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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画风突变
角姐:你猜,为什么要把他泡池子...

角姐:你猜,为什么要把他泡池子里?

角姐:你猜,为什么要把他泡池子里?

时轻

【嬴光】狼与野玫瑰(七)

🐺接原剧结尾,褚嬴归来。

🐺尽量贴合人物性格发展,现代,酸甜。

🐺可能需要点心理准备。

  

月到天心,湛然的月光洒在玫瑰田上,山风把衰败的玫瑰花瓣扫向溪流,往下游流去,所有的痴念都随之飘逝了。

夜晚的山涧没有光的概括,呈现出一种更透明的流动,像风一样,于是流水中的花瓣仿若漂浮在空中。

  

也许命定之数无法改变,注定要离开的人扒不住这世界的任何一粒沙。

褚嬴问:你知道一千年的滋味吗?比起想念来,千年又何其长。比起相见来,千年又何其短。

在问这个问题前,他沉默了很久,只是静静贪恋地看着眼前的小孩。那时,他在想什么呢?

也许只有在落花的流水声中藏了答案。

  

“小...

🐺接原剧结尾,褚嬴归来。

🐺尽量贴合人物性格发展,现代,酸甜。

🐺可能需要点心理准备。

  

月到天心,湛然的月光洒在玫瑰田上,山风把衰败的玫瑰花瓣扫向溪流,往下游流去,所有的痴念都随之飘逝了。

夜晚的山涧没有光的概括,呈现出一种更透明的流动,像风一样,于是流水中的花瓣仿若漂浮在空中。

  

也许命定之数无法改变,注定要离开的人扒不住这世界的任何一粒沙。

褚嬴问:你知道一千年的滋味吗?比起想念来,千年又何其长。比起相见来,千年又何其短。

在问这个问题前,他沉默了很久,只是静静贪恋地看着眼前的小孩。那时,他在想什么呢?

也许只有在落花的流水声中藏了答案。

  

“小光,褚嬴自小生长在一个士族家里,那时社会动乱,战争频发,我所接受的所有教育都是如何想尽办法维护家族利益,保持家族稳定。也许你无法想象,一家之主尤胜君王的宗法压迫,森严的礼教解离了自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谁。直到我爱上了围棋。

“我三岁便开始学棋,左不过是家族培养的一颗棋子。不过我的叔伯兄弟大多如此,人人背负着自己的使命,宗亲们在每一条赛道上都埋了颗通向权利的种子。如你所言,我就被培养成了一台下棋机器。

  

“每一次涨棋,我都会看到长辈们的笑容,那笑容里是对门阀发扬的希冀,对靠近权利的贪婪,唯独没有对我的鼓励。没有人爱我,除了我那一生依附父权的母亲,即使她将我视为巩固她地位的工具,把我排在她爱的末尾。可我仍然爱她,想念她。

“我喜欢围棋,因为黑白两子能给我简单的回报。它回馈给我的爱,皆能通过目数算清的,我很喜欢这种纯粹。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棋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棋盘上我拥有了自己四方的天地,是我唯一的栖息之所,而唯找到‘神之一手’,方不算辜负它。

  

“后来的故事你也都知道了,二十八的我已是南梁第一棋士,成为梁武帝的棋待诏。后来的我才知道,贴近权力中心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人心叵测,高处不胜寒。

“被罢黜后,褚氏一族也将我除名,没有人信我,我所言的故事好像是一个我编出的谎言,连我都无力佐证。人言可畏,我几乎都要相信另一个谎言才是真实,那样我就不用日日活在自证的漩涡中……

“于是,为了制止自己陷入这个疯狂的想法前,我选择了自戕。这样,我的记忆就能永远停留在相信自己、相信真相的时候,起码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相信我,哪怕那个人是我自己。

  

“后来相信我的又多了一人,我的小光,我的最爱。我问了你那么多幼稚的落水问题,就想祈盼着,在这世界上,我也会是某个人的最爱,可是……

“可是最后,我还是弄丢了你。弄丢了你的信任,你对我的爱。这世上再无人信我……也再无人爱我了。

“对不起,小光,是褚嬴不该来的,让你受苦了。

“这样的一个褚嬴,不值得你再想念了。

“再见了,我的小光……”

  

——

天光破晓,晨光微曦,空山漂流的风一缕缕吹起时光的额发。他在玫瑰田呆坐了一整晚,睫毛上都积起了露水。

他抬眼看了看天边的初阳,感觉自己背叛了褚嬴,私自迎接了明天。他对着微风轻声道:

“我不过是不懂千年的滋味,你就用这用方式教会我,不免……有些太严厉了吧。”

太阳终会落入山的怀里,而自己的归处又在哪呢。


几步开外的帐篷叮啷当啷地发出些响声,洪河和沈一郎惺忪着眼,见玫瑰田边坐个人影,不由惊讶地相视一问。

“那傻小子怎么了?”

彼此都给不出答案,于是两人就迈着山径,小心游走到了时光身边。

  

“哎,大清早的一个人在这看啥呢,褚嬴呢?”

时光的肩被洪河拍了一记。

他看了看漫山遍野的野玫瑰,指向花丛:“都撒这了。”

洪河觉得是自己睡懵了,听不懂人话:“什么撒这了,我是问你褚嬴人呢,你怎么留你一人在这儿?”

“都跟你说骨灰撒这了,”时光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为什么留我一人在这,你问他呀,问我我怎么知道。”

这次连带着沈一郎都着急了:“时光你还好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褚嬴他……出事了吗?”

“他死了。”

“啊?”周游在这段故事当中的两人已无法预测故事的走向,怎么每一步都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到底是沈一郎学了点心理学,立马稳住局势,他蹲下身,用贴近精神病人的语言问时光:“那褚嬴的尸首呢,我们是不是得帮他找块墓碑和坟地?”

“不用了,他的骨灰已成了这片玫瑰田的肥料,野玫瑰是不需要墓碑的,一直开到腐烂就好,”时光说到这,突然一顿,“玫瑰……瑰,不对,他说他不是鬼,那他是什么。”

洪河摇摇头,拉过沈一郎比了比自己的脑袋:“看来病得不轻呐,还是得我出马。”

  

说着,他也蹲坐下来:“时光,褚嬴为什么死了,怎么死的?”

时光的思绪被打断,因这个问题痛苦地抱住了头,把自己埋进膝盖里:“因为他生了我的气,我没有亲口和他说一声‘我喜欢你’。”

“嗐,这事啊,”洪河眨眨眼道,“那这兄弟我就得教教你,下次他回来的时候,不对,是复生的时候,你一定紧紧地抱住他,跟他说,我喜欢你,不要离开我,你是我的唯一,一定要深情款款一点……”

“神经病吧你,人死怎么可能复生!”时光白了他一眼,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留下洪河在风中凌乱。

  

“嘿?这他倒知道。”洪河拉着沈一郎埋怨,“一郎你评评理,他俩暧昧的时候,我洪河,我二话不说非常有眼力见儿地从那家里搬出来。时光被欺负了,我替他出气,他想和好,我又组了个野炊局撮合他俩,我作为兄弟我仁至义尽,他现在骂我是神经病?!”

“对不起……”时光走开没几步路,又哭丧着脸回来一把抱住洪河,把脸埋进他肩窝里,“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只是太伤心了口不择言,对不起啊洪河。”

语气哭噎着,渐渐地变成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整个人发着抖,抱着洪河不肯松手,汗湿得像是被刚捞上来似的。

  

见人这样,洪河也心软了,骂自己和病人较什么劲呢,于是轻轻拍抚他的背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刚才也跟你闹着玩呢,但是谁说人死不能复生,你想想办法,总能找到的。”

这倒不是洪河瞎安慰,他和沈一郎自始至终都不相信褚嬴死了的事。一个大活人就算死了也得有个尸首吧,但眼前哪有一点痕迹?故此他们一致认为一定是褚嬴和时光闹了什么矛盾,导致不告而别,连夜离开。这才比较符合逻辑。

  

洪河所谓的复生,也不过是想让时光想想办法找褚嬴复合,但时光却听成了另一个道理,他忙问洪河:“你知道,褚嬴之前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我想想啊,”洪河拧了拧眉,“他曾经给我一张卡你还记得吗?我还给你时你不要,后来他又把这笔钱留给我爸看病了。说起来也奇怪,我爸的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那医生的手术名额紧俏得很,他的队有多难排啊,褚嬴竟然老早就预约了,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这时,沈一郎也犹豫着开口:“时光,说起来我也调查过褚嬴,毕竟他行事极端又神秘,为了你的安全,我不得不更多了解他一些。这一查还真把我吓一跳,你只告诉我们他是兰因寺的俗家弟子,但我发现他还是兰因寺的实际控股人。不止如此,他投了我们当地很多的房产,几乎快把你家的那片小区都给买下来了,他还开辟了好大一块园区,据说要造花圃。除此之外,他还为这片小区中的每户老人都安排了临终关怀,说是为了防止老人孤独死去……总之每一件事,我都无法找到合理的解释,实在太古怪了。”

  

山间的风越来越大,吹得时光脑子发懵。

良久,他才呐呐开口:“他好像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可他明明一直就在我身边。除非,他拥有比我更多的时间,但如果不是过去,那就是……未来?”

时光眼神一亮,天灵清明,立马拉着两人驱车下山,飞奔向兰因寺。

  

——

孤烟一盅,袅袅升起,氤氲在佛像慈悲的眼中。木鱼敲得十分沉重着力,从漫天的雨丝飞扬开来,时缓时急。

时光循声冒雨而至,从日出跪拜到日落,暮鼓敲响,扉门一开,懒和尚终于还是把人迎了进来。

油灯下,时光的面庞忽明忽暗,懒和尚织着毛衣挑了他一眼,悠悠道:“施主找我何事?”

“褚嬴去过未来,是不是?”

懒和尚低头:“何人是褚嬴?我不认得。”

时光眼神微凛:“你认得,他与你下过棋不是吗?”

  

织毛衣的手顿了顿,懒和尚半晌才开口:“命中之事无转移,该经历的,总要经历,谁都无法改变。”

“这话是什么意思?”时光语气带了些急躁,“你说他试图改变命运?……那潜台词就是他知道未来的命运?”

懒和尚拂袖:“我可没这么说。”

“我知道,”时光立马拉住他的手腕,眉梢带了喜色,“他去过未来又能回来,也就是说,我也能去未来,是不是?”

“莫要胡言乱语,”懒和尚甩开他的手,不再继续手上的织线,起身离开了坐垫,“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

烛光熄了,屋外的雨水从檐缝打落在门槛,叮咚作响,时光伴着着催眠的节奏,缓缓进入了梦乡。

雾气氤氲拢着一片混沌,不知黑夜还是白天,他寻着下雨声的源头踽踽独行,倏地停住脚步,抬手一挥,雨雾竟像纱幔一样渐渐散去。灯火煌煌中,眼前浮现出一片卧室之景。

这间卧室他十分熟悉,只是看起来已有点破旧,屋内的陈设未改,窗口的书桌边是一张床,而床边,此时竟然坐靠着一个人。

“褚嬴……”时光不由惊呼出声。

  

只是他的声音像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褚嬴并未有任何反应,继续泪眼婆娑地读手中的信件。

那是什么?时光好奇地走进一看,字里行间仿佛认出了自己的字迹。“是我写的?”他不禁问道。

他已渐渐明白过来,这想必就是所谓的未来了。褚嬴正在经历的,便是自己未来的时间,在这段时空流转中,又发生了什么呢?

褚嬴抱着这堆信件哀声恸哭,哭得时光心都揪起来了,他想大声唤醒褚嬴,却只听到了自己的回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我知道更早的事情吗。”

  

画面一转,时光穿到了一个模样熟悉的年轻人身上,和洪河长得有些相似。突然,他的头一阵刺痛,这具肉身的记忆一股脑全灌入他的脑海中——和蔼可亲的爷爷,洪河。以及哀痛一生,垂垂老去的自己。

眼前乌烟瘴气的,他推开人群,看到了躺在担架上灰败枯槁的自己,以及旁边呆愣愣的褚嬴。

衣着古怪,来路不明,褚嬴很快就要被居委轰走,直到自己以洪河孙子的身份开口帮了他,才拽上他一起上了救护车。

“我听过你的名字。”时光对他说。


殡仪馆内没有时光想象当中腐烂的味道,但握着自己骨灰的感觉,还是挺奇异的。

时光抬眼看了看一起与他捡骨灰的褚嬴,眼神溃散,动作机械地一直抓着他的骨灰,捏紧,再捏紧,骨灰就如沙子般从指缝中流逝,慢慢堆积成小土坡。

  

“你还好吗?”时光问。

褚嬴点点头,浮出个空茫苍白的笑:“他还是热的。”

时光不敢告诉他,骨灰上的温度只是因机器焚烧后的热效应,很快就会变凉。他看着褚嬴像个不知足的孩童,不停“玩”着他的骨灰,立马抓住了他的手。

“握我的,也一样。”

褚嬴不懂小洪为什么对他说这句话,可能只是安慰他吧,小洪虽然年轻,但敏锐地觉察出他想握住已逝人的心情,于是友好地递出了自己的手。


骨灰捡得差不多了,时光领着褚嬴又回到了自己家中。但不知怎得,进屋后的褚嬴突然呕出了一口血。

这可把时光吓坏了,他连忙扶住褚嬴,继而在他的嘴里不知听到多少句:“小光,对不起……”


了解了来龙去脉,时光终于知道了褚嬴为何抱着一大堆信件,那原是自己的一个个梦想,现在被褚嬴悉心呵护着。

时光脱离了小洪的躯壳,又变成了一抹魂,亦步亦趋地跟在褚嬴身后。见他拿着那些信件去一件件实现自己的梦想,他也跟着,陪着他帮自己圆梦。

这是他和褚嬴度过的最快乐的三年,即使褚嬴不知道跟着自己旅伴是谁。

  

周游世界,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坟前,褚嬴问自己,那句被撕毁的话到底是什么?

园中鸟鸣声声,拂过一阵微风。时光笑了笑,他也不知道那张纸写了什么,不过他猜,应该是:

“全世界,我最爱你。”

  

——

佛音袅袅,青灯昏暗,洪亮的钟声一响,惶惶震颤人心。

懒和尚立在佛像下,手中托着念珠,对褚嬴说:“一切有为法,颠倒因果,时空逆行,此去必将灵识混乱,误入歧念,甚至死无葬身之地啊。”

褚嬴手指攥紧,闭上了眼:“我已经决定了,莫再劝我。”

“那你考虑过时光施主吗?虽不知早晚,你还是会先一步离他而去,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何区别?”

褚嬴攥着的手松开了。是啊,也不知这一趟重逢对时光而言,是喜是忧,若是又伤了他,情愿不再见他。

  

此时,远处时光的魂晃了晃,他焦急地飘到褚嬴身边,惊讶地发现褚嬴竟然能看到自己。

“小光!”褚嬴一声惊呼,但他很快明白过来,眼前这一晃一晃如烛光般的幻影,只是时光残留的魂体。

不过显然是他误解了,这并不是刚刚老死的时光,而是来自过去的他。

  

褚嬴满眼怜爱地看着他:“你还不放心走吗?我想去陪陪七十年前的你,不再一声不吭地离开,但是我的离开是注定的,我怕再惹你伤心……”

“去陪陪我吧,”时光笑着打断了他,“我希望你能再来陪我,哪怕是再多几天。”

哪怕我知道,你穿越回过去,会失了智地把我关起来,伤害我,我也希望我们能有更多的相处时间。褚嬴,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你为何会那样对我,现在我明白了,但也已经晚了。你此趟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是我一手造成的,你会恨我吗?

  

——

澄明幽静的湖水,清澈无染,没有挂碍,但时光却想将这一身杂乱的妄念投入进去,也许这样就能洗净自己的灵魂。


从兰因寺借宿一晚回来,时光就一直眼神惘惘的像个木偶。不曾想,开车返家途中,洪河和沈一郎只是在服务站休息了会的功夫,后座就没了人影。

两人焦急地寻找时光的踪迹,回兰因寺没找到人,又马不停蹄地将方圆市各个角落翻遍,还联系了何嘉嘉、谷雨他们帮忙,依然不见时光的踪影。

“他不会寻短见吧?”洪河焦急道。

沈一郎眉头一皱,暗叹不好:“如果他寻短见,会去哪?”

“这我哪知道?”

一旁的何嘉嘉抓了抓红毛,灵光一现:“我可能知道!”

  

于是待一行人飞奔赶至湖边,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湖面投入了一抹黄影,像投了一颗石子。


——

湖水像一块澄明的翡翠,时光陷在它温柔的怀中,头顶阳光一丝丝落下,四处流动着光芒。

水中的温度仿佛来自千年前遥远的手,带着一丝爱怜,还有细微得难以辨认的玫瑰花香。

  

时光莫名追想起,那日凉亭下与褚嬴一同淋过的雨,也是这样的一双手为自己系上了一个节,像在他心上也系了一个节。

扑通,扑通……

他的心脏又被润湿了,水暖到了极点,心也冷到了极点。静谧中,他似乎听到湖水里,抽芽的菖蒲血液流动的声音。

  

眼一睁开,如翡翠般的湖水波纹粼粼,由小点到广袤,发散着温柔耀眼的光芒,银鱼儿千枚万枚地穿梭其间,勾勒着一抹洁白又清丽无匹的谪仙身影,衣袂飘飘,轻盈脱俗。

  

那谪仙垂眸看他,莞尔一笑,眼尾的红如玫瑰般盛开——

“我怎么可能,会离你而去呢。”

  

  

  

  

时轻

【嬴光】狼与野玫瑰(六)

🐺接原剧结尾,褚嬴归来。

🐺尽量贴合人物性格发展,现代,酸甜。

🐺可能需要点心理准备。

  

卧室门口“当啷——”一声掉下一串钥匙,时光闻声抬头寻去,见到紧跟而来的洪河一脸震惊,差点失语的样子。

他不由回想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亲了褚嬴,然后对他说“把我变成了你的狗”云云……他一向是嘴皮子比脑袋快的人,找补能力一流,眼下短路的大脑却喷出一股烟雾,彻底宕机。

“什么狗?褚嬴你到底对时光做了什么!”

洪河冲进屋,想一把揪起褚嬴算账,却被时光挺身拦下:“别动他,没看见他腹部的刀伤很严重吗!”

  

不怪洪河气昏了头,这房间里的一切都令人疑窦丛生——床头栏杆上的麻绳,床尾砍断的镣铐...

🐺接原剧结尾,褚嬴归来。

🐺尽量贴合人物性格发展,现代,酸甜。

🐺可能需要点心理准备。

  

卧室门口“当啷——”一声掉下一串钥匙,时光闻声抬头寻去,见到紧跟而来的洪河一脸震惊,差点失语的样子。

他不由回想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亲了褚嬴,然后对他说“把我变成了你的狗”云云……他一向是嘴皮子比脑袋快的人,找补能力一流,眼下短路的大脑却喷出一股烟雾,彻底宕机。

“什么狗?褚嬴你到底对时光做了什么!”

洪河冲进屋,想一把揪起褚嬴算账,却被时光挺身拦下:“别动他,没看见他腹部的刀伤很严重吗!”

  

不怪洪河气昏了头,这房间里的一切都令人疑窦丛生——床头栏杆上的麻绳,床尾砍断的镣铐,还有滚落在地上的皮圈、口枷,甚至还有导管和……电击仪?!

一股怒气猛地直冲脑门,冲得洪河双眼猩红。他不顾时光,一把攥起褚嬴的衣领道:“你对他,对你唯一的徒弟到底做了什么?呵,褚大神,你最好给我说实话!”

褚嬴的唇没什么血色,像只易碎的白蝴蝶被轻易扼住咽喉。他没恼也没反抗,闭上眼,睫毛一颤,从齿缝吐出句话:“是,就是你想的那样,我都……对小光……对小光做了。”

“混蛋!”

洪河一拳向褚嬴的脸上挥去,尤不够,在第二拳正要砸下来时,再次被时光拦住:“你疯了?这是我和他事,轮不到你来教训他!”

“我疯?”洪河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子骂,“我看是你病得不轻,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怎么对待这种畜生!”

  

话说着,洪河的拳头高高扬起,狂风暴雨般地朝褚嬴一通锤去。褚嬴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捂着肚子痛苦地皱起眉,但他仍甘心受着拳脚,沉默着不语。很快,一条刺目的血迹从嘴角蜿蜒下来,一滴滴在白衫上染上妖冶的红。

疯起来的洪河任谁都拦不住。若是往常,时光高低能和他打个平手,但他被褚嬴关了一月,实在消瘦得厉害。此时,也只能起身抱住洪河的腿,哭拦着让他别再打了。可洪河不知哪来的蛮劲,手上的动作挥舞着,依旧不停。

拳下皮肉之间的蛮横击打,连同褚嬴咬在齿缝的闷哼充斥在整个灰暗的房间,时光泪眼婆娑看向褚嬴,见他虚弱地用口型气声说:“小光,对不起。”

  

——

一场荒唐的闹剧终于在沈一郎赶到后终止,他将三人一把把扯开,几步过去拉开窗帘,推开窗,让外头清冽的风灌入屋内,好好吹一吹三人发昏的脑袋。

他把洪河和时光逐出卧室,锁上门,又给褚嬴看了看腹部的伤。纱布渗出了血,微微一打开,可以清晰看到里头的刀口,深可见骨,正往外淅淅地溢着血。

沈一郎眉头紧皱:“伤口裂了,我带去医院。”

“不用,”褚嬴紧忙拉住了他,虚弱道,“我自己能处理,你先去外面顾看一下他们,帮我好好……安慰下小光。”

  

沈一郎劝不动他,只好作罢,离开卧室去了隔壁房间。一开门,上下铺一上一下坐着俩兄弟,谁也不搭理谁。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咳一声:“我说我刚回国没多久,定段赛没结束就急匆匆来给你们来收拾烂摊子,你们就摆出这副臭脸来迎接我?”

上铺的时光这才意识到情况,焦急地问:“定段赛还没结束?比到第几场了?那你你你,你赶紧回去啊。”

“放心,积分够了,稳过。明天最后一场。”沈一郎道。

“真的吗!”时光一个猛子跳下来抱住他,连同一起兴奋起来的洪河,三人抱在一起,埋头痛哭,“沈一郎,我就知道你可以!”

  

短短几分钟,这情绪实在转变得厉害,沈一郎嫌两人聒噪,把他们稍稍推远了些。他看着哭得红肿的时光,这才开口问:“现在你可以说说,你和褚嬴到底怎么回事了吗?”

“哼。”说起这个就来气,洪河愤懑一声,坐回床上,冷眼瞅着时光怎么解释。

一段混乱纠缠的剧情,从褚嬴生日的第二天一直讲到今日。确实如褚嬴坦白的那样,他做了很多不该对时光做的事,虽然时光已将故事重点放在了两人相处的矛盾上,可洪河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你这就是刑事案件里说的那种……那什么,受虐狂!”洪河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时光。

沈一郎眉头一拧,摇摇头:“什么受虐狂,心理学的术语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对对对,就是那个撕耳膜综合征,”洪河抬手往时光方向一指,“怪不得这小子油盐不进呐,什么都听不进去,是得好好治治耳朵。”

时光抬脚将他的手打回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往墙上一靠,问沈一郎:“你说的这病是什么意思?”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这是个以一起城市劫案命名的心理疾病,一般指的是受害者在面临死亡威胁时的自动保护机制,由此对加害者产生情感认同,从起初的恐惧和敌对,慢慢转变为同情和好感。”沈一郎沉沉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时光的肩,“我觉得你的表现至少占了八成。”

  

时光才刚刚萌芽悸动的心仿佛被暴风雨席卷,顿时落入寒窖。他没有喜欢上褚嬴?可他明明看到了从自己心里飞出来的蝴蝶,那么逼真和欢悦。他不甘心地问:“那如果我是真的喜欢他呢?”

“什么喜欢他!”洪河气得站起身,握住时光的肩膀,“你是弯是直我会不知道?”

沈一郎对洪河使了下眼色,摇摇头,表面耐心地安慰时光:“那就给你一年的考察期,你先和褚嬴分开一年。不是不让你们见面,只是别住在一起,你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一年,这么久?”时光小声嘟囔。

“对,”沈一郎点头道,“然后去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

也许爱情本身就是一场不可治愈的病,可是时光还太小,他分不清病和爱,也分不清褚嬴是这场病中的毒,或是药。但,又有谁能分得清呢?

如同个蹒跚学步的幼崽,他曾经的一切都是褚嬴教授他的,为人处世、人生目标、甚至下过的每一步棋,都有褚嬴的影子。

连同缥缈悸动的初恋,也是褚嬴领着他找到的。他们踏上一片翡翠繁生的青草地,湛蓝的天空下吹着微风,褚嬴拉着他蹲下来,指着一株含露盛开的野玫瑰,在他耳边温柔说:

“小光,这株玫瑰就是我对你的爱,我本不想教你认得,因为茎叶上的刺会扎伤你。”

  

可玫瑰野蛮生长,像一片火海蔓延至了天际。好奇的幼狼抖了抖鬃毛,驻足观赏,便忍不住踏进了这片诱人哀伤的玫瑰丛。他任凭爪牙被荆棘缠缚,只下低头,用舌头舔了舔玫瑰花瓣上的露珠。

人都以为那是昨夜的雨水,只有小狼崽知道,那是极深沉的爱所结的泪滴,隐秘而没有穷期。

  

——

北斗杯第一场,时光因那消失的一月而缺席,所幸之后的几场,他都以绝对的优势一路挺进决赛局。

半决赛结束后,时光应付着一众记者,偶然在门厅的角落瞥见了一抹许久不见的白。只是那抹白与他眼神交错了一秒,便匆匆离去。

时光不顾背后镁光灯闪烁,一路小跑着追了出去,终于在棋院外的凉亭抓到了他。

  

今天不是第一次,只是时光自己不知。

每一天,褚嬴都会远远地站在一个角落里,充满爱意地注视着他,同过去以往一样。只是和过去不同,他已学会了放手,将自己隐藏起来不去打扰时光。

有时他站在远处看时光比赛,一看就是一整天。但因离得远了,他也看不清时光的战况,于是偷偷猜他落了哪颗子,对手又会落在哪里,而骁勇善战的小光这时铁定会往前一扑,不顾他的教导,杀棋比自己还凶,张牙舞爪的。

褚嬴抱着拖地的白衫蹲在墙角,拿扇子在地上将棋盘模拟到此处,弯着眼眉笑了,他曾经能以最近的距离看时光下棋,而后却再没机会了。

“小光,我好想你啊。最近又下了几场雨,可是没人会再为我打伞了,我的心像被雨腌了,泡得又酸又霉,好像连呼吸都得费点劲。”

  

如此小心的褚嬴今天却被抓个正着,他的手腕被时光紧紧攥在手里,生怕他跑了似的。他看着时光清炯闪动的眸子,费了好大力气,才按捺住自己想弯腰抱抱他的心。

时光红着脸把手松开了,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脚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踹着石凳,磕磕巴巴道:“你,你怎么来看我了,来了也不叫我一声。”

褚嬴垂下眼眸,眼神里满是怜爱:“你别生气,我不是监视你,我只是……太想你了。我看看你就走,不会影响你的。”

“不影响!”时光慌忙抬起头,“虽然洪河他们不让我跟你来往,但我们偶尔偷偷见一次……还是可以的。”

  

亭外林间烟香袅袅,微雨如星芒在空气中浮动,安静地看着两人一高一矮地对站着,各自看各自的地方,在雨丝中沉浸着思念,不再说话。

相见比不见还令人想念对方,时光用视线描摹着褚嬴的眼尾、鼻尖、弯起来的嘴角,清丽俊秀的容貌令他熟悉又怀念,身上的白衫在沾染了青草香味的风中一扇一扇地飘荡。


两人身后的雨丝彷如灵动起来,欲盖弥彰地在空中悬浮,眼神触碰到某一个点后,丝线便盘结交错,迅速地纠缠在一起,牵动着他们的呼吸和心跳。

时光不由滚动了下喉结,撇过眼,岔开视线地为褚嬴收紧衣襟:“天气还没彻底转暖,最近风大,下次出来要多穿几件。”

“好。”褚嬴很快应了一声,他抿了抿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他的小光在关心他,他心里丝丝麻麻地流入了股暖流,将他晃荡得心醉。

“你也是。”他补了一句,也想握一握时光的手,担心他是否像往常被冻得冰凉。

时光看着他伸手的动作,暧昧的气氛四处流窜,他攥在裤缝的十个手指都紧张地蜷缩起来,眼看快到要触碰到时,褚嬴却又将手缩回去了。

  

心里满上来的水霎时被抽得一滴不剩,时光别扭地咬了咬唇,试图挽留住这份温暖:“最近温差大得厉害,夜里我总习惯蹬被子,经常被冻醒。”

好像天公也陪他做戏,一两滴凉雨正巧被风打在鼻头,惹得他打了个喷嚏。

褚嬴眉头一簇,心疼坏了,立马脱下外套,抬手披在了时光的身上。当手指触碰到肩上时,他久违地感受到了时光的温度,却像被灼烧般立马弹开了手。

接而,时光低头看着褚嬴白皙纤长的手,在自己胸口灵巧地系上一个节,脑海无端地想起当日,也是这双手替他擦拭一些令人害臊的地方,不免喉头一紧,呼吸都温热了好几度。 

  

烫热的白雾一下下喷洒在褚嬴的胸口,身着单薄的他很容易感受到这股温度,此时,他的心海被搅得翻涌,心中有个虬结已久的问题,忍不住脱口而出:

“小光,那天……你为什么亲我?”

时光的呼吸随之一顿,慌乱和心虚的情绪立马扼住咽喉,令他瞬间清醒。到底是病还是爱,他还来不及向医生讨求一份诊断书,拷问便提前而至了。

他磕磕巴巴,胡乱塞了个理由:“你那时候想推开我,我又担心你的伤势,便想着堵你的嘴。”

“那我在你心里,还是……”

时光明显感觉到褚嬴的声音变轻了,像林间的烟雾飘散而去。他咬了咬牙,装作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还是什么?当然还是我最敬爱的老师啦。所以你放心,之前的一切我都不会记在心上的,我对你……对你也是太过依赖。”

  

“是这样啊……”

茫茫的雨雾大了起来,褚嬴觉得心中的雨水远甚于入眼之幕,心中虬结交错的杂草盖过了玫瑰丛,那抹鲜红终于消失在雨幕中,空茫的雨,另他哀伤悱恻,自嘲地断念。

那你还信我吗?关于我的蒙冤之难。

褚嬴将这问题在喉头咀嚼了很久,到底不敢问出口,他心里不停吹过一阵阵凉意,已然承受不起更冰冷的答案。

若时光回答不信自己,那他连站在这里的力气,甚至是活下去的力气,可能都没有了。


远处的洪河发现了躲在凉亭里的两人,他撑着伞急匆匆赶过去,本想贴面对褚嬴一番数落,问他为何不遵守约定,私自来见时光。但打眼一看褚嬴灰败如死的脸,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不知怎的,此时的洪河突然心软了。他不该心软,这没准又是褚嬴什么挽回时光的把戏,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鬼使神差地向褚嬴问了句:“下周末,我们三个打算去山上野营,你来吗?”

褚嬴蒙了层水汽的眼神顿时明亮了,洪河曾经烧香拜了他那么多次,他现在很想当场立马给他回磕一个,应道:“我来,谢谢!”

  

——

春阳和煦,气清景明。

这天是时光搬离褚嬴的整整一个月后,期间他们只在那日的凉亭见过一次,后来谨遵约定,不再私自来往。

这也是时光最开心的一天,他和洪河已成功拿到北斗杯的资格赛,加之不久前他刚刚看了心理医生,医生以十年临床的经验告诉他,他的心理状态很健康。

“你了解动物界的狼吗?心智坚定,能驾驭自然界的各种变化,勇敢、智慧,使它们成为地球上生命力最顽强的动物之一。时光,你也如此。”

他记得心理医生最后是这么和他说的,他已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褚嬴,而今日的野营就是个美好的时机。


四人驾车开往山野高处,到顶坡时,天边只留了几缕曙暮光。城市华灯初上,湖面投着月亮的倒影,冒出几颗星。

山坡下是一片玫瑰田,红的、白的,落满了一坡,山溪蜿蜒,花瓣又随着流水铺满了河面,晚风一起,就不计其数地纷扬起来,像蝴蝶迁徙过境。

一行人下了车,找了块平坦的草坡,将东西拆拿排开,搭帐篷的,装烧烤架的,煤油灯一亮起,这露营之夜顿时就有了味道。

  

洪河依旧负责他拿手的烤肉,沈一郎就蹲在一旁帮忙处理食材。烤肉的香气牵引着刚搭完帐篷的时光一路走到烧烤架旁,看着钢串上琳琅满目烤肉,油脂滴在炭火上冒出滋滋的声音,嘴里就不禁狂冒津液。

烤肉飘向,四人实在忍不住,边烤边吃了起来,易拉罐一拉,四瓶冰啤清脆碰杯,庆祝他们成年后人生的第一个里程碑。

洪河和时光双双拿到了北斗杯名额,沈一郎定段成功,而褚嬴……三人今晚要给褚嬴一个惊喜,已偷偷为他“解”了封,他与时光将接受来自好友间最衷心的祝福。

  

这事洪河本不想同意,但前段时间,褚嬴硬拉着他带他爸去医院做了个身体检查。他开始当然觉得古怪,但诊断结果居然真查出了严重的脑血栓,差点要命。更令他惊讶的是,褚嬴竟然在两个月前就替他爸约了神经外科的名医手术,最近终于排到了他们,一番及时治疗,才保住了一命。

救父之恩洪河不能不报,他没敢把这事告诉时光,感觉像为了几十万卖了自己兄弟似的。只是通过此事和这么多天的表现,他对褚嬴的确有所改观,觉得他并不是自己误解的那样拿时光泄私欲。相反,他可能是真的很爱时光,只是用错了方法。

  

“我说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对褚嬴死心塌地?”洪河朝时光小声咬耳朵。

时光抬头咽了口啤酒,眨眨眼道:“我表演个东西给你看。” 

晚风吹散了他额头上的碎发,褚嬴走过来为他披上一件外套。

洪河双手撑着身后,仰起头看着时光靠进褚嬴怀里,心觉自己的兄弟应该会是幸福的。

  

表演很简单,时光拿来张棋盘与洪河对弈,褚嬴背对着时光,面前也放了张棋盘。在这块棋盘里,沈一郎会临复述洪河的棋,而褚嬴则要去猜时光会应对哪一步棋。

棋局千变万化,解法浩如星海,可褚嬴落下的每一子,都完美贴合时光的落脚点,无一错漏,连停顿的时间都一模一样。

  

棋局结束,褚嬴复盘时笑着解释:“小光遇到这一处劫材定会犹豫,心里偷摸着算计想一招制败,故会停顿几秒。”

时光听着笑眼微眯,杵了杵洪河:“这就是我的答案,因为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们本就不可分离。”

“那你呢?”洪河问,“你也能猜出他的棋路来吗?”

时光摇摇头,看向褚嬴:“我不行,我不过是流入大海的一弯小溪,而大海,纳百川而无穷无尽也,我永远也追不上他。”

褚嬴抬手揉揉他的碎发:“不是的。小光,你是成长于我这块土壤的树,我是腐朽的,而你永远鲜活地生长着,你的生命才是无穷无尽。”

  

——

山风转凉了,炭火也歇了,刚才时光对褚嬴的话不甚其解,但却敏锐地察觉到褚嬴的兴致不算太高。

洪河与沈一郎的帐篷熄了灯,他便拉着褚嬴走在山坡边的玫瑰田散散心。

  

星河璀璨,衬托着月光更加柔和。褚嬴顺着时光与他并肩坐在坡顶,用手箍了箍他身上被风吹开的外套,问他:“小光,想和我聊什么?”

时光亮亮的眸子打量了下他,狡黠道:“我看出来了,你今晚不是很开心。现在这里又黑又安静,你可以痛快地告诉我。”

  

褚嬴低头浅笑,眼里若有所思:“小光,你知道一千年的滋味吗?”

时光摇了摇头,但又突然想起什么,很快又点头道:“这一个月不见你,大概有五百年那么漫长吧。”

“五百年?”褚嬴挑眉,“怎么算出来的?”

时光拍了拍手上不知在哪蹭到的白土:“嗐,就像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那么漫长呗。”

褚嬴扑哧一笑,终于被时光逗乐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眉眼变得更加温柔灵动,像月空中流淌的一抹云霞,朦胧又瑰丽。

时光忍不住凑了上去,嘴唇间拉近到只剩一寸距离,就被褚嬴用手抵住了。

  

“为什么要亲我?”话音清清凉凉的。

这个问题,褚嬴在前不久刚问过一次,上次是因为不确定,而这次,则是时光暗藏玩心。

他攀上褚嬴的肩,坏笑道:“不告诉你,我偏要亲你。”

“小光,”褚嬴稍稍松开了与他的距离,依然温柔地端凝他,“这个答案对我很重要。”

  

月亮在他的眼里倒影着粼粼的光,美极了,时光哪能让他这么容易得逞,让他知晓藏在自己心里的答案。于是他捧着褚嬴的脸,强硬地吻了上去。

只是月光看似温柔,却冷凉刺骨。

  

时光只觉吻到了如冰般僵冷的唇,凉风从四面八方的远山袭来,直灌入他的天灵。他浑身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扒开褚嬴的衣服,和缠绕在腹部的绷带。

伤口狰狞着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血液却凝固变黑,像一朵妖冶的玫瑰。

  

苦撑的倔强被风吹灭,回忆零碎地被拼凑起。那一日,他狂奔至家中,褚嬴脸色惨白地靠坐在床头,抱着刀伤,已然失去了呼吸。

而褚嬴拖着这具活死人般的躯体,凭借着他对自己执着的爱怜,硬是活生生撑到了今日。

其实时光早也发现了蛛丝马迹,例如褚嬴脸上不正常的苍白,僵冷的手,以及吃完东西就呕吐的习惯。只是他不愿去深想。

  

“褚嬴,何必给我一个梦。”

眼前的身形在夜色中发出比萤火还微弱的光,褚嬴的笑容渐渐被风吹淡,身体也开始消解,化作无形:“因为你曾说过,要学会说再见。”

  

一颗颗烫泪从时光的眼角滚落,极度的痛楚几乎让他失了声,最后只能沙嗄地嘶喊:“你怎么舍得……你不是想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吗,留下来好吗?留下来……我就告诉你……”

“对不起,”眼前发光着的身形微微一颤,“褚嬴知道自己配不上你的爱和信任……祈望以后你能遇到一个值得你爱,值得你信的人……小光,再见了……我……如果灵魂不灭,我将永远爱你……”

  

萤光中的白骨如雪子般碎裂,纷纷扬扬地从时光的指缝中流逝,凄清闪烁,动人肝肺,再也挽留不住。 

连同对爱人的逝去的感觉,时光也终于从褚嬴那里学到了。

  

冷冽的晚风从山野呼啸而过,天地间仿佛有无数飞蛾翻飞抖动,夜空顿时成了灰白色,春天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了。

因为他是狼,无法被禁锢。狼咬开了美丽的荆棘丛,玫瑰就永远失去了生命。

  

  

  

风禾

「嬴光」共语幽怀

*时光褚嬴重逢,互表心意。  

*洪河决定继续下棋。

  Everybody finds love in the end——桜流し (宇多田光)

  

  “蔓延连阁兮如火不灭,扶疏布散兮左右流溢。”时光看着眼前的棋局,“我总算明白这话的意思了。你的棋就是这样。”

  “小光,脱困后,当立即给对方设置陷阱。三之十七已成弃子,断在此处,或是盘渡,也做不活了。”褚嬴抬手,扇子落在了棋盘的左上角。

  “所以……接下来”时光思索着,在右下角落下一子“下这儿?”

  “打入破空?很大胆”褚嬴道“但若是对方小飞...

*时光褚嬴重逢,互表心意。  

*洪河决定继续下棋。

  Everybody finds love in the end——桜流し (宇多田光)

  

  “蔓延连阁兮如火不灭,扶疏布散兮左右流溢。”时光看着眼前的棋局,“我总算明白这话的意思了。你的棋就是这样。”

  “小光,脱困后,当立即给对方设置陷阱。三之十七已成弃子,断在此处,或是盘渡,也做不活了。”褚嬴抬手,扇子落在了棋盘的左上角。

  “所以……接下来”时光思索着,在右下角落下一子“下这儿?”

  “打入破空?很大胆”褚嬴道“但若是对方小飞,局势就不乐观了。最优的解法是侵消。”

  时光拨云见日,发怔地看着棋局,喃喃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说罢,终于下了一手,轻快地按下了计时器的按钮。

  就这样,时光和对面这位少年来了三十手。对方从胸有成竹,泰然自若,变得显而易见的面露难色,最后更是抓耳挠腮了起来。半晌,少年便投子认了输。“果然如大家说的那样,你的棋,真的很厉害。”

  “嘿嘿,承蒙夸奖。”时光和少年握了握手,微微鞠了一躬,起身就要离开。

  “请等一下。”少年犹豫了半分,还是问出了那个从布局就开始困扰他的问题“你知道围达网上的褚嬴吗?”

  时光顿了顿,停下脚步,但并未转过身子。“知道。他不是早就注销账号了吗?”他长叹一口气,在心底里唾弃着自己的虚伪作态,“这都多久过去了,怎么突然想起他。”

  这句话是对眼前人说的,更是对时光自己说的。

  “你一定也是他的粉丝吧。”少年激动,“你是我见过对他的棋研究最透彻的人。我也在不断向他学习,可是总觉得学不到精髓……”

  时光只是听着,没有否认一字一句,又取了瓶矿泉水递给他,示意他接着说。

  “那时我还是个业余的,下棋也是为了娱乐消遣,从没想过去考职业。”少年抬起低着的头,目光的尽头蓊蔚洇润起一片连绵青山。

  “直到我在网上围观了褚嬴的棋局,才见识到原来围棋中暗藏的玄机那么多。他给了我考职业的决心和勇气。”少年握紧了手中的矿泉水瓶,尽力控制着将要喷薄而出的鲸波鳄浪。“你的棋像出自褚嬴之手,又有自己的风格。”

  “所以,你可以做我的老师吗?”

  时光差点把嘴里没来得及咽下的水喷出来。他呛得直咳嗽,身子都直不起来。

  “时老师!不对,时光九段,你不要紧吧?”

  时光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等气顺了不少,他才满脸疑惑道:“开什么玩笑,我才从初段升上来,哪有资格做你老师呢。”

  “再说了,我是因为赢了北斗杯,直升上来的,都是虚的。”时光辩解,“你小组第一,稳扎稳打,一步一步赛上来的,功夫比我实。”

  窗外闲云共长空一色,白漫漫,又荡悠悠的。“这孩子功夫扎实是真的,就是缺点机遇和提点。”褚嬴的声音浮在时光耳廓,“不过啊,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我对自己的认知一直很准确好吗。”时光撇了撇嘴。

  “你谦虚了。我们可以互换联系方式吗?”

  “没问题。”

  

  风日晴和,弈江湖道场的办公室里,二人百无聊赖。

  阳光钻进树叶的缝隙,在时光身上碎得七零八落。点点光晕随着树枝摇摆,挠得他浑身发痒。终是忍不住了,时光揉了揉太阳穴,猛地站起身来:“洪河他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沈一朗扶额:“应该马上就来了。你想好过会儿怎么给师弟师妹鼓劲了吗?”

  时光刚摇了两下头,就灵光乍现:“加压棋?”

  “都有前车之鉴了,还加压棋。”褚嬴的身影在一阵薄雾中显现,一层明亮又柔和的光笼着时光的眼帘。

  “那你说说,还有什么好办法?”时光不假思索地回应。随即愣了愣,转过头,不敢去看那灼眼的幻象。

  苦涩,一浪高过一浪,飞扬跋扈地霸占了心与肺的高地,方略略止住,又心神不宁起了一片万顷涡旋。

  原来名为褚嬴的幻象,只是在自己下棋之时指导一二,现在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了自己的生活,一如从前。

  看来病症又加重了,这是时光应得的后果,却正中下怀。

  无数个黑云密布的夜,他蜷缩着身子,一再往墙角里挪动,直到无路可退。只见另一个自己,横眉怒目,步步逼近,用力掰开他的嘴,无处躲藏的他嘴角撕裂的口子发白,竟然渗不出一滴血。

  眼前的自己歇斯底里,“为什么不吃药?把这些吃了,你的病才能好!”

  时光,为了他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值得吗?大家都很担心你,逝者已逝,珍惜身边人吧。

  他走了,不论是魂飞魄散,还是回到南梁,于你,徒剩一抔黄土。

  吃药,治疗……咱们翻篇了。

  几颗胶囊硬是被塞进了嗓子眼。时光奄奄一息,有种无名的恨意在耳边地重复着什么,一遍又一遍。

  心神恍惚间,白裳似月,发如瀑,几撇绛红,默无言。

  角落里的时光嘶哑地呜咽着,拼命将手指往嗓子里捅,直到把胶囊吐出来才罢休。眼睛酸涩肿胀,他木讷地伸手擦了擦眼角,感受不到一丝湿润,这才想起自己早就流干了泪。

  “时长老,你没事儿吧。”洪河大步流星走到时光身边,“你怎么脸色煞白,失了魂儿一样。”

  “洪河?”时光抬头,回忆的刽子手终止了行刑,眼前的景象越发清晰,“你什么时候来了……沈一朗人呢。”

  “他去找大老师和班老师了。”洪河一语未了,门砰的一声被大老师甩在身后,“时光!”

  “用不用去医院?”班老师随手把棋谱一放,扶着时光的肩头。

  “我去给你倒水,你把药吃了。”

  “不用了。”时光有气无力,“真的不用了,我没事。”

  一时间,屋内的人都沉默不语。时光望向窗边,褚嬴站在日光里,应该是窗子没关,风吹皱了他的眉头,脸上的表情叫时光读不懂。

  风定,几片叶似是沾上了褚嬴的衣摆,时光起身,痴痴地伸出手,想要为他拂去。

  褚嬴含眸轻笑,朝时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转眼又化作白雾。众人顺着时光的视线看去,“他还有幻觉?”洪河小声嘀咕。

  “看样子恐怕是的。”沈一朗道,“不过……”

  “不过什么?”

  “时光他最近是不是又没去治疗。”沈一朗心不在焉,边说边注视着窗边,揉了揉眼。刚才一闪而过的是什么,一个轻逸的身影,又或是一缕云烟。大概是眼花了。

  

  “总之,大家不要过于紧张。除了摆谱,还可以干一些放松心情的事儿。”时光站在讲台前,“除了棋力,心态也是很重要的。”

  熟悉的教室,熟悉的桌椅,熟悉的制服,陌生的面孔,亲切的表情。

  就连阳光刻印出的痕迹都如此相同,橘子味的夕阳留下一阵荡漾的波光粼粼,时光只觉得每根睫毛都艰难地挑着一粒融化的琥珀,黏黏地糊着,让他睁不开眼。

  曾经的自己就坐在他们当中,对着棋盘苦思冥想,褚嬴则是立在他的身侧,循循善诱地引导着他的棋路。豁然开朗,他欣喜地抬起头,落下一子,手舞足蹈了起来。褚嬴隔空与他击了个掌。

  一段褪色的光影被重新着了色,一切都明快了起来。

  “现在有请洪河,给大家说两句。”时光微微欠身,下了台,掌声雷动。

  

  道场门口的台阶前,大老师和扳老师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起来。

  两人特意挑了块阴凉处。朱大勇倚在柱子上,拧开酒壶盖子,刚凑到嘴边,班衡按住了他的手。

  他笑着,“别瞪我,没不让你喝,小酌怡情。你给我倒点,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

  朱大勇向嘴里灌了几口,手背抹了抹嘴角,咂咂嘴才扯出一句话:“今晚旁边那火锅店见,我请你喝,现在先让我一个人开心一会儿。”班衡道:“你说的啊,你请。”

  远处的风搅起了一阵树的喧闹,班衡转过身去,面朝风向,与这道场大楼一起,等风过境。

  班衡搭在额前的发被风梳到了脑后,在风里笑出了声。“不就是请你吃顿饭,至于这么高兴吗,搞得我这人很抠门一样。”朱大勇不满。

  “当然高兴。时光,沈一朗,洪河这三个孩子回来站在一起,不容易。之前是时光闹着不下棋,后来又是洪河。”

  朱大勇看着道场大门,“是啊,当时我知道他们不下棋了,气得我头疼胸闷,真想每人来一巴掌。”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放下了酒壶,“你还没给我讲,你怎么让洪河那小子重新下棋的。”

  班衡倒吸一口气,“我只是陈述了事实。洪河定段成功之后,他爸来道场了,又是抱鲜花,又是提果篮的,和我聊了足足两个小时。你当时去医院复查,所以不知道这事儿。”

  班衡顺着朱大勇探寻的目光,继续说:“他爸说既然定上段了,就不会再拦着他。”班衡放慢了语速,颇为感慨“他还说,自己小时候条件不好,家里支持不了他的爱好。现在有了孩子,就希望孩子能无忧无虑,做自己喜欢的事儿。谁能想到,后来这……”

  “但这话,他没给洪河说。是我后来转述给洪河的。他听完,眼眶都红了,才决定继续下棋。”

  千言万语是卡在喉咙的鱼骨,要么忍痛下咽,要么一吐为快。

  朱大勇仰头喝尽了壶底的酒,“回来下棋就行。”

  

  晒得滚烫的柏油路散出一股焦糊味,影子还漫不经心地卧在地上。公交车缓缓靠站,时光和洪河上了车。

  “时光。”洪河字正腔圆,还危襟正坐了起来。

  “怎,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干什么。”

  “趁现在只有咱俩,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回答啊。”

  时光似是早就料到了,颇为无奈:“还请洪少侠放我一马,我已经解释过了,事实就是这样,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信你,爷爷单纯不想在网上下棋了很好理解。”话音未落,洪河怕他误会,点头以表肯定。“我想问的是另一个问题,爷爷的个人说明是什么意思?背后肯定有什么故事。”

  时光一愣,齿落舌钝:“你想多了,没什么。” 

  肯定有料。洪河见时光这反应,暗笑道,“像咱爷爷这种逸世高人,棋力居于万万人之上,时流名辈都钦佩不已,居然还能淡泊名利,拂袖而去。啧啧,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填了什么我早忘了,就是我当时闲得慌,胡填的,和他没关系。”

  “就那什么,你是我的眼,这话还挺深情的。”

  时光真想捂住洪河的嘴,但此时他只能尽量从容不迫。

  褚嬴把玩扇子的手忽然停住,看向两颊绯红的时光。目光相触,不过蜻蜓点水。俯仰之间他便掩了眼波,睫毛低垂着,眼尾的红洇晕到了眼角。

  呼吸停滞,时光如惊弓之鸟,这一问似是污秽了澄澈的告白。他从未觉得这么肉麻过。褚嬴听见了会怎么想?不会的,他再也听不到了。

  时光手忙脚乱起来,想掩饰这一阵莫名其妙的尴尬,“太热了,我开点窗户。”

  “萧煌奇这首歌你没听过?”微风清凉,时光镇定了不少,咳嗽几声,随口唱了一句“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

  “我爱听,填句歌词再正常不过了。”时光没说谎,底气十足。

  那个夏天是在这首歌里度过的,指尖碰到键盘的触感,按下发出的啪嗒声,每个字都是他亲手打上去的。

  至于为什么喜欢,又偏偏挑了这一句,他不愿解释。

  洪河打趣,说要天天给给他放这歌,早上当闹铃,去队里训练就不会迟到了。

  时光瞪了他一眼,“那我就把你给林灿表白的音频设成手机铃声。”

  “啊?这两不是一个性质吧。”

  “别怪兄弟无情。古人云……什么非礼来着。”

  褚嬴遮不住笑意,在一旁补充:“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和洪河暂时分别,时光先下了车。以他的健康状态,时光妈妈不放心他一个人住,所以他回家住了一些时日。

  现在洪河回来下棋了,两人便打算搬回出租屋。那天他向时光妈妈郑重承诺,会时刻关注时光的状态。她这才同意时光搬回去。现在正是时光回家收拾行李的时候。

  推开卧室门,一片狼藉的房间恢复了如初的整洁,泡在泪水里结了晶的时光好像不曾存在。

  只有棋盘上的棋局,堆得歪斜的棋谱,昭示着封闭自我的苦痛。他只想呵护着疤痕,每当快要愈合时,又重新扒开,直到失去了自愈能力,一呼一吸都是真实的痛,血淋淋的才叫人心安。

  褚嬴扫了一眼棋盘,这是几年前时光和何嘉嘉的那场对局,分毫不差的复盘。这局,对于现在的时光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学习的必要了。可它现在就安静地躺在眼前。

  为什么?褚嬴蹙眉,即使心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如万蝶振翅。可他依旧要问,明知故问。

  时光用力拉开柜门,横七竖八的杂物奔涌而出,雪崩一般埋没了他的脚踝。他干脆直接坐在地上,不紧不慢地收拾。

  褚嬴也凑近了,蹲下身,默不作声地用目光逡巡着。

  花花绿绿的药盒子,皱成一团的说明书,甚至还有几粒药片实在惹人注目。

  “氯丙嗪”“本品用于精神分裂症、躁狂症或其他精神病性障碍。从小剂量开始,一次25-50mg……”后面的字已经看不清,褚嬴下意识地想捡起药盒,细致端详。两滴温热滚落,沾在衣襟上,才明白原是泪蒙胧了视野。

  药盒下压着一个摊开的本子,上面是时光的笔记,极有笔力,把纸刻出一道道墨黑的凹陷,升腾的情感压得人难以喘息:

  “医生让我写日记来缓解情绪低落,可是我每天都挺开心的啊。妈坚持让我写,絮絮叨叨的,烦死人了。那随便写写得了。”

  “褚嬴,你终于回来了,虽然只会在我下棋的时候出现。”

  “你不是褚嬴。明明我可以忘记的,为什么你要扮成他的样子让我一遍遍地想起……算我求你了,消失吧。”

  “褚嬴,你在哪?不要再消失不见了好吗?我停药,不去医院了,你快出现啊。”

  “我知道你只是我的幻想。这样也挺好不是么,只要我还记着你,你就不会离开我……”

  本子被迅速地合了起来,时光一把将它塞进背包的最底下,把一团不可名状的,沸腾的从前活埋进不见天日之地,眼睁睁看着它挣扎,于绝望中断了念想。

  “别看了,见不得人的。”时光嚅嗫。

  “小光,这些……”

  “你全看见了吧。”时光自顾自地笑,“我是不是很没用?居然没法离开你,这太荒唐了。”

  泪水不住地流,好像要把面庞划破,“我尝试过自己生活了,真的很努力,很卖命。”

  “你夸夸我好不好,褚嬴。”时光气若游丝。楚楚可怜的语气似是他第一次下出妙手,笑嘻嘻地向褚嬴讨要夸奖。

  “小光……我其实回来了。”

  时光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冷静得可怕,即使双眼盛满了泪,也反射不出一丝光泽,“真是的,对着幻觉说什么呢。”

  “不是,我真的回来了,小光!”褚嬴声音发颤,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假……”时光像是听不见褚嬴说话,嘴里念念有词。他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如一根羽毛在风里飞扬,等待着命中注定的坠落。

  “时光!”褚嬴心急如焚地喊出了他的全名,跨步上前,想要把他抱进怀中。

  潺潺月色怎能揽得住奔月而来的少年?他向前栽去,与月光擦肩而过,啪的一声,是什么东西碎了。

  兜里的果糖摔在了地上,看似安然无恙,五彩斑斓的糖纸下,裹的是支离破碎的甜。

    “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三十二次说自己回来了……”时光哽咽,说出这句话好像用尽了所有的精力。

  褚嬴面如纸色,呆滞在原地。窗边的风铃荡了又荡,无声无息。

  他并不在意世人是否相信自己的存在,只要时光还相信,就是枯朽之木恰逢樱笋春光。如今他回来了,春天却再也没有来过。

  “对不起,对不起……小光……”

  “让我一个人静静。”时光擦擦眼角,一把背起鼓囊囊的双肩包,面无表情地丢下这句话,夺门而出。

  褚嬴形单影只,直愣愣地望着被时光狠狠关上的门。他想要放声呐喊,哭嚎。但半晌过后,他只是后撤了两步,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低头,脚下踩着一张时光遗落下的书签。淡黄色的草香纸,印了缠枝暗纹,顶端打孔,穿着月白的瓷珠和红色穗子。书签上还题了字: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

  旁边还有淡淡的铅笔印子,深深浅浅,层层叠叠,似是写了又擦,擦了又写:“我喜欢你,褚嬴。”

  褚嬴难捱得阖上双眼。

  在心里升起簇簇烟花,盛开的一瞬是砰砰的心跳,绚烂过后,摞下发烫的千疮百孔,烙下心角的血花。

  

  时光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小孩子们嚷嚷着要荡秋千,打闹着围成一团。后来,少女坐在秋千上荡着,少年偷偷走到她身侧,推起了秋千。她惊呼一声,脱口而出的是甜腻腻的嗔怪,少年笑意更盛。

  欢声笑语中,时光始终一个人坐着。他恍然意识到,上次笑是在赢了北斗杯之后。

  接连几场的庆功宴,妈妈笑了,爷爷笑了,领队笑了,俞亮也笑了。觥筹交错,提壶换盏,他也肆意地大笑,只是笑着笑着,便泪落如雨。

  他解释道,我只是高兴过头了。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人影散乱,闭园的广播在阴翳里徘徊,倦鸟迟迟不肯归林。

  时光在儿时经过数次的商店里买了瓶泡泡水,湖边垂柳下吹起了泡泡。拧开瓶盖,是一股酸溜溜的肥皂味,小时候他总觉得呛鼻,现在反倒有些怀念。

  有回,小时光又向江雪明借钱买泡泡水,自然是有借无还,果不其然被妈妈狠狠教训了一顿。他求助地看向褚嬴,褚嬴有些哭笑不得。

  “过会儿去向明明道个歉吧。”

  “谁要给她道歉啊。是她自己非要整天跟着我的。”小时光嘟着嘴。

  “时光。”褚嬴严肃了起来,“你这是不讲诚信。”

  “好吧好吧,我去还不行吗?”他委屈地低下头,“我知道错了……你别说了。”

  郁郁葱葱的回忆揉进了一个个泡泡里,在夕阳下飞进藕花深处。

  几年前,他从湖里被吴迪和江雪明拉上岸,浑身湿透。回到家,他赶紧把衣服泡在盆里,抓了几把洗衣粉,毛手毛脚地搓洗了起来。

  褚嬴调侃,“从没见你这么勤快过。”

  时光用胳膊擦了擦汗涔涔的额头,“这不趁我妈还没发现,赶紧洗了,省得她到时候刨根问底。”

  天蓝色的塑料盆里没多久就堆起了一层透明的泡沫,像是清晨新下的雪,折射出盈盈的光。

  时光看着泡沫灵机一动,把手塞进洗衣粉里一掏,又伸进盆里轻轻地搓,将双手并起,中间留了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隙,放在嘴前,小心翼翼。

  “嘿嘿,给你展示一下我的绝活儿。”说罢,他得意地向褚嬴使了个眼色。

  深吸,再均匀地呼出一口气,一个圆润饱满的泡泡飞出手心。

  眼前人新奇的目光让时光觉得无比安心。褚嬴目不转睛,扬袖欲托住这晶莹剔透,指尖涌动了斑驳陆离,表面的色彩就缓缓流动。

  时光吹出了连串的泡泡,在一旁情不自禁笑得恬淡。

  满屋的泡泡,映着褚嬴白净的耳轮,直挺的腰身,浓密的鬓角……像一块块散落的拼图,光描摹出了他存在的每一道痕迹。

  时光无需拼凑,因为褚嬴回来了。六年的日夜,每时每刻都在为失而复得的欢喜蓄势待发。

  几年前,在湖里,时光说:“带我进入围棋的世界吧。”

  而此刻,在湖边,心中有个声音:“陪我一直到最后,褚嬴。”

  这声音就像无悔地落下一子,玉髓相叩。

  “我会的,小光。”

  褚嬴就站在他的面前,目光温柔,面色泛红,让人分不清是晚霞还是敷面后的抹红。

  一阵风吹得泡泡四散,碰到褚嬴微笑的嘴角便破了,轻轻的一下,像一个青涩的吻。

  时光愣在原地,一个个画面涌入脑海,天旋地转。

  那天对局,褚嬴的指导,还有衣摆上的树叶,破碎的泡影……

  “小光……我其实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是幻觉?眼前的是活生生的褚嬴。一阵心悸后,是不容置辩的愤恨不平。

  “你猜我会相信你的承诺吗?”时光眼睛发红,狠狠地瞪着他。“几年前你是怎么说的?又是怎么做的?”

  “你回来了又能怎样?说不定哪天又消失了。”时光语气决绝。

  他簌簌地落下眼泪。他多想倾诉思念,包括那不可见人的念头,可是自尊心一刀又一刀地戕杀了深处的渴望。

  “幻觉能陪我到死为止,你能吗?”

  最好来一阵疾风骤雨,狂把月影揉碎,浇得蜡芯湿透,不见一线光亮。

  “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时光转过身去,艰难地吐出这句话,随后泣不成声。

  “小光……”褚嬴的声音很轻,“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来弥补我的不辞而别。”

  “如果让我离开是你的愿望,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只是……”

  时光听见背后的人长叹了一口气。这声哀叹,像是在回春时消融的最后一簇雾凇,温柔地,悄无声息地,彻底消失在草长莺飞前。

  接着是衣袖与裙摆的摩擦声,近了又近的脚步声。时光再也忍不住,心下一软,转身带风。

  他跌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那个他无数次幻想过的怀抱,从白天下棋到夜里梦他,时光总是不住地想。

  他从褚嬴胸前月白的暗纹,打量到广袖下时而显露的朱红中衣,再到那副高大挺拔的身躯。这样的怀抱究竟是什么感觉?

  成百上千次的遐想也模拟不出此刻的实感。温热的,厚实的,能听见心跳的,一股淡香让时光想起了画中的空谷幽兰。

  褚嬴紧紧地抱住了他,只是短短几秒,就减轻了力道,如梦初醒。

  不够,再紧些,再近些。时光双手环住褚嬴的上身,死死贴住他的后背,感受着衣料的纹路和被包裹着的温度。

  眼泪不争气地又留了出来,时光并没有抬头,好像要把自己一生的泪痕都刻在褚嬴的胸前。

  褚嬴一动不动,只是轻柔地揽着时光,感受着怀里人颤抖的抽泣,一直等到时光的呼吸逐渐平静。

  “小光。”时光听见了褚嬴近在耳边的呼唤,下意识地抬起头。

  两片唇瓣吻上他的眉心,一翕一张,要把秘语递进他的心里。

  时光瞪大了双眼,只能看见褚嬴微动的喉结,他不知所措地搂着褚嬴,慌乱不安地感受着褚嬴的吻。

  他记得当时树叶沙沙作响,月光只照着他们二人。

  良久,褚嬴才缓缓放开时光,目光游离,“抱歉,我失礼了……”

  他苦笑着,转身离开。

  时光这才意识到自己都对褚嬴说了些什么。看着他落寞的身影,时光心如刀绞。自己怎么能这么狠心,留一个千年前的人自生自灭。这个人他又是如此割舍不下,如此……爱慕。

  “别走……”时光在风中横冲直撞,“我喜欢你,褚嬴。”

  褚嬴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已是满脸的泪水,“我也喜欢,最喜欢小光了!”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褚嬴不敢去细想。格泽曜日将两人分开后,他回到了南梁。当时侯景起兵叛乱,战火纷飞,铜钱买不到粮食,百姓易子相食。白水暮东流,青山犹哭声。

  他日以夜继地逃命,风餐露宿,在一阵大雨后,高烧不退。神志不清时,仿佛又看见了时光,他笑容满面,身边亲朋好友环绕,早已忘记了自己。

  他本该高兴的,本该欣慰的。

    但一大片浓烈的厉焰烧尽了仅剩无几的理智。

  小光绝不能忘了他,不能忘了他们曾经的一分一毫。小光可以有朋友陪伴,但他最亲密,最依赖的人只能是自己,只有自己。

  风信子的花期很短,伴随暮春转瞬即逝,来年春天的花,却是要剪去残枝和根茎作为代价。重新开始谈何容易?时光做不到,他更做不到。

  “我,我可以再抱一会儿你吗?”时光吞吞吐吐,心跳得飞快,不敢去看褚嬴。

  褚嬴一把搂住时光,深深地,难耐地,“嗯。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褚嬴,再用力些。”时光坐在秋千上,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我想再飞得高一点!”

  “那你坐稳了。”褚嬴站在时光的身后,视线从未离开过他。

  用力一推,时光荡到了更高处。在空中,他松开一只手,好像能触碰到月亮。

  “再高一点,我就能抓到月亮了!”时光开怀大笑。

  “小光又开始说胡话了。”褚嬴笑道。

  不,这不是胡话。

  身前的月碰不到,身后的月他已牢牢攥紧。

  

  

  

  

  

  

  

  

  

  

  

  

  

  


  

  

  

  

  

  

  

  

  

  

  

  

  

  

  

  

  

  

  

  

  

  

  

  

  

  

  

  

早睡不熬夜

【嬴光】请告诉俞亮我去非洲了!

  


  

  

  

  比赛结果出来时,洪河正在蹲厕。


  好不容易解决完人生大事,栓裤腰带的时候,外面冷不丁飘来一句:“我靠,时光输了!”


  洪河愣了下,推开门,三两步冲到那哥们身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说谁输了!”


  “我去,”许厚赶紧拉上裤链,回头一瞧,“嘿”了声:“洪河,好小子,你要吓死我啊!”


  洪河一门心思扑在那句话上,后知后觉才发觉对方是许厚,但也顾不着解释,抓住他的手又问:“谁输了?”


  “你,你先别激动,”许厚想将手抽出来,但没抽动,对上洪河灼灼的目光,叹了口气:“是时光,LP杯16进8,输了。”


  “输给谁了?...

  


  

  

  

  比赛结果出来时,洪河正在蹲厕。


  好不容易解决完人生大事,栓裤腰带的时候,外面冷不丁飘来一句:“我靠,时光输了!”


  洪河愣了下,推开门,三两步冲到那哥们身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说谁输了!”


  “我去,”许厚赶紧拉上裤链,回头一瞧,“嘿”了声:“洪河,好小子,你要吓死我啊!”


  洪河一门心思扑在那句话上,后知后觉才发觉对方是许厚,但也顾不着解释,抓住他的手又问:“谁输了?”


  “你,你先别激动,”许厚想将手抽出来,但没抽动,对上洪河灼灼的目光,叹了口气:“是时光,LP杯16进8,输了。”


  “输给谁了?”


  “林远,围达新签的新秀。”说到这许厚也纳闷极了,“虽然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可时光不应该啊,怎么一下给拍沙滩上了呢,估摸着是轻敌了,现在棋坛都炸了。”


  难怪手机一直震个没完。洪河猛一拍脑门,和许厚匆匆告别,一下蹿没影了。


  许厚想拦都来不及,不放心地对着门口喊:“你好歹把裤子拉链拉好啊!”


  比赛还没完全结束,场外已经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这架势,八成是冲着时光来的。


  洪河心急如焚,抻着脑袋望了半天也没见着时光,反而等到了穆清春。


  他捧着保温杯,仰着脑袋大刀阔斧的走着,看到洪河,舔了舔后槽牙,表情比那开屏的孔雀还张扬,一看就是赢了。


  “你怎么来了,等时光啊?”


  明知故问,洪河给了他一个白眼。


  穆清春可是冲浪达人,哪能不知道今天的爆点新闻,就想过个嘴瘾。不过爽完了,还是得聊正事。他收起笑:“认真的,时光不对劲。”


  洪河一个激灵:“怎么说?”


  “林远是我们队里的,他实力我还不知道,时光那一把,不该输的。”


  “用你说,他肯定是状态不好。”


  “不是这意思,”穆清春皱着眉,“我进场前碰到了他,他特别紧张,你懂我意思吗,时光,九段!大小比赛参加了那么多,全球飞,一个选拔赛他紧张成了只鹌鹑,”穆清春摸着下巴,“怎么形容呢,特别像刚下棋那会。”


  洪河心里一咯噔,“不能吧。”


  “能不能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他不是去厕所了。”


  “我刚从厕所出来,没见到啊。”


  穆清春像看傻子似的,“那么多坑你都找了?”


  不是,洪河心想他在厕所里闹那么一大动静,时光要是在里面,不可能不知道啊。


  难道是输了棋,不好意思见自己?


  太见外了吧。


  这时,穆清春说:“俞亮已经帮忙挡了一部分记者了,你赶紧找人吧。”


  “多谢了兄弟。”洪河朝他拱拳。


  刚进厕所,就见时光双手撑在洗手台边,低着头,脸上全是水,顺着额角一滴一滴坠下来。


  时光自尊心强,又输给一新人,心里肯定不好受。


  洪河犯了难,怕自己好心办坏事,往人伤口上撒盐,琢磨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句话。


  他叹了口气,伸手,不想时光正好往旁边挪,一下搭了个空。


  洪河纳闷了:“你干什么呐?”


  时光歪头:“你不是要洗手?”


  “洗什么呀,现在不是洗手的事,外面围了太多记者,趁俞亮帮你挡着,我们先从……”


  “俞亮!”时光忽然激动起来,打断了他的话,“俞亮也来了?!”


  “……重点是这个吗?”


  时光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在原地焦急地来回踱步,“不行不行,”


  他猛的一下转身,对着洪河,“麻烦你了兄弟,如果俞亮找我,你就说,时光和他妈一起搬去非洲啦,不回来啦!”


  “……我靠,”


  洪河总算体会到穆清春说的不对劲是什么意思了,这怎么和中邪似的,他探了探时光的额头,又摸自己的。


  没发烧啊。


  他抓着时光的肩,急得差点打起了嘴漂:“你怎么还胡言乱语了,别吓我啊!”


  时光被晃得脑袋一阵发疼,赶紧扒开洪河的手,“你等会。”他捂住额头,目光落在墙面挂着的镜子上,盯着里面他们两个的倒影,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


  洪河跟着望过去,什么也没有啊,他纳闷着,肩膀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


  “我知道了!”时光一拍手,“你来找我是不是因为我输棋的事,没事,多大点事,以后再来呗!”


  洪河噎了一下,张嘴,又噎了一下。


  他是来安慰人的,怎么反倒成被安慰的了。


  “不不不,你真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时光挠头,“我就是忽然忘了点什么,刚想起来。先不说这个了,如果俞亮问起我,”他一顿,话音直转而下,“你还是和他说我去非洲了吧!”


  “不是,你干嘛这么怕俞亮?”


  “我怕俞亮?”时光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叉腰嚷嚷着:“我能怕他!他早晚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洪河呆呆眨眼,“不已经是了?”


  “嗯!”时光一边眉毛挑得飞起,“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三星杯啊!”


  时光卡了一下,恍然,“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嘿,我可真牛啊!”


  “你可别牛了!”洪河掏出帕纸递过去:“先把脸擦干,从后场溜出去才是正经事。”


  “对对,麻烦洪少侠保驾护航了!”


  洪河愣了愣。


  他看着时光那缺心眼的笑,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还真回到了弈江湖的那段日子。


  那个无比鲜活的时光。


  “哦对了,”时光猫着腰跟在洪河身后,看到走廊尽头乌泱泱的记者,赶紧缩了回去。


  “你知道褚嬴在哪吗?”


  “问我,你问错人了吧。”


  “那问谁啊?”


  “……我说大哥了,秀恩爱也没有你这么秀的啊。”


  时光摊手,正想说“我没有”,忽然一阵晕眩感袭来,他不得已停了反驳的念头,闭了闭眼,而就那一瞬间,脑子里莫名闪过了一些画面。


  他不陌生,甚至非常熟悉。


  这个时候,俞亮从场地出来,打算从侧门离开引走记者。


  洪河立刻意识到这是个绝妙的逃跑机会,正要拉着时光,却忽然听见他的一声大喊:“俞亮!”


  什么情况?!


  洪河瞪着眼睛,然而时光却没把目光投向自己,径直跑了出去,站在走廊中央,眼睛异常明亮,大喊:“我永远不会放弃追上你的!”


  洪河彻底傻眼了。


  俞亮半个身子还卡在门外,听到这话,微微一愣,看向不远处斗志昂扬的时光,一句“你开什么玩笑呢”差点脱口而出。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是一阵不约而同的咔咔声。

  

  肩头被人轻拍了拍,时光扭头,见洪河站在身边,他的表情很难看,给了自己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指了指背后。


  时光转过身。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面,一半落到了白净的砖面,折出细细碎光,另一半扑在褚嬴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时光恍然想起十六岁那年,隔着湖面下斑驳的光影,白衣素雅的褚嬴像是落入人间的天使。


  顶着大部分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甚至连记者陈晓都以为接下来会有什么轰动性事件时,时光只是忽然捂住了鼻子,低下头,丝丝鲜红从指缝中流出,然后轰然倒地。

  

  

  

  

  

  

鸿晔

【嬴光】东京爱情故事(二十一)

如题,发生在东京的嬴光爱情故事。

现代AU。

--

二十一、

       “那什么,我朋友说要见你……”

       时光支支吾吾地开口。

       “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个人……和我吵架的那个……”

       他说着说着头低了下去,余光捕捉到信号灯由红转绿,褚嬴随即踩下油门,一言不发。褚嬴没回......

如题,发生在东京的嬴光爱情故事。

现代AU。

--

二十一、

       “那什么,我朋友说要见你……”

       时光支支吾吾地开口。

       “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个人……和我吵架的那个……”

       他说着说着头低了下去,余光捕捉到信号灯由红转绿,褚嬴随即踩下油门,一言不发。褚嬴没回话,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偷偷抬眼看向身旁。褚嬴专注前方路况,面无表情,可看在时光眼里,却仿佛褚嬴生气了一般。他开始揣测洪河的邀请是否让褚嬴感到冒犯,毕竟一个人才对自己有过负面评价就邀自己见面,任谁都觉得不怀好意吧?可是他不敢问褚嬴,他捏着手机思考是否要回绝洪河,就这样轿车平缓地驶过几个路口,等到再次停在红灯前时,时光才鼓起勇气说道:

       “那个,你要是不想的话……”

       “——谁说我不想了?”褚嬴忽然笑着转过头来,打断时光话语,“既然是小光朋友邀请,我自然该登门拜访呀。”

       “啊?”

       时光一下愣住,还想追问,可前方很快变为绿灯,褚嬴回过头去专心开车,他只好再次低下头,盯着不断亮起的手机屏幕。洪河还在发消息,问他到底会不会把人带来,时光看得一阵烦躁,只问洪河到底想做什么。

       “都说了你只要带人来就行了,”洪河只是这么回道,“还是说你家那位见不得人?”

       “你才见不得人呢!”

       时光火气一下子上来,愤愤然打起了字,把手机屏幕敲得啪啪响。可回完消息后他又犹豫起来,虽然褚嬴嘴上说要登门拜访,但是万一洪河口无遮拦怎么办?那家伙毕竟有“前科”,当初可是把褚嬴批得体无完肤,现在他好不容易和褚嬴在一起,可不想因为洪河又出了什么意外。

       时光一路忐忑,如坐针毡,握着手机的手心里全是汗水。褚嬴不说话,他也一言不发,轿车在沉默中稳稳当当驶入歌舞伎町,停在店铺后门的车位上。褚嬴轻声提醒他到了,接着打开门去后座拿外套,时光咬咬牙,在褚嬴穿好大衣、正向副驾驶座走来时,猛地跳下车跑到褚嬴面前:

       “那什么……要不你还是别去了?你不是要上班嘛,别耽误时间了……”

       褚嬴好似怔了一瞬,但很快笑着摇起了头:

       “不会,我晚点去店里也没事。”

       说罢褚嬴转身要走,时光却又立马拦在他面前:

       “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褚嬴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解,时光被那目光看得无地自容,只好低下头硬着头皮解释:

       “我这样子……是不是有点奇怪?可是我……我不是不想让你见他们,我就是……就是……”

       褚嬴没有回话,只是静静注视着时光。

       “好吧,我实话实说,”时光叹了口气,“我那个朋友……他对你印象不太好,所以我怕他会说些不该说的——也不对,他不是那种人,可我就是怕——哎呀我也不清……”

       时光噘起了嘴,哭丧着脸,头低得更下去了。一边是最喜欢的人,一边是最好的朋友,他着实不愿见两人起冲突。但他最不想看到的是褚嬴被一些恶意的评价中伤,不想洪河在褚嬴心中留下一个没礼貌的形象。可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传来褚嬴轻轻的笑声,时光诧异地抬起眼,却见褚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握住他双手,蹲下身,抬头注视他的眼睛。

       “那……小光希望我去吗?”

       时光看着那双眼睛,一时哑然。一般人若是遇上了自己非常喜欢的人,肯定想第一时间告诉亲朋好友,乃至昭告天下吧?说实话,他早就想找人分享这一喜悦,甚至想告诉妈妈他终于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但他不敢。

       “小光,”褚嬴微笑着,继续说道,“如果你希望我去,我就去;可如果你不希望,那我就不去。我不想让你为难,更不想看见你又因为我和朋友闹矛盾——”

       “可这不怪你!”时光立刻说道,“这又不是你的错!”

       “那小光的回答是?”

       时光再次陷入沉默。他害怕洪河欺负褚嬴,说些难听的话,可若是不去,又好像生怕褚嬴被人见到似的,岂不是更委屈了褚嬴?但是他们两情相悦,光明正大谈恋爱,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虽然褚嬴的职业的确有些敏感,可褚嬴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啊。他如果顾忌这顾忌那,看上去像是为褚嬴着想,实际对褚嬴一点也不公平,因为他等于是将褚嬴特殊化——褚嬴应该最不希望自己被这样特别对待。

       想到这里,时光回握住那双手,看向那双眼睛:

       “你能陪我去吗?”

       “当然,乐意奉陪。”

       褚嬴笑着回道,随后站起身,牵住时光的手,两人在冬日厚重衣物掩盖下十指相扣,沿后门的小路朝宿舍所在的住宅区并肩而行。路过一间超市时,褚嬴说要去买些水果,毕竟是第一次登门拜访,不能疏忽了礼节。时光笑他太过认真,让他随便买点意思意思就行,褚嬴却坚持买了好几种刚上市的应季水果,两人最后拎着两大袋子离开超市。

       时光腾出手,给洪河发消息说他们快到宿舍了,洪河说门没锁,一会儿他们直接进来就行。时光回一句好,带褚嬴来到公寓楼下,上楼推门而入。仅仅一晚上没见,整个屋子却大变样,客厅应是被打扫过了,因为地板被擦得锃亮,厨房也清理过了,因为水池里堆了好几天的碗筷居然全都洗干净晾在了一旁。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却又有些熟悉的香气,怎么闻都像是白潇潇家里用的那种室内香氛——这个想法在时光见到白潇潇站在客厅中央时被彻底证实,他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也在这里,而在白潇潇两旁,洪河与沈一朗齐刷刷站着,像两个保镖,左右护法。

       “你们……这是什么阵仗?”

       时光扯着嘴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可三人的目光显然越过了他,落在他身后的褚嬴身上。他瞪向洪河,洪河昂着下巴一脸不服样,他只好看向沈一朗,后者倒是很快收回视线,转而对他解释道:

       “我白天去潇潇那里讨论入学手续的事,洪河听说你要带人回来,硬是要我带她一起过来……”

       时光闻言看向了白潇潇,白潇潇察觉他视线,回头瞥了一下,皱了皱眉后又飞快扭过头去,没再看他和褚嬴一眼。这一举动令时光想起白潇潇曾说过她最讨厌牛郎这类人,而刚才那一眼里明显带着厌恶情绪。他突然难过起来,他知道以白潇潇的性子,今天就算说破嘴皮子也很难让她相信褚嬴不是她眼里的那种人,可既然这样,洪河为什么还要叫她一起过来?洪河应该很清楚白潇潇会讨厌褚嬴,所以现在是在给他下马威吗?时光只感到褚嬴被欺负了,仿佛褚嬴被叫来,是要像珍惜动物一样被围观,像犯人一样被审判。想到这里火气不免又窜了上来,他猛地把水果往地上一丢,没好气问道:

       “洪河,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叫我带褚嬴过来,我把人带来了,但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两个站在那儿,搞得好像褚嬴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

       时光的话戛然而止,只因褚嬴忽然拉住他的手,时光不解地回头看去,褚嬴却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说没关系。时光抿了抿嘴,再次瞪向洪河,这回洪河终于有了反应,从褚嬴身上收回视线,朝他扬了扬下巴:

       “时长老,不给咱介绍介绍?”

       介绍什么?有什么好介绍的?这不都知道褚嬴是谁了吗?时光气鼓鼓地想道。但他又不能将怒气表现在脸上,褚嬴都没生气呢,他就更不能了,免得这三个家伙觉得褚嬴把自己“带坏了”。再说他俩是光明正大谈恋爱——重申——他俩不是见不得人的!因此时光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紧接着勾起嘴角,扬起笑容,刷的一下贴近褚嬴,挽起他胳膊说:

       “行啊,那我就正式介绍一下,这我男朋友——褚嬴!”

       时光双手挽上来的那一刻,褚嬴脸上闪过一瞬讶异,但他很快抿嘴笑了笑,落落大方地看向对面三人:

       “初次见面,我是褚嬴。”

       洪河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起了转,时而看向褚嬴,时而看向时光紧紧挽住褚嬴胳膊的手。于他来说这幅画面多少有些“辣眼睛”,他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注意力却被褚嬴大衣袖口露出的一块镶满钻的腕表吸引。这么多钻得多少钱啊?洪河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视线又转向那件大衣和里头隐约露出的浅灰色西装,只觉得越看越眼熟,似乎是某个名牌上半年刚走完秀的秋冬新款……靠,真有钱啊,这一身行头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吧?时长老果然是榜上大款,被人给骗了!

       面对褚嬴的笑容,三人神态各异,只有沈一朗回了句“您好”,接着又向褚嬴介绍起了白潇潇与洪河,说他们三个都是时光的同班同学。

       “我知道,小光和我说起过你们。”

       褚嬴笑着说道,洪河一听却立马瞪向时光,仿佛在问“你还和他说过我们什么”。时光不甘示弱,学着洪河模样瞪回去,眼睛一鼓,下巴一抬,似乎在说“你有什么怕被人知道的”。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沈一朗见状连忙推了推洪河胳膊,让他收敛一点。洪河败下阵来,这一轮时光获胜,他咧开嘴笑得好不得意,冲洪河吐了吐舌头。褚嬴看得忍俊不禁,但还是轻轻拍了拍时光手背,叫他得饶人处且饶人。时光乖乖收起笑容,而后清清嗓子,朝洪河问道:

       “行了洪河,你喊褚嬴过来到底要干什么?不会就是在这儿罚站吧?”

       “怎么会?我洪少侠找你和你……对象来,自然是有理由的,”洪河说罢看向褚嬴,“听时光说,你会下围棋?”

       褚嬴点了点头,洪河见后随即让到一旁,只见三人身后是原本位于卧室的一张课桌和两张椅子,而桌上赫然摆着一副棋盘。

       “既然你说你会下,那敢情好啊,咱寝室也有会下围棋的,”洪河指了指沈一朗,“你今天只要能下赢他,我就放心把时长老交给你,再也不反对你们。”

       “你搞什么啊!”时光一听就急了,“阿朗以前可是冲段少年,你让他跟褚嬴下,这不是欺负人吗?!”说完他立马看向沈一朗,“你同意了?”

       “我没有。”沈一朗说。

       “那你们这是……”

       时光复又看向洪河,洪河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对,我本来是打算派咱沈舵主出场的,可他死活不肯,所以嘛……”洪河拍拍胸脯,“只能由我洪少侠亲自出马了。”

       “你?”

       “对啊!”洪河环起胳膊,“我洪少侠好歹在围达网有些段位,虽然比不上第一名的无名氏和下面那些职业棋手,但也不是个萌新,而且我这些日子和咱沈舵主学了不少招数,正想找人试试水平,”说着他看向褚嬴,“怎么样,要不咱俩来上一局?老实说我其实还不信任你,但既然会下围棋是你的‘人设’,那我总得验证验证吧?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能赢,我就放心让时长老跟你在一起。”

       “你——”时光一时语塞,连忙拽住褚嬴,“褚嬴你别理他,他这就是欺负人!”说罢就要拉褚嬴走,“还说什么放心让我跟你在一起,他管得着吗,大不了我跟你回去——”

       “哎哎,小光!”

       褚嬴忙拉住时光,时光扭过头噘着嘴看他,褚嬴只觉得这模样像小猪似的十分可爱,忍住想要揉揉脑袋的冲动,回过头看向洪河:

       “这位……洪少侠?”

       “正是在下,”洪河抱拳作揖,“敢问咱褚大公子可是考虑好了?”

       褚嬴没回话,而是看一眼身边依旧气鼓鼓的时光,再看向表情各异的沈一朗和白潇潇,最后对洪河露出笑容:

       “那就请洪少侠手下留情了。”

 

       两大袋水果被塞进冰箱里,一旁的烧水壶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沈一朗前去沏了杯茶,回来端上课桌。褚嬴与洪河分坐两旁,沈一朗和白潇潇立在洪河身后,活像两大军师,另一头时光站在褚嬴身旁,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说褚嬴,”时光猫下腰,贴在褚嬴耳边小声说道,“你……你别太有压力啊,就算你输了,我也跟定你了,甭管等下洪河说什么,我都会——”

       “你也太小瞧我了。”褚嬴斜眼看来。

       “不是,我这是担心你啊——”

       褚嬴扑哧一下笑了,凑近时光说道:

       “小光,你不是说我永远是你的老师吗?那今天我就当一回围棋老师,这接下来的棋,你可要看好了。”

       “啊?”时光显然没懂,“可是……可是一盘棋要下很久吧,你上班来得及吗?”

       “放心吧,时长老。”

       褚嬴笑意更浓,时光却大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另一头洪河不耐烦起来,对两人挥挥手说:

       “哎哎,你俩别说悄悄话了,赶紧的吧!”

       褚嬴一听立即笑着对洪河说抱歉,随后在沈一朗主持下,两人进行猜先,褚嬴执白,洪河执黑先行。

       最初的几手不过是布局与互相试探,洪河行棋极快,往往是褚嬴刚落子,他便决定了下一步,一连几手皆是如此,颇有一种催促对方的咄咄逼人之势。再看褚嬴,无论洪河如何行棋,都是不紧不慢地回应,好似握有属于自己的节奏,倒是让观棋者稍显不安起来。

       “哎,”白潇潇悄悄靠近沈一朗,低声问道,“你觉得这人水平怎么样?”

       因受沈一朗影响,这一年多来她也学了不少棋,并且进步迅速。

       “还不好说,”沈一朗同样压低声音回道,“但是从刚才那几手来看,这人应该是个老手。”

       “这么说洪河并不占优势?”

       沈一朗没有回话,而同样的疑问也盘踞时光心头。虽说褚嬴执棋的手十分好看,棋子仿佛翩飞的蝴蝶在修长白皙的指间翻转,看得他目不转睛,但随着棋子落下,他的注意力也回到棋盘上。刚才洪河一连几步快棋,凭借过人的棋感,黑子优势逐渐显现。时光正心焦着,褚嬴却忽然一步大飞守角,落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位置,而这一子不仅将洪河才建立起来的优势一下击破,还使得白子逆转局势,稳稳占了上风。

       “这步……是什么情况啊?”白潇潇立刻问沈一朗。

       “这是古棋常用的招式,我在一本清朝国手的棋谱上看到过,而那人行棋十分好斗,注重局部搏杀,常打得人溃不成军,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暴力美学’。”

       “这么说这人也很‘暴力’?洪河不会要输吧?”

       “目前看来有这趋势,不过我以前在道场的老师说,当代的职业棋手不会这么激进,因为很容易因小失大,输了大局。”

       时光竖起耳朵,天线似的将两人的悄悄话悉数捕捉,越听越发心急。褚嬴应战就应战吧,这咋还冒出来个古棋呢?喊他“褚大人”,可没真让他当古代的“大人”啊!

       “我说褚嬴,”时光立马弯下腰说起了悄悄话,“洪河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其实有两把刷子,你这清朝的东西能行吗?一会儿别再来个什么梁武帝的招式,南北朝的棋神?”

       “小光,”褚嬴侧目过来,“观棋不语。”

       “哦……”

       时光一听乖乖闭嘴,毕竟他要当君子。接着他看向对面,惊讶地发现一向落子极快的洪河竟然陷入了长考,说明褚嬴刚才那手给了他极大压力。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洪河始终拿着黑子犹豫不决,褚嬴倒也不催促,拿起手边的杯子轻轻呷了一口茶,仿佛一切游刃有余。

       几分钟后,洪河落了子,与此同时,褚嬴似乎微微勾了勾嘴角,时光甚至听见他好似轻轻笑了一声。紧接着褚嬴执起白子落在一处,登时棋盘上上演惊天巨变,黑子被白子团团包围,毫无出路,瞬间葬送所有生还机会。目睹一切的沈一朗张大了嘴,白潇潇瞪大了眼,而洪河呆愣着看向棋盘,片刻后手中黑子啪嗒一声,落回棋笥。

       “我……我输了……”

       “承让。”褚嬴颔首道。

       “不是你怎么就赢了?”洪河倏地看向褚嬴,“你这……什么招数啊?”

       “不过是我自己琢磨的而已,”褚嬴垂眸笑笑,“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凌空罩’。”

       “什么玩意儿?什么罩?”洪河看看褚嬴又看看沈一朗,“邪了门了这……我这才下了几分钟啊?”

       沈一朗看一眼时间,说:

       “十五分钟。”

       “才十五分钟?!”这回却是时光发出惊叫,难以置信地看向褚嬴,“你只用了十五分钟就解决了洪河?!”

       “我不信……”洪河不停摇着头,“我们再来一局——不对,阿朗你上吧!”说罢立马起身,将沈一朗推到椅子上。

       “你别闹了,”沈一朗拍开洪河的手,随后看向褚嬴,“不过这位褚……先生,您究竟是?”

       褚嬴朝沈一朗微微颔首,笑着回道:

       “我只不过是一个喜爱围棋的普通人而已。”

       两人一问一答好似哑谜,可一旁的时光却早已听不进去,眼里只有褚嬴。

       “你赢了!”他不顾一切地拥了上去,“你好厉害啊!”

       “哎小心点——”

       褚嬴忙搂住时光,怕他跌倒,而对面的洪河显然没工夫理会两人的亲密接触,盯着棋盘喃喃自语:

       “这……不可能啊,我洪少侠好歹也是在围达网有段位的……”

       “就你那蹩脚虾功夫,再回去修炼五百年吧!”

       时光冲洪河大拇指朝下,使劲挥了挥,接着又笑嘻嘻地抱住褚嬴,一个劲夸他厉害,就差当场亲上一口。

       “小光别闹了,朋友们都看着呢……”褚嬴忙提醒道。

       “哦,好。”时光听后讪讪地分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接着走到洪河面前,得意地扬起下巴,“我说红烧虾,愿赌服输,现在你还有什么意见没?”

       “没……没了……”

       “没了就好,以后不管我和褚嬴做什么,你都别废话,记住了啊!”

       洪河抿着嘴扭过头去,没同意也没反对,时光权当他默认,乐呵呵地回到褚嬴身旁。褚嬴对眼前乐开花的青年无奈地笑着,低头看一眼时间,接着站起身说:

       “抱歉,各位,我得回店里做准备了。”

       沈一朗闻言连忙说道:

       “那您快去忙吧,抱歉耽误您时间了。”

       “没有,”褚嬴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看向洪河与白潇潇,“各位,请允许我先失陪了。”

       “我送你!”

       时光一听站起身来,拉住褚嬴的手头也不回地和他一起离开。两人并肩下楼,褚嬴在公寓大门前停下脚步,让时光送到这里便可,可时光却拽着他的手死死不放。

       “我说,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一下的吗?”时光问。

       “什么事?”

       褚嬴歪过脑袋,可在时光看来这却是褚嬴又在装傻——以前提到早稻田大学和日本语教育的时候他就这样!

       “你说什么事?”时光把下巴高高扬起,“棋下这么厉害,你真当一句‘喜欢围棋的普通人’就能打发我了?”

       眼前的青年挑起眉毛,嘴巴也噘得高高的,仿佛今天不得到答案就誓不罢休一般,可这副模样落在褚嬴眼里却是可爱得紧,他忍着笑注视了许久,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光想知道?”

       “当然!”

       “那……小光稍等一下。”

       说罢,褚嬴在时光投来的不解目光中拿出手机,搜索围达围棋网的APP。不到一分钟后下载安装完成,他登陆上去,点开添加好友,输入“时光会把你雕刻成你应有的样子”,然后点击确认,笑着看向时光。

       “小光,现在打开围达网吧。”

       “啊?哦……”

       时光不明所以,却是照做,摸出手机点开围达APP,下一秒便看见“用户名0629”发来好友申请。他愣了愣,下意识点了同意,然后颤抖着手输入“您好”二字。对面很快回了消息,发来一个调皮表情,并附带一句话:

       “小光,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尽情地下棋了。”

       “你——”时光猛地抬起头来,对上夕阳下褚嬴被染上一层暖意的温柔笑容,“你怎么会是——”

       “替我保密,好吗?”褚嬴轻声问道。

       “我……我会的……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对小光有任何隐瞒。”

       一句话令时光受宠若惊,他拼命眨着眼,仿佛以为自己身处一个还没醒来的美梦中。

       “我……我都没有想到……”

       “抱歉小光,我之前一直瞒着你。”

       “没有,”时光笑着摇起了头,“怎么办,我觉得我现在更喜欢你了!”

       褚嬴一听涨红了脸,忙捏住时光脸蛋:

       “你这孩子可真不害臊!”

       “谁叫我就是喜欢你嘛!”时光红着脸说,忽地嘴一噘,一把抱住褚嬴,“我……我突然不想你走了,不想和你分开!你说你……你要是不告诉我也就算了,现在我刚知道就得和你分开,我……”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给你拖后腿,你得去上班!”

       “小光……”

       “下次——”时光猛地退开一步,“下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褚嬴扑哧一下笑了,时光也发现这话似乎有歧义,红着脸挠起了头:

       “你……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也不是不想和你……”

       再说下去怕是越描越黑,时光立马闭嘴,抬眼瞄向褚嬴。

       “对了,你刚才那盘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时光决定换个话题,“洪河真有那么菜吗?”

       “没有,那孩子其实挺有潜力的,只是有些急躁,所以我用了点‘小办法’。”

       “啥办法啊?”

       褚嬴闻言轻声笑了笑,说:

       “小光,不如就把这个当做你的围棋作业吧?你这些天好好琢磨,下次我有问题要问你哦。”

       “啊?你还真当起围棋老师了?”时光惊叫起来,“不过……也行吧,谁叫你是我偶像呢?可是褚大人,褚老师,我这又要预习又要琢磨棋局的,您看您能不能多宽限几天?现在我一个人得应付您和您学弟两个人的作业,我这……忙不过来啊!”

       这话令褚嬴忍不住笑出声来:

       “行,那就等你什么时候琢磨透了,再来告诉我。”

       “没问题!”时光一听再次笑嘻嘻地抱住褚嬴,“你真好!”

       “对了小光,”褚嬴搂着时光,笑着问道,“我记得你昨天说,藤原让你下周五开始就去参加他的研讨会?”

       “对,我打算去来着,提前适应一下。”

       “那等研讨会结束了,我去早大接你吧?”

       “啊?”

       时光随即愣住,呆呆地看向褚嬴,褚嬴脸上依旧是那副熟悉的温柔笑容,对上他目光时,眸中笑意更浓。那一瞬间他好像理解了褚嬴话中含义,也预感到褚嬴想做什么,于是他咧开嘴,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我等你!”

       相拥的恋人在片刻后依依不舍地分别,时光站在公寓门前,目送褚嬴身影消失在夕阳下的街角后,捧着手机跑回宿舍。洪河三人仍围着棋盘争论个不停,他没去打扰,憋着笑回到自己房间,最后重新拿起手机,对着好友栏里新增的名字笑个不停。

       “原来我早就认识你了。”


时轻

【嬴光】狼与野玫瑰(五)

🐺接原剧结尾,褚嬴归来。

🐺尽量贴合人物性格发展,现代,酸甜。

🐺需要点心理准备。

  

时光满身血迹地敲开洪河家的门,已是凌晨三点多,其实他也不知道具体时间,只是抬头看了看月亮的高度,估摸出来的。

也许是身心俱疲,他感觉这段不到两公里的路跑了好久,以至于洪河开门时,他连撑住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诶哟,这是怎么了?”洪河眼疾手快地将他一把捞住,见时光一手血,又下意识看了看门外,才紧张兮兮地把门关上。

他将时光费力地拖到沙发,拍了拍他的脸,忧心道:“怎么了时光,怎么满手是血,快跟哥说说。”

时光脸色惨白,起皮的嘴唇发着颤:“我……刚才捅了人。”

  

“什么!”......

🐺接原剧结尾,褚嬴归来。

🐺尽量贴合人物性格发展,现代,酸甜。

🐺需要点心理准备。

  

时光满身血迹地敲开洪河家的门,已是凌晨三点多,其实他也不知道具体时间,只是抬头看了看月亮的高度,估摸出来的。

也许是身心俱疲,他感觉这段不到两公里的路跑了好久,以至于洪河开门时,他连撑住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诶哟,这是怎么了?”洪河眼疾手快地将他一把捞住,见时光一手血,又下意识看了看门外,才紧张兮兮地把门关上。

他将时光费力地拖到沙发,拍了拍他的脸,忧心道:“怎么了时光,怎么满手是血,快跟哥说说。”

时光脸色惨白,起皮的嘴唇发着颤:“我……刚才捅了人。”

  

“什么!”洪河吓得弹起身,抓着脑袋焦虑地踱步,随后他意识到什么,紧忙压低声问,“我就猜到了!作案工具呢,藏哪了,现场痕迹都处理掉了吗?”

时光原本紧张的心情被一扫而空,转而笑着睨了他一眼:“你好像对作案流程很熟练?”

“谁熟练了?我的祖宗爷爷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快跟哥说说有没有处理,没有的话现在赶紧回去……”洪河咽了咽口水,冷静一秒后又道,“算了,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这样,我去拿证件,我带你先连夜逃出方圆市!” 

  

话说着,时光的手腕被一把拉住,攥得生疼,他吃痛一声,有气无力地说:“洪少侠,洪哥,求求你休停点吧,我跑了一路真的累了,又饿又困的。”

“那作案工具怎么办?”

“留那了,现场也没处理,他死没死我都不知道。”时光干脆闭上眼。

洪河看了眼他手腕上的红痕,不多明显,但还是能一眼瞧出来,便觉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他蹲下身,把手扶在时光的膝上,严肃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捅了谁?” 

时光闭眼良久,才滞重地吐出两个字:“褚嬴。” 

  

这答案吓得洪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原本就觉得褚嬴的出现以及他和时光的相处有些奇怪,想着可能是自己的原因,后来才搬出来住,怎么如今这事态竟发展成这样?

正思索着,头绪很快又被时光打断:“我现在不想和你聊他,我十分需要休息。你放心,现场不用处理,如果他还能活着去报案,我愿意接受制裁。如果死了……我陪他一起就是了。”

  

他的瞳孔越来越幽暗,神情也冷了下来,洪河听着他的话不由汗毛林立。既然都这么说,自己也不好再开口问,只得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那等你什么时候有心情了再和我说,沈一郎今晚不回来,你可以先睡他的屋,你这一身血……赶紧去去去洗掉,看得我闹心。”

“行,你先去睡吧,我坐沙发上再缓缓。”

洪河点点头,两三步走开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进屋关上了门。

  

客厅只留了盏昏暗的落地灯,时光睁开眼,举起了满是血迹的手,呆呆地看着,看到所有的血渍都已干涸,在掌心形成一个凹陷的纹路,像是一朵开败的玫瑰。

夜晚的时间流逝得很慢,于是这种注视也被拉得很长。终于,他像个生锈的机器微微动了动,低下头,舔舐了一口。

  

——

洪河昨晚做了个噩梦,梦里时光浑身是血地哭求他救救褚嬴,他疑惑地问了句:“褚嬴不是你亲手杀的吗?”,时光便垂下头不说话了。

后半夜浑浑噩噩的一直到清晨,洪河被肚里憋的一泡尿叫醒,他万般不情愿地把自己从床上挖起来,抓抓鸡窝似的头,如同个行尸走肉挪到了厕所,才发现厕所关着门,里头亮着灯。

沈一郎回来了?洪河晃晃脑袋,意识到应该是时光。

  

他憋着尿在厕所门口等了许久,等到抓耳挠腮,崩溃地差点想冲出门来一泡野的,才听到里头稀稀拉拉的动静。

抽水马桶一响,厕所门从里头被打开,时光擦着头发走出来时,看了到靠在门旁的洪河。

“早。”时光顺嘴打了声招呼。

“早你大爷!”

洪河已无心和他问安,一个箭步冲进去,门“咚”的一声被关上。接着,几乎与关门声一同响起了动静,石破天惊,大浪滔天。

  

很快,洪河终于心满意足地出了厕所。他瞅了眼陷在沙发里的时光,在肚里打了下腹稿,才开口问:“那啥,我爸认识个老军医,专治……咳咳,要不要介绍给你?”

时光知道他在说什么,笑着剜了他一眼:“信不信老子踹死你。”

“我是说真的,”洪河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没什么好害臊的,这病拖不得,趁现在年轻也好治,要是年纪再大点……”

“行了行了,”时光摆摆手,靠倒在沙发背上,“我自己的病我有数。”

被打断的洪河哑了声,没好气地嘀咕:“得,以后有你后悔的。”

  

时光双手交叉在胸口假寐,心中沉沉叹了口气,他这病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治不好,开闸放水需要指令,而下命令的人不在,他的病根就永远好不了。

哪怕时光是一个心智坚定的人,逃出囚笼前一直保持着强大稳固的精神力,可有些事或多或少,就是被不可逆地影响了。

除此之外,还有他一日三餐的饮食,当洪河惊讶地问他:“你不是从来不吃西蓝花的吗?”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许多习惯已经被褚嬴彻底改变了。

  

——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流转了一周,时光回归了棋队,队友都道他是旅游休假回来了,之前褚嬴给请的假,也没多怀疑。

他继续与洪河、沈一郎挤在一套出租屋,这么多天过去了,没人报警抓他,也没出什么社会新闻。

时光觉得他已经彻底挥去了往日乌云,回想起一周前暗无天日的日子,恍如隔世。


今天又是个晴朗的周末,沈一郎照例夜不归宿去了找白潇潇,洪河吭哧吭哧地做了午饭,时光就负责洗碗。

洗碗的时候,他不由想起过去的那些日子,褚嬴不遗余力变着花样地给他做饭,那些饭却十有八九都被他打翻,而一顿饭需要做多久,花多少心思和汗水,他从未计算过。

时光用水冲了冲脸,强迫自己把褚嬴的影子从繁杂的思绪中剔除,回了客厅。

  

“你这是洗碗还是洗澡啊,瞧你这一身造的,这个月水费你付啊我跟你说。”洪河骂骂咧咧地放下遥控器,去卫生间找了块毛巾给他,“赶紧擦擦,别冻着。”

时光抬头瞅了眼电视:“放啥呢。”

“仙剑奇侠传啊,”洪河从茶几抓了把瓜子,边嗑边唠,“你没看过啊。”

“不是早大结局了吗?”时光嘀咕着,照样也抓了把瓜子嗑上。

“播完了不可以重播吗,暑假大热剧,人人都看,”洪河傻乐地笔出两根手指,“我看两回。”

  

此时,时光脑海突然闪入某个已经错过结局的大傻蛋,于是含糊着问洪河:”诶,结局是什么?”

洪河瘪了下嘴:“结局啊,结局就是除了男主李逍遥,其他人都死了。没了爱人和朋友,他一个人孤独终老。”

“啊?那赵灵儿呢?”

“也死了。”洪河故作哀痛地拍了拍时光的肩,“我告诉你,这就是宿命。”

时光心中不免失落,小声嘀咕:“还好他没看,不然指不定在哪痛哭呢。”

  

“嘀咕啥呢?” 

时光摇摇头:“没事。对了洪河,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我消失了近一个月,为什么这期间你没来找过我?也是因为褚嬴跟你说我们去旅游了?”

“是啊,”洪河点点头,这才突然想起什么,急匆匆走到卧室,从抽屉拿出一张卡递给时光,“对了,那天褚嬴突然找到我,说你们要出趟远门,还给了我一张。他说要是他回不来,就让我把这张卡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 

时光狐疑地看他:“他哪来的钱?还有,怎么把密码都告诉你了,他这么放心你?”

洪河拍了下大腿,乐呵道:“嗐,我当时也是这么说,我说褚神你就不怕我把钱卷跑了?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洪河学着褚嬴的语气,“无妨,反正这钱也迟早要给你的孙子。”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反正神神叨叨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孙子?时光琢磨不清这话里头的意思,暂时摁下不提,又追问刚才的一句话:“什么叫他回不来?他要去哪?”

洪河停下手中的瓜子,思忖了一瞬,冷静道:“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但从他的语气中判断,我觉得,他可能说的是,死。”

时光听闻这话眼神一凛,立马抓过他的手:“你确定?你是说他一直在为死后做准备?他为什么要做这个准备!”

“你先冷静点,”洪河甩甩被捏疼的手,“我也只是猜测,但他提到你时的那种遗憾和释怀,我看得很分明。”

“释怀?谁让他释怀的?”时光胸中郁结,语调也随之拔高,他双眼失焦地愤然起身。下一秒,双手一用力,竟将那银行卡掰折了。但似乎这样还不够,他又立马抓过茶几上的剪刀,“咔咔咔”的一阵绞,彻底是把这张卡剪得稀碎。

  

洪河被这一幕惊得合不拢嘴,他很少看到时光发脾气,这一闹可把他吓着了,缓了好久,才听到时光问他:“褚嬴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磕磕绊绊地答:“就,就半个月……半个月前吧。”

半个月前?时光依稀记得是有那么一回事,褚嬴很少出门,那天是为数不多的一次。也就是那次,他趁机跑出了家门,迎面撞上了刚回家的褚嬴。之后,他的记忆便只有电流和呜咽了。

和他判断的不同,褚嬴似乎一直很清楚自己的病症和发病程度,就好像预知了自己的结果,却还是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去。而他做的唯一努力,就是在残留理智时,把一切后事给交代好。

  

后事……线索理到这个词时,时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真的死了吗?”时光不禁扪心自问,“如果没死,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悄无声息,不来找自己?所以答案是……另一个?”

这些天,他一直拒绝面对这个问题,包括褚嬴的生死、他们支离破碎的关系、以及自己对他的感情。所以他努力忽视生活中所有依赖褚嬴的痕迹,例如晚上蜷缩在床铺一半的位置,另一半则躺着手机里褚嬴的照片。

  

“没了褚嬴,这世界好像就没了意义。”无论问题是什么,答案似乎都是这句话。  

推理出这个猜测,时光已觉胸口钝痛,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即使还有很多头绪没有厘清,他也不想再逃避下去了。他快速拎起沙发上的外套,蹬上鞋,打开大门飞快跑了出去。

他想去要一个答案。

  

——

时光一路飞奔,脑中闪回那日逃走被捉住的片段,是他刻意抹去,此时又无端浮现出来的画面。

房间地面上的碎瓷片很多,都是被他摔碎的碗碟,即使褚嬴每次都认真打扫干净,但黑不隆冬的屋里总有漏网之鱼。以至于他在逃跑中,报应般地被碎片划伤了脚。

后来开门撞见了褚嬴,被他又拎回床上。他一个脚踩在褚嬴肩上,另一只就在他手里。

  

褚嬴蹙着眉,蹲在地上,耐心地用镊子替他夹净口子里的碎片,一边心疼地对自己说:“以后逃跑,别再光着脚了。”

他自然无视褚嬴的温柔,只觉得他虚伪恶心,冷笑着反问:“你难道很希望我再逃跑?”

褚嬴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情绪太复杂了,他根本读不懂,只是气愤地看着褚嬴笑了笑,低下头,亲了下他的脚背,不作回答。

  

如今想来,那眼神也许就包含了洪河说的遗憾和释怀,只是当时的他已被气愤蒙蔽了眼,又怎会相信一个刽子手的好心?

所以他自然也忽视脚上穿着的这双鞋,在他那晚捅了褚嬴,冲到门口,出现在显眼的入门地毯上。这是他收在鞋柜珍藏已久的限量版,是褚嬴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而现在,他脚底踩着这双柔软的球鞋,像踩着褚嬴柔软的心。

  

——

时光很快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一路上,他已做好了十足准备。他和褚嬴的这段关系总要有一个人来把持,褚嬴陷入漩涡已不能救己,那么这个人只能是自己。

“别怕褚嬴,这次换我来救赎你,我来带你赢下这一局!”

拥有坚定信仰的狼崽已蜕变重生,正视荆棘丛的险恶,势要把那朵黑暗中的野玫瑰摘出来,让他开在阳光下。


——

门“咔啦”一声被打开了,寂静的屋里涌进点人气。黑暗中,褚嬴一动不动地靠坐在床头,手上捂着肚子上的纱布,自嘲地笑了笑。

这是那么多天来,不知第几次听到的幻觉,他瘦削的面庞颓然垂下一绺碎发,咬了咬唇,警告自己不要再做他想了。

  

一直以来,他都迷失在占有时光的赌局中,起初时光的听话也确实给了他点甜头,但这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欲望开始无穷无尽,变得不受控制。小赌变大赌,输了就想翻盘,赌注也越来越大,用自己的命、两人的关系、甚至是时光的健康……他再也回不了头。

而时光的那一刀彻底让他清醒,他输了,久赌必输,他后怕地发现自己的欲望之火已灼伤到了时光,于是他宁愿自己死去,消极治疗,就那么缠了几层纱布,坐在还残留着时光温暖的地方等死。 

可惜,伤口疼痛不能让他清醒,最近的幻觉似乎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直到听觉变成视觉,他竟看到时光闯进门,呆了一瞬,然后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哭泣着呢喃,他才意识到是不是自己已进入到了人生跑马灯。

怀里的小狼狗痒梭梭地蹭着他的肚子,抬起头,就是一汪清炯炯的泪眼:“对不起,对不起褚嬴,疼不疼啊,可是你也不该这样对我啊,对我那么严格,那么凶,我真的是因为累了……”

褚嬴呆呆地环抱住了他,动作很轻柔,生怕这影子一碰就散了。  

  

好在,怀里的时光未走,继续抽泣道:“但我从未恨过你,真的,我只是有点生气……呜呜……但不是气你用那些东西弄我,我气的是你总不肯告诉我原因,只想着自己消化解决,我怎么问你,你都不搭理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唔。”

  

哭噎着的未完之言,被褚嬴的一个吻堵住,他俯下身,手掌扶住时光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空气中游动着不着边际的轻风湿雾,小狼崽一动不动地被温柔掠夺,直到濒临窒息,发出呼呼的鼻息,褚嬴才松开他。

  

他第一次告诉时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小光,因为我爱上了你。”

千千万万个理由中,最纯粹的一种。

  

时光愣住了,空气中的氧气仿佛被迅速抽离,所有往日的碎片、矛盾的线索、纠结的内心如多米诺骨牌一片片迅速向后倒去。

他此时的心像一块被河水冲刷的卵石,卵石孵化出蝴蝶,蝴蝶又变成芒花,芒花炸开,向四面八方飘去。

  

但褚嬴却松手推开了他,闭了闭眼,苦笑道:“小光,我已经变了,变得不太正常,我很高兴你能来见我最后一面,在我还算清醒的时候,你快些离开吧。” 

这次,时光能清楚地分辨出他眼里的遗憾和不舍,他固执再次扑进褚嬴的怀抱,却依旧被褚嬴一把抱开。小狼崽实在太有毅力和耐心,褚嬴擎着他的手腕,与他推搡着一度僵持不下。

  

慌乱中,时光狠狠甩了褚嬴一巴掌,然后,吻上了他。

得愿尝到了玫瑰花的露水,很快松开了。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褚嬴,委屈的泪化作一声呜咽:“把我变成你的狗,就不要我了吗?”

  

  

  

迁奕

说实话这次巴别塔ss明明是关于萨卡兹的内战、理想主义覆灭的故事,刀子虽多,但文案还是让人狠狠捡了亿口兄妹,而且哥对妹的箭头特别明显:

开头畅谈未来,特蕾西娅提出要建巴别塔的时候,即便知道前路艰难,特雷西斯听见妹妹坚定的语气,说“好那就去做吧。”即便不认同她的想法但依旧支持她的决定

「除了那位多年前参与卡兹戴尔移动城邦建设后就离开的勋爵,他是唯一知道眼前这位魔王真实想法的人。」

“如果你的目光远到无暇顾及眼前,那我会扫清所有的阻碍,一如过往。”


作为护卫,他拥护自己的妹妹,默默留在萨卡兹的王身边,会议上发言是“我再替特蕾西娅许你一个承诺”,也会望向身旁等待殿下的表态。

面对险境,他...

说实话这次巴别塔ss明明是关于萨卡兹的内战、理想主义覆灭的故事,刀子虽多,但文案还是让人狠狠捡了亿口兄妹,而且哥对妹的箭头特别明显:

开头畅谈未来,特蕾西娅提出要建巴别塔的时候,即便知道前路艰难,特雷西斯听见妹妹坚定的语气,说“好那就去做吧。”即便不认同她的想法但依旧支持她的决定

「除了那位多年前参与卡兹戴尔移动城邦建设后就离开的勋爵,他是唯一知道眼前这位魔王真实想法的人。」

“如果你的目光远到无暇顾及眼前,那我会扫清所有的阻碍,一如过往。”


作为护卫,他拥护自己的妹妹,默默留在萨卡兹的王身边,会议上发言是“我再替特蕾西娅许你一个承诺”,也会望向身旁等待殿下的表态。

面对险境,他们冷静地交换意见,并肩站一同面对去穿越天灾。

“它是我们亲手搭建起来的,我不会放弃它。”


在情绪激动的感染者杀害巴别塔医生后,特雷西斯知道殿下的难过与矛盾,善意提醒特殊时期巴别塔不应参与政治事务,表示积压仇恨迟早会爆发,“即使是我们…即使是我也无能为力。”他想保护自己妹妹寄托希望的一切,可当两人出现分歧、特蕾西娅率众人组建巴别塔时,即便很严肃地讲明会发生内战的后果,特雷西斯不舍地说“可我也需要你,卡兹戴尔同样需要魔王。”


对待妹妹,他体贴细致,陪她一同等待前来上课的学生,分享她的喜悦,分担她的忧伤,与特蕾西娅一同讨论教育孩子的话题;也曾一同端着弹壳做的杯子围聚在篝火旁,喝着将军煮的热汤;

“六十余年前,那时的你们两人并肩而立,连命运都要绕道而行。”

他们的感情如此深厚,只是立场与想法不同,无情的命运将二人隔离开来,再也无法回到过往。望着特蕾西娅离去的背影,亲人成为了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特蕾西斯垂下眼眸,他知道自己会铭记这份情感的。


就算是与博士单独谈判的时候,即便谈论的是摧毁巴别塔这样无情的话题,他说的也是“我和她能带领卡兹戴尔走到如今的程度。”在心中,他始终放不下自己的妹妹,就算是战局最复杂的时刻,面对巴别塔的刺客,特雷西斯说的是“不要让特蕾西娅失望。”而女妖的挽歌回荡在每一个萨卡兹耳畔时,特蕾西斯孤独地站在染血阶梯上,轻声说,“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而我不会让一切牺牲毫无意义。”


如果没有这一切,他们将是多么幸福的兄妹啊,衣匠和卫士相依为命,有彼此相伴,他们不会在风雪中迷茫。

“还记得我们以前那次冒险吗?”

“你握着剑,背着我…”

“而你指引我从灌木丛中辟出回家的路。”

“特蕾西娅,容我为你戴冠。”

“特雷西斯,我会向众人宣誓…”

“我们永远平等。”

哀牢

《明月映山小》二次出本公告

内含:

1.全新编辑版正文(绿色部分)

2..嬴光《明月》世界观的车车番外

4.场景插图(包括嬴光拜堂)

5.嬴光拜堂明信片、迷你可爱小粒牌

[图片]



暂定price为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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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嬴光《明月》世界观的车车番外

4.场景插图(包括嬴光拜堂)

5.嬴光拜堂明信片、迷你可爱小粒牌



暂定price为99


blindinglights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激情短打。

⚠️ooc预警,不可认真⚠️


我小的时候,可能是念小学的时候吧,学校不是总会在假期发一长串什么“必读书目”的名单吗?开学就交读后感。我记着里面就有一本,名字叫《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我一直对这种从书名就开始勾引你流眼泪的书不感兴趣,但不知道为什么,一长串催命符里,一沓新华书店里趴地上抄来的读后感里,我就记住了这么个名儿,假如给我三天光明。那个时候,褚嬴离开我几年了。


后来褚嬴又回来了,后来褚嬴又走了。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人活着就是这么回事——我在书店里抱着刚抄完的鬼都看不懂的读后感往外跑,感应门一开,里边的冷风和外边的热风一裹,我激灵灵打了...

激情短打。

⚠️ooc预警,不可认真⚠️


我小的时候,可能是念小学的时候吧,学校不是总会在假期发一长串什么“必读书目”的名单吗?开学就交读后感。我记着里面就有一本,名字叫《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我一直对这种从书名就开始勾引你流眼泪的书不感兴趣,但不知道为什么,一长串催命符里,一沓新华书店里趴地上抄来的读后感里,我就记住了这么个名儿,假如给我三天光明。那个时候,褚嬴离开我几年了。

 

后来褚嬴又回来了,后来褚嬴又走了。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人活着就是这么回事——我在书店里抱着刚抄完的鬼都看不懂的读后感往外跑,感应门一开,里边的冷风和外边的热风一裹,我激灵灵打了个颤,脑子还是浑浑噩噩。刚抄完“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几个大字,我不知道,我一生的光明,可能也就三天,我一生的三天光明,马上就要到了。

 

褚嬴走了,我整个人都变得昏沉沉的。起初,我老是想起兰因寺里我们和懒师父下一色棋的时候他说的话:“世上本无黑白,只是人眼里有黑白”,我终于咂摸过劲儿来了,世上本无黑白,世界其实永远是盘古开天之前的那块大泥巴,我就是个在里边玩泥巴的泥人,玩得昏天黑地,玩到朝不保夕,可褚嬴出现了,盘古开天辟地。

 

可褚嬴走了,世界就又变回了大泥巴。

 

后来好一点了,我又能下棋了,因为我发现泥巴这玩意,有些地方吧它也漏光,漏光,有些时候就能看见褚嬴。褚嬴和以前没有变化,我下棋,然后抬头,从褚嬴的瞳孔里看见我自己的模样,从腮边鼓鼓的小屁孩变成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又变成现在这幅好像随时预备讨债的鬼样子,褚嬴的眼神一如既往,褚嬴的模样一如既往。我听见另一边叫我,“时光五段?时光五段?你没事吧?”“时光八段?你没事吧?”“时光九段?”

 

等到围棋界都习惯了时光是个比赛时还能肆意挥霍时光发呆走神的奇人,只用叫名字来提醒我的时候,我还没习惯在比赛时不看褚嬴。

 

褚嬴走了的第六年,我拿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头衔,那年我已经二十多岁了。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赞助商重启白龙杯,围棋界各路人马虎视眈眈。我连熬半个月,平生头一次体验被救护车拉到医院的滋味,醒来的时候没有褚嬴。

 

洪河蹲在病床边削苹果,他是被我妈拉来劝我的,我妈本人大概已经快躺我隔壁了,我昏了一天一夜,嗓子被一千根针哐哐剁,半个字说不出来,幸好旁边有个会读心术的洪大侠,连哄带骗地把我妈送去休息了。我盯着洪河手里的苹果看了半天,使劲眨巴眼睛,“先给我口水!”我心里大喊,看见洪大侠放下削皮刀,一脸深沉地咬了口苹果,咔吧一声。

 

“时长老,我寻思您这是打算…英勇就义了?”

 

我没吱声。洪河这人我知道,他越紧张的时候越喜欢插科打诨,下一句估计就该进正题了,我很感激他,这些年来他帮了我好多,可有些事真的说不出。我还是个喜欢自己玩泥巴的小屁孩。

 

“时光,要不,这白龙杯我帮你办退赛,咱不去了,这比赛以前名头是大,可毕竟这么多年没办了,再说你时长老也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啊,要想切磋,今年还有天元战不是?实在不行……”

 

“你敢!”

 

我挣扎着破口而出两个字,以为能喊出评书里“大喝一声”“满堂皆惊”的效果,结果话一出口,先把自己惊了个正着。我如同吞了生漆一样的嗓音石破天惊,活像砂纸裹了锈刀狠狠往前一拉——

 

没有十年冤情断断喊不出这么个效果。

 

喊完了,我和不知所措的洪河大眼瞪小眼。我仗着自己眼睛大拼命使眼色,因为实在连叹口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等我快两眼一闭彻底归西的时候,洪河终于端了杯水来,棉签蘸着划拉我的嘴唇,我只能一脸失望地睁开眼。我还是没见到褚嬴。

 

我忘了自己后来是怎么爬起来、怎么继续练棋、怎么进了白龙杯决赛、怎么血虐俞亮那个缺心眼的。这是我的一门独门绝技,模糊所有痛苦不快的瞬间,让它们沉入泥潭最深处,睁开眼,只记得我拿到了白龙杯的冠军,只记得褚嬴会陪着我下棋。

 

许厚洪河沈一朗他们给我办庆功宴,俞亮方绪也来了。洪河说你这人真的,你赢了人家,你还叫人家来给你庆功,我一脸你不懂了吧,我说这有什么?很多事比赢棋更重要。话虽如此,我还是开始装模作样。我像个真正的赢家一样,插科打诨去逗一脸正经的俞亮,给许厚方绪敬酒,也没忘了和林灿灿白潇潇她们寒暄,我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游刃有余地处理人情往来,道谢,说话要谦虚,但不能太谦虚,不然显得虚伪,要顾着人家的话头,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把他们当外人糊弄,我不由自主,半个魂儿飞了出去,远远看着时光和人家寒暄,或许,我才是这个世界的外人。

 

酒过三巡,趁着场子里正闹得热火朝天,我这个庆功宴的主角悄摸声溜了出来,随便找了个露台吹风。洪河一直跟在我屁股后头,可能是被我大半个月前不要命的架势吓出了后遗症,结果跟了一路,又被我啥事没有的样子吓到了。

 

“时光,你真的,啧,不一样了。”

 

我端着杯子,晃悠悠地靠着扭得花样百出的金属栏杆,想着这么个掉下去是头朝下还是屁股朝下,心不在焉地回应洪河。

 

“那当然,我时长老何许人也,我的进步那是一日千里——”

 

“不是这个意思,”洪河打断了我,“我是觉得……你是真的长大了。”

 

放屁!我猛地往前一仰,觉出天旋地转来,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层黏糊糊的汗,紧紧吸着栏杆头。

 

“你比我大多少,别拿长辈的乔给自己长辈分啊!”

 

洪河没说话。

 

我就又往栏杆边靠,一手把着栏杆,一手端着酒杯,抬头往乌漆麻黑的夜空看。真是奇怪啊,褚嬴离开我很久了吗?为什么同样是夜晚的高楼,却看不见定段赛最后一轮前一晚的星空了?

 

“你说,”我喝了口酒,辣!“白龙杯的头衔叫什么?”

 

“…啥玩意?”

 

洪河没跟上我天天搞宇宙跃迁的脑回路。

 

“白龙杯的头衔,”我重复,“天元战的头衔叫天元,棋圣战的头衔叫棋圣,白龙杯——”

 

“不会叫小白龙吧。”

 

我哈哈哈笑了起来,不知道是被酒辣的,还是被口水呛的,笑了没几声就呈现出涕泗横流的效果,夜风凉凉的,夜幕黑黑的。

 

洪河一脸见了精神病的表情,也真是难为他了,六年了,不间断地看我发癫,为了不让洪河短时间内受到更大的刺激,我赶紧隔着空气点点自己的脸颊,示意他帮我拿点纸。洪河认命地出去了。

 

“小白龙,”我念出声,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下面让我们恭喜时光选手,成为新一代小白龙!掌声!”

 

褚嬴能陪小白龙直到最后。褚嬴能陪冒牌小白龙一下下吗?

 

我一口气咽下杯子里所有的酒,天摇地动,我没用头或者屁股栽下楼,我五体投地栽在了露台上,玻璃杯哗啦啦碎了一地。我周全妥帖的大人梦正式破碎。

 

白色墙皮,白色顶灯,淡蓝色床单,床边还有一个位置完美的小棋桌,床中间躺一个宿醉初醒的时光九段,没有褚嬴。

 

没有褚嬴,我还是开口了,不是自言自语,我说知道吗?其实那个夏天之后,我下的每一盘棋,都是一色棋。


FIN.

海伦凯勒女士是非常了不起的作家,《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是非常了不起的作品。对文中的冒犯之处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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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拾遗

第三人称大纲文。

虐虐虐虐预警,一发完。


    我是奈何桥边一个小官,不是孟婆,孟婆这种有名有姓的大官怎么轮得着我?不过,我也勉强算孟婆团队的一员,主要任务是运送孟婆汤,简称挑汤工。

    我在奈何桥边挑了几千…几万年汤,最不想见的是有一个人,不对,应该是一颗棋。

    头一次见他,是天界的棋神要下凡。说起这棋神,天界可谓无神不知,棋神褚嬴乃是天生天养,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天生神位。又生得一副神仙里也算一等一的好皮囊,性子也最是知礼知趣,据说,天界仰慕......

第三人称大纲文。

虐虐虐虐预警,一发完。


    我是奈何桥边一个小官,不是孟婆,孟婆这种有名有姓的大官怎么轮得着我?不过,我也勉强算孟婆团队的一员,主要任务是运送孟婆汤,简称挑汤工。

    我在奈何桥边挑了几千…几万年汤,最不想见的是有一个人,不对,应该是一颗棋。

    头一次见他,是天界的棋神要下凡。说起这棋神,天界可谓无神不知,棋神褚嬴乃是天生天养,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天生神位。又生得一副神仙里也算一等一的好皮囊,性子也最是知礼知趣,据说,天界仰慕他的仙子能一溜儿排到人间,队伍往返三个来回不带重样的。

    褚嬴本是完人一位,下界历练是心性不端、神格不稳的神仙才需受的苦楚,按理来说,他这品种的仙中仙神中神,本该永坐云端不染凡尘。可数千年前,却不知他生出什么心魔来,说是要寻神之一手。

    棋神的每一手不都是神之一手吗?还找什么神之一手?我曾拿这话问那颗小棋子,谁料那素来随心所欲最是不计较的棋子差点一个蹦子招呼到我身上。

    “你不懂,”棋子摆摆手,“他可是褚嬴,褚嬴!和你们这些凡人…凡神,那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还是要下凡吗?没事找事,”我撇撇嘴。

    “怎么能一样?你知道他下凡是为了什么?”棋子嗤之以鼻,“褚嬴说,正是因为他天生为神,未受人间众苦,故而久久悟不得神之一手,他这一回,就是要遍尝红尘滋味,自然就能悟得神之一手了。”

    “哦,”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又封好一坛子孟婆汤,“那你呢?”这棋子从前说过,他是褚嬴因神之一手生出的一滴泪而生,本是黑子一枚,一朝得到褚嬴泪水中的神力,这才修得一副形貌,只是褚嬴满心满眼都是棋——不是小棋子这一颗棋,是棋神大人的整盘棋,因此,大概他不怎么在意,甚至不曾知晓,他日日摩挲把玩的千百枚棋子中,居然有个实打实的大活人。

    “我么…”棋子得意洋洋,“自然是相信他,祝他马到成功,不过,必要时也要助他一臂之力——”

    …明白了,又一个想走后门找我偷汤的。

    “不给,”我抢先说,谁料小棋子却又换上一副不明所以的懵懂来,他怎么是颗棋呢?还是更像隔壁犬神座下的毛茸茸一些。

    不见我解释,那棋子便又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棋神下凡以来,此人五日里有三日要在奈何桥旁逗留,想要自忘川水镜中瞧见些褚嬴在人间的事儿。

    年纪还是太轻了些啊,我摇摇头感叹,不是我拿乔,从工龄来看,不论是褚嬴还是这颗小棋子,说是我的孙子辈都是抬举他们了。神之一手,神之一手是那么好找的吗?天道玄机,轮回无穷,以一己之力妄图勘破天道还大摇大摆不以为怪,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不知道藏锋了。

    且瞧着吧,我同情地看了一眼身旁神采飞扬的小棋子,又添了一瓢汤入罐。

    水光粼粼,天边彤云洒下浓浓金赤色,水镜中,凡间的褚嬴一袭白衣,身披彩霞,志得意满,稳稳敛起下摆,端端跪坐于棋桌旁,至于对面…对面…

    我捻起一张藤纸,“唰”地盖在罐口上。

    什么时候獐头鼠目形容猥琐之辈都能来下棋了?

 

    “不行,”我冷冷地摇了摇头,意图转过身去。

    “怎么不行!”那枚棋子却像早早预判了我的行动一般,一探身抓住了我的肩膀,“就给我一碗,就一碗。”

    “一滴也不行!”我重复,心烦意乱地拨开他的手,一抬头,却正好看见棋子一副两眼落泪、形销骨立的模样。

    …心更烦了。

    “有什么用呢?”我勉强提起一口气,意图以理服棋,“你自己也看到了,本来,杨玄保之事后,棋神便该魂归神位,可你,可你——”我一时气急。

    “可你居然打碎自己的棋身把他封在棋盘里,你知不知道,就算他仍旧是凡人之身,毕竟神格仍在,而你一颗小小棋子,居然如此不自量力…”

    我叹了口气,人各有命,身为孟婆专业团队一员的我最不少见的就是这一种类的痴心之人,可痴到如此地步的,眼前这个可谓是头一位。

    “你封他在棋盘,想着仍有机缘,可事实如何呢?如今,就算你亲自下凡去他身边,天道如此,能有何用?因着你们一意孤行,桑木清、白子虬、灵机散人…他们每死一个,你以为用的是谁的命数?”我恨铁不成钢,“用的是你的命数!”

    “我的命数本来就是褚嬴给的!”小棋子斩钉截铁,梗着脖子和我犟。

    “算了,”我摆摆手,婆渡有缘人,不和这种脑子没长好的傻子计较。谁料那缺心眼可能是脑子不好全补到力气上了,看着瘦骨伶仃,却箍得我一动不能动。

    “婆婆,”小棋子表情诚恳,“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这件事是我一定要做的。”

    我原先一直将这傻子看作个小孩子,现下定睛一看他的神情动作,却发现小棋子不知不觉中竟像成了个大人一般…不过,为情自苦,本来也只是大人才会做的蠢事。

    “没有褚嬴,就没有我,褚嬴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自我有记忆起,便见他终日凝眉不得展颜,”小棋子微微低头,却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来。我恍然大悟,他竟笑了,果然,小棋子继续说道:

    “他日日下棋,为着神之一手,从无半刻松懈,这些都…只有我看到了,所以,只有我能帮他完成愿望。”小棋子郑重地说,却似又有些腼腆似的,“这也是我的愿望,婆婆,我只是在这里叨扰你数百年,所闻所见,便觉人间红尘颇多滋味,难道你数万年来便从未心动心摇吗?”

    …什么叫“只是数百年”,什么叫“从未心动心摇”?这小棋子当我是呆子?我一时气急,直想拂袖而去,可抬眼一对上他低低的上目线——

    “纵然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纵然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别看我,”我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哼出几个字,不想理会身旁这几个没安好心的同事。

    “就看看而已啦,”同事甲故作姿态,一双眼睛快瞪到我眼珠子上:“幸好变回来了,倒没什么变化嘛,你在凡间那副样子…”

    “可不是嘛,”同事乙接口道:“我们都看见了,你被那小棋子迷了心智,居然私自给他汤!”

    “放他下凡!”

    “看他胡闹!”

    “给他当妈!”

    …我就说同事都是杀千刀的冤孽。

    “他怎么样了?”我问。

    “挺好的啊,算你有几分本事,捏的那个假人有你的一缕魂儿,你感觉不到?足以乱真,”同事甲状做安慰,拍拍我的肩。

    “胡闹!我说的是他!他…嘶…”我一口气险些没提起来,“我说时光!”没法子,神仙要下凡必得饮孟婆汤,又另需一道魂印,汤中有毒,必得魂印方解,无印便是私自下凡,必受汤毒煎熬之苦,这么说吧,人间那“痛彻心扉”四个字约莫是专为此毒而造,更不必提轮回台罡风撕扯,真要了婆婆的大半条命了。

    “时光?他么…”同事甲嘻嘻应声。

    “身体康健!”

    “神思不属!”

    “这几十年内自然无恙,听说你可给他寻了个好命格呢。不过,几十年后就不好说了…”

    “…快滚吧你们,”我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再不想看这么几个丧门星。几十年后会如何,出谋划策的我再清楚不过了——

    千年来承担数人命格,一神神格,没有毙命当场亏得婆婆我数万年来勤修不辍,多少有点法力做家底,还能帮他担着些,然而事到如今…

    “婆婆!”

    没等我脑子绕过弯来,只听有一个声音老远便叫了一声,转眼之间旋风一般刮进我的房内,只把我整个人扒拉起来。

    一个白色影子站在我面前,说是影子,实在是因为此人清减太过,一张脸色白得直追当年为情所困的小棋子,然而看惯了人间十多年婴儿肥脸颊版时光,乍见这么个鬼影,差点把我一眼送进轮回台。

    “你谁啊你…褚嬴?”

    “正是,”褚嬴忙忙把我扶正,“听说是您把时光送下去的?”

    “不是,你不是应该在南梁吗?怎么会回来了?”我本不清醒的脑子更是一团乱麻,再凝神一看,这位素日里最重仪容的棋神大人混似换了个人,形容枯槁不说,白衣染得一丛丛鲜血,红的红黑的黑,牵牵连连铺出一片,众所周知,人死的时候什么样,到了另一头便什么样——

    “不用说了,”我一嗓子给自己噎了回来,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了。

    “要说的,”褚嬴却连声抢白,“其他事我已经听外面的…”

    “甲乙丙丁。”

    “对,听她们说了,现在有没有办法…”他恳求地看向我,恍然间,我竟觉得这眼神熟悉得惊人。

    是小棋子当年的眼神。

    “没有办法,”我平静下来,垂下眼来,不忍再看这从前不染凡尘永坐云端之人的神情,“各人…各神有各神的缘法,他和你有缘,我同他有缘,他成全你,我成全他,我们求仁得仁,俱是大幸。”

    还有半句我没有说出口,只是实在不太能说出口。缘从远方来,今日之果是前日之因,可若要如今的棋神大人来选,他会怎么选?

    神之一手,还是一枚最普通不过的棋子?

    那甚至不是他偏爱的白子。

    “况且,”我软和下口气来,“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挑汤工罢了,又能做何呢?小棋子…时光还有数十年时光,他还等着在棋里同你相见,纵然现在的他忘了一切,可若要从前的他来选,知道这前因后果,他会高兴的,他只是想完成你的愿望罢了。”

    我一口气说得口干舌燥,直觉为这一对天打雷劈的鸳鸯操碎了心。

    “…我知道了,”褚嬴点点头。他看上去真被我这一番话打动了一般,神色竟在短短数秒里镇定下来,只是还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可我心中却莫名生出一股不是滋味来,满脑子都是小棋子当年斩钉截铁死皮赖脸撒泼的模样,虽然我知道,便是他在当场,看见他的棋神释然得道,也只有呲大牙傻乐的份。

    “如果他只想完成我的愿望,”褚嬴却突然抬起头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现在的愿望就是和他一起下棋,他也能完成吗?”

    …我就说这一个两个统统有病!

    “您还是现在光速回南梁看看自个儿烂没烂比较快。”

    “我是说真的,”褚嬴还在认真地说,“不是一定要坐到他对面…附一道魂,或者什么东西,只要能和他一同下棋。”

    “这是我们的心愿。”

 

    “时光,还练呢?”许厚远远就瞧见训练室还亮着灯,推门而入,果然是时光这小子。看他支肘低头一副沉静气度,一手托腮,一手捻子,那枚珠圆玉润的棋子在他手中盘桓,白白灯光泼天而下,竟照得这白子如同美玉一般。众所周知,时光九段自多年前便多了执扇和捻子两个习惯,问及原因——

    “这大师啊,通常都有把扇子,提气!知道不?我这把更为特殊——”时光掩唇,左右一看,神神秘秘地开口:“这是棋神的扇子!”

    至于捻子,还是一枚普普通通瞧不出什么特异之处的云子…

    “踏实,”他就只肯说这么两个字了。

    另一边,许厚一番动作下,时光竟仍杳然不闻,垂首沉思。

    “行了,”许厚伸出手来,想要摸走那枚棋子,“明天比赛不用太紧张,你的实力有目共睹,今晚早点休息,队医那儿开的右佐匹克隆还有吧?”

    许厚动作幅度并不大,谁料时光却如突然被人踩了尾巴的狗,“蹭”地站了起来,劈手夺过那枚棋子:“谁?”

    “…师兄啊”

    “没事儿,”他安抚地看向许厚,一手还摩挲着那枚棋子,至于那把红边洒金川扇,正搁在棋案边。

    “不紧张,有它们陪着呢。”

    “我踏实,”时光笑了笑。


FIN.

*右佐匹克隆:催眠镇静。


时轻
🐺照例是P了张封面图,看图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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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指路👉 狼与野玫瑰  

🐺照例是P了张封面图,看图说话

🐺正文指路👉 狼与野玫瑰  

时轻

【嬴光】狼与野玫瑰(三)

🐺接原剧结尾,褚嬴归来。

🐺尽量贴合人物性格发展,现代,酸甜。

🐺需要点心理准备。

  

人生的一切都始料未及,就像褚嬴张惶地发现与时光相拥而眠时,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反应。

肉体总比精神更诚实,无情地拉着褚嬴正视这荒唐的事实——他的确对时光有了想法,令人作呕的想法。

这想法不该对少年男性产生,特别是对方还是那么信任自己的晚辈,时光一定会觉得恶心。褚嬴感觉自己的爱像在白墙上抹了把猩红的油漆,刺眼又难闻。

  

某一日,在两人的公园散步途中,褚嬴也的确证实了这个猜测。

林荫隐秘处,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两个男人在接吻。褚嬴紧了紧握着时光的手,垂眸特意观察了下他。

不知...

🐺接原剧结尾,褚嬴归来。

🐺尽量贴合人物性格发展,现代,酸甜。

🐺需要点心理准备。

  

人生的一切都始料未及,就像褚嬴张惶地发现与时光相拥而眠时,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反应。

肉体总比精神更诚实,无情地拉着褚嬴正视这荒唐的事实——他的确对时光有了想法,令人作呕的想法。

这想法不该对少年男性产生,特别是对方还是那么信任自己的晚辈,时光一定会觉得恶心。褚嬴感觉自己的爱像在白墙上抹了把猩红的油漆,刺眼又难闻。

  

某一日,在两人的公园散步途中,褚嬴也的确证实了这个猜测。

林荫隐秘处,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两个男人在接吻。褚嬴紧了紧握着时光的手,垂眸特意观察了下他。

不知是否出于尴尬,时光加快了步子,走开很远后,他才眨眨眼,啧舌道:“差点坏了人家的好事。”

有些问题很没必要,但褚嬴还是忍不住问了:“你是怎么看待的?”

“他们?”时光下意识看了眼远处的灌木丛,尴尬地笑了笑,“先说好,我十分尊重和理解人家的选择,但这并不能代表我本能的感受,说实话,我感觉到很恶心。”

  

褚嬴的眼神立刻黯下来,连同攥在一起的手也松开了:“你很排斥?”

气氛有点尴尬,时光被松开的手又立马反握住他:“诶呀,你别多想,我们又不是人家那种关系,朋友间搂搂抱抱的玩闹很正常。但如果真成了那种关系,就完全不一样了。”

褚嬴没再说话,将视线飘向很远。他知道对时光的某种感情得永远埋葬起来了,万一被发现,就会万劫不复。甚至,他觉得连刚才的提问都该遭到鞭笞,一丝幻想都不应该有。

  

——

事态很严峻,褚嬴开始焦虑不停地挪摆自己的位置。冷静思考后,他发现自己有太多的行为不端。譬如,从洪河的视角看,时光和一位成年男性天天抱在一起睡觉,这本身是一件多么不正常的事。

他要成为一个正常的“老师”,他是这么决定的。

待他发现这个严重的问题时,隔壁的洪河不知何时已搬出去住了。这也许是来自时光兄弟间的暗示,警告自己保持距离。褚嬴不由臊得脸热。

他很快骑驴下坡地搬离了时光的房间,把自己安置在原本洪河住过的侧卧。很好,他已经成功迈向了成为“老师”的第一步。

  

作为老师,他开始更加刻苦地学习新的围棋技巧,以便保证时光能时刻得到最好的指导,哪怕他的棋力已突破现代人无法估算的高度,他还是不肯止步,把自己逼到极致。

这样,就会压抑住心中的想法,就会忍住贴近时光、拥抱时光的心。甚至忍住某一晚,两人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时光被苹果啃得诱红水润,他勾了魂般逐渐靠近,呼吸之间,最后用尽全身理智才勉强停住的那个吻。

  

不对,他应该成为一个更称职的“老师”,他开始以一种及其严苛的教育方式让自己清醒。屋内一沓一沓的死活题几乎抽走了时光所有的休闲时间,时光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都需经由他严格的制定。连出门和回家的时间,全天路线都需要一一向他报备,他才肯放人。

越忍耐,褚嬴就越会做出一副严师做派,仿佛这样就能和时光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来。

  

——

这无疑让时光感到十分窒息,他也尝试过给褚嬴安排一份围棋教练的工作,然而对方却甩给他一张卡,对他说,缺钱了就用他的。

这些钱不知从何而来,陌生的钱,连带褚嬴都是陌生的。时光甚至怀疑从生日那晚起,老天就把真正的褚嬴给藏了起来。

  

他无法解决自己与褚嬴之间的矛盾,他不明白,为何褚嬴把他逼得这么紧,让他没日没夜地训练,并且和从前不同,他在褚嬴对这种围棋的追求中似乎看不到一点热爱。  

时光再也受不了了,他想要逃,开始推拒饭桌上褚嬴为他准备的食物,把褚嬴为他搭配好的衣服团成团,塞进不常用的柜子里。雨天,他刻意避开大门口的褚嬴,从后门逃走。晚上,只要客厅亮着光,他就躲回房间里装睡。就连对弈训练时,他也完全抗拒着褚嬴教他的,专挑忤逆他的棋路来。

  

他的挣扎太过拙直,几乎把想逃跑的字刻在了脑门。褚嬴终于冷下脸,一把攥住时光的手腕,将他发狠地拉向自己,于是指尖原本捻住的棋子“咚咚”地从棋盘滚落下地。

“为什么不按照我教你下?”

冷肃的语气不由让时光打了个寒颤,他无法忽视这股来自上位者的施压,褚嬴端凝的眼神第一次让他感到瑟缩和害怕,如同在悬崖边上,脚底踩松的碎石沿着崖体落了下去,产生头晕目眩的失重感。

  

时光咬牙压着喉头的紧张,反问:“为什么要照你教我的下,我有自己棋路,凭什么要听你的?”

褚嬴眉头拧紧,手上的力气跟着大了几分:“小光,你的棋还不成熟,先将我教你的棋吃透,总有一天能沉淀出自己的棋路。” 

“够了,我不想再和你掰扯这事,”时光挣开他的桎梏,吃痛揉了揉,“我们之前也为这吵过,这个架吵得没有意义,也没有答案。”

  

细白的手腕狰狞着红色手指印,褚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握力有多重。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涌出心疼,急忙软下语气道歉:“对不起,小光,是我的错,我太心急了。”

褚嬴一伤心,眼尾就会委屈得发红。时光心软了,想主动化散掉阴稠的气氛,于是把手腕递过去,调皮道:“那你给我吹吹。”

褚嬴露了个久违的笑,愉快地照做了。但时光知道,他驱散的都只是表象,更深的根也许已经腐烂,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

果然,之后的事态变得更加极端。褚嬴开始禁止时光参与一些没必要的社交活动,当然,也只是褚嬴认为的没必要,可人来疯的时光和谁都能玩得起来,怎么能甘愿被困在房间里。

时光如旧地排斥褚嬴的束缚,这次他真的不懂褚嬴的想法了。江雪明一通同学聚会的邀请电话被他摁下,连弈江湖的聚餐都被他拒绝。甚至,某一天他和洪河吃了顿饭,没接到他电话,回家后,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责问。

  

昏暗的房间只点了盏落地灯,褚嬴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他,哪怕时光才是站着的那个人。

他知道自己又做错事了,不由叹了一口气,灰头土脸地走过去,蹲在褚嬴面前:“对不起,火锅店太吵了,没听到你电话。”

“和洪河出去吃饭了?”

褚嬴的语气辨不出情绪,但时光抬头,仰视背光中的人,依稀能看到他冰冷铁青的脸色。 

时光感觉自己的脚在抖,哪怕他知道褚嬴不会对他做什么,他也出于本能的害怕。

  

半晌,他才盯着眼前暗糊的人影,回了句:“是。”

褚嬴问:“就和他一个?”

“呵,”时光轻笑了一声,“你这是希望只有他一个,还是希望有其他人?” 

语气中充斥着尖锐的叛逆,褚嬴蹙起眉,一把掐起时光的脸,冷冷问道:“那你是没听到我电话,还是故意不打算接?”

时光吃痛地撇过脸,语气含糊:“没听到。”

  

“没听到?”褚嬴把他的脸掰回,向自己凑近,“八点十分,洪河和你谈起林灿的近况,你停到铃声后顿了顿,抬手摁掉了它;八点十三分,话题转到沈一郎身上,说他最近认识个女生想介绍给你认识,你听到电话铃声,又把手机摁掉了……还要我说更多吗?”

时光呼吸一滞,立马反应过来:“你偷听我……你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

“是。”褚嬴毫无犹疑地坦白,时光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箍在脸上的手下移,摁住了他的脖子,又从他的后颈折叠处摸出个黑乎乎的玩意儿,手掌摊开,摆在他眼前,他听到褚嬴掺着哭腔问他:“为什么骗我?”


空气中好像有无数根无形丝线从褚嬴身上伸出,悬丝漂浮地一根根将时光裹紧,牵动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强烈的排他性让他本能地感到无力和反胃。

“你好奇怪啊……”

时光嚅嗫着,强大的压力再也让他蹲不住,他双腿一软,僵直地跪在褚嬴腿边,崩溃道:“你真的变得好奇怪,变得我快不认识了。” 

屋内聚笼的压迫感让时光窒息,丝线像织茧一般一圈圈将他捆紧,直到电话铃“叮铃铃”地一声响,缠结的丝线啪的就断裂了。

  

时光像一尾劫后余生的鱼,大口喘息着接通了电话。这是一通赴韩进修的邀请,他苦笑一声,捏着电话的手颓唐地垂落下来。

他哪还有出国的机会,他连出家门都困难,褚嬴怎么可能会放他走。于是第二天,时光将报名表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连过问褚嬴的挣扎都没有。

  

——

可意料之外的,几天后的饭桌上,褚嬴却拿出一封透明的文件夹,里头是勉强捻平皱巴巴的纸,那张报名表上面已用清秀有力的笔锋填满信息,包括监护人一栏的签名。

时光讶异地抬头看褚嬴,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你以为我不会让你去?”

褚嬴的笑容很温柔,像过去那些年的每一日,熟悉的面庞好像又回来了。

时光激动地点点头,小心收起报名表:“我以为你会不肯的,还是……”他的眼神突然一黯,“还是你打算陪我出国,监护我。”

小兽般警惕的眼神牵痛着褚嬴的心,一股无力的叹息从他齿缝中吐出:“去吧,我不会再跟着你了。”

趁我还清醒的时候,赶紧逃离我。

——

褚嬴当然知道自己病了,一个病人是无法留住爱人的,况且时光永远不会成为他的爱人。他快控制不住自己了,这样下去,他终将会失去时光,甚至做出更加无法挽回的事。他不由浑身颤抖着,害怕着,近乎到绝望。

他一晚没睡,为时光打包好所有赴韩的物品,又检查了很多遍,直到确认无误后,才躲到房间里点燃了一支烟。

他从未抽过烟,这个现代产物夹在他的手指里,显得格格不入。他学着无数个中年男子都会的叼烟动作,在唇边抿了一口。白烟从精致好看的唇型中吐出,萦绕在微卷的发丝上,然后听着他疯狂地呛咳起来。

  

时光最终没有走,拎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就停住了。他看到褚嬴的房门紧闭,好像是担心会忍不住阻拦他。时光叩开房门,窗帘困住了屋内的阴暗,里头呛人的烟草一股脑蜂涌了出来。

他很担心褚嬴,他看着褚嬴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怎么可能忍心丢下他不管。他也尝试过与褚嬴好好沟通,为他开解心结,可褚嬴的心防如同铜墙铁壁,密不透风。

褚嬴的束缚确实令他厌恶,但更令他心疼,他对褚嬴的感情一点不比对方少,他恨着,爱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一步,他觉得自己也快被逼疯了。

  

——

时光的回头似乎是挽回了两人即将破裂的关系,褚嬴收敛了强势的态度,而时光也听话许多,两人有着无需明说的默契,都在尽全力弥补他们间的关系。

可两人的关系已抽干了耐心的养分,伪装和睦的相处如同一点就着的干草,只一粒火星,唰的,整个荒野都烧成了火海。 

  

这粒火星是时光十八岁生日,他的成人礼。

时光曾对褚嬴说过,往后的生日都会陪他在端午那天度过,像一句玩笑的情话,褚嬴当真了,但不会去苛责,也不会真的去收回时光原本九月的生日,大不了加上端午,一年过两次。 

生日那天,起初的一切都美好平和,几个兄弟加上队友、同学,哗啦啦地凑了几桌,时光开心地收下礼物,十分豪爽地请大家吃了个饭。

  

褚嬴必然是在场的,被时光的朋友们轮番敬了几杯酒,上了脸,就被时光摁下酒杯了。

“褚老师,为人师表,你也要听话。”时光凑过去和褚嬴咬耳朵,“你不常喝酒,喝太多容易头疼,不用为我挡酒了。”

褚嬴温柔地笑了笑,乖顺地放下酒杯,便再也不碰了。

  

席散了,两人没喝醉,脸红扑扑地抱着一车礼物回了家,各自洗漱后就回了房间休息。

可到了半夜,褚嬴酒醒口渴,起身去客厅倒水时,却发现时光的房间没人了。

他不是故意窥看时光的,也许是人走得急,时光的房间未完全阖上,留了条缝。褚嬴移开房门,便只看到床上团成一团空落落的被子。

  

撒谎、隐瞒,似乎是比反抗更不能饶恕的罪行,一股炙热的气流霎时间从胸口猛地直冲天灵,冲得褚嬴头晕目眩。

他冷下脸,立刻抓起车钥匙奔出家门,几个电话后,终于在酒吧厕所找到了正在呕吐的时光。

  

——

“跟我回去。”

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冰冷,褚嬴不想和时光在这里吵架,他攥起时光的手,想先把人拖回家。

时光却扒着洗漱台将手用力甩开,他哭了,哭腔中还带着被抓到的羞愤和委屈:“我不要,你凭什么管我!” 

褚嬴摁下心头的气郁,想好好和时光讲道理:“酒吧是你这个年纪该来的吗。怎么,觉得我不会同意,干脆就不和我报备了?”

时光抹了把泪,哭红的眼睛对上他的视线:“我都成年了你还管我?你和我什么关系,凭什么让我向你报备,你到底有什么权利?!”

  

每个问题褚嬴都答不上来,是朋友,不会束缚他,是家人,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是老师……老师不会向他动那样肮脏的心思,他到底和时光是什么关系。

也许,从来没有任何关系。

褚嬴丧失了所有立场,只能呆板地用蛮力拉时光回家,起码他知道,像时光这个年纪的男生,凌晨三点还这样泡在酒吧是件多么危险的事。

  

“你放开我!”时光想再次从他手中挣扎出来,可到底比不过他的力气,他的手腕被箍得生疼,再三拉扯,也只能脚步不稳地踉跄一步。

褚嬴蹙起眉,眼里笼上一层伤心:“别挣扎了,会弄疼自己。”

力气的悬殊让时光的自尊心更加受挫,他被逼得醉醺醺地撒泼,几乎丧失理智:“你他妈的怎么这么烦!还不如以前碰不到我的时候,现在的你让我感到恶心!恶心!”

  

恶心?他肮脏的心思还没别时光知晓,就已经让人感到恶心了。褚嬴怔住了,灵魂像被鞭笞抽离,连眼神也变得黯淡。

褚嬴听到自己的心再次漏风了,风扬起大火,烧干了枯草,草木灰从天上飘落,下起了一场黑色的雨。

他觉察到,时光的手腕终于从他的指缝中抽离,他虚握了握手,再次体会到骨灰从指缝流逝的感觉。

  

——

时光终于逃走了,逃到褚嬴找不到的地方。手机关机,一句话也不回,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海。老家、朋友家、棋队、甚至兰因寺,整整一个月,能想到的地方褚嬴都找遍了,可还是一无所获。

而他的理智却所剩无几。

他在镜中看到双目猩红、狼狈疲惫的自己,觉得时光离开他这个病人,也许是个正确的选择。


最后,他还是找到了时光。

狭窄破落的小巷中,他箍住时光的双手举过头顶,眼神冰冷诡异,嘴角却扬起得意的笑。

“小光,我抓到你了。你,没机会了。”


——

褚嬴已耗尽了所有理智和耐心,他无视怀中幼狼般嗷嗷的啼鸣和啮齿的啃咬,一把捏起脆弱的脖颈,半拖着把时光带回了家。

昏暗的环线看不清卧室布局,“咔啦”一声,冰冷的锁链彻底禁锢住了不听话的狼犬。时光被摔在床上,仿佛看见褚嬴的身上伸出千万根玫瑰荆棘,牢牢捆住了自己,动一下,浑身便鲜血淋漓。

他终于不动弹了,他看着褚嬴褒奖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手掌冷冰又柔软。

像个温柔的暴徒。

  

  

  

  

时轻

【嬴光】狼与野玫瑰(二)

🐺接原剧结尾,褚嬴归来。

🐺尽量贴合人物性格发展,现代,酸甜。

🐺可能需要点心理准备。


窗帘封着光,屋内阴沉的很。清明时节,纵使拉开窗帘,房间照样不会亮堂几分。

外头落着绵密的雨,叮叮咚咚敲打着屋檐。褚嬴陷在床铺里,紧了紧怀中时光的旧衣服,干燥的温暖给予他十足的安全感。一年了,这些旧物还残留着主人的味道,是时光最后留给他的东西。

时光再次给了自己这个孤魂野鬼一个家,或许,在时光活着的时候,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独居老人的房间很干净,是褚嬴意料外的。他本做好了包容时光一切的准备,难闻脏乱都可以接受。但衣柜是整洁的,被子是干爽清香的,时光的一生,如同一株麦穗从嫩芽到枯草...

🐺接原剧结尾,褚嬴归来。

🐺尽量贴合人物性格发展,现代,酸甜。

🐺可能需要点心理准备。


窗帘封着光,屋内阴沉的很。清明时节,纵使拉开窗帘,房间照样不会亮堂几分。

外头落着绵密的雨,叮叮咚咚敲打着屋檐。褚嬴陷在床铺里,紧了紧怀中时光的旧衣服,干燥的温暖给予他十足的安全感。一年了,这些旧物还残留着主人的味道,是时光最后留给他的东西。

时光再次给了自己这个孤魂野鬼一个家,或许,在时光活着的时候,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独居老人的房间很干净,是褚嬴意料外的。他本做好了包容时光一切的准备,难闻脏乱都可以接受。但衣柜是整洁的,被子是干爽清香的,时光的一生,如同一株麦穗从嫩芽到枯草,有着不同温暖的禾木香。

这不禁使他更加难受。

若是时光调皮一点,任性一点,变成一个脾气暴躁终日酗酒的小老头,他都会好受些。但是,时光好乖,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并一直耐心等他回来,同房间里任何一个干净整洁的物件一样,都在安静乖顺地等着他回来。

褚嬴哭了,把怀里的衣服弄得又湿又皱。

  

时空的流变中,褚嬴回忆起那最后一日,时光看向自己温柔的眼神,如同许多年前自己看向他的那般,充盈着爱和关切。可惜那时候他找得太着急,慌不择路的人往往就会忽视路边的指示牌。

他希望那时的时光能像以往一样,在心中嘲笑自己的傻,而不是伤心失望。但他知道,时光就是失望了,所以当时他才摇摇头,闭上眼,不与自己相认。

“我可怜的小光,当时他该有多伤心。”褚嬴把心揪得生疼,自残般地不停扪心自问。

  

——

次日,舞烟眠雨,残日半开。

褚嬴一席白衫撑着竹伞,茕茕立在时光的坟头,像一缕孤烟。

一同跟随而来的小洪放下香烛,想简单修葺下杂草,却觉得墓碑干净得很,如同昨日才下的葬。褚嬴对他说:“不用费功夫了,我常常在这里留宿。”

小洪点点头,转过身去拆香烛的包裹。他丝毫不觉得眼前这人奇怪,或者说,因为他从内到外都是奇怪的,有这样的行为反而正常。但是,他觉得那缕白烟看起来越来越淡了。

  

烛烟袅袅,几乎快与褚嬴的身形融为一体。他微动了动,从身上取了份文件给小洪,都是些时光的遗产,统统过户给了这晚辈。

小洪响亮地磕了几个头,引得褚嬴一声浅笑:“一年了,你就不怕我是个坏人,还纵容我住在你时爷爷家,不怕我把这笔钱给私吞了?”

“不会,”小洪眼睛细小却明亮,“我一直知道你的。” 

“知道我?”

小洪拍了拍膝盖上的土,起身道:“就连我亲爷爷都不知道。小时候,时爷爷常抱我去玩跷跷板,玩一次,他就伤心一次,我给他多少糖都哄不好。长大了,我才知道他骂骂咧咧地在哭什么。他在等一个失约的人。”

褚嬴垂下眸:“那你又如何知道他等的是我?”

  

“总会有这么一个人的,”小洪眨了眨眼,“时爷爷曾问过我‘知道回忆的反义词是什么吗’。我答,是遗忘?他摇头说不是。”

“那是什么?”

小洪答:“是放下。”

苍茫的烟雾划过褚嬴的眼,悲伤的流水在他叹息声中淌走。很久后,褚嬴才释然一笑,不是替自己,而是替时光:“他到底是放下了我,对吧?”

“不,”小洪的话音是冷凉的,“他放下的,是自我。”

  

——

佛音袅袅,青灯昏暗,苍柏间泻下一滴滴透明的凉。阴湿的大殿金像耸立,怒目嗔视,一声洪亮的钟声震慑人心。

诵经梵音之余,依稀传来九重冥泉的魂哭声,凄惶渗人,不绝于耳。一遍,一遍,仿佛来自伽蓝之洞的警示,肃穆不停:

回头是岸,回头是岸……

褚嬴孤傲地立在大殿,手指攥紧,闭上了眼:“我已经决定了,莫再劝我。”

  

一道金光破空,旋乾转坤。

再次睁眼时,褚嬴已立在了时光的那间屋子,而不同的是,一切都是崭新明亮的。

  

——

天光濛亮,鸟鸣声又唤醒了新的一天。褚嬴笑眼温柔坐在床边,贪恋地看着熟睡的少年抱着被子哼唧了一声,翻身继续睡去。

光线细碎地洒在时光的眼皮下,惹得他在梦中颤抖了下睫毛,睡不踏实,褚嬴欣欣然站起身,立在窗口,挡住了扰人清梦的光。  

昨晚的围棋下到一半,褚嬴说是要长考一番,既然是人家生日就让让他。时光在睡梦中与褚嬴大战三百回合,终于下赢了,不由嘴角弯起,喜不自胜,乐醒了。

  

时光揉揉眼,撑起身,一看窗外的日头,都日上三竿了。

“糟了!”他大喊一声弹跳下床,嘟嘟囔囔地向旁埋怨,“褚嬴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啊,棋队今天还得训练呢,快快快,我去洗漱下马上出门。”

“慢点,小光。”

褚嬴同过去一样十分自然地跟到洗手间,只是他的眼神变得专注而痴迷:“小光,你刚才梦见什么了,这么开心。”

时光仓促地漱完口,擦掉嘴角的泡沫,又往脸上冲了把水,头也没抬地回:“我梦见我赢你了一局棋。诶哟,你可不知道,这局棋可把我累坏了,下了整整一天!”

他回头,习惯性虚空拍了拍褚嬴的肩:“终于还是我险胜,赢了你一次……”  

  

“等等!”时光终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他呆愣愣地看了看褚嬴,又揉揉自己的眼,“等等等等,你怎么,怎么变成实体了!”

他说着伸手向前一捞,居然真的触摸到了褚嬴,逼真的温度,逼真的触感,如同真的成了人一般。

激动、惊喜、疑惑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时光结结巴巴,口不择言道:“你你你……你借尸还魂了?!”

  

“瞎说什么呢?”褚嬴笑嗔着拍了下时光的屁股,“我回来了,你不开心吗?”

时光兴奋地环抱住褚嬴的腰,在他怀里嗡嗡地撒娇:“什么回来,你去哪了?你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

“我是说……”褚嬴揉揉他的后脑勺,往回找补,“我是说,我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回到你身边,你开心吗?”

“当然开心!这样我就能带你去玩好多从前没法玩的东西,比如骑上你心心念念的自行车,用遥控机看电视剧,能自己下棋,还能跟我一起吃好多好吃的!……”

  

时光的理智被惊喜淹没,一个劲儿地畅想未来,说了好久才顿住话题,仰头问:“可你怎么突然就能变成实体了?”

褚嬴抿嘴一笑,把疑惑的小脑袋摁回自己怀里:“因为我昨晚许了个生日愿望,我说要永远陪在小光身边,一起下棋,一起变老。还是小光聪明,拦着我没把愿望说破,愿望果然实现了。”

这理由有点荒诞无稽,但放在褚嬴身上,却又显得十分正常。时光毫不怀疑地接受了这个答案,继续赖在他怀里傻笑:“早知道这么容易实现,早点帮你过生日就好了。嗐,白瞎这么多年了。”

“那样能时时刻刻跟着你也挺好的,”褚嬴把他从怀里捞出来,拖着圆乎乎的小脸蛋,小心翼翼地盯着,连语气也透着心疼,“小光,让我好好看看你。” 

  

褚嬴的神态古怪,时光也没多问,他最近情绪确实反常,还经常找不见人,索性就由他这么看着。  

只是这眼神实在炙热,时光僵了许久,还是别别扭扭地挣开,他揉了揉发酸的脸颊,嘟囔道:“怎么了这是,还看上瘾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呢。”

是啊,以后有的是时间看。褚嬴收起自己患得患失的心,露了个轻松的笑。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少年是他三生修得的珍宝,他将深深嵌在心里,用血肉去呵护他,不会再弄丢了。

  

——

原本以为褚嬴的身份是个大问题,没想到去了趟兰因寺就顺利解决了,寺院本也有落户名额,虽说补充身份信息着实麻烦了点,但只一个礼拜,也都码齐了。

褚嬴相貌是好,但这身行头实在太引人注目,时光拖他去剪了个利落的发型,换了身轻便的长衫,左右打量着,终于满意了。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两人最开心的时光,褚嬴变成实体后,确确实实将日子过得方便不少。如时光所说,他能拉着褚嬴去骑车,去郊游,去品尝美食。玩累了,就趴在褚嬴背上,让他背自己回家。房间弄得一团乱,褚嬴会帮他耐心收拾。甚至向来远庖厨的南梁公子,还会认真学习菜谱,尽烧些他爱吃的,这味道比起洪河做的可强太多了,果然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

  

只是褚嬴偶尔有些古怪,虽然他向来是古怪的,可最近的势头愈演愈烈了。连社交天赋无人能敌的时光,都弄不清这其中的关窍。

首先,褚嬴太溺爱他了。只要是自己提过的,哪怕是随口一说,褚嬴都能立马满足他的心愿。他说想看日出,褚嬴就不知从哪弄来一辆车,连夜把他载到山顶。他说累了,不想训练了,爱棋如痴的褚嬴就把棋盘锁进柜子,一眼都不让他瞧见。下雨了,褚嬴拿着伞在他棋院门口等了一下午,自己淋了一身湿。饿了,无论多难买的食材,第二天准时出现在饭桌上。困了,他嚷着要抱着褚嬴睡,褚嬴就靠坐在床头,半宿都没动弹一下。

  

奇怪得很,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总觉得褚嬴自从变成实体后总是焦心焦虑的,时时看顾着自己,像怕他突然哪天就跑了似的。

是了,好像就是这个问题。褚嬴似乎恨不得照顾到他所有的细枝末节,怕他生病,怕他孤单,像随从一样随叫随到。虽说此前褚嬴也游魂般地一步不落地跟着他,但好歹偶尔也会自己躲出去玩乐一会,现在肉体上虽然分开了,但两人的精神似乎更加锁死了,像镣铐一样。

这不由让时光有点不太舒服。

  

距离褚嬴变成实体已过去三个月,而近一个月内,他们却时常爆发些口角,不大,却细碎。

棋队在围乙赛中拿了名次,作为主将的时光当然要邀队友们聚个餐,但提溜起车钥匙,走到门口,褚嬴却拦住了他。

“聚餐可以,摩托车不能开。”

时光退后一步,不满地嘟囔:“为什么呀,我好不容易赢比赛买的,停在车库吃灰太浪费了。”

褚嬴俯身搭着他的双肩,耐心道:“摩托车太危险了,咱打车、搭公交都可以呀。”

“就不,我骑摩托能省一半的时间。”时光赌气地踢了踢墙根。

  

褚嬴叹了口气,揉揉他的头,继续劝:“听话,把车钥匙给我。”

语气很温柔,但时光知道,每当他说“听话”的时候,无论是何语气,实则都是不容拒绝的意思,连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从前时光还可以不管不顾地甩下他,反正褚嬴也碰不到自己。但现在,褚嬴仗着高于他的身形,力量也比他大不少,被他抓住几乎没有抵抗的余地。

  

如同眼下,褚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车钥匙,拉着他的手往车库走,时光知道,他是想开车送自己到饭店。

可时光不愿意,凭什么,他有自己的生活,褚嬴也有他的生活,为什么事事都要听他的?不是他纵容自己的愿望,自己就要纵容他的,这不公平。

于是他狠狠踹了车胎一脚,皱着眉问褚嬴:“你到底怎么了,自从变成实体后就变得婆婆妈妈的,我不需要再有一个家长管我!”

褚嬴抿了抿唇,没有解释,而是冷下脸对他说:“时间不早了,再不走就迟到了。”

总是这样,不听取,不解释,不改变。

  

——

这一段争吵以时光的妥协结束。时光坐在车后座,棋队获胜的好心情一扫而光。连同聚餐也提不起兴趣,因为他知道,褚嬴铁定又在楼下车库等他——他没有在深更半夜独自回家的权利。

连他的母亲,这种传统的家长自己都能搞定,为什么褚嬴不可以。时光郁闷地回想过去的细节,抽丝剥茧地分析褚嬴性格转变的原因,突然想到之前的一件事。


那是他第一次把褚嬴介绍给洪河和沈一郎认识,火锅热气腾腾地冒着泡,一行人吃得开心,聊得热闹,是心情十分舒畅的一顿饭。

但回家后,褚嬴突然拉住自己的胳膊,问他:“为什么向他们介绍我是你的朋友?”

时光摸不着头脑:“不然呢?”

褚嬴皱起眉:“哪怕说是老师也好啊,你之前不都是这么跟俞晓杨介绍我的吗?”

“那是因为我只有这么说,他才可能愿意跟你下棋呀。”

  

褚嬴的脸色冷了,红着眼道:“这么说,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老师?”

“也不是,”时光慌乱地咽了下口水,对他而言,褚嬴确实是亦师亦友,但他不明白褚嬴为什么非得揪着这个点不放,“朋友或是老师,这身份有什么区别,有那么重要吗?你也从没让我喊你老师,突然介意这个干嘛?”

而褚嬴的回答却是:“因为洪河也是你的朋友,沈一郎也是你的朋友。”

这解释反倒把时光听得一愣,他半张着嘴疑惑,双手一摊:“是啊,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打小总有听不明白褚嬴话的时候,毕竟他是个一千多岁的成年人,但随着成长也都逐渐明白了。可现在,他再次陷入了听不懂的漩涡,这让他感到异常烦躁。

气氛干涩又冷肃,两个人的心防几乎像层薄冰,一碰就碎。

  

褚嬴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怎么了,确实,他有一些无理取闹,他似乎在拼命追求一个特别。自从他成为时光身边的“正常人”,自己就好像和他的其他朋友没有两样了。

他不再寄宿于时光心中,每次时光回屋关上门把自己锁在屋内生闷气,他无法穿门而入去安慰。时光出门训练,他也无法跟随,只能在家里等他的消息。甚至时光出门和朋友约会聚餐,也从不会主动带上他,留他在深夜空荡的房间中思考,时光是不是根本不需要他。 

他想回到从前那般,与时光形影不离,但却被时光推拒了,理由是:没有一个半大的孩子,身旁还跟着自己的老师。

  

为了这声“老师”,褚嬴忍了,对于时光而言他还是拥有特殊地位的,而他却在他最好的兄弟面前,否认了自己的这层身份。

脑海中无比混乱,各种思绪碰撞得厉害,像台风天扯断的电线和枯枝乌压压的纠缠,褚嬴按住繁杂的思绪,逼自己冷静下来。

时光问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想说的太多了,最后只能化为轻飘飘的俩字:“算了。”

  

那一晚,时光埋在他的怀里,还是将他哄好了,之后又正式向洪河为他的老师身份正名。可他要的不是这些,或者说,不止是这些,但他到底要的是什么呢?

时光也累了,他确实能哄好褚嬴,但他不想再哄了,他也有自己的脾气,就如今天他踹在车胎上的那脚,矛盾像一根针狠狠扎了进去,迟早会爆胎。

他第一次感觉到,褚嬴对他的爱是种负担。

  

  

  

  

时轻

【嬴光】狼与野玫瑰(一)

🐺接原剧结尾,褚嬴归来。

🐺尽量贴合人物性格发展,现代,酸甜。

🐺可能需要点心理准备。

  

一阵风过,槐树叶摩挲出沙沙的声音,像长着枯败的手指,千万般留不住,只能抓住一把死去的蝉。

满眼的郁绿和嫩黄,是春的希望,可春来了七十年,又去了七十年,什么都没发生,于是春就不再有希望了。

第七十一年,春又来了,竟意料外地带来久盼而至的信风。

  

时光躺在槐树下的摇椅,枯木寒灰的晚年生活终于让他不再调皮,力气只够轻轻摇着扇子,吁着半口气,望向远方。

他幼圆丰润的眼睛早已衰萎,眼角爬满皱纹,几乎掩去瞳孔所有的光,但他依然怔怔的,认清了远方眼幕中的一袭白衣,那闪动着,如同九岁那年撒...

🐺接原剧结尾,褚嬴归来。

🐺尽量贴合人物性格发展,现代,酸甜。

🐺可能需要点心理准备。

  

一阵风过,槐树叶摩挲出沙沙的声音,像长着枯败的手指,千万般留不住,只能抓住一把死去的蝉。

满眼的郁绿和嫩黄,是春的希望,可春来了七十年,又去了七十年,什么都没发生,于是春就不再有希望了。

第七十一年,春又来了,竟意料外地带来久盼而至的信风。

  

时光躺在槐树下的摇椅,枯木寒灰的晚年生活终于让他不再调皮,力气只够轻轻摇着扇子,吁着半口气,望向远方。

他幼圆丰润的眼睛早已衰萎,眼角爬满皱纹,几乎掩去瞳孔所有的光,但他依然怔怔的,认清了远方眼幕中的一袭白衣,那闪动着,如同九岁那年撒疯跑野时遇见的河流。

也许那人更像风,透明、流动,是更自由的水。风向恒定,来去守期,是独属于他的信风,而周期却是他的一生。

  

白衣人欣欣然流动到眼前,颀长的身形遮住了大半透过槐树的光线,时光眯起眼,费力地抬头望向他。这么多年了,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变。

“您好老先生,我叫褚嬴,劳烦打听一下,您可曾见过这照片中的人?”

时光望着一脸期待的褚嬴,停留了很久,半晌才将视线挪到那张照片上——年轻时第一次夺冠的时光九段,手里攥着把扇子,捧着奖杯,笑眼里充满恣意的朝气。

总之,一点都不像现在的自己。

  

槐树叶又沙沙地吹起一阵风,褚嬴身上的白纱拂过他枯败的手,原来这身衣服是这样的触感,时光心里想。可惜人至耄耋,手指的皮肤已如老树皮般蚁啃不破,他哪还能咂摸出什么感觉。

“年纪大了,眼花了,能拿近点给我看看吗?”时光浅笑着问,嗓音像抔沙砾。

褚嬴将那张照片递给了他:“当然。”

  

时光交叠在照片的指印上,手指仿佛还能触摸到残留的温度。他把老花镜从鼻梁托离了点,盯着照片,照片一角不停被风抖动,唰唰声中,他唤起些尘封的记忆,那时自己在想什么?

他记得,当时他还满怀期待地认为褚嬴依然在身边,只是看不到了。他拿着扇子,向虚空中的人邀赏,不止一次地恳求道:“褚嬴,要是你能看到,就向我吹阵风吧。”

可惜风停了。照片也安静了。

  

时光揉揉盯得发酸的眼睛,把照片还给褚嬴,随后摇摇头,温柔地看向他:“抱歉,我没见过。你到别处找找吧。”

他已不是过去的时光,他的灵魂独自凭记忆困在名为褚嬴的囚笼里,肉体却像升起的烟,下落的雨,总会消散的。

褚嬴已认不出他,那他便不再是褚嬴要找的人。他们生命流逝的速度早已不在一个维度中,没有再追寻的意义。

  

摇椅上的人再次阖眼假寐,老态龙钟地摇起蒲扇,褚嬴却不肯挪步,似是不甘心。

他好不容易依托神迹再次回到千年之后,却发现已过去了七十年,他想凭借回忆找到曾和时光住的房子,但沧海桑田,这座城市早已不复当年风貌。

网上时光九段的新闻自他二十八岁那年、蝉联六次世冠后就消失殆尽,褚嬴循着几十年的市政规划,也只得在大片可能性的区域内一寸寸排查寻找。估摸着时光的岁数,他寻遍了十几座养老院,却一无所获。老人和幼孩的脸确实最难辨别,但他始终相信,若是小光见了他,定能将他一眼认出。

寻觅了一个月,这片小区是与褚嬴记忆中最吻合的地方,或是潜意识中,他也不想轻易放弃。

  

于是他继续追问:“老先生,听说这一带要拆迁,很多老人都被子女接出去住了,您怎么还留在这儿?”

老人淡淡笑了笑,没有睁眼:“因为我没有子女,孑然一生,自然没有归处。”

褚嬴点点头,也不好过多打听人家的私事,便与摇椅隔了张石桌,随意挑了个凳子坐。

  

石桌蒙了层灰,棋盘网格已由岁月侵蚀不清,褚嬴信手拨了拨一旁的棋篓子,里面的棋子也被打磨得光滑。 

他的嘴角因回忆而浮起些温柔的笑,向老人恭敬道:“老先生,您也会下棋吗?”

老人随口答:“会一点。”

“要不我陪您下一局?” 

老人睁开眼,眼神蓄着防备的光,连同皱纹都淡了些。这话如同一根棍捅进了他的胸口,破了好大一个洞,呼啦啦地吹进许多酸涩的回忆。

若真应了这请求,不出三招,褚嬴就能认出他。不,只一招,因为连同他捻棋的手势都是这人教的。 

最终,时光还是苦笑着拒绝了:“年纪大了,脑袋也不灵光,饶了我这糟老头子吧。”

人不愿意,褚嬴也不强求,就这么安静地陪着他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多是些飘忽无义的话题。如同两片薄薄的云,飘来飘去,下不成雨。

  

日暮西沉,起风了。

褚嬴见老先生穿得单薄,也不敢再多叨扰,于是起身叮嘱了句:“转凉了,您也早些回去吧,别冻着。”

“好。”时光颤颤巍巍地起身,目送褚嬴的离去,只几步,就叫住了他。

“褚嬴。”

褚嬴闻声一顿,转过头。

“还没说再见呢,”时光喘着气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才喘匀气,劝诫道,“年轻人,记的要学会说再见。”

褚嬴顿住的表情缓缓苏散了个笑,他不好意思地作揖,向时光赔礼。

“抱歉,晚辈一定谨记,那我们……有缘再见。”

  

——

春日的河水浅浅清澈地在卵石中穿梭,河边历历景物不断戳刺褚嬴的记忆,明明没有一处像,却到处都像。

他在风中举着时光的旧照片,哗哗作响,如同举着张地图,他苦苦找寻,找不到回家的路。殊不知,他早已被拒之门外。

  

再次见到那位老先生是在第二天,褚嬴买了些水果打算“登门”拜访,他不知那人住在什么地方,只好找到槐树下的藤椅,藤椅上空空荡荡的,留了枚被风吹落的树叶。

远处小区巷子,此时冒出些叽叽喳喳的吵嚷声,褚嬴几步走去听了一耳朵,大概是个老人昨晚孤零零死在了家里的事。他本不想管,他还有更紧要的事,但脑海的线索却不自觉地与昨日那老人联系在一起。于是他就不得不管了。

手中的果篮被仓皇挤落,果子滴溜溜滚了一地。楼道乌泱泱地围满了群众,看着那被居委会抬出的老人,脸色灰青,皮肤僵硬,是任何一个从未见过死亡的人都能判断出的死亡之相。

  

褚嬴也当然认出来了,他一向知生命仓促,却没想是眨眼间。虽只有一面之缘,寥寥几语,但担架上的人还是莫名牵动着他的心。他忍不住凑上前,把“人”拦了下来。

身着古怪的褚嬴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法消解居委会大妈的怀疑。哪怕救护车上的医生已宣布了老人的死亡时间,要把他拖去火化,邻居们还是拦着褚嬴,不让他跟上车。

哪有人这么好心,上赶着帮陌生人火化的,怕不是看上了人家孤寡老人的遗产。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洪河的孙子匆匆忙忙赶来,听闻“褚嬴”的大名后,才拉他一起上了车。众人见这后生是常来看望老人的熟面孔,就也不多阻拦了。

  

“我听过你的名字,我爷爷教我下棋时经常提起你,说你是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棋神,天下无人能敌,也没人见过你。”救护车上,小洪低着头说。

“你是他的孙子?”褚嬴指了指被白布盖住的人,“我记得他说,他没有子女。”

小洪摇摇头:“不,他是我爷爷的好友,从小看着我长大的。爷爷走后,我就时常帮忙看望他。对了,他也是一位隐世的围棋高手,论棋力,甚至略胜于我爷爷。小时候我就爱缠着他下棋,却没想到这么快……怪我,昨天有场比赛,就没时间来看他,如果能早点送医院说不定就……”

“别这样,”褚嬴抬手按住他耸动的肩,安慰道,“人各有命数,该是他离开的时间,怎么也挽留不住的。”

  

良久,许是理智回笼,小洪这才后之后觉地转过头,惊讶地问:“我爷爷说您是隐世高人,再怎么算,您也不会是这个岁数,您怎么……怎么看上去和我的年纪差不多?”

“我……有与人不能说的秘密,”褚嬴抱歉地笑了笑,“容许我无法向你解释。”

小洪自知越界,讪讪点头:“抱歉抱歉,我就是多嘴一问,您别放在心上。”

  

——

救护车没去医院,直接拉到了殡仪馆,人生恍惚间会跳过一些步骤,也不知最后追寻期盼的到底是什么。

炉子一锅锅烧着坏掉的果子,很干净,也没有想象中异样的味道,再次出现时,就是一盆干净的、带着一些骨头结构的土。

  

小洪带褚嬴挑选地捡了几抔骨灰,褚嬴捧着罐子,觉得手中越来越重,心也越来越实。哪怕他和这个老人不相熟,甚至,他连老人的名字都来不及知晓,他却感到胸口逐渐被填满。但填满的是什么,他辨别不出。

也许,看着一个人消亡,本身就是沉重的吧。

  

——

老人没来得及买墓地,小洪只得把骨灰盒先安置在家中。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上楼道阶梯,斑驳的墙皮,充满铁锈味的扶手,隐约能分辨出过往的一次次翻新,直到再也经不起折腾,像老人一样,该到拆的年纪。

褚嬴走在小洪身后,眼前明明一片陌生,却又有许多细节让他感到熟悉,譬如这阶梯高度十分符合他的抬步距离,几乎不用借助视野判断,就能靠肌肉记忆上楼。

他犹疑着,直到钥匙圈叮呤当啷一响,门“吱哑”一声被打开。

霎时间,胸口被眼前的景象劈开了个洞,记忆像大风般无休无止地从洞中刮过,一阵阵,吹散了被骨灰填满的踏实。

  

屋内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化,他曾与时光一起挑选的枕套、沙发,卧室窗边方方正正摆了块棋盘。只不过枕套与沙发已缝补地不成样子,补丁几乎比里头的棉花还厚,棋盘也磨损地看不出木纹,盘浆似的,光滑得像块大理石。

他走进屋,看到橱窗内陈列着许许多多他见过的、没见过的奖杯,没见过的居多,他只陪他的小孩长到了十七岁,还未曾见过他在这世界里大放异彩。

奖杯上皆有刻字——“时光”。

像极痛后恢复知觉,褚嬴这才明白刚才装骨灰时,填满他胸口的是什么。

是绝望的遗憾,是空洞的爱怜。


他其实早就知道了,烧骨灰时,炉口电子屏亮着猩红的名字,是正在焚烧中肉身的主人。

只是语义饱和般,他一时间读不懂那两字的意思,只觉得眼熟,觉得装骨灰时,盒子有千斤重。

他没抱过时光,但他目测,应该不会有他的骨灰盒那么重。

  

此时,他的手指微微颤了颤,脑海中回味起插埋在那温热的骨灰里,扒拉着“时光”的感觉,一抔一抔,干净,温暖。

他从未触碰过时光,想不到,和他想象中的温度那么相似。可“时光”却如沙子,抓得越紧,从指缝流逝地越快,如他的名字,无法挽留。

  

“呕唔——”

猛烈的一声,小洪回头,看见褚嬴呕出一口深红的血,仿佛也见到了他心口的洞,里头源源不断涌出浓稠的红,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

淡黄色的夜里,老旧的台灯还是褚嬴当初见到的那一盏。时光是个念旧的人,这个结论的推导不用任何推敲。

书桌边有张椅子,褚嬴没坐,而是游魂般靠在床头,将书柜里翻出来的各类文件、信纸仔细查阅。

  

居委会担心的没错,时光确实有一笔遗产。除了一笔笔积累丰厚的比赛奖金,还有他从小住到大的这套房。这么多年,市政提过好几次拆迁计划,时光每次都积极地联同好几百户同样不想搬迁的居民上访,请求再缓几年,还主动出资翻新小区,这一缓,就缓了七十年。

洪河曾问他为什么不肯从这老破小搬走,收到的答案是他在等人,他担心那人跟着他没见过多少世面,回家时会迷路。

可如同螳臂当车,这世间的变化哪是时光一人能留住的?

于是他爱上了摄影,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是黑白的、泛着岁月黄渍的文字。

  

“褚嬴,我今年二十八岁了,到了和你一样的年纪。我曾说过等我到了四十岁,也许就能下嬴你。可我是个正人君子,所以我公平地以二十八岁的水平和你约一局棋,从今天开始,我便保持我的水平,不再下棋了。”

“褚嬴,我已过了好几个二十八年,到底怎样才能盼你回来?我每天忠诚地向月亮祈祷,但我觉得离祂好遥远,我知道这不是距离造成的,是那一晚没有告别的遗憾。”

……

灯实在太暗了,褚嬴红肿着眼眶,悄无声息地淌着泪。他抱着那坛渐凉的骨灰,浑身颤抖地极力压抑着崩溃,几乎没了怀抱力气,只能将身体狼狈地蜷成一团。

  

“褚嬴,这也许是我写给你的最后几句话了,我的身体比眼睛更加快速地衰老,常常一个字就要哆嗦地写半天。我尽量努力写工整,省得你又嘲笑我。这几天,我常常想,我们当初的相遇到底算什么?直到昨日,外面热热闹闹地刮起了场台风,水漫死了花圃里所有的花,那是我七十年来满世界寻觅的珍贵品种,几百株,都变成了一笼虚妄。于是,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褚嬴,今天我在槐树下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回来了,你不要在梦中叫醒我,我也不会唤你。我们就这么静静坐着,你也不会知道……”

最后一句话被撕去了,照片底下粗粝的一条撕痕,像一条疤。

  

椎心泣血的钝痛掐着褚嬴的咽喉,让他喘不上气。他觉得他变成了一条无情的河,时光一路跌跌撞撞地向他奔来,扑进他的怀抱,终于淹死了自己。

  

——

一大箱的纸盒都是时光洗出来的照片,记录着许多生活点滴的小事,一个好吃餐厅、一款好玩的游戏、一辆拉风的摩托、一片烂漫的山野。

褚嬴寻着照片上的地点,循着时光的痕迹,去做那些时光做过的梦,七十年的时光,他只用了三年就经历完了。

最后,他来到时光的墓碑前,问他,那张照片撕去的部分到底写了什么。


静谧的园林偶有两声鸟鸣,几只白蝴蝶飞过,仿佛时光不再流动,无声、停格成几张旧相纸。

他再也不会知道,那句撕毁的话,是时光生涩地、越矩地、写给他的爱慕。

  

  

  

  

春予灯诉

【嬴光】当褚嬴回到现代

【赢光】南梁一梦番外


全文1k+/短打/甜



引言:


“小光,我终于能吻你了。”


———————————————




“褚大棋神,欢迎回家。”


时光打开家门,微屈着身子,学着仆人接见公主一样的姿势。


褚嬴笑的很开心,眼睛四处乱撇。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巴结人的方法有所长进啊。”


褚嬴看着家里的陈设,指尖摸着熟悉的木质家具,他终于有机会能触碰这些熟悉的东西了。


“瞧你说的,这不都是为了迎接你吗。”


时光顺势往沙发上一坐,他盯着褚嬴看了很久,褚嬴在一点一点的看着家里的东西。


我不在这么长时间,家里还是一点都没变。...


【赢光】南梁一梦番外


全文1k+/短打/甜



引言:


“小光,我终于能吻你了。”


———————————————




“褚大棋神,欢迎回家。”


时光打开家门,微屈着身子,学着仆人接见公主一样的姿势。


褚嬴笑的很开心,眼睛四处乱撇。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巴结人的方法有所长进啊。”


褚嬴看着家里的陈设,指尖摸着熟悉的木质家具,他终于有机会能触碰这些熟悉的东西了。


“瞧你说的,这不都是为了迎接你吗。”


时光顺势往沙发上一坐,他盯着褚嬴看了很久,褚嬴在一点一点的看着家里的东西。


我不在这么长时间,家里还是一点都没变。


褚嬴有些感慨。


“小光,我走了多长时间了。”


时光心中一颤,“你走了之后,我有一年没有下棋。”


褚嬴低下头,像是在责怪自己当时没有好好的跟时光道别。


“很对不起当时没有好好道别,”褚嬴想了想,接着换了一种语气,“不是,小光,谁让你荒废了一年围棋的。”


时光拿起身后的靠垫抱在胸前,堵住了耳朵,“亲爱的褚大人,我已经拿下了北斗杯了。”


褚嬴走上前去,他看着时光,时光也仰起头看着他,“褚嬴,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不会再放弃围棋了,你也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时光的眉梢向下勾着,眼眶泛着红,像只落寞的小狗,“褚嬴,我不想让你再活在我的心里了,这样的感觉太痛苦了,我怕我哪一天老去,就连你的样子我也会忘记。”


褚嬴眼球微颤,他看不得时光为他哭,他揉了揉时光的头,发丝与纤细的手指缠在了一起。


“别哭,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他擦去了时光眼角的泪珠,眼眸微抬起来看着他。


褚嬴深吸一口气,将他搂在怀里。


“妈妈今天在家吗?”


时光摇摇头,嗓子哑了一些,“她夜班,今天一天都不回来。”


“那最好了。”


时光是在太可爱了,褚嬴已经有不知道多久没有见到他了,他现在恨不得把时光从头到脚亲个遍。


时光像一只小兔子一样,眨巴着眼睛,还没听懂褚嬴在说些什么,就已经变成了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褚嬴探过头去,微薄的气息萦绕在时光的耳边,吹起他毛茸茸的发丝。


褚嬴吻上了时光的耳朵,嘴唇顺着耳廓向下摸索,一直亲到耳垂。


“褚嬴,你干嘛。”时光身子一激灵,将胸前的靠枕向上移了移,正好挡住了他的半张脸。


“小光这就害羞了吗。”褚嬴摸了摸嘴,抵在鼻尖吻了吻,时光的身上好香。


“你在南梁坐在我腿上亲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哎呀,羞死了,你不是说没有过的事吗。”时光将靠枕又向上挪了挪,整张脸都埋在了里面。


“今晚妈妈不在家,小光,我可以随便亲你吗。”


时光没来得及回答他,褚嬴就亲了上来。


小光,这是我等了一千年的吻。


我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吻上你了。









End


————

久等啦~

鸿晔

【嬴光】东京爱情故事(二十)

都是我瞎编的,别认真哈(狗头保命)

--

二十、

       时至今日,褚嬴仍清楚记得八年前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春日,他在樱花飞舞的时节搭上回国的班机。随身的行李箱很沉,他行走于机场大厅的脚步却是轻快,因为他刚以优异成绩从早稻田大学日本语教育研究科毕业,顺利获得博士学位,并且被读博期间曾有多次交流的方圆大学日语系邀请,即将前往任职。方圆市离他的家乡南京不远,虽说只是一个小城,却是全国有名的围棋之乡,曾出过好几位围棋世界冠军。他喜爱研......

都是我瞎编的,别认真哈(狗头保命)

--

二十、

       时至今日,褚嬴仍清楚记得八年前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春日,他在樱花飞舞的时节搭上回国的班机。随身的行李箱很沉,他行走于机场大厅的脚步却是轻快,因为他刚以优异成绩从早稻田大学日本语教育研究科毕业,顺利获得博士学位,并且被读博期间曾有多次交流的方圆大学日语系邀请,即将前往任职。方圆市离他的家乡南京不远,虽说只是一个小城,却是全国有名的围棋之乡,曾出过好几位围棋世界冠军。他喜爱研究,也喜爱围棋,他早已幻想着未来可以在工作之余拜访那些围棋名师开办的棋馆,向他们请教一番。

       然而这一切,全都在他推开家门的那一瞬间化为泡影。

       久违的家仍是记忆中的模样,可又有些许不同。父亲不见踪影,而向来以体面形象示人的母亲此时却蓬乱着头发,蜷缩在墙角。一名黑衣男子堂而皇之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但显然,此人乃不速之客。

       他茫然地看向母亲,母亲好似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般突然朝他跑来,可随即又推开他,将他推到门外,撕心裂肺地叫喊着,要他走,要他别再回来。他赶忙稳住母亲摇摇欲坠的身体,问她究竟发生何事,母亲却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因此,他只好看向那名不速之客。

       而这一问才知道,父亲竟是在半年内欠下巨额债务,眼下不知去向。

       “他欠的钱……你们找他去要啊!”母亲朝那人怒吼,他这才发觉母亲消瘦了不少,鬓边也添了些许白发。

       “可他跑了啊,”黑衣人摊着手装作无奈,“既然找不到他,那就只能找你了。大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怪只能怪你老公手贱,赌球赌没了家底,还不敢承认,而是想借钱翻本,接着赌,可惜啊,天底下哪有这是好的事?”

       “你们这是高利贷吧!”

       “哎,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是正规借贷公司,签合同的,就算你去告我们也没用。”

       “可我们哪有那么多钱!我们两口子都是平民百姓,这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钱!”

       “这不是还有房子吗?”黑衣人笑了,“你老公可是把房子给抵上了。”

       “房子?”母亲瞪大眼,满脸不敢置信,“他把房子也抵上了?”

       “是啊,”黑衣人说着拿起一叠纸,“这合同上不都写着吗?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还有签字画押呢。”

       母亲看向男子手中的合同,逐渐喘起了粗气:

       “房子要是给了你……你让我们母子俩住哪儿?!”

       “这……你们克服克服?——啊不过就算把房子算上,也只能还掉零头而已,至于剩下的……你们想想办法?”

       “什么叫想想办法?这么多钱,不是明摆着要我们死吗!”

       “大姐,话不能这么说啊,搞得我像黑社会似的。再说我也没叫你一次就还清啊,咱可以慢慢来,这第一笔呢,就拿房子来还呗?”黑衣人说罢朝他瞥了一眼,“哎,这是你儿子吧?听说小伙子刚留学回来,要去方圆大学当老师?哎哟,这可是高级知识分子,光宗耀祖啊,大姐,我想你不希望他学校知道这件事吧?”

       “你要干什么?”母亲忽然抬高音量,“这件事和我儿子没关系,你别动他!你不就是要房子吗?行,我给你——”

       “——房子不能给!”

       他在这时开了口,大步上前挡住母亲的身躯,直视来势汹汹的黑衣男子。

       “房子不能给你!至于钱……我会来还的!”

       “你?”黑衣人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你打算怎么还啊?就你那点工资,等我入土了都还不完吧?”

       他听后一时语塞。正如黑衣人所言,用他的薪酬来偿还这巨额债务根本是杯水车薪。他惶恐地低下头,殊不知黑衣人在这时毫不客气地将视线落到他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笑容。

       “行了,我知道你们当老师的赚不了几个钱,光凭你是还不起的,不过嘛……”黑衣人笑了笑,“小伙子长得倒是不错,而且刚从日本留学回来,那日语也没问题吧?”

      他闻言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男子。

       “小伙子,我呢在日本也稍微有点生意,现在正好缺人手。我看你挺合适的,所以给你份工作,能赚大钱,运气好的话过个三年五载就能把欠的钱都还清了,你要来吗?”

       “——什么工作?”母亲插话道,“你要让我儿子去做什么!”

       “放心吧大姐,这在日本可是合法行当。”

       母亲一听顿时愣住,黑衣人接着说道:

       “这活呢,不算好干,不过小伙子你比起其他人算是有点‘先天优势’,至于剩下的就要看自己能不能吃苦了。怎么样,干不干?”

       他没有任何犹豫便说:

       “好,我去做,只要你答应不再来打扰我母亲。”

       “一言为定,”黑衣人大笑起来,“哎你说,这父债子偿,也算是一段佳话吧?”

       他在一个月后、樱花凋谢的时节回到日本,这一次不是留学签证,而是工作签证。黑衣人带他走进新宿的歌舞伎町——一个求学时他几乎未曾涉足的地方,而直到那时,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工作……

 

       “最开始那段时间,是最痛苦的。”褚嬴注视着时光眼睛说道。

       昼夜颠倒的生活、陪酒陪笑的工作、廉价的出租屋、临期打折的食品,一切一切都让他身心饱受压力。可面对巨额债务,他不敢有一丝懈怠,哪怕白天频频失眠,晚上也要打起精神去面对客人。

       正如黑衣人所言,他拥有“先天优势”,那便是这张在他眼里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的脸。黑衣人叫他学会待客笑容,他在出租屋昏暗的洗手间里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做出陌生的表情,直到烙印在他的脸上。他很快凭借这一优势收获固定的客群,他也逐渐学会利用微笑和言语哄骗她们消费更昂贵的酒水,学会分辨那些酒的滋味,记下那一连串复杂的名字。

       当然,他也学会了这个行业背后的黑暗。

       在这个金钱至上的世界里,容貌、身体、尊严都是可以被出卖的。第一次有客人提出想与他“度过一个美妙夜晚”时,他感到非常恐慌。尽管已身处黑暗,但他仍试图向光明的世界挣扎,他知道自己必须坚守这最后一道底线,但凡踏出一步,他都将真正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再也无法回头。

       “所以……我假装没有听懂,用一些理由拒绝了,但我想她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说不定还投诉我了,因为……”褚嬴垂下眸轻叹了口气,“‘那个人’很快叫我去他那里一趟。”

       再见面时,黑衣人坐在位于歌舞伎町的事务所办公室内,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可以啊,高级知识分子就是有骨气,卖艺不卖身是吧?”

       对此他已找到说法,他说日本法律只准许在店内陪客,而离开店之后的交往并不受法律保护,甚至可能违法。

       黑衣人一听便笑:“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些早就是业内心照不宣的事了,万一被查也没事,只要说是两情相悦就行了,警察找上门来也没用。”

       但他仍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说你装什么清高呢?”黑衣人忽然收起笑容,露出凶狠神色,“和那些女人睡一觉怎么了?你也不算吃亏吧?”

       他沉默不语。

       “你不要忘了,你还欠我不少钱。”

       “我知道,”他说,“我既然承诺了就一定会还你,一分都不会少,”他直视那双恶狠狠的眼睛,“我会用我的方法做到。”

       黑衣人同样瞪着他,忽地,大笑起来:

       “行啊,那我就看看我们的大博士要怎么还!”

       那一天他彻夜未眠,在窗外一轮明月的陪伴下想到了方法。

       “我……利用了她们的心理。”褚嬴说。

       既然她们钟情于他,那便让她们竞争,让她们在自己身上竞相消耗大量金钱,营造一种唯有消费最多之人才能得到他青睐的假象。他把她们痴迷的容貌和嗓音当作工具,毫不吝啬地向她们奉上最为温柔的笑容和话语,讨得她们欢心。他与每个人都保持恰到好处的暧昧距离,进一分便过分亲密,退一分便显得生疏,好让她们永远对这段关系怀抱憧憬。为了与同事的穿搭风格区分开来,他选择了素雅的西装,再凭借过人容貌和身高使自己脱颖而出,一眼就能吸引客人的目光。由此他将自己变成一个虚伪的“褚嬴”,一个只存在于夜晚的“褚嬴”,这个“褚嬴”是她们眼中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是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谁能最终摘下果实,谁就是胜利的王者。

       渐渐的他成为店内业绩前几名,成为第一名,并遥遥领先于第二名。他将大部分收入偿还债务,只留下生活必需的那部分。就这样过了两年,黑衣人不再来催促,反叫他不着急还钱,因为如今的他,已然成为黑衣人旗下的一棵摇钱树。

       他因此获得一间店铺,晋升为店长,他甚至在一年后攒下一笔不小的积蓄,在光鲜亮丽的港区置办了房产。

       在他自己的店里,他依旧保持过往的作风,但对于手下员工,他却持放任态度。只要不惹出事端,他允许他们私下同客人联络,陪客人出游,与客人过夜,甚至当其中一些客人一时拮据时,他会接受他们的请求,经黑衣人介绍而提供一些“高收入的工作机会”。

       “小光,我想……你应该能猜到那都是什么工作吧?” 

       时光张了张嘴,想到之前白潇潇所说——

       “这些人会PUA普通女性,如果她们没钱了,就逼她们下海,说什么‘既然喜欢我就去赚钱’之类的。”

       褚嬴苦笑着低下头,看向自己掌心,一滴泪落入其中,顺着纹理晕开。

       “小光,这就是我这八年来做过的事。其实我早已还清债务,但我之所以没有离开,是因为我太过懦弱。倘若离开,无论是回国还是在日本另寻出路,我都害怕向人解释这段经历,更何况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我。这个世界一旦踏入就再也回不了头,当我八年前做出选择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将永远陷在这个泥潭里,而当时的我别无选择……我别无选择……”

       “褚嬴……”时光慌忙上前,握住那双被泪水打湿的手,“谁说你胆小了,你现在不就全都告诉我了吗?你明明很勇敢啊!”

       “可我身上背负了太多罪孽……小光,如果我刚才说的吓坏了你,你可以离开——”

       “你说什么呢!”时光急忙喊道,“谁说我要离开你了!”

       褚嬴惊讶地看向时光,时光却低下了头,忽然支支吾吾起来:

       “那个……我其实……其实早就猜到一点你过去的事了,但我并没有因此感到害怕啊……”

       时光抬起头来。

       “褚嬴,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或者怎么样,而是因为你就算不得不做一些事,你本质还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如果你说你有罪,那我喜欢你喜欢得不行是不是也有罪了?既然我们都有罪,我就和你一起承担,所以——”时光眨了眨眼,落下一滴豆大的泪珠,“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让我离开之类的话?我……我听了真的很难过……”

       更多的泪水从那双浑圆的大眼中落下,褚嬴瞪大双眼,颤抖着抬起手抚上时光脸颊,替他拭去那些泪花。

       “褚嬴,你喜欢我,对吗?”

       褚嬴点了点头。

       “既然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你能不能……能不能稍微依赖我一下?不管你以前有多么难受,或者将来又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你都可以找我分担。虽然我可能没法帮上什么忙,但是……但是我也想成为你的依靠……”

       掌心捧起的是一张因情绪激动而泛红的脸,嵌着一双湿漉漉的、小狗般的大眼,眼前的时光,正与昨晚大声告白时一模一样。

       真可爱,褚嬴心想。

       但是,这样的时光也十分单纯。

       像他这样混迹于夜场之人,世俗永远避而远之。向他投来的笑容永远是一张假面,时而带着谄媚,只为从他身上获取利益,时而笑里藏刀,只为借着他跃上更高地位。他早已明白自己不配拥有真挚情感,可时光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用言语和行动传达对他的爱意。

       他想起他们一同逛浅草寺的那天。他说,他希望未来的伴侣是一名能接纳他缺陷之人。当时时光打趣说这也不一定要靠恋人,而今他与时光互通心意,时光说,他可以试着去依靠自己。两人之间的关系虽有所改变,不变的是接纳他这一切的都是时光。他所渴求的,不正是这样一个人吗?

       褚嬴低下头,轻声笑了笑:

       “可是……”

       “你别可是了,再可是我跟你急!”

       时光脸颊气鼓鼓的好像一只河豚,褚嬴看得忍俊不禁,忽地倾身上前,将时光搂进怀里。

       “哎——”

       “我答应你,”褚嬴笑着说道,“小光,我再也不会说那些话了。”

       时光愣了好一会儿后,将脸埋在他心口,闷闷地说:

       “这还差不多……”

       褚嬴笑着揉了揉时光脑袋,将他搂得更紧:

       “谢谢你,小光。”

       时光却抗议起来:

       “你……抱太紧了,我喘不过气!”

       褚嬴一听赶忙松手,可时光却立刻拥了回去:

       “嘿嘿,但是我喜欢这样。还有你别谢不谢的,这不是应该的嘛,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要互相帮助吗?”

       褚嬴点点头,笑着应了一声。时光抬起头来,咧开嘴冲褚嬴大笑。午后灿烂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两人身上,彼此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对方面容,仿佛要看得更清楚似的,他们不约而同地靠近,不约而同地凝视,不约而同地闭上眼,最后,将含笑的双唇紧密相贴。

       直到稍稍感到窒息之时,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时光倚在褚嬴肩头轻轻喘着气,视线落下,他看到褚嬴葱白的指尖在阳光下几近透明,他微微出神,片刻后伸出手,缠上褚嬴的手指。

       “褚嬴,你别怪自己了,这不是你的错。”

       褚嬴诧异地低下头,对上时光饱含笑意的眼睛。

       “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住那些女孩子,但是……但是你也是迫不得已啊。”

       “可我确实做了。”

       “那就像我说的,我和你一起承担。你说我要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你?”

       闻言褚嬴轻声笑了,紧紧握住时光的手:

       “你这傻孩子……”

       时光一听却咧嘴笑了:

       “傻怎么了?我朋友总说我傻,可这就是我啊!俗话说傻人有傻福,你看我现在不就拥有全世界最好最好的男朋友了吗?”

       褚嬴一下红了脸,抬手捏住时光鼻子。

       “哎呀你干吗!”时光揉着鼻子,“总之你不能再赶我走了,像昨天晚上的还有刚才那样的话,你不能再说了,否则我真跟你急啊!”

       “是,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时光傻笑着,抱紧了褚嬴,“嘿嘿,以后我都会陪着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哎这样吧,干脆我今天晚上也不回去了,我们找个地方吃好吃的?”

       褚嬴听后露出为难神色:

       “可我今晚要上班……”

       “啊?”时光一愣,“这样啊……”他低下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昨天晚上是睡哪儿来着?”

       “客房,”褚嬴说着指向一处,“那里是一个空房间。”

       “哦,原来还有个客房。”

       “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我还以为……啊,没什么——啥也没有!”

       时光猛地摇起了头,脸却一下变得通红,褚嬴怔了片刻,忽然扑哧一下笑了,抬手揉乱了时光头发。时光明白褚嬴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了,不禁红着脸埋进褚嬴胸膛:

       “我……我这是关心你嘛,我还以为你又睡沙发呢……”他说着抬起头看向褚嬴,“那个,你等下啥时候出门啊?”

       “等你衣服烘干了就走吧,我先送你回宿舍。”

       “这样啊,行吧……”

       时光说罢又低下头去,噘着嘴,看起来很是委屈。才确认关系,就要眼睁睁看着恋人去陪酒,任谁都会有怨言。可时光很快咬了咬嘴唇,一把抱住褚嬴。

       “小光?”

       “我……我其实有那么点儿难受,但我知道你必须要去,所以我不会拦你。褚嬴,你也不用顾虑我,今天晚上我就在房间里看你学弟——藤原老师给我的资料,你呢就好好上班,咱俩一起加油怎么样?”

       褚嬴怔了怔,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好,如果有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我看到了就会回复。”

       “行啊,就和以前一样。”

       “嗯,就和以前一样。”

       当时针走过下午三点,洗衣机发出洗烘完成的提示音,时光抱着暖烘烘的衣服去客房穿上,回到客厅等待褚嬴。几分钟后,褚嬴推开主卧房门,他梳洗完毕,换上一套浅灰色西装,珍珠般的光泽衬得皮肤愈发白皙,令时光不禁愣在原地:

       “你这衣服……”

       “前几天新买的,”褚嬴笑着走到时光面前,轻快地转了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时光一个劲地点头,“我……我能摸摸吗?”

       “当然。”褚嬴扑哧一笑。

       时光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伸手摸了摸西装下摆,布料滑滑的,有如丝锻一般,触感极佳,他越发觉得新鲜,忍不住凑近过去,细细打量,边看还边啧啧称奇,说这衣服肯定不便宜。褚嬴笑他财迷,时光却噘了噘嘴说:

       “哎呀我就是好奇嘛!算了我不问了,反正我肯定买不起。”

       褚嬴笑着揉揉时光脑袋,提醒他该出发了,时光收回手,跑去拎上自己的书包。出门时,褚嬴将大门密码告知,这样以后时光想来的话随时可以来。两人下楼来到停车场,时光坐上副驾驶座,待车子启动后摸出手机,发现洪河给自己发来好多消息,他粗略扫了眼,最后只回了一句褚嬴现在送他回去。对话框上很快显示“正在输入”,但等了许久,洪河才回道:

       “那敢情好,等下叫那个人和你一起上楼。”

       时光一愣,立马打字:

       “你要干啥?”

       “甭管,你把人带来就是。”

       时光呆愣在座位上,褚嬴似乎用余光察觉到他的异样,趁路口红灯时转过头来:

       “怎么了,小光?”

       时光张了张嘴,几次都没能开口,直到红灯开始倒计时,才支支吾吾地说:

       “那什么,我朋友说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