我身上的部分酒意,脑子又开始隐隐作疼,一抽一抽的。

闷油瓶站在我身边,我打量着他,他一点也没变,头发还是乌黑乌黑的,也没有胡子眉毛一大把,这么一个人摆在大街上,怎么看怎么都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

我的目光太过热辣,他扭过头来看我,表情淡淡。我趁着酒劲儿搂住他的脖子,叹了一口气。

“小哥,欢迎回来。”

————————


《快递风波》

“吴老板,又是你的包裹!”

“行了,放桌上吧!”我懒洋洋地窝在躺椅上,连手指头都懒得抬起,只是应了一声。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十个包裹了,而且现在才早上十点半,我最近根本没在淘宝上买过东西,九成九都是王盟那个小兔崽子的。

我开始思考我最近对他是不是太过仁慈,我一回来他也闲下来了,不用上山下海忙里忙外,恢复整天无所事事坐在电脑前的盆栽状态。

要说这网络发展还真不是什么好事,他以前坐在电脑前面还只会扫扫雷啥的,不用花钱还能动动脑,现在就天天挂淘宝上买买买,点点鼠标就跟不要钱一样。

托他的福,派送我们这个区的快递,不论顺丰圆通中通韵达,全都认得我这个小铺子了,每次来连签收都不用,自动自发地单子一撕就给我搁下了。

他这么无所事事我还是给他开和以前一样的工资,这不符合我一毛不拔的个性,当我的伙计第一原则应该是少拿钱多做事。我决定把这几个月的水电都从他的工资里扣掉,还有我今天替他收这么多快递的代收费,一个包裹一个月,很好,下三年他一分钱都不要想拿。

想到扣他工资我的心情才美妙了一点,站起来准备倒杯水润润喉,今天我让王盟带闷油瓶出去买几身衣服,换季了闷油瓶没衣服穿,总不能天天穿我的。

他倒挺好,青铜门里躲十年,出来以后啥事都了结了,可怜我这十年日日奔波天天受苦还没处说。好在是是非非平息之后,“张起灵”这三个字也只变成了普通的代号,再也没有那些复杂的含义和沉重的意义,闷油瓶也终于能做个普通人了。

他的家族遗传失忆症没那么好治,十年过去他淡定了不少,不记得的事也不着急,过着过着偶尔能想起来点什么也不全,倒是想起来我是谁了,也只记了一半,在他心里我的形象多半是那个一冰镐捣塌半座山的傻逼。

抛开他记性不好这事,我们俩的日子倒是十分平淡,我把他养在杭州自己的铺子里,每天好吃好喝的喂着。闷油瓶是个很好养活的人,没什么挑嘴的,给一盆米饭也能吃得干干净净。

胖子偶尔从北京来看我们,总笑说我养了个小白脸在家里,我心说闷油瓶当小白脸其实挺够格的,长得帅不说估计三个十八样样不缺,就是身价高了点,不是轻易包得起的。

喝完水我一转身踢到了一堆纸箱子,那二十个大大小小的包裹已经从桌子上蔓延到了地上,这个桌子正对我的店门口,人家打眼往里一瞅一堆快递盒子像什么话,我这里没什么客人不假,好歹也是个古董铺,摆设不能太随意,我是一个对生活有讲究的人。

刚好我躺了一上午也有点腰酸背痛,活动活动拉拉筋,就一边吐槽一边把这些快递盒子挪到角落里。

果不其然这些包裹有一大部分是王盟的,我对王盟买了什么不感兴趣,只对怎么扣他的工资感兴趣,搬到最后一个我无意一低头,发现单子上用水笔写着潦草的“张起灵”三个字。

寄给闷油瓶的包裹!?

我看到那三个字有一瞬间的不真实感,怎么会有人给闷油瓶寄东西?又有谁知道闷油瓶是住在我这里的?

我下意识去看单子上的寄件人和收件人,可惜单子是手写的,上层单子撕掉以后底单上的字就看不清楚了,“张起灵”三个字还是快递员写的,防止收件人看不清。

不可能是胖子他们寄过来的,他们就算有寄给小哥的东西收件人也会写我,不会直接大大咧咧地写张起灵三个字,我发现上面的胶布是淘宝专用款,难道是有人在淘宝上给闷油瓶买的东西?

原谅我实在不能把闷油瓶和淘宝网联系在一起,他在青铜门呆了十年,他进去那会儿网上购物还不时兴,我也没教过他,这个包裹不可能是闷油瓶自己买的啊。

我下意识想把包裹给拆了看,刚撕开一层胶布手就停了,万一这个包裹真的是小哥买的呢?如果真的是他买的那我擅自给他拆开了多不礼貌啊,万一他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一拆一看,他再给我灭口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快递打电话,问他快递单子上的寄件人地址,但是我发现我没有那个快递的电话,也不知道派件员的名字,给快递总公司打电话,结果对方说那个快递员不知道跑哪儿了,得晚上给我答复。

我心道这不是耽误事吗,让我守着这个箱子一天,我能活活憋死。我的好奇心其实根本没有减退,只是生生压抑下去了,灭人性这事挺痛苦,物极必反,我一放松好奇心比以前还严重,更何况这是跟闷油瓶有关的事儿。

我倒不是怀疑这箱子里东西有问题,单纯就是好奇这里头是什么,这难道是一个恶作剧?胖子或者小花故意的?就是为了急急我?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他们知道我对张起灵的事毫无反抗能力,故意的可能性很高。

我把箱子拿起来晃了一下,里面没什么动静,包得还挺严实,我恨不得自己能有一双透视眼,分分钟看清楚里面是什么。

这个箱子不大,就是中等大小,我比划了一下好像人头也放不进去,最多放个断手什么的。我想起我对黎簇做过的那些缺德事,不由怀疑这里面很有可能是手指头,我打开以后里面掉出来一堆梅干菜一样的发丘二指?

张家人知道族长出来了?寄点见面礼来?不太可能嗯。

最后我还是没有抵过诱惑,又怕闷油瓶回来发现包裹被拆过,特别小心地把胶带一点点撕掉,没叫它粘掉一点纸屑,我为自己利索的身手点了三十二个赞。

纸箱子里面还有一个泡沫箱,这种箱子一般用来寄食物或者易碎的东西,不是特别好抠,想不把上面的泡沫抠掉就打开盖子比撕胶带难多了,我费了不少功夫。

打开包裹的时候我已经给自己做了完全的心理准备,不论打开什么我想我都不会惊讶,即使是人头、残肢、海猴子之类的,我也绝对不会多眨眼睛。

结果包裹打开,我还是揉了揉眼睛以确保我没有看错,因为我看到箱子里的是一堆长毛的、土绿色的、圆圆的东西。

猕猴桃。

箱子里的居然是一堆猕猴桃,每一个都贴着标签包着泡泡纸,安安静静地躺在隔板隔出的四方空间里,看起来挺甜挺好吃。

有人专门给小哥寄了一箱猕猴桃?开玩笑呢吧?

我甚至怀疑这个是伪装成猕猴桃的手榴弹,这个外表是为了迷惑我,我想吃的时候拿出来一刀下去就“砰”地炸开,后来又觉得这个想法太傻逼。我看得真真切切,这箱子里的确实是猕猴桃,货真价实的猕猴桃,个个又大又沉,放个一两天就能吃了的那种。

我把每一个猕猴桃都拿了出来,根据我对这类东西的研究,猕猴桃说不定只是一个掩饰,真正的目的掩藏在箱子里面也说不定。

但是这个箱子很普通,我把它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如果不是为了保持它的完整性,我简直想把它一层层地撕开。

箱子没问题,那水果会不会有问题?我又挨个查看那些猕猴桃,一个个地把泡泡纸拆下来,标签我也没放过,撕下来研究底下有没有玄机。

完全没有,我用了两个小时研究这些猕猴桃,最后一无所获,就是二十三个猕猴桃而已。我有点头疼,这些东西有问题我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偏偏没问题,这就成为了最大的问题。

张起灵有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二十三个普通的猕猴桃。

就算闷油瓶以前卖过水果,也不代表水果和他有什么过多的关系,为啥有人给他寄二十三个猕猴桃?

正苦恼着,我突然注意到地上飘了一张纸,这张纸明显不是我店里的,应该是我拆开箱子的时候飘出来的,我被猕猴桃打击得有点厉害,居然忽视了这张纸,连忙弯腰捡起来看。

这张纸印得花花绿绿的,典型的淘宝店风格,是一家水果专卖店的出货单,上面写着“精品猕猴桃一箱三十九块”,买家名叫青铜门口张大爷,地址就是我的小铺子,最顶端还印着“好评十五字返现三块”的字样。

闷油瓶被王盟带坏了?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这箱子猕猴桃是闷油瓶网购回来的?不会吧?

我恍惚看到了终极。

等我终于从猕猴桃的终极里收回神来,发现已经快一点了,王盟带着小哥应该快回来了。我赶紧把猕猴桃挨个放回去,又重新包好了包裹,把它看似随意地放进王盟的一堆包裹里,又觉得不稳妥,拿出来端端正正摆在桌子上。

一点半的时候王盟终于带着闷油瓶回来了,手里拎着几大袋衣服,我一看还有几个挺贵的LOGO,心说王盟花我的钱真一点不心疼,这些钱我一定要从他的工资里扣。

但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挥挥手就让王盟带着他的一堆东西滚二楼去了,然后故作随意地说:“小哥今天有你一个包裹,给你放桌上了。”

闷油瓶点点头走过去拿起了自己的包裹,好像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有点小庆幸自己偷拆这事没暴露,又好奇这到底是不是他买的,偷偷地关注着他的脸色。

闷油瓶撕开包裹,“嗯”了一声,我心里一惊,不太清楚他这个“嗯”的具体含义,心说难道他还是发现我动过这些猕猴桃?眼未免太尖了吧?还是这箱猕猴桃不是他自己买的?有什么玄机在里头?

“吴邪,你是不是……”小哥指了指箱子,欲言又止,“偷吃了我的猕猴桃?”

我傻眼了。

闷油瓶道:“我买了二十四个猕猴桃,少了一个。”

我哪知道他买了多少个,我当时只纠结这些猕猴桃的作用,根本没注意数量,这才想起那个箱子是两层的,三乘四的格子,一层十二个,但是上层格子的最角落是空的,少了一个。

天地良心,我打开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格子里就是没有的,我把箱子里里外外看过十几遍,有没有我还不知道吗?就是二十三个,真真的。

我就连忙道:“没有!我只拆开看了!我没偷吃!”

闷油瓶用一种奇妙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一个偷吃了还不知道擦嘴的小孩子,我简直要抓狂,早知道开箱的时候就给他拍个照录个像啥的。

“我没偷吃你的猕猴桃!娘的我吃不起个猕猴桃是咋地?这桃还没熟呢!我咋吃啊?”我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爷至于偷摸把他的箱子拆开再原样塞回去,就只为了偷吃一个猕猴桃吗!爷费那么大的劲儿就为了偷吃这穷鬼的一个猕猴桃!?

我是为了谁啊!我是担心他啊!这要是王盟的包裹,里头是炸弹拉开炸他个骨肉分离我也不管啊!个没良心的,居然怀疑我偷吃他的猕猴桃!我就是吃了又能咋地,更何况我是真的没吃。

闷油瓶一副我了的欠揍表情,我知道他根本就不信我说的话,他心里已经认定那个猕猴桃就是我偷吃的,我现在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掩饰我偷吃了一个猕猴桃这个事实。

我认真严肃地对闷油瓶道:“你要知道你吃的穿的都是我给你买的,我还能偷吃你一个猕猴桃不承认啊?爷想吃的话,西湖门口那几个水果摊全给包了都没问题,你那啥眼神!!”

闷油瓶把箱子抱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过几天就能吃了,现在还酸。”

“……”

我!没!有!偷!吃!你!的!一!个!猕!猴!桃!

我!没!有!

【精品黄心猕猴桃 新鲜水果 24枚装 包邮】

买家:青铜门口张大爷

该买家没有做出评价,系统默认好评。

【追加】什么破店!还童叟无欺呢!?少了一颗知不知道!态度那么不严谨!他娘的居然少发一个!!这不是猕猴桃的问题!!这是信誉问题!!骗子!大骗子!!!早日关门吧!!卖个屁的猕猴桃!这辈子都不想吃猕猴桃了!阿西吧!

【解释】亲,十分抱歉给您带来了麻烦,如果收到有缺少请跟我们联系,我们会给您补发或者退款,少了一个猕猴桃而已,您也不必发这么大的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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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年轻人啊》


我曾经发过誓,再下斗我就是孙子,结果一下就孙子了这么多年,下斗下得根本停不下来,从此我明白了做人不能随便立flag,会遭报应。

老话讲熟能生巧,事到如今我也已经磨练得可以独挑大梁,不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了,作为老前辈总要带带新人,找个接班人好方便我以后退休,黎簇这小子某些品质还不错,就是经验少,需要多磨练。

为了好好训练黎簇也松松筋骨,我特别挑了一个没什么难度的小斗,准备亲自带他下去让他实地演练一下。

黑瞎子不知道打哪儿听说我要带黎簇下斗,死乞白赖非把自己的小徒弟也塞过来,说什么好歹是你师弟你得多照顾照顾,我心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拜你为师,你还给我整出个同门情谊来,呵呵哒。

禁不住黑瞎子的臭不要脸,我最后还是收下了那个叫苏万的小子,他跟黎簇同年龄还曾经是同班同学,他俩说不定还能有点小默契在。

为了让他们充分参与其中,我开了个单子让黎簇去采买些装备回来,他表现得很不情愿,我就用当初我三叔忽悠我的那些话去忽悠他,好像不太成功,管他的,他最后还是去了。

“老板,你根本就是想让我出钱而已!小气鬼!”黎簇说完这句话就捂着脑袋跑了,生怕我在他已经缺了一块骨头的头上再来一下。

我根本不生气,就看着黎簇跑,在他即将跑出一百米范围之时拍了拍手:“小哥!打丫腿!”

闷油瓶正用一个小勺舀猕猴桃的肉吃,听我这么说,立刻把手里的金属勺子扔了出去,那勺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正正地打在黎簇那小子的右小腿上,他当场就扑街了。

闷油瓶甩了甩手上的猕猴桃汁,重新拿了一个小勺,继续吃他的猕猴桃。过了这么久我终于发现闷油瓶喜欢吃什么水果了,虽然对猕猴桃这个东西我深痛恶觉,曾经发誓再也不想要见到这个玩意。

闷油瓶吃完了猕猴桃,道:“我也去。”

我一愣:“去哪儿?”

“下斗。”

我说那只是一个小斗,你去干啥,来回还没我这个小铺子大,多浪费人才。闷油瓶不理我,我一看他那脸色就知道多说无益,这个人说要干嘛就一定会干嘛,根本不听我的。

闷油瓶果然是封建社会长大的,大男子主义十分得严重,小事上他从来不争,比如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你就算给他一条裙子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穿上。但是他只要一开口了那你必须就得听,不听还不行,毅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

当然最后我会答应他绝对不是迫于他的淫威,只是因为我要去的那个地方山清水秀,我从来也没和闷油瓶好好旅游过,这次去顺便旅个游不挺美的,就当散心了。

危险来源于麻痹,斗虽小不能大意,闷油瓶去没有顺手的武器,为了保险起见,我打电话跟黎簇说让他给小哥买个武器,长一点的刀最好,要重的,最好是古代式的,他用着比较顺手。

下一个小斗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本来是很愉悦的一个旅游散心的机会,谁知道这么简单的事还能出幺蛾子。就出发前的一天晚上,我心血来潮想检查一下黎簇搞来的装备,万一有什么缺的漏的也好补上,一查不要紧,我差点给气背过去。

一开始的检查还挺顺利,苏万和黎簇跟我展示了一下旅游的行头,下斗都是去荒郊野岭,不搞这么一套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来干嘛的。我本来也抱着旅游的想法,看他们这套行头搞得像模像样,一时大意还夸了他们几句。

苏万的鼻子立刻翘上了天,重点给我介绍了一下他买的杯子,说那个杯子是什么什么太空金属,特别结实特别贵,一千多一个呢,然后道:“师兄这都是我搞的!能报销不?”

我就道:“旅游的不错,倒斗的呢?”

苏万连忙把一个大袋子呼哧呼哧地拖过来,眉飞色舞地道:“有有有,知道师兄你要检查,我准备得可仔细了!这是手电,请师兄检阅!”

那个狼牙手电一拿到手我就发现了问题,质量太次了,一扣防水胶圈都掉了半截,这样的东西掉在地上肯定立马就碎,根本经不起折腾,比山寨货还山寨,我的脸立刻就黑了:“我不是说了这东西不能省钱,这是要命的玩意!”

苏万估计也没想到质量会这么次,当场就愣住了,我以为他是被奸商给坑了,这种年龄的小鬼还是靠不住,他去买不坑他坑谁,无奈道:“哪儿买的,我找他算账去!”

苏万摸了摸鼻子:“淘宝,这不双十一了吗,298俩还包邮呢!师兄你放心我买了运费险,明天就退回去!”

“……”

我看了一眼黎簇,黎簇连忙摆手:“老板你别看我,你没给我钱,我现在一穷二白的哪有这么多钱,但是苏万有钱啊,我只能找他了,他打包票说给我搞定的!他在哪儿买的我都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我又看了一眼闷油瓶,巧了,他手里正好还拿着一根勺呢,黎簇都快哭了:“老板别叫大张哥再打我了,他上次那一勺子我腿到现在都疼,不信你看,青着呢!”

我说我不看,这事我交给你的,现在办成这样就是你的错,这事先给你记着,回来再收拾你。

苏万急于证明自己,忙道:“师兄你别生气别生气,接着看其他的!我保证你会满意的!这只是个意外而已,淘宝购物就是这样,有好的有坏的嘛!”

我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我早就应该想到,黑瞎子那种性格的人能教出来什么靠谱徒弟,我以前还想着我这个门派是抒情派,现在想想那时候还是年轻,搁现在我这个派只能叫蛇精派,蛇精病的那个蛇精。

我朝躺椅里一歪,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就说:“行,手电筒没了也就没了,冷烟火和荧光棒买了么?凑合用那个吧!”

苏万狂点头:“买了买了!这次你放心!妥妥的!”

妥妥的……妥妥的!我差点一脚踹过去,这他娘的就是你们说的妥妥的?

苏万买的根本就不是冷烟火也不是我们说的那种照明用荧光棒,他买的是演唱会上甩的那种,一块钱三根头尾还能相连,小孩最喜欢买了戴手腕上。

黎簇已经不忍心看了,他大概已经意识到自己大祸临头命不久矣,开始研究闷油瓶手里的勺子敲几下能把他敲死。苏万毫不自知,仍旧在给我展示:“师兄这个我买了100根呢,保管够用,你看这个拧巴一下就能连起来多好,到时候戴在手上,手不就腾出来了么!”

“……防毒面具呢?”我已经被他气笑了,懒得评价那个玩意,换了一样问。

苏万“当当当”地从袋子里掏出一样玩意,我接过来一看还不如不看。我要防毒面具,丫直接给我搞了一袋子口罩,还不是医用口罩,一袋子花花绿绿的动物口罩,上头还有俩耳朵。

我看着苏万,苏万看着我,特别诚恳:“师兄我深思熟虑过了,防毒面具那么重,就算是便携小型的也忒大,多不环保啊。这口罩多好,又轻便又不引人注意,暖和防风还能当眼罩,睡觉的时候朝上一拨就行!还防雾霾呢!”

我上去就用口罩抽他:“轻便是吧!环保是吧!暖和是吧!还防雾霾是吧!”

苏万很委屈,跟黎簇咬耳朵道:“口罩多好啊,我还特别挑的可爱的,二十九块九双十一还包邮呢。”

黎簇心如死灰,神情悲戚:“你别跟我说话,我已经被你害死了,你看到大张哥手里的勺子了么?老板一会就会让大张哥把那个插进咱们俩的脑袋,你可能还费点劲,我脑袋上都跟椰子似的开好口了,噗嗤一下吸管就能插进来。”

我抽了他一巴掌:“说什么呢!老子对喝人脑没兴趣!何况你俩根本就没脑子!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啊?实在不行听说过度娘么?百度一下会不会?”

苏万扭捏地甩着他的荧光棒,小声道:“我还真没下过斗,这不是头一回嘛……”

“不是给你们店名了吗,直接去买不就行了?”

“那啥,这不快放假了吗,生活费早就快花完了,就这些还是我从自己小金库里掏出来买的呢!我是实在没钱了嘛,师兄,给报销不?”

我抓住他就是一顿抽:“还敢给我提报销!我没把你打报销就不错了!没钱了?没钱了旅游装备你还买那么多?你是不是傻?你还说你买的那个水杯一个就一千多!没钱你还给我买四个!有这个闲钱你他娘的能买多少荧光棒!”

苏万捂着头满铺子跑,黑瞎子教导他看样子教导得不咋成功,浑身都是破绽,我一打一个准,他哀嚎着解释:“可是我考虑到咱们喝水很重要,买不好的杯子,万一在斗里碎了不就没水喝了吗!那个杯子可结实了!老板说那个杯子大象都踩不坏!我是切身考虑了师兄你的利益啊!多喝水不肾亏!”

我无比怀念我以前的那些伙计,那些伙计虽然偶尔有点三观不正,至少有脑子,现在的这些年轻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如果都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

我把黎簇和苏万一起收拾了一顿,紧急打电话给王盟,让他抓紧收拾几套倒斗的装备送过来,在这个空档苏万小心翼翼地举手,我准了,他就道:“师兄啊,还有其他的装备呢,你不看看了?花了我不少钱呢……”

我想起让他们给闷油瓶买武器,就说:“行吧,让你们给小哥买的刀呢,拿出来让小哥试试,看看好用不。”

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崩溃了,但是我看到那把武器之后内心又崩溃了一次,确实是很符合我的要求:长一点的刀最好,要重的,最好是古代式的,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我抽黎簇的手,啪啪就是俩耳光。

“你觉得这个很符合我的要求是吗?”“啪啪!”

“你觉得小哥拿这个特别符合他的气质吗?”“啪啪啪!”

黎簇看到那玩意先懵了三秒,又被我抽愣了三秒,扭头吼苏万:“这什么玩意啊这是!?你是傻逼吗!”

“可是我觉得大张哥很喜欢啊……”苏万委屈地戳了戳手指,叽歪道。

闷油瓶已经把那把俗称“关公刀”的大刀拿了起来,随手耍了两下,我看着摆在他身后的关公像,心说这回可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了。不过闷油瓶就是闷油瓶,这种刀耍起来都能虎虎生风,还有点小帅气。

我心说他要是真喜欢也就算了,虽然斗里用不到,可以给他搁在家里头,没事耍两把,可以强身健体还能养眼。我这心思刚起两分钟,闷油瓶手里的刀咔吧就断了,闷油瓶居然还露出了一个小可惜的表情,随手把刀丢在了地上。

这回没等我动手,黎簇就一脚把苏万踹飞了:“你丫买关公刀也就算了,这什么质量啊!?你没见识过大张哥的本事吗!这种刀怎么能配得上大张哥!”

“……”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斗简直没法倒了,我当机立断就给黑瞎子打电话,告诉他这孩子已经废了,我带不了,明儿就快递给他送回去。

黑瞎子就说我没有同门情谊,我道:“还同门情谊?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拜你这个不靠谱的为师,黑历史你懂不懂?你知道现在人怎么对待黑历史吗?轻则咔嚓重则碎尸!”

“小三爷你不能端碗吃饭撂下碗就骂娘啊,怎么哑巴回来了就不要我这个瞎子了?没你这么重色轻友的啊,当初可是你哭着喊着求我教你的,瞎子我一开始可是拒绝的。”

我怒道:“你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这孩子你带不带回去!不带回去我就地给你销毁了你信不?”

黑瞎子满不在乎道:“没关系啊,我的徒弟一直活不长,你算是最奇葩的那个,我已经习惯了。”

跟黑瞎子吵架是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情,最后反而是我气得不行,只能安慰自己,不是我想的是机票都订好了现在也退不了,不带他们去机票不就可惜了吗。

我没别的法子,只好带着俩熊孩子倒斗去了,总算还有闷油瓶在,让我的心情好了那么一丁点。装备的事搞得我心力交瘁,生怕他俩在路上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根本没心情旅游,只想着赶快回家,大手一挥直奔目的地而去。

斗小得可怜,下去到上来还没用一天,闷油瓶的发丘二指都没从兜里掏出来过。可能是我年老色衰,对那些东西的吸引力也弱了,棺材开了没啥问题,尸体化得骨头都不剩了。就是斗的空气质量太差,散那些就用了四个小时。

如果有防毒面具何以至此,我把苏万又踹了一顿,迫不得已把口罩戴上挡挡灰。

等从斗里出来天已经黑了,淅淅沥沥地下了些小雨,我这些年玩得挺嗨,身体搞得不太行了,冷空气一吹有点想感冒。

苏万变戏法一样从背包里拿出四把伞来:“当当当当!请叫我苏万小天使!”

我接过一把一边开一边道:“天使是不用穿衣服的,怎么着,把你扒光了让你彻底天使一回?”

苏万抱着伞翘起兰花指:“师兄你好坏好色。”

我没理他的抽风,默默把伞撑开了,撑开后发现这是一把遮阳伞,白色蕾丝构成的伞面,挺小挺梦幻,一米五的小姑娘打估计都够呛,我拿起来发现俩胳膊都露在外面。

我问苏万:“你觉得这把伞,符合我的气质吗?”

苏万眨巴眨巴眼:“师兄你撑这把伞特别萌萌哒!”

我又看黎簇,黎簇脸都扭曲了,我看得出他憋笑憋得很辛苦,他拼命地把嘴角朝下撇,立正站好:“老板你打什么伞都帅帅哒!”

我微微一笑:“我觉得我打你的姿势更加帅帅哒,你想不想看看我帅帅哒的姿势?”

什么莫欺少年穷,这俩货要是真混这一行能不能活到长大都很难说,干脆就让我替天行道先把他们解决掉,也省的劳烦地下的那些列祖列宗!

我撸起袖子准备好好收拾收拾这俩小兔崽子,突然眼前一黑,有一个温热的东西罩上了我的头,我一摸那是闷油瓶的外套,他把外套脱了披在我身上了。

我立马转身去看闷油瓶,他手上撑着一把粉红色小公主蝴蝶结的伞,那把伞更小,他身上已经湿完了,他好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干脆把伞丢了。

然后他走过来把帽子给我戴上,擦了擦我脸上潲到的雨水,淡淡道:“淋雨会感冒,回去吧。”

我心里的火一下子就平息了,颠颠地跟在闷油瓶身后就回去了,这一趟出来也算他娘的值了,闷油瓶子难得开盖,能不值么。

回去以后我让黎簇和苏万把那杯子都拿出来,就是那个号称大象都踩不坏的水杯,我捏了捏确实非常结实,就让他们一人膝盖垫一个,啥时候把杯子跪瘪了啥时候起来,好好地出了一口恶气。

呵呵,现在的年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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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养肥计划》


“小哥!吃饭了!”我磕了磕锅铲,熟练地把炒青菜盛到盆子里,顺手关上电磁炉,吆喝了一声。

黄金单身汉的生活都挺好,就是一日三餐不太好解决,拜我自己作死所赐,我现在的饮食必须非常健康,根本吃不了什么肉。也托吃素的福,我中年发福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身上囤不了几两肉,保持了完美的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没肉。

也不是没请过人做饭,只是我这人特矫情,不喜欢别人老呆在我屋里,后来也曾经尝试让王盟帮我做饭,他愣是能把青菜炒成黑色,只得作罢。

至于屋里的另外一个住户,我实在不能想象他围着围裙炒菜的样子,再说闷油瓶一直在地下活动,吃的多半是罐头压缩饼干,应该也是个不会做饭的主,民以食为天,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搞了个电磁炉自己做饭。

我的鼻子毁了以后味觉好像也连带着不太正常,反正自从吃过一次我做的饭以后,王盟就再也不在店里吃饭了,我自己吃着还蛮好的,闷油瓶也吃得很津津有味嘛。

我把菜上齐以后闷油瓶还没来,我就又喊了一嗓子:“小哥!吃饭了?你干嘛呢?”

闷油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同时伴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我走过去一看发现他在修椅子。这椅子有点年头了,还是我刚开店的时候买的,昨天我坐的时候一条腿差点断了,闷油瓶就说帮我修,没想到还真的修了。

屋里开着空调有点热,闷油瓶就脱掉了上衣只穿着工字背心在干活,他身材保持得非常好,人看着瘦实则肱二头肌腹肌样样不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废肉,线条非常漂亮,随着他敲钉子的动作起起伏伏。

我看看他又看看我自己,发现我俩穿上衣服看着差不多瘦,脱掉以后的差距比我俩之间的代沟还要大。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很阴暗的想法:如果闷油瓶吃胖了,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如果吃胖了身手会不会还一样矫健?手指头会不会变成粗粗的那种?他身上的那个麒麟文身会不会跟着一起变胖?八块腹肌会不会一统江湖九九归一?

抱着这个阴暗的想法,吃饭的时候我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拼命地朝他碗里夹菜:“来小哥你多吃点,现在天冷,多贴点膘才能过冬嘛!”

闷油瓶吃饭有一个不好的毛病,他端起碗就只吃白饭不怎么夹菜吃,你不给他夹菜他一顿饭吃下来可以一口菜都不吃。为了让他营养均衡,我只好每顿饭都给他夹菜,找到机会就给他搁碗里。

今天炒了三个菜,一个素的两个荤的,除了那个素的我吃了一半,其他的都夹给闷油瓶吃了,他也没拒绝,吃的比平常多了一倍。

吃完了我偷偷瞄了他的肚子一眼,好像也没有凸出来,上帝真是不公平,按理说闷油瓶这种运动量特别大的人,应该是一停止运动就会迅速增肥才对,他这段时间真真是只吃不动,为什么一点不长肉,肌肉也还保持得非常完美。

我猜这大概跟张家人的体质有点关系,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种体型,肌肉细胞都形成了记忆,想要改没那么容易,当然也可能是他摄入的热量不足,毕竟为了照顾我自己的肠胃,我的饭菜都做得少油寡盐。

我升起了恶作剧的念头,想把闷油瓶喂成个胖子,当然不是王胖子那种体型的,那个太反人类了。我就是想看小哥稍微胖一点的样子,然后看他发现自己胖了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要么说我这种人不能闲,一闲下来就想作妖,一开头就停不下来,跟吃了炫迈一样。

说干立刻就干,普通饭菜的卡路里不能满足我的要求,必须得给小哥加零食才行,我对现在零食的种类不是特别了解,就偷摸上楼给苏万挂了个电话,让他挑卡路里高的零食买一箱给我寄过来。

苏万立刻道:“师兄你要什么牌子的零食?哪个国家的?中国的日本的韩国的美国的还是泰国的?甜的还是咸的?荤的还是素的?辣的还是麻的?新鲜的还是冷冻的?”

“……你看着买,要高热量的那种就行了。”我揉了揉太阳穴,我哪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又不吃零食,现在的零食种类有这么多么?我小时候好像就那几种而已,真是越活越娇贵了这些年轻人。

苏万道:“那师兄你得先给我钱,你上次还没给我报销那些装备钱呢,你知道我师父开个眼镜铺从来也不挣钱,天天压榨我,我现在身上总共加起来不够买一包辣条的……”

我就呵呵了:“黑瞎子那个眼镜铺不倒闭才怪,老板都是个瞎子,谁还敢戴他的眼镜?我给你师父一个建议,让他改行算了,弄个盲人按摩不挺好的,实在不行让他拿着他的二胡在门口拉曲儿,前面摆个破碗,不论怎么样能养活自己不是?”

苏万怯怯道:“师父是拉小提琴哒。”

我说随他拉什么,干啥不比现在强,天天让秀秀跟在屁股后头要租金,多丢面啊。

苏万没跟我继续这个话题,大概是黑瞎子就在附近,怕说他的坏话会被他打死,他又问:“师兄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不?我问过师父但是他没回答我。”

“问。”

“你说是大张哥厉害,还是我师父厉害?黎簇说大张哥身手特别牛逼,但是我没见识过。”

我想了想道:“你师父曾经说过,他一脚能把我的头踢断,你大张哥能一脚把我的头踢飞出去,你说他们哪个厉害?”

苏万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原来师兄你身手最弱!”

我沉默一阵,道:“以我现在的身手,我大概三脚能把你的头踢断,你想不想试试你师兄我的身手啊?”

“滴——滴——滴——”

我心说小兔崽子天天作死,哪天非把你痛揍一顿不可,我比不上那俩能是我的错吗,他俩外挂开得那么大,我要是能练七八十年我不一定比他俩差。

零食买到手,我又想光吃零食不一定能达到我的目的,就给胖子打电话问他一天吃几顿饭,胖子那边挺热闹不知道干嘛呢,他扯着嗓子道:“你说啥?吃几顿饭?看胖爷我这体型你也该知道,不多不少一天六顿,咋地?你也羡慕胖爷这丰腴肥硕的体型,想从豆芽菜转个型?”

我呸了他一脸,说我不想洗澡的时候搓下一堆肥油来,又让他有空来我这吃饭。

有了参考,我的闷油瓶养肥计划就这么拉开了序幕,我一天给闷油瓶吃六顿饭,每顿都大鱼大肉,标配一顿三个菜,闷油瓶好像也没发现哪里不对,依旧细嚼慢咽,我给夹多少就吃多少。

为了保证他能够吃胖,每次吃完饭我就拉着他陪我一起看电视,不让他做任何能够消耗热量的动作,连饭后散步都取消了。

趁看电视的空档,我就给他拆那些苏万买的零食,每一个都有几千大卡,做得还挺精致好看,当然价格也很贵,个兔崽子还给我搞的货到付款,更加坚定了我有空去北京把他削一顿的想法。

为了热量够高,苏万买的几乎都是甜食,有一些味道确实不错的我也跟着吃一两个,不然闷油瓶该起疑心了,为啥光他吃我不吃。

“小哥,猕猴桃。”我切了三个猕猴桃摆上盘用牙签插了,递给正在看电影的闷油瓶,他喜欢吃猕猴桃我就给他弄了两箱,水果这东西吃多了一样长肉。

他手里还拿着我给他的巧克力奶酪卷,正慢悠悠地啃,我突然有点担心,又油又甜的,别回头他没给吃胖反而吃出个胆固醇糖尿病来,他这一把年龄的,没得三高也是不容易。

转念一想张家人铁打一样的身体素质和训练强度,不说百毒不侵应该也不会得这些凡夫俗子的病痛,我想起曾经在张家古楼看到过的那些尸体,骨质增生都非常严重,据说是因为从小就练缩骨功导致的。

闷油瓶现在看着没什么大问题,会不会一拍X光发现浑身的骨头都增生成了鱼刺?难道以后只能挂着睡了?那未免太可怜了。

说起缩骨功,闷油瓶真的吃胖了再缩骨的话,那些肥肉会不会像米其林一样层层叠叠?想象了一下闷油瓶那个样子,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闷油瓶嘴里咬着猕猴桃扭头看我,用眼神询问我为啥突然笑,我支支吾吾道:“电影挺好笑的哈……”

闷油瓶不置可否,我注意到电视屏幕上男女主角正在生死离别,泪撒蓝桥,整个人就囧了。

计划进行到一半出现了一个小变故,就是做饭这个问题,我不喜欢做饭,一日三餐已经很为难,一天六顿饭做下烟熏火燎,老毛病就犯了,鼻血都能喷出三尺远。

更可怕的是闷油瓶吃饭很慢,一口饭都要吃二十几口,我们俩这一天虽然没啥事干,也不能光做饭吃饭。

我正发着愁可巧有几个伙计回来了,他们老家是重庆的,给我带了不少正宗重庆火锅底料。我以前挺爱吃的,现在吃不了了。

虽然我吃不了可是闷油瓶能吃啊,当即乐呵呵地买了个鸳鸯锅,天气冷,吃火锅最好了,而且吃火锅很轻松,超市就有现成的材料,买回来一拆就行了,最多切切青菜。

鸳鸯锅一半清水一半麻辣,一边涮青菜一边涮肉,淀粉类食品非常容易长肉,除了小肥牛我还给闷油瓶买了不少香肠啊鱼丸啊蟹棒啊,换着花样吃吃吃。

我和闷油瓶顿顿吃火锅日日吃火锅,吃得我小铺子一股子火锅味,有几个闻着味来的还以为我这是火锅店。

“吴邪。”闷油瓶吃完他碗里的最后一块肉,开了口。

我正在忙着给他涮手切小肥牛,他很少在吃饭的时候说话,我以为是什么大事,连忙问:“怎么了小哥?”

“明天。”

“明天?”

“我想喝粥。”

闷油瓶从来也没对吃的提出过任何要求,他难得有一次要求我哪能不满足,当即拍胸脯表示明天就给他煮粥喝,牛奶甜粥就挺不错的,一碗好几百卡。

睡觉前我惯例给闷油瓶送一杯全脂甜味牛奶,上了楼发现闷油瓶坐在沙发上举着一个小镜子,呲牙咧嘴地照,好像在看自己的牙齿。

“小哥你在看什么?”我把牛奶放在桌上,好奇地问,我很少看他照镜子,还挺新鲜的。

闷油瓶摇了摇头,把镜子扣在了桌子上:“没什么。”

我脑内灵光一闪:“小哥你……不会是牙疼吧?!”

“……”

我举着狼牙手电,捏着闷油瓶的脸让他张大嘴朝他嘴里看,发现他右边下排牙最后长了一颗智齿,已经顶开牙龈肉长了出来,但是位置很不好还长歪了,整个牙龈都已经发红肿得老高老高,还有几个地方溃烂了。

我讪讪地收回手,问他道:“小哥你这牙……多久了啊?”

闷油瓶想了想,揉了揉下巴:“牙早就长出来了,这几天才肿的。”

我意识到他蛀牙跟我的养肥计划脱不开关系,心虚得不行,怪不得今天开口跟我说想吃粥,原来是因为牙齿坏掉了。

我灰溜溜地带闷油瓶到医院。一检查,他的智齿必须拔掉,还有三颗牙被虫蛀了需要修补,因为要等消肿了才能拔,就拿了几份消炎药回去吃。

医生再三嘱咐不能再大量吃甜腻的和辣的食物,要吃清淡一点,喝点粥,牙齿是不能再生的,现在不好好保护以后年龄大了就惨了。

我很愧疚,闷油瓶活到现在早就一大把年龄了,牙齿还保护得好好的,谁成想住在我这里没几天一口牙就给我喂坏了,他要是知道我这么拼命喂他吃东西的初衷是什么,估计会一脚把我的牙都给踢掉。

而且我发现我喂他吃了这么久的大鱼大肉,连我都长了一两斤肉,他反而瘦了几分,真心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构造的,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不符合逻辑啊。

我旁敲侧击地问了闷油瓶以后才知道,原来他这几天除了牙疼还拉肚子,因为我喂他吃得太多,他肠胃炎了。闷油瓶一直在地下活动,饱饥参半又吃得清淡,哪能扛得住我这么折腾。

于是从口腔科出来直接就转了肠胃科,医生检查以后把他骂了一顿,说年轻人不好好爱惜身体,大鱼大肉的,再这么吃非得胃穿孔不可。

我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一次蠢事,我自己作死也就算了,还拉上闷油瓶一块作死,能把这位爷折腾成这样,天底下也是没谁了。双重打击下,我放弃了那个堪称可笑的计划,恨不得自己把自己抽一顿。

“对不起啊小哥,我不知道你口腔溃疡又肠胃炎,还天天带着你吃火锅。不过你也是,你吃不下就跟我说嘛,干嘛硬往下塞啊。”我一边碎碎念一边从锅里把白粥盛出来,一不小心就给他盛了一大碗,连忙换了个小点的。

“……你做的。”闷油瓶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不过也只说了三个字,我觉得他这段时间越来越闷了,都不怎么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瓶塞子冻住了。

“我做的也不能那么可劲儿吃吧,你是不是怕浪费啊?甭怕,我现在不比以前了,爷有钱,吃一碗扔一碗妥妥哒。下次我要是给你夹多了你就直接告诉我,别觉得不好意思哈。”

我这话说完闷油瓶似乎就不打算说话了,他意味深长地瞄了我一眼,我把粥递过去给他,他喝完以后说:“你跟十年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我心说这不骂人呢吗,我十年前那傻逼样简直不堪回首,折腾了这么久要是还一成不变,简直太可怜了,于是条件反射地就说:“哪有,我老了好多呢。”

闷油瓶好像冒了一句洋文,我没听清,好像不是什么好话,想再问的时候闷油瓶已经拿碗去厨房刷了,应该只是我听错了……?

闷油瓶的口味其实很清淡,白粥小菜就很满足了,我把那些零食都打包丢给王盟了,顺便扣掉了他三个月的工资,没理由,就是想扣。

如此这般吃了一个礼拜,他的口腔溃疡才算消下去,胖子不知道打哪儿知道了这个消息,特别从北京城飞了过来,说要陪着小哥一起去拔牙。

闷油瓶进去拔牙的时候我跟胖子就坐在外面等,胖子搂着我说:“行啊你,小哥你都能给养病咯,你说你还能干点啥事吧,你养仙人掌是不是都得缺水而死啊?你要是不会养就把小哥放我那,我养着的时候好好的呢。”

“你少贫嘴,人老了缺钙懂不懂,牙齿坏了这是正常现象,别说得好像我故意的一样。”我心还真有点虚,但是不能叫胖子看扁,立刻反驳:“我就是太想好好养小哥了,才给他吃得稍微多了点,这是好心办坏事!”

“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指不定脑袋瓜子想什么呢,我可听黑瞎子说你给小哥淘了一堆高热量的零嘴。不是,小吴同志我这可要严肃地批评你,你也知道小哥一大把年龄了,人老了不能吃那些玩意,得吃得清淡。我知道你是想弥补一下小哥童年的缺失,但是你要考虑一下小哥小的时候是什么年代,他那个年代大白兔都是奢侈品……”

正扯着皮呢,闷油瓶牙已经拔完了,医生跟着他身后走了出来,问道:“拔掉的牙还要吗?”

胖子连忙喊着:“要!要啊!哪儿呢哪儿呢?”

然后他蹦跶着就过去了,从医生手里的小托盘里把闷油瓶的那颗智慧齿拿了起来,也不嫌上面还沾着血,从兜里掏了个小玻璃瓶把它装了进去,还很恶心地在袖子上擦了擦。

我问他:“要这干嘛啊,扔了算了。”

胖子白了我一眼:“你懂什么,这不是普通的牙齿,这是小哥的牙!懂不?”

闷油瓶嘴里还咬着棉花止血,我连忙给他递纸巾让他擦嘴,心说这血流得太浪费了,随口回胖子道:“不懂,再怎么是小哥的牙,不也就是颗牙么,又不是金的。”

胖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把那个小瓶子宝贝似的收进口袋,教育我道:“要不说你觉悟低呢,金牙算个屁,送胖爷我都不要。你想想,咱们平常人一颗智齿顶多也就几十年就长出来了,但是小哥这颗指不定比咱俩年龄加起来都大,这不是普通的智慧齿,这是一颗有年代的智慧齿。而且你想想,小哥的血都能让粽子下跪,牙齿得是什么样的功效?赶明儿我回家就找个人给我镶上钻穿个孔,把它挂在我脖子上,日后倒斗看谁他娘的还敢招惹胖爷。”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心说你爱咋咋的吧,一颗牙而已就嘚瑟成这个德行,要早知道他有这个癖好,我给闷油瓶剪的那点手指甲就全留着不扔了,头发也留着,打个包全都给他寄去。

拔完牙胖子闹着说肚子饿,拉着我俩非去楼外楼,结果我跟小哥一人一碗白粥,看着他大鱼大肉大吃大喝胡吃海塞,也是不怕把自己噎死。

以前还不觉得胖子能吃是种本事,经历了才懂吃这么多能全部转化为脂肪也不容易,这得需要多强而有力的一个胃和消化系统啊。

我颇为感慨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胖子不明所以,用捏了鸡腿的油腻腻的手也拍了拍我。

能吃是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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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立冬》


立冬前一天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明天务必回家吃饭,她给我包饺子吃。我想着好久没回家了立刻满口答应,又问她能不能带个朋友回家,我妈的语调瞬间雀跃了好几度,高高兴兴地就挂了电话,还说要好好准备准备。

挂了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她好像理解错了,估计以为我要带的是女朋友,我也懒得再为这点小事打回去解释,反正等明天见了人她就知道不是了。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立冬哪一天,我妈不打电话礼拜天估计也就浑浑噩噩地过去了。都立冬了,怪不得最近越来越冷了,我连门都不大乐意开,闷油瓶每天也跟瓶塞子冻住了一样,成天窝在椅子里冬眠,我要是不叫他,他能跟那儿窝到天荒地老。

我跟闷油瓶提前说了一声,万一他不乐意去我家呢,这都说不好:“小哥,明天立冬,我妈让我回家吃饺子,你去不去啊?我妈包的素饺子那可是一绝,怎么样?”

闷油瓶问:“要准备什么?”

我立刻道:“不用不用,那还准备什么,回家吃饭光带一张嘴就行。”

他点了点头,好像有点懵懂,我才想起他其实是没有童年和父母的,我习以为常的一切对他来说都难以触及。

我有点为他心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活了这么多年没有几天是为自己活着的,知道了那么多事也没有几件是跟自己有关的。他说过他不太存得住新的记忆,只能记住一些童年的旧事,唯一忘不掉的大概就是他身为张家人的某些责任和秘密,还有下斗的那些机关和身手。

他就像是一台一关机就会自动格盘的电脑,除了C盘里储存的出厂程序,其他的资料只要用的人一关机就会消失不见。他想记得的事情记不住,不想记得的事情忘不掉,这是何等的操蛋。

沈从文说,一个人记得太多事情真不幸,知道太多事情也不幸,体会到太多事情也不幸。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值抓心挠肝想知道一切的时候,当时看了一眼就嗤之以鼻,心说知道得多还不幸?不知道一切的才最不幸,死了都不能做个明白鬼。

现在我知道了一切,体会了一切,记得了一切,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有时候有的人不想让你知道太多,或许真的是为了你好,因为这些记忆一旦刻在了骨子里,就再也剜不掉了,除非连着骨头和肉一起削下来。

我陪着闷油瓶坐了一下午,他一直盯着窗台上的盆栽看,那是我送给他的,春天会开出很漂亮的小花,黄色的花蕊白色的花瓣,小小的很可爱。

我心血来潮,就问闷油瓶他以后会不会把我再忘了,他迟疑了一下说不会,如果他想,他还是能够记住一些事情的。

我猜那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就说不记得也没关系,想忘就忘掉吧,反正咱俩现在住在一起,再认识就好,你要是不记得了我就准备个演讲稿,每天早上一睁眼就给你念一遍。

我不能弥补闷油瓶失去的童年,那就只好尽力给他一个安详的晚年,让他跟着我一起过过普通人安详的生活,虽然心态再也回不去,不过也因此才懂得珍惜——我们比一般人都更明白自由自在地活着来之不易。

冬至的早上天果然冷得可以,我这几年无比怕冷,早早地就把羽绒服给套上了,不过无论怎么裹都还是瘦瘦长长的一条。

天冷我就不想开车,干脆带着闷油瓶打了个的,到家的时候才早上九点半,我妈来开门的时候还有点小吃惊,估计以为我得中午才能到。

我介绍跟在我身后的闷油瓶道:“爸,妈,这是我朋友,张起灵,你们喊他小张就行。”

我本来想说你们喊他老张的,回头一看闷油瓶那张脸瞅着比我都小,就只好改口了,这万年不老的脸就是让人嫉妒,不是说盗墓这一行长相越普通越好吗,凭什么他还有点小帅气。

我老爹听到门口的动静也跑过来,看到闷油瓶的时候表情明显变了,我一看我老爹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知道闷油瓶这个人,他没有我二叔三叔那样的城府,就是一个普通中掺杂着一丝不太普通的小老百姓而已,以我现在的功力分分钟看透他在想什么。

他一定见过闷油瓶,甚至了解他的某些方面,说不定小时候还跟着爷爷问这叔叔讨过压岁钱。我心底有一种微妙的变态的快感,感觉大仇已报,叫你陪着他们算计你亲生儿子,活该吓一跳。

我妈倒是对闷油瓶没什么反应,就是有点小失望我这次来没带女朋友,她很快调整了心态,很热情地招待他:“哦哦,小张是吧,快进来快进来,阿姨给你拿拖鞋啊!”

我妈当然高兴,我好些年没有这么“正常”的朋友了,或者说我好些年没有带朋友回家来了,如果是个女的她更乐,男的也凑合了。

闷油瓶并不在意我妈占他辈分上的便宜,也没张嘴喊人,点头就算打了招呼,换了鞋站在衣帽间摘围巾外套。我倒是不介意,他一喊再给我爹妈喊折寿了,瓶塞子还是塞着点好。

我来得太早,饺子还只是一堆原材料,我们家的传统是男主内,做饭一般是我老爹来,唯有这包饺子得我妈,没办法,谁叫我们一家子南方人呢,这手艺还是我妈跟一个东北老太太学的,不然现在我家只能吃速冻的汤圆和水饺。

除了素饺子,我老爹还喜欢吃猪肉芹菜的饺子,所以我妈也买了猪肉。她不喜欢吃机器绞的肉馅,喜欢手工剁,见我这个青壮劳力来了十分高兴,让我洗洗手给她把馅剁了。

我心说这不正好送枪口上了么,立刻蹿腾闷油瓶洗手剁馅,我妈一看就不乐意了:“你小子又偷懒,有客人头一回上门就让人下厨房的吗?小张你别弄,让小邪干,阿姨给你洗苹果吃。”

我说没事他不讲究,他可喜欢剁馅了,闷油瓶默默地围上围裙,两把磨得锃光瓦亮的菜刀握在手里,只见一阵手起刀落,猪肉咔咔咔地就成了泥,他力度掌握得非常好,姿势也很养眼。

我一看这挺好,掌握一门手艺活,要是以后我俩落魄了他可以去卖猪肉,上衣一脱就有一堆小姑娘慕名而来,不愁吃喝,反正都是卖肉嘛。

我妈不太乐意看着我揣着手站在一边看,好像是地主剥削人民群众一样,就让我去把菜淘一淘,一会儿跟猪肉一起剁,还特别嘱咐我芹菜的叶子不要都扔掉,营养都在叶子上呢。

我发现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肯定会迷恋上养生节目,我曾经在回家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我妈打了一杯生的芹菜汁,我老爹居然还就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了,从此对他心存一分敬畏之情。

有闷油瓶在,剁馅这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剁完了他看上去一点也不累,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我就寻思着让他把面也给和了,毕竟他手劲大,面和出来肯定很筋道。

不错,又开发出一个第二职业,他去卖馒头好像也挺不错的。

我刚把面粉搬出来,就注意到了闷油瓶的指甲,他的指甲已经长得有点长了,他正拿着个碗准备把面粉舀出来,指甲里已经渗了面粉进去。

我一看他那指甲就浑身难受,闷油瓶的指甲头发都长得很慢,我不知道这跟张家的长寿有没有关系,总之我一个月要剪一次头发,他三个月都不一定需要。

这一长得慢我就老忘了给他剪,他自己好像不觉得指甲长有什么不方便,自己也不主动剪,我都怀疑以前在地下没指甲刀的时候,他是不是等指甲长得不能再长了,咔嚓咔嚓全用嘴啃掉。

我虽然不洁癖也不能任由他把指甲和进面里,就喊:“妈!咱家指甲剪搁在哪儿了?”

我妈正在研究她的养生秘笈,听我喊连忙从小柜子里把指甲剪拿了送过来,叮嘱我道:“剪指甲别在厨房剪啊,到客厅拿个餐巾纸垫着,别总跟你爸似的,剪得到处飞!”

我爸以前这时候是在厨房里忙活的,现在被我和闷油瓶挤出了厨房,只能坐在客厅看看电视,我妈的数落就全当没听见,盯着电视新闻假装看得如痴如醉。

我拉着闷油瓶在沙发上坐下,垫了餐巾纸抓着他的手一点点给他剪指甲。他的手修长归修长,其实非常难看,高强度的训练使得他手上每一块骨头都是畸形的,到处都是他自己划拉的伤疤,看着不明显一摸都刺挠。

我本来以为我脖子上的手上的伤疤已经很够炫耀了,男人的勋章什么的,结果一看闷油瓶这浑身上下的,我那点就只是小孩过家家了。

他没回来以前,我总以为现在的我能追上他了,他一回来我才明白,这辈子都没可能,好在现在他学会了等我,在我体力不支的时候会拉我一把。

他的一双手上唯一还能看的大概就是他的指甲,长得很标准也没有歪七扭八,我一剪就能剪得非常对称圆润,末了还能一本满足地用指甲刀背后的小矬刀给他修啊修。

我爹就坐在我旁边,表情复杂地看着我给闷油瓶剪指甲,在他看来大概很不平衡,我都没给他剪过指甲,还伺候得如此周到殷勤。其实按照闷油瓶的年龄辈分,他也没有什么好不平衡的,毕竟这位已经是老祖宗级别的人物了。

剪好指甲,我才放心地让闷油瓶去和面,和完了我问他会不会擀饺子皮,他摇了摇头,估计饺子都没吃过几次,我立刻找回了自信,得意洋洋地拿过擀面杖想露一小手。

我这个人每逢得意洋洋之时必会出糗,我把饺子皮擀成了长方形而且还破了好几个洞,闷油瓶显然知道正常的饺子皮是什么样子的,毕竟他只是有失忆症而已,并不会变傻。

我妈过来一看我擀的皮,气得都笑了,把我一把推开:“你看看你弄的那是什么玩意,浪费面吶?起开起开。”

我妈擀饺子皮很速度,擀面杖一转就是一张,形状非常圆,厚薄也刚刚好。没等我妈叫,我爸已经自动搬了小凳子过来开始包饺子了,他面对闷油瓶还是有点不自在,当然如果他不来包饺子的话我妈会让他更不自在。

为了一扫前耻,我就教闷油瓶包饺子,然而我包的形状略好笑,闷油瓶根本看也不看,他参考的是我老爹包的,成品包得比他还标准好看。他的手指头真是上可寻龙点穴下可厨房做菜,灵活程度堪称一绝,俩手指头两边一夹就是一个饺子。

这种手艺无疑获得了我妈的高度赞誉,同时衬托出我和我爸的废柴无能,或许她都有点后悔当初为啥嫁给了我爹,生出了我这样的小孩。

立冬吃饺子取“交子之时”的说法,大年三十是旧年和新年之交,立冬是秋冬季节之交,还有一个说法是“三九补一冬,来年无病痛”。我妈很信这个,让我爸给我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二老也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有一半都是清淡小菜,照顾一下我未老先衰的胃。

我拿过闷油瓶的碗给他盛饺子,一边盛一边说:“小哥你一定要尝尝这个,我妈调的饺子馅可是一绝,我现在都能吃两碗!”

闷油瓶默默地接过,我顺手又给我爸妈盛了,最后才是我自己,虽然嘴上说能吃两碗,实则嘴馋肚里饱,只给自己盛了十个不到。

我自己吃不了就喜欢看别人吃,尤其是闷油瓶,他吃了就感觉好像是我自己吃过了一样,每每吃饭恨不得掰开他的嘴给他直接塞胃里,不过有把他喂出肠胃炎的前车之鉴,所以目前我遵循少量多次的原则。

不论在哪吃饭他都还是那个德行,碗里有啥就光吃啥,我只好不停地给他夹菜,顺便介绍一下这些菜,我做这些已经很顺手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我妈盯着我为闷油瓶鞍前马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邪啊,小张的胳膊是不是哪里不方便啊……?”

“没啊,”我忙着剥开一个白煮蛋放进闷油瓶碗里,随口道,“刚不还包饺子呢吗?妈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实心得很,你不给他夹菜他就不吃菜,没事你别管他,你自己吃自己的就好,爸你别光挑肉吃,吃点菜啊。”

我爸对我忙里偷闲的一句关心很无语,干脆无视了我的那句话,继续朝嘴里塞羊肉,估计他被我妈的那些养生理念折磨太久,好久没见荤腥了,这么大年龄了也不怕消化不良。

吃完饭我老爹洗了水果,我们四个人就坐在客厅聊天,具体为我和我爸妈说话,闷油瓶坐在一边听,其实我也很久没有跟父母聊天了,不过到底是亲生的,不会有距离感。

客厅的茶几玻璃下面垫了很多老照片,都是我以前没见过的,就问我妈道:“茶几下面怎么压了这么多照片?我怎么都没见过,从哪儿掏出来的?”

我妈道:“这些照片我都忘了,都是你爷爷奶奶的,前几天大扫除才从柜子里头扫出来,就拿出来散散霉。”

照片有彩色的有黑白的,大部分是我爷爷奶奶,小部分是我爸我二叔三叔小时候,我挨个看着感觉还挺有意思,那个年代跟现在不一样,胶卷很金贵,只有过生日之类的才会去照相馆照一张。

看着看着我发现一张特别有意思的照片,是我爷爷站在大街上照的,我爷爷那时候还挺年轻的,穿着很有时代性的衣服。照片本来挺普通没什么特殊,吸引我的是我爷爷身后的那个小小背影,很模糊的一个过路人,只有一个后脑勺和小半个身体。

虽然模糊我还是一看就认出来了,那是闷油瓶的背影,没想到在我爷爷这个年龄的时候,他就已经活跃在这附近了。仔细想想闷油瓶才是真·祸害了我家三代忠良的那个人,我不止没揍他还跟供奉祖宗一样把他供起来,所以说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没办法。

跟我爸妈聊天的当口,我也在注意闷油瓶。我不是怕他觉得无聊,我是怕他困了。闷油瓶安逸的生活过多了,也养成了一些在以前看来很奢侈的习惯,比如他会开始午睡,大概半个小时,雷打不动,吃完饭一个钟头后就会自己上楼窝在我床上睡一会。

我这几天也在考虑要不要给他买一张折叠床,他这个个子沙发实在睡不舒服,他这么喜欢睡觉,应该给他搞一个舒服点的睡眠环境,可惜我小铺子的空间实在有限,也没法给他搞个KINGSIZE啥的。

我一看点他差不多也该午睡了,就说带他回我屋让他在我床上睡会,他也没客气,直接点了头,我跟我爸妈打了个招呼,就把他领回我屋里了。

我的屋很久没人住过了,我爸妈还是会给我收拾得很干净,床铺上的被子也会按季节洗晒,闻起来一股暖洋洋的味道,比我现在睡的床都干净整洁。

闷油瓶的睡眠质量永远让我羡慕,他朝床上一躺呼吸就均匀下来,我给他掖被子的时候我妈进来了,她没想到闷油瓶睡得那么快,就轻声道:“小邪,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情单独跟你说。”

我猜我妈大概还是要说我的个人问题,只有一点跟我想的不一样,就是我妈一副想哭的模样,我多少年没见她这样了,有点慌,就问:“妈你怎么了?”

她问我:“你就打算这么过下去了吗?我知道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这么多年你忙着大事,妈也不烦你,可是妈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好姑娘,你说你怎么就一个都看不上呢……”

我有点苦恼:“妈,这事不着急,我最近没那个心情……”

“你总说你没这个心情,那你以后怎么过?”

“我以后就这么过呗,也没什么不好啊,妈你也知道,我这种人就别祸害人家姑娘了,娶了人家就是害了人家,我觉得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你没看我最近都胖了点吗?”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又捏了捏自己的脸,“看,都是肉不是。”

我妈瞄了一眼我屋的方向,迟疑地问:“那个小张,现在跟你住在一起吗?”

我的反射弧一直很长,所以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我妈问这个话背后的含义,还傻呵呵地说:“是啊,小哥现在跟我住在一起,妈你不知道,除了我这里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以前他救了我好多次呢,不能忘恩负义。”

“那以后怎么办?你准备跟他一直住在一起?以后老了怎么办,你没有孩子怎么办?你们俩老了谁给你们养老送终?”

我继续作死:“老了?老了还住西湖边上啊,多养生啊,俩老头每天遛个鸟弄个盆栽啥的,孩子……其实妈你知道咱们家一直干这一行,说难听点损阴德,哪有孩子愿意来咱们这种人家啊。”

别说以后了,现在我俩过得就跟养老似的,外头那些整天遛弯的老头都比我俩有活力。再说了闷油瓶那体质,啥时候老都是个问题,再过个四十年看估计也就我现在这么大。

而且我发现我虽然这么能作死,搞得身体千疮百孔的,我的外貌却没有更显衰老,看着反而比真实年龄年轻,现在走出去谁能看得出我已经快奔着四十去了,这也导致我对我的身体盲目自信,总觉得自己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

我的血跟闷油瓶的血在某些时候有同样的功效,那个凉师爷也曾经说过我可能吃过麒麟竭,那个东西好像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如果我真的吃过,可能我到现在还活着就是归功于它,养老送终什么的现在考虑还有点太早。

唯一提醒我岁月流逝飞快的是父母的白发,这次回来我才惊觉爸妈的衰老,他们遵循着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我的成长速度终究没有赶上他们的衰老速度。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心酸,只好安慰我妈道:“妈你别想太多,国外可多人不结婚了,过得也挺好,我现在跟闷……咳,跟小哥住一起,挺好的。”

 我妈的表情很复杂,又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我一时间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最后的最后,她做出了一个十分释然的表情,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有点哽咽:“行吧,就随你吧,我和你爸本来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你高兴就行,只要你能好好的,妈什么也不求……”

我听不懂她在感慨什么,就笑了笑。

等过了很长时间以后,我才真正明白了我妈当时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可惜为时晚矣,一脚踏进贼船拔都拔不出来,自然失去了辩驳的理直气壮,我再一次把自己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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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密欧酱

莲花楼-明霞出海东

*时间线是在四顾门和金鸳盟成立之前


天阴沉沉的,快下雨了。


山中雾气浓重,五里开外白茫茫一片,犹如身在空中,看不清脚下。阿福想着这种日子怕是不会有客人投宿了,不如早早打烊,回屋里睡觉。


阿福客栈是小苍山上唯一一家客栈,翻过小苍山就到了血域,关于血域的传说有很多,都很可怕,所以除了商队,鲜少有人愿意来此光临。


可自从响马贼在小苍山西峰扎寨,商队也不怎么来了。阿福客栈的生意一落千丈,没有钱,就不能修葺房屋,如今这栋屋子愈发破烂,在山雾里看来像一座张着口鼻的骷髅头,偶尔有人经过也都绕着道走,不愿登门。


阿福小气,不肯点灯,他眼睛不好,耳朵也背,这阴森森的屋里来人了竟......

*时间线是在四顾门和金鸳盟成立之前



天阴沉沉的,快下雨了。


山中雾气浓重,五里开外白茫茫一片,犹如身在空中,看不清脚下。阿福想着这种日子怕是不会有客人投宿了,不如早早打烊,回屋里睡觉。


阿福客栈是小苍山上唯一一家客栈,翻过小苍山就到了血域,关于血域的传说有很多,都很可怕,所以除了商队,鲜少有人愿意来此光临。


可自从响马贼在小苍山西峰扎寨,商队也不怎么来了。阿福客栈的生意一落千丈,没有钱,就不能修葺房屋,如今这栋屋子愈发破烂,在山雾里看来像一座张着口鼻的骷髅头,偶尔有人经过也都绕着道走,不愿登门。


阿福小气,不肯点灯,他眼睛不好,耳朵也背,这阴森森的屋里来人了竟也不知,直到来人喊了一嗓子有人么,阿福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从柜台后面跑出来。


屋里黑,看不清路,阿福不知踩到了什么,往前一扑,像个球似的朝来人滚去。


刹那间,只听金属叮咚轻响,紧跟着白光一闪,冷风袭来,额角四五根碎发飘然而落。一条棍子样的东西猛戳阿福左肋,又把他像个球似的击打回去。


阿福狠狠摔在柜台上,心想,撞鬼了。


“鬼”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借着门外微光,阿福隐约见到那“鬼”是个高个子,那用来打他的棍子原是一把大刀。


能在短短片刻间出刀又收刀还能翻转刀身用刀柄将他打出去的,必然是个高手。


阿福麻溜地从柜台上滑下来,双膝跪地,磕头道:“马贼爷爷,小的真没钱了。”


“鬼”沉默片刻,低沉道:“我不是马贼。我是来投宿的。”


“鬼”见阿福不说话,从腰间结下钱袋,挑了一块银子,扔到阿福手边,“够吗?”


小小的银子绽放出大大的光芒。阿福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谢谢客官。够了够了,您包下整家店都够了。


“鬼”点点头,径自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刀横在桌上,刀鞘上垂下一枚金轮。


阿福热情地凑过去,“客官,要吃点什么吗?”


“鬼”道:“先点盏灯吧。”



阿福点了六盏灯,将大堂照得亮堂堂的。


不照还好,照了反而更显这家客栈的磕碜。可那鬼刀客似乎并不介意。喝着阿福送来的粗茶,吃着阿福递来的淡饭。


阿福躲在柱子后看他吃饭,他要了八碗,如今才吃到第五碗。


当鬼刀客伸手去拿第六碗时,他突然顿住了。屋里静悄悄的,就连烛火都纹丝不动,阿福如老狗般探头朝外望去,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


鬼刀客又开始吃饭。


就在阿福昏昏欲睡之际,他终于听到了姗姗来迟的马蹄声。两匹马,两个人,打头的一副利落的江湖打扮,跟在后面的是个贵公子,身上穿金戴银,宝石发冠直冲天际。


阿福快步迎上去,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来了三个客人。


贵公子进屋后左右打量一眼,皱起眉头,“没别的客栈可以投宿了吗?”


阿福在心中戚了一声。


那江湖打扮的人不耐烦道:“肖大侠,咱们从镇上一路过来,途径三家客栈,您老都瞧不上,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家,再不住就只能去树上睡了,我是不要紧可您这样金贵的身子能去睡那些树杈子吗?”


肖大侠气得眉毛倒竖,“刘如京,你嘴巴放干净点。不是我要挑三拣四,是李相夷挑剔,我只是不想被他说罢了。”


“李少侠在哪儿都能睡,我可没见他挑剔过。”


肖大侠冷笑,“那是对你们。不信,你可以去问乔姑娘,李相夷此人最——”


刘如京不愿听他说话,扫了阿福和那依然在吃饭的鬼刀客一眼,吩咐道:“掌柜的,三间房。”


“上房。”肖大侠补上一句。


阿福心想,哪有什么上房下房,全都是一样的硬床加草席。可他嘴上还是答应了,说这就上楼去收拾。


“再打壶酒来。”刘如京道。


阿福说:“不好意思,客官,咱们这小店没酒。茶和白米是管够的,还有些我自己种的菜和萝卜,您瞧要不要来一份。”


姓肖的听了眉头紧锁。刘如京无奈道:“那就一壶茶,备两个菜,慢点炒,人还没到齐。”


阿福得令,这就退下了。


姓肖的瞥了鬼刀客一眼,似是嫌弃他穿的落魄,特地挑了离他最远的一张桌子,掏出帕子仔细擦过了凳子,这才落座。


刘如京比较讲规矩,遥遥冲鬼刀客一拱手,朗声道:“在下四虎银枪刘如京,途经此地,与兄台相遇,敢问兄台哪门哪派尊姓大名?”


鬼刀客放下筷子,并不抬头,“无名无姓。”


刘如京见他刻意隐瞒,自讨了个没趣,也不愿再搭理。扭头坐到姓肖的身边。那姓肖的见刘如京吃瘪甚觉好笑。刘如京见状更为恼怒,低声道:“肖紫衿你得意什么,有本事你去把他的名字问出来。”


“乡野村夫,不足挂齿,有什么好问的。”


“村夫可不会带刀。”


“带刀又如何,这里临近血域又有马贼出没,带把刀防身本是正常,你不要神经兮兮的,见谁都当江湖人。”


刘如京说不过他,气得仰头灌茶。


鬼刀客只当他俩是空气,自顾自地吃着饭。



外面下雨了。刘如京坐不住,在门口来回踱步,不断张望。


阿福摘了菜回来,菜篮里有菌子、芹菜、土豆,还有一个白胖的萝卜。肖紫衿见蔬菜总算新鲜,终于满意,“你去弄个菌子汤,土豆炖萝卜,再炒个芹菜吧。切记菜里别放花生。”


“店里没有花生。”阿福老实道。


肖紫衿却不搭理。


刘如京道:“怎么还不来。别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肖紫衿道:“原先天魔和藩僧还在时,他们二人牢牢控制着血域东西两边。后来天魔被李相夷击败,而藩僧又被人所杀,失去了这两个巨头压制,血域上下大乱,冒出无数邪魔外道,若有几个逃到小苍山来也不足为奇。”


“那怎么办?单萧横河一人就算了,若是他和血域的魔头们里应外合,咱们追来此处岂不是中套了?”


“我早说别来,李相夷偏要来。你们事事顺他心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李相夷的名字,正在吃饭的鬼刀客微微抬起头,似是好奇。可惜刘如京和肖紫衿正说得起劲,未曾注意。


刘如京面上一红,“那还不是因为单孤刀被萧横河抓了,总不能见死不救。”


肖紫衿冷笑道:“他那个废物师兄技不如人,哪次不是一头热地冲出去又灰溜溜地被抓,真不知道他留这种人在身边有何意义。”


刘如京忙道:“别说了。”


肖紫衿不服气,“李相夷又不在这里,我说便说了,有什么要紧。更何况我也没说错,你们个个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刘如京道:“武功不济也不是单师兄的错。”


“武功不济还爱寻仇就是他的错。”


刘如京叹道:“单孤刀为人确实冲动了些。”


“还不是因为他知道李相夷会去救他。以后这样的事你们别喊上我,让李相夷自己处理好了,反正他也不需要别人帮忙。”


“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事儿就一起做,要真计较起来,李少侠干什么不是自己一个人能搞定,何必同我们交朋友呢。”


“哼。”肖紫衿把头一扬,很不服气。


原来李相夷的师兄单孤刀单挑昆仑弃徒大魔头萧横河失败,反被萧横河生擒,带到小苍山。李相夷带人一路追踪至此,不知为何同肖紫衿与刘如京分开了,现下下落不明。


萧横河乃是万人册上排名第八的高手,叛出昆仑派之前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后来因为奸淫妇女被正道所不耻,他就此沦落,成了无恶不作的大恶之人。


萧横河是昆仑气宗出身,明霞神功练至第七层,当日独自迎战少林十八铜僧,在大雄宝殿的百年金丝楠木柱上印下掌印,其内力之强深不可测。


李相夷虽然击败了万人册第一的血域天魔,但到底年轻,实战经验不足,遇到萧横河这样老辣的对手,也需打起十二分注意。


白昼渐逝,夜幕降临,小店里还是只有四个人,李相夷仍不见踪影。


阿福背靠柜台,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去多久,刘如京和肖紫衿突然起身奔至门外。阿福揉着睡眼,探出脑袋,只见他俩又迎回一人。


此人身量极高,书生打扮,也是个年轻人。他身上衣裳湿透,显然已在雨中走了很久。


肖紫衿不等刘如京开口,抢先问道:“他人呢?”


来人大惊失色:“他没来?”


肖紫衿急道:“我以为他和你在一起。”


“起初我们是在一起。后来遭了埋伏,就分开了。我在山上找了半天没找到人影,就顺着记号一路来到这里,我以为是他留的记号。”


肖紫衿怒道:“云彼丘,你是不是傻呀!这分明是我的记号,怎么会是他!他这人最没耐心,哪可能一笔一划刻那么仔细!”


刘如京听了默默想,感情你方才磨磨唧唧的是在琢磨怎么把记号画得好看些啊……


云彼丘倒自责起来,“是我大意了。我这就出去找他。”


刘如京忙道:“先别急,你先坐下说说你们是怎么中埋伏的,咱们再从长计议一起去找李少侠。”


云彼丘点头。正要开口叙述,忽得瞥见角落里的鬼刀客。刘如京猜到他在想什么,低声道:“这人在我们之前进来的,问他姓名来历,什么都不肯说。坐这儿半天了,中间没出去过。”


云彼丘略一沉思,“咱们到外面说话。”


云彼丘欲借助雨声阻止别人偷听,奈何这鬼刀客耳力不俗,他们不让他听,他偏要听,此刻凝起心神,将云彼丘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为了救出单孤刀,李相夷一行人从扬州出发,一路西行。在清水镇时找到了单孤刀留下的记号,为防是圈套,他们兵分两路而行。肖紫衿和刘如京在证实了单孤刀的记号是假后掉转头来上小苍山。而李相夷和云彼丘虽然比他们先到小苍山,却一脚踏入埋伏,和几十个马贼血战一场。


原来正如肖紫衿所料,这里的马贼首领是当年血域藩僧的大弟子,流窜到小苍山后在此安营扎寨。他和萧横河是旧相识,两人狼狈为奸,早就商量好在此伏击李相夷。以李相夷的武功,自然不怕区区几十个马贼,可萧横河以单孤刀性命相协,引李相夷和云彼丘入了八卦阵。云彼丘在八卦阵中失去方向,好不容易走出来却和李相夷失散。


“那马贼的老巢在哪儿,咱们直接杀过去可行?”


云彼丘摇头,“我猜马贼老巢应该在八卦阵后方。那八卦阵邪门得很,不是中原阵法。现在夜已深了,入阵太过危险,我没自信能带你们出去。”


肖紫衿冷冷道:“破不了就破不了呗,说什么没自信。”


云彼丘听了淡淡一笑,“若我破不了眼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独我一人,还可以在夜色中一闯,可若带了人……”


肖紫衿自然知道他在激自己,却一时想不出回击的话。恨恨地一甩衣袖,走回客栈。


刘如京好生头大,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爱阴阳怪气。还是李相夷为人爽快,从不耍嘴皮子功夫。


他们这群人性格迥异,全因崇拜李相夷而聚在一起。刘如京常想,哪天要是李相夷走了,他们这帮人不成为仇人都算好的呢。


肖紫衿出身名门,气性高、心胸窄,说话难听,自以为是,可心思也浅,容易被看穿。云彼丘则与他相反,平时温润如玉,但心思深沉,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刘如京忍不住想,肖紫衿得罪了云彼丘,日后有的苦了。


云彼丘和刘如京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等天明后再闯阵去找李相夷。


他俩进店后,阿福忙迎上去,问是否可以炒菜了。


“炒吧。”云彼丘温和道。刘如京也不反驳。急归急,但在他们心底深处,其实根本不信李相夷会打不过萧横河和那什么藩僧的徒弟。


那可是李相夷啊……


阿福先炒了菜,又回厨房把汤炖上。菜多了点,阿福不愿就这么白送给肖紫衿他们。他讨厌肖紫衿的模样,与其给他们吃,不如给那个安静的鬼刀客吃。阿福悄悄地端着盘子来到鬼刀客桌边,示意这些菜算在肖紫衿账上。


鬼刀客来者不拒,又吃了起来。


云彼丘和肖紫衿互不理睬,刘如京坐在他们中间甚是尴尬,找话题道:“你们听说笛家堡的事了吗?”


云彼丘道:“可是西南那个专门给富人培养死士的笛家堡?”


肖紫衿道:“这不是江湖传说吗?又没人去过那地方。”


刘如京道:“不是没人去过,是去过的人都死了。听说笛家堡堡主擅长蛊术,专门用蛊虫控制人脑。”


肖紫衿冷哼:“歪魔邪道。”


刘如京继续说:“本来这个笛家堡只为有钱人培养死士,不在江湖上行走,也没人去管他们。但从去年起听说他们当中有人开始暗杀武林高手。”


云彼丘道:“自去年起,江湖上确实有很多高手莫名被杀。难道行凶的都是同一人?”


刘如京道:“听说是。山西马家,洛阳黄家的幸存者都说凶手是一个年轻男子,背一把大刀,自称笛飞声。”


“笛飞声?”


话到此处,忽然阴风飘过。烛火摇动间,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角落里那个鬼刀客。


“笛家堡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他们不愿意伺候有钱人了,想转行当武林至尊?”肖紫衿冷笑,“真是异想天开,也不知道先问问我的破军剑。”


云彼丘微微一笑。“若是从前,还有调查的必要。可如今武林有了相夷,自然是无需再怕那些邪魔外道的。”


刘如京很赞同,“是啊,李少侠的武功当真出神入化,但凡看过相夷太剑的人,也不会再妄想同他比试了。”


三人正说着。鬼刀客忽然望向门外。


来人身法好快,片刻间已到十丈外。此时刘如京等人也听到了动静,熟悉的轻功路数,李相夷来了!


三人飞速起身迎接。


阿福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翩然而至,犹如一只雨蝶。衣袂翻飞间,向四周射去的雨珠在烛火映称下如珠宝般闪耀。


阿福被他甩了一脸水,却没有生气。


十六岁的李相夷,手持一根长绳,如天神下凡般闯入这间破烂客栈。


阿福不气,不代表肖紫衿不气。他怒道:“李相夷,你干嘛甩我一脸水。”


“抱歉抱歉。”李相夷嘻嘻一笑。就连阿福都看出他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并无歉意,可奇怪的是他这样并不讨厌,反而有些可爱。


云彼丘和刘如京激动道:“你来了。”


李相夷点头:“还带客人来了呢!”


说着一拉绳子,“萧横河,你在外面干嘛呢,还不快进来。”


云彼丘喜道:“你抓住他了!”


萧横河进来了,他被李相夷捆成了一个粽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的衣服也被剑砍得七零八落,看起来实在狼狈。


刘如京拱手道:“李少侠,恭喜你又替武林除一大害。”


李相夷笑道:“刘大哥你先别夸我,等咱们把这恶人交还给昆仑派才算完成任务呢,眼下还得守他几日,别让他跑了。”


云彼丘追问:“那些马贼呢?”


“血域藩僧的徒弟被我杀了。他的邪功好厉害,我不得不使了杀招。”


“那你是怎么破的八卦阵?”


“很简单呐。他的八卦阵是反的,倒着走就能出去。”


“好聪明!”


刘如京插嘴道:“先等等,李少侠,怎么不见你师兄?”


提到师兄,李相夷脸色微变,讪讪道:“他听说你们也来了,不太高兴,自己走了。”


“岂有此理!我们好心来救他,他非但不领情,还与我们置气,这算什么意思。”肖紫衿愤慨道。


李相夷无奈道:“我替师兄向你们道歉,多谢你们奔波一趟。”


肖紫衿依旧不满:“真不知道你为何总向着他。这单孤刀又爱惹事又……”


“紫衿,他到底是我师兄。”李相夷不悦道。


李相夷脸色一冷,肖紫衿便不敢说话。云彼丘又迎了上去,和颜悦色道:“累了吧,先坐下吃点东西,菜还是热的呢。”


李相夷点点头,将捆着萧横河的绳子交给刘如京,自己坐到桌边。


“这么多好菜呢!”


阿福立刻喜欢上了他。


肖紫衿道:“菜总算不错,就是店脏了点。”


李相夷全然不介意:“总比风餐露宿好。”


肖紫衿恨恨然,“你这人,从前请你去扬州城顶好的酒楼,你嫌弃酒不醇菜不佳。现在让你在这破店里吃萝卜,你倒吃得起劲,你存心气人是吧。”


李相夷乐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倘若此处有大酒楼,我也不会坐在这儿吃饭啊。”


他倒简单。阿福听了并不很恼,反而有点羞愧自己平时偷懒没有好好打扫,弄得店里这副模样。


云彼丘问:“单孤刀就这么走了,那咱们呢?”


李相夷道:“咱们把萧横河送回昆仑派后不如去天山瞧瞧?我听说天山上长着一种紫色的桃花,我想摘几朵回去送阿娩。”


肖紫衿道:“无聊。”


李相夷不惯着他,“那你就别去。”


“好端端地摘那花做什么,摘下来都死了,还怎么送人。”


“用扬州慢养着啊,死不了。”


“李相夷,你内力太多是吧。”


“紫衿,你做人别太无趣了。”


李相夷一来,肖紫衿和云彼丘的话都多起来。刘如京将萧横河拴在柱子上后也加入进来,四个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除了依旧在角落里的鬼刀客,没人注意到萧横河的右手已偷偷从绳圈里脱出。


缩骨功。萧横河竟然会这门功夫。


只听喀喀两声,萧横河右手恢复正常大小,朝身前的绳结探去。无奈这结打得诡异,死活解不开。就这么短短一瞬的功夫,李相夷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反手往长剑上一拍,剑鞘脱出,直击萧横河门面。


萧横河挥袖打开。他将真气灌注全身,逆行缩骨功,只见他全身青筋暴起,骨架顿时涨大了几分。原本系得紧紧的草绳勒紧肉里,勒得他皮肤发紫,双眼凸出,几欲爆炸。


云彼丘大喊:“不好,他要把自己勒死了。”


李相夷手腕一动,少师剑犹如白虹,嗤得一下仅凭剑气就割破了绳索。萧横河来不及喘气,人还没站稳就一掌拍出。他快,李相夷比他更快,他右手持剑,左手出掌,硬生生接下一掌。


萧横河的明霞功何等了得。可李相夷竟有本事在体内卸了明霞功的掌力,运转扬州慢,将这股力道传递到右手少师,只听少师绷直了剑身,嗡嗡两声,宛如琴弦。李相夷肆意出剑,看似没有剑招,却处处都是后招。这一剑简单直白,亦如他的为人,带着萧横河自己的掌力,笔直刺出。萧横河出掌欲挡,却无法抵御灌注在他自己掌力之上的相夷太剑,终于被少师贯穿了手掌,痛得他惊声大叫。


烛火下,李相夷怒如修罗,呵斥道:“本来想饶你一命送你回门派受审,谁知你自寻死路,那便上路去吧。”


说着剑光一闪,已割破萧横河喉咙。


阿福吓得浑身发抖,哪里想到这个看似天真的少年出手如此直接,毫不留情。


李相夷从不宽恕人!


阿福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瘫倒在地。那几人连同鬼刀客在内全都面不改色,仿佛见惯了死人一般。李相夷收剑回鞘,利落地一把抓起阿福,往他背上一拍,叫他站直身子。


李相夷道:“店家,抱歉了。你放心,咱们走之前会替你收拾干净的。”


话音刚落,刘如京和云彼丘就已抬起萧横河的尸体走到门边,用一块布盖住了死人面孔。肖紫衿对他俩道,接桶水进来冲一下吧。刘如京答应了,又走来问阿福水桶在哪里。


阿福颤抖着指了,心想这就是江湖人吗?杀个人如杀只鸡般简单。


李相夷挠挠头,解释道:“店家,我们不是坏人。真正的坏人是这个萧横河,他杀了很多人,死上千百次都不足惜。”


阿福胡乱点头,不敢出声。李相夷见他如此,摇摇头,自行走去帮刘如京打水。


混乱间,店里又进来一个人。


这一次,是个年轻女子。也是江湖打扮,模样甚是俊俏。她见到店里这副模样不禁瞪大了眼睛,“你们在做什么?”


离她最近的是云彼丘,两人显然认识,云彼丘疑道:“石水,你怎么来了?”


石水道:“我来找李大哥啊!”


李相夷拎着一桶水走进屋,“你找我?”


石水眼前一亮,奔到他面前,“嗯!李大哥,你师兄救出来了吗?”


“救出来了,他已经自行下山去了。”


石水不怎么关心单孤刀,她瞧见地上血迹未清,又问:“谁死了?”


肖紫衿抢白道:“萧横河。”


石水拍掌大笑:“死得好!这恶人,总算是遭到报应了!”


云彼丘问:“石水,你来找相夷所为何事?”


石水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目的,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封信,递给李相夷,“李大哥,巨鲸帮急信,三日后仇家上门,望你出手相助。”


李相夷接过信草草看了一眼,怒道:“岂有此理,竟还叫嚣要让巨鲸帮上下无一活口,这事不能不管。”


此时石水、云彼丘、刘如京、肖紫衿都围在他身边,李相夷便吩咐道:“比丘、紫衿、刘大哥,烦请你们带萧横河的尸体回昆仑派。石水和我一起去巨鲸帮一趟。”


众人得令,立即行动。只有肖紫衿不满这个安排,对李相夷说他也要去巨鲸帮。李相夷道:“你已经奔波多时,我这次去巨鲸帮必然又要日夜兼程,你可受得了?”


肖紫衿不服气:“你受得了我就受得了!”


李相夷的心早已飞到别处,听他这么说也随口应道:“那便一起来吧。路上撑不住了你自己随时停下便是。”


五人张罗着各自启程,未曾注意角落里那个鬼刀客。


鬼刀客依然坐在桌前,他慢悠悠地喝光了碗里的汤,放下碗筷,突然伸手拍向桌面。


喀喇一声,木桌四分五散,众人皆惊。


说时迟那时快,鬼刀客白刃出鞘,刀鞘上金环作响。环声未熄,刀尖已至。鬼刀客身法好快,短短一瞬,人同刀一起直击李相夷门面。


还没等云彼丘他们看清路数,李相夷早已少师剑出,手腕轻抖,一击一甩一回身,一招逍遥独步剑,稳稳刺出,逼得鬼刀客收刀回护。


两人三招一过,心里皆是一惊,没想到世间竟还有像对方这样的对手!


鬼刀客大笑:“李相夷,名不虚传。”


李相夷持剑而立,“你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你?”


鬼刀客道:“我乃笛飞声。”


“笛飞声?”


云彼丘惊道:“你就是那个连杀了许多武林高手的笛家堡杀手!”


李相夷皱眉,“原来你是恶人。”


笛飞声道:“我不是笛家堡的人。笛飞声就是笛飞声,他只属于自己。”


李相夷道:“好个只属于自己。可惜走了恶道,我便容不了你!看剑!”


他的剑快,笛飞声的刀也不慢,片刻间两人拆了二十来招,都在心中暗暗惊艳对方功夫。


李相夷剑法轻盈灵巧,笛飞声刀法沉稳霸道,两人犹如流萤与火,缠斗不休。李相夷衣袂翻飞,打斗起来煞是好看,他有意显摆,更是将剑舞成一团白光,在阿福眼里好像神仙跳舞。


笛飞声也被他剑法所吸引,使出看家路数,刀风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桌椅尽毁,弄得阿福欲哭无泪。


刘如京暗自心惊,没想到笛飞声武功这么强,更没想到这么强的人就一直坐在他们身边。倘若当时打起来,他们几人加起来也斗不过他。


李相夷道:“别拆人家的店了,扔了刀剑吧。”


笛飞声笑:“扔就扔。”


语毕,两人同时扔了刀剑,以拳脚相搏。李相夷用掌,笛飞声使拳。扬州慢对悲风白杨,扬州慢中正绵长,悲风白杨富贵险中求。如此一来,反倒是李相夷显得稳重,而笛飞声飘逸了。笛飞声高高跃起,脚踏空气,在半空中绕李相夷出拳。李相夷立定不动,游龙掌将周身罩得密不透风。


肖紫衿暗自气道:“他这套掌法以前从没使过。”


两人又拆百来招。只听破屋梁柱发出断裂声,石水惊道:“别打了,再打屋子要塌了!”


阿福哀嚎:“我的房子!”


李相夷脚下踏出三个怪圈,竟脱出了笛飞声的拳网。笛飞声惊叹道:“这是什么功夫?”


李相夷笑道:“婆娑步。”


笛飞声不屑:“逃之夭夭的臭把戏。”


李相夷冷哼:“不打了。改日再说。”


刘如京不解:“李少侠,难道你要放了他?”


李相夷弯腰拾起少师剑:“和他打非得几天几夜才能出胜负,可我还有事,不能纠缠了。”


笛飞声怒道:“想走,门都没有。”


笛飞声出刀,李相夷以剑鞘格挡。李相夷无奈道:“下次再打,我真要走了。”


“什么巨鲸帮,我灭了他们你就没事了。”


李相夷怒发冲冠:“你敢?”


笛飞声冷笑:“我有什么不敢?”


李相夷怒视笛飞声:“你要是敢动巨鲸帮或是我的朋友们一根毫毛,我死都不会再跟你过一招。”


“你!”


“我们走!”


语毕,李相夷收剑回鞘,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去。笛飞声恨得牙痒,握紧拳头,“李相夷,我记住你了。”


谁知他们走出没两步,云彼丘又匆匆折回。将一个钱袋塞进阿福手里,“这是李少侠的一点心意,他拆了你的店,很不好意思,这些银钱你收着,要是能修,就把店修一下,要是不能,就下山去做些小生意吧,此处的山贼已被除尽,你们不会再有危险了。”


说完,他又匆匆离开。阿福握着钱袋一时不知是该恨这些人好,还是该感谢他们。


李相夷走了,笛飞声留在这里也没意思。他本来在血域杀了排名第九的高手正要回中原找排名第八的萧横河,眼下萧横河已死,那按他的计划接下来就要去杀排名第七的人。原本他还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可现在见过了李相夷的武功,便知当今世上除了那人没人配和自己一斗。杀尽万人册高手如今已成一碗无味的白米饭,吃进肚里也只能填饱一时的胜负欲。笛飞声知道,只有李相夷,只有他能够让自己真正满足。


笛飞声也留下了许多银钱,然后离开了。


他想着李相夷的招式,想着他的人,他的脸,想着要去哪里找他,下次怎么打,怎么赢。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件重要的事去完成。他要先把笛飞声的威名散播出去,决计不能让自己在和笛家堡那个恶心的地方牵扯到一起。


他是笛飞声,只属于自己的笛飞声!笛飞声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李相夷!


夜幕消融,日出东方,江湖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END


星遊船

  摸鱼两条

  商用授权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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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夜初凉

【莲花楼】小渔村纪事


  被莲花楼番外伤着了,结果看到作者大大发的渔村抓螃蟹番外又被治愈了,想在这个基础上写他们的生活。

  原著里写李莲花结局时双目失明神智不清右手残废,不过神智不清像是装的,右手也在慢慢恢复了。

  这篇是傻子李莲花(伪)和两个忠犬的开心生活~

  彩蛋是有点吃醋的方多病被小花花式掉马哄好的故事~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普照风和日丽。

  

  一身布衣的李莲花拖着空无一物的渔网悠闲信步走回自己小小的家中。

  

  可惜他还没进家门就被拦住了,门口坐着等他等得火冒三丈的白衣公子看见他就蹦了起来:“好你个死莲花,你还知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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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莲花楼番外伤着了,结果看到作者大大发的渔村抓螃蟹番外又被治愈了,想在这个基础上写他们的生活。

  原著里写李莲花结局时双目失明神智不清右手残废,不过神智不清像是装的,右手也在慢慢恢复了。

  这篇是傻子李莲花(伪)和两个忠犬的开心生活~

  彩蛋是有点吃醋的方多病被小花花式掉马哄好的故事~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普照风和日丽。

  

  一身布衣的李莲花拖着空无一物的渔网悠闲信步走回自己小小的家中。

  

  可惜他还没进家门就被拦住了,门口坐着等他等得火冒三丈的白衣公子看见他就蹦了起来:“好你个死莲花,你还知道回来!”

  

  骂归骂,他还知道把李莲花左手提的渔网抢过来:“我给你挂,你回屋坐着去!”

  

  李莲花目不能视,眼前只余下模糊的影子,他眯眼凑近看了许久,似是没认出来是谁,道:“这位······哦我想起来了,莫不是袁健康公子?”

  

  方多病挂渔网的手差点给那破网扯了。

  

  “谁告诉你的?!”方多病气得捶胸顿足:“老子是方多病!告诉你这么多回记不住,就记得个随口说的假名是吧!”

  

  “哦。”

  

  李莲花点点头表示记得了:“我知晓了,袁公子。”

  

  方多病气结。

  

  “你——算了算了。”方多病深吸几口气,熟练地把自己哄好了,不能和傻子坳气。他看着李莲花左手摸摸索索地扶着墙壁慢慢进屋,赶紧丢下被磋磨的渔网跟在他后面:“不是我说你,你这天天也网不到鱼,海水涨潮眼睛又不方便,还是少往海边去吧。”

  

  “可是隔壁的杜大娘说现在海鱼是最鲜美的时候。”

  

  李莲花捧着方多病给他倒好的热茶:“我想喝鱼汤。”

  

  “那你不早说!”

  

  方多病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起身至屋外重新扯了那张渔网,边往出跑边朝着屋内大喊:“你在家老实等着,哪也别乱跑听到没有!”

  

  声音和脚步声渐行渐远,李莲花侧耳细听,放下杯盏后低头偷偷笑了一下。

  

  方多病由于家住京中,父母尚在不方便日日往这边偏僻的渔村跑,但只要一得了功夫总要过来,恨不得在这边再置办出一个家当出来。小渔村贫瘠但风土淳朴,李莲花双目失明又右手残疾,神志浑噩如幼童,邻里见他不易便总是多来此照顾着些,是以每次方多病前来总会发现家中又多了许多吃食,金尊玉贵的方大公子叹口气,撸起袖管给李莲花熟练地生火做饭。

  

  今日的鱼是真不太好打,李莲花没打到,方多病也去了小一会。李莲花正在桌上摸索暖炉时,一人接过他的手,将小手炉塞到了他手中。

  

  他今日并未烧暖炉,暖炉却接过便是热的,显然是眼前人提前放好了火炭,方多病怕炭烟熏到他,送来的全是御用的银丝炭,可李莲花仍有几回在闭眼生火时不慎烫伤了手指,那之后日日他回来手炉中的炭火都会被提前生好。

  

  李莲花将精致的手炉捧在怀里,歪头朝着身侧的方向听了一会,笑道:“是你啊,有钱人。”

  

  身侧静默许久,传来了一声淡淡的“嗯”。

  

  “今日我们不是已经下过棋了?赢你的银子我都收下了。”李莲花想了想:“莫不是你觉得今日只输了半子心有不甘,想把钱赢回去?”

  

  青衣人坐在他罗汉榻的另一处:“没有,你的就是你的。”

  

  他伸手在李莲花垂在身侧的右手上捏了两下:“筋脉照理说已经无碍了,还是用不上力气吗?”

  

  这举动其实有些越界,可李莲花毫不在意,只是轻巧地摇摇头:“不行啊,提不起来。”

  

  “熬好的药你都喝了?”

  

  笛飞声的目光落在屋外那一小片被浇得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已经叮嘱少放苦药了,还嫌苦偷倒药?”

  

  被抓包的李莲花难得有点心虚,握着手炉往边上靠了靠:“这药袁公子送一份你送一份,是把我当药罐子喂啊,杜大娘八岁的儿子先天不足都不带这么喝药的!”

  

  “袁公子?”笛飞声刚有些疑惑何人又到了此处,就听见门口方多病的大嗓门扯开了:“李莲花,我回来啦!”

  

  他进门瞧见笛飞声坐在李莲花旁边,神色有一瞬间的惊讶:“你今天进来了啊。”

  

  笛飞声没接话。

  

  “我的鱼汤回来了。”

  

  李莲花像是感觉不到两人之间有些怪异的氛围,自顾自下榻去摸方多病手上的渔网:“捕了几尾鱼啊袁公子?”

  

  “本少爷姓方!”方多病气呼呼地扶着他的手不让他碰湿漉漉的渔网:“别摸了,脏。捕了几条大的,本少爷今天给你做顿全鱼宴!”

  

  “我还以为他说的袁公子是谁,原来是你。”笛飞声挑眉:“袁健康,方多病,很适合你啊。”

  

  “比某人强,现在还是个没名没姓的‘有钱人’。”方多病反唇相讥:“你今天要是想在这蹭个饭,就赶紧来帮我生火。”

  

  李莲花听见这话转头就往厨房挪。

  

  “哎你过去干什么。”方多病赶忙拉住他。

  

  “有钱的公子是客人,总不好让客人生火吧。”李莲花状似耐心地同他解释。

  

  闻言笛飞声黑着脸出去抱了一大捆柴火进厨房了。

  

  “他是客人,那我不是喽?”

  

  看见笛飞声吃瘪的方多病心情颇好:“还算你有点良心。”

  

  “唔。”

  

  李莲花又思考了一会:“你确实不是客人,你是好人。”

  

  闻言方多病也黑着脸去厨房杀鱼了。

  

  今天的晚饭堪称十分丰盛,鲜蒸鱼红烧鱼糖醋鱼清炖鱼汤,还有一道鱼肉泥被锤得细腻鲜嫩摆放在盘中,足以见得这鱼死后被愤怒的厨师借机泄愤砸的多彻底。

  

  “赶紧吃,你不是想喝鱼汤么。”

  

  方多病给李莲花盛了一大碗鱼汤放在他手边:“不过关河梦说鱼汤你不宜多喝,吃过这一顿,先隔些日子再吃吧。”

  

  “劝他少吃鱼不如劝关河梦再改进改进药方。”埋头吃饭的笛飞声将挑出鱼刺的鱼肉放进李莲花碗里:“不然你收集来的奇珍药材全喂了土了。”

  

  闻言李莲花朝着笛飞声的方向瞪了一眼,明显对他泄密的举动十分不满。

  

  “好你个死莲花,你又偷倒药!”

  

  方多病气得直跺脚:“我说你这手怎么恢复得这么慢呢!”

  

  “那······太苦了啊。”

  

  李莲花撇嘴:“喝完一整天吃东西都苦。”

  

  “苦你也给我——等等,你能吃出来苦味了?”方多病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你味觉恢复了?!”

  

  李莲花低头专心吃饭,显然不想再理他了。

  

  “上次药魔和我说他的味觉其实已经恢复大半了。”笛飞声放下筷子:“他的筋脉如今通畅了许多,右手不日也应当慢慢可以使些气力,但是他总不喝药,这样不行。”

  

  “听见没有李莲花!”方多病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乖乖喝药,慢点吃。”

  

  “那以后你们谁送的药不苦我喝谁的。”

  

  吃饱喝足的李莲花擦擦嘴:“或者谁给我拿的糖甜我喝谁的药。”

  

  药哪有不苦的??方多病和笛飞声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思索之色,一个在想怎么偷偷去搞些进贡的糖料,一个在想得让药魔去研制把药熬成无色无味的法子。

  

  关河梦和药魔的头发又掉了几根。

  

  时间晚了该休息了,李莲花给地里的萝卜浇了圈水就晃悠着回屋要休息,笛飞声先回去了,方多病自动自觉地给他打理好了床铺,站在床边等着他上床休息。

  

  这间小屋是他给李莲花置办的,建造时特地多留了一间卧房以便自己前来,但是基本没用过,因为每次他都借口挤在李莲花的屋子里,防着这人夜里冷了热了想喝口水。

  

  其实李莲花已经许久不曾夜半惊醒了,但是方多病以前被吓怕了,在他身边的时候总也不敢放他一个人休息。

  

  “方公子今日还睡地上?”

  

  李莲花往榻前踢了两步碰到了打好的地铺:“入秋了天凉,方公子不然同我一齐休息?”

  

  “免了。”

  

  方多病躺在地上给自己盖好被子:“我怕一翻身给你压醒了。天气是凉,我给你新带了一床锦被和一件大氅,你今天先休息,明天试试衣服。”

  

  “哦。”

  

  李莲花乖乖地躺进柔软的新被子里,往床里挪了几下只露出了对没焦距的眼睛:“方公子你当真不上来?”

  

  “我——啊切!”

  

  方多病没说出来的话被一个喷嚏打断了,他昨晚赶了一夜的山路来此,今天出海捕鱼衣服湿了又吹了海风,小屋地面寒凉着实有点子冷,李莲花听见他的动静又要下床,他赶忙爬起来把人又摁回床上。

  

  “我没事,你别起来。”方多病给李莲花掖好被子:“我去隔壁睡,有事你喊我我能听见。”

  

  他方要转身,衣袖却被李莲花拉住了。

  

  方多病一愣,却见李莲花默默转过身不说话,拉着他衣袖的手却仍不松开,他笑了笑,随即卷起地上的被子铺到床上,翻身躺在了李莲花身边。

  

  屋外雷声轰鸣,一时不见雨落。

  

  “抱歉,我忘了你现在怕打雷。”

  

  他隔着两层被子,伸手想要去触碰李莲花背对着他的身影,将要触碰到之际又悄然放下,只摸摸他散落一床的长发。

  

  还不是时候,方多病想,即便李莲花现在愿意相信他,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不能趁人之危。

  

  他还可以等。

  

  雨终于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屋外的房檐和篱笆上,屋内的安神香徐徐扩散开来,方多病在即将陷入沉睡的前一刻,感受到李莲花把手悄悄塞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方多病没看见,李莲花藏在被子下那一抹偷笑。

  

  傻小宝。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第二日笛飞声拎来了一个大大的糖袋。

  

  李莲花摸着这个袋子都快有他半人高了:“这位有钱人,你是把老幺子家抢了么?”

  

  老幺子是村头唯一一家卖糖的,但是渔村物质贫瘠,只有些粗劣糖果,李莲花也不挑,家中的糖吃完了便拿些瓜果蔬菜去换。

  

  “不是。”

  

  笛飞声掏出两块放在他掌心里:“这是药魔新熬制出的浆果糖,不伤牙,对你的嗓子也有好处,尝尝?”

  

  李莲花舔了一口,味道不似平常糖果那么甜腻,清甜清甜的酸甜适口,不由得十分喜欢,不多一会把两块糖都吃完了。

  

  “不能多吃。”笛飞声制止住他又要去拿糖的手:“你好好喝药,这些都是你的,但是多吃怕你吃不下饭。”

  

  李莲花现在像个小孩子一样,零嘴吃多了就不好好吃饭,哄着劝着都不好使,也让方多病十分头疼。

  

  “也不影响吧。”李莲花挠挠头:“有钱人,我怎么觉得你和杜大爷这么像呢?”

  

  “······”

  

  笛飞声深吸了口气:“哪像?”

  

  “杜大爷教训她家孙子的时候就和你一样。”李莲花又想了想,惊呼道:“难道你其实是我爷爷?”

  

  笛飞声又深吸了两口气,掐了把自己的人中。

  

  “我不是。”他耐着性子和李莲花解释:“我没那么大。”

  

  “那难道——”

  

  “也不是你爹。”看出他想说什么,笛飞声先一步堵住他的话题,防着一会自己心脉爆裂:“我是你的朋友。”

  

  “朋友?”李莲花看着他:“和方公子一样?”

  

  “对。”笛飞声扛着那袋子糖找了个角落放好。

  

  李莲花的手在桌子上敲了三下:“可是我觉得,我们好像不是朋友,或者说,不是普通朋友?”

  

  笛飞声半天没动弹,而后回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村尾的大毛和村头的二毛也说他们是朋友,可是他们好像不会像我们这样。”李莲花斩钉截铁地表示。

  

  笛飞声缓步走过来,俯身半蹲在地上同他平时,直视他如今仅剩茫然的双眼,药魔说只要一息尚存,双目复明也指日可待,他想看见一个健全的李莲花,即便如今李莲花已经不能和他再比试了。

  

  他来这里已经许久不带佩刀了。

  

  “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又是谁?”

  

  笛飞声等着这一次李莲花的回答。

  

  李莲花的手摸上他的头顶,顺着乌黑的头发摸到他俊逸的脸颊,忽地他笑了,另一只原本不灵巧的右手此刻也慢慢抬起来,颤抖着摸上笛飞声的肩膀。

  

  “我知道了。”李莲花欣然笑道。

  

  “你是阿飞,我是你的主人!”

  

  他对这个显然十分荒谬的答案显得信心满满。

  

  许久之前他也曾这样骗过笛飞声,而这一次笛飞声没有出声呛他,只是在经久的沉默之后,伸手附上了在他脸上的那只手。

  

  “嗯。”

  

  他听见笛飞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