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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川漫步

《踏雪点梗征集帖》

从第六十八章开始,踏雪进入第三节了,第三节会是一些甜甜的日常训诫 & TJ 故事。


目前在我计划里的就是“人红是非多”这个情节,关于“我好好教教你怎么忍耐”(划掉)“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故事。


你们还有什么想看的梗?


可以在本条下面评论留言,会挑几个热度高又有趣的写进第三节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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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为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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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在我计划里的就是“人红是非多”这个情节,关于“我好好教教你怎么忍耐”(划掉)“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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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蛋泥

拉黑 首人

因为本人自古以来温柔可爱宽厚仁义的人设


???


小远:?!什么……


闭嘴你没有发言权(微笑.jpg


总而言之,来lofter之后,还没有拉黑过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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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自以为机灵的我还问了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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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言归正传!




因为某种客观原因,lof在中秋给我送的中秋礼盒,地址填的是我妈妈家里




当时,自以为机灵的我还问了鸽子!!!






然后




母亲大人就很愉快的收了包裹!




很快就把月饼吃了……





礼盒很漂亮,月饼也很不错,感谢lofter,以后请不要客气继续用礼盒来砸晕我吧!




这样,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今天跟我妈吃饭……





吃得好好的,我妈突然来一句——




“你最近事那么多就不要创作了。”




我(内心猛烈震惊却还要装傻):什么??创作?!




我妈:我关注你了呀,米酒蛋泥是吧,网易还给我发短信了…………(她后面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真的……




真的是……




现有的语言表达能力已经无法描述我的心情





这就好比——





安小远哼哼哈哈支棱了那么久,结果无意中发现他哥给他都用小本本记下来他的罪行:打架100(已打30,还欠70),离家出走(100),顶嘴6.5次(每次20,四舍五入150)……





好比梁铭以为陆闻在休息仓睡着了,就跟空管小姐姐互相调戏过嘴瘾,结果从仪表盘上的反光看到后面冷冷站着的陆闻……





好比方小舟在篮球场打完架之后想要清空监控录像,却被告知这个球场的安保系统是景江旗下的,数据早就经高层要求被实时传送……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你的一言一行都已经被最不想被知道的人紧紧关注了。





作为中国好儿女,我肯定要考虑我母亲大人的心脏承受能力,所以我决定——





屏蔽她!




 




打开她手机才发现,更离谱的是,我妈居然还推荐过我的文章!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此刻内心都是迁儿的狼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令人窒息的母爱????




真的




大家在lof留过家人信息或者电话的,要小心!





说不定哪天就会收到网易的“爱心提醒”



……





来,带你们看看罪证:








---------------



二编:



听大家的建议,潜入我妈的手机把我自己给拉黑了……(很久没那么紧张了






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交给命运吧哈哈哈










米酒蛋泥

《安歌》第二十一章(3)

人们日常说的,酒有后劲。


所谓“后劲”,其实就是乙醇在经历首过代谢后,真正能进入人类循环系统、穿越血脑屏障、并发挥其功效的时间延迟。


这样的延迟,主要因每个人的代谢率不同而各异。


表现在安寄远身上,便是方才在会场还能屈膝清洗酒渍、乖巧跟在季杭身后的蔫毛小狮子,如今跟哥哥上了出租车,别说从小就被教育灌输的“坐有坐相”了,那素来劲挺的脊梁骨竟像是随风摇曳的稻穗似的,毫无筋骨、散漫歪曲,看得季杭拳头都紧了。


然而,下一秒——


“咚!”


那摇摆的头颅漫无顾忌地撞上车窗玻璃,闷响的碰撞声回荡在静谧的车厢内,季杭被小崽子这一下吓得心都紧了,赶紧把那脑袋揪过来。...



人们日常说的,酒有后劲。


所谓“后劲”,其实就是乙醇在经历首过代谢后,真正能进入人类循环系统、穿越血脑屏障、并发挥其功效的时间延迟。


这样的延迟,主要因每个人的代谢率不同而各异。


表现在安寄远身上,便是方才在会场还能屈膝清洗酒渍、乖巧跟在季杭身后的蔫毛小狮子,如今跟哥哥上了出租车,别说从小就被教育灌输的“坐有坐相”了,那素来劲挺的脊梁骨竟像是随风摇曳的稻穗似的,毫无筋骨、散漫歪曲,看得季杭拳头都紧了。


然而,下一秒——


“咚!”


那摇摆的头颅漫无顾忌地撞上车窗玻璃,闷响的碰撞声回荡在静谧的车厢内,季杭被小崽子这一下吓得心都紧了,赶紧把那脑袋揪过来。


像只给小猴摘跳蚤的猴王似的,拨开那黏湿在前额的头发。


“犟什么犟!”季杭粗暴地将这颗不安分的头颅狠狠摁在腿上,“你的头是借来的吗?!撞到哪了?”


突如其来的位置变化,让安寄远本就昏胀的脑袋更晕了,他身子九十度往季杭腿上一栽,脑袋里已经来了个720度托马斯回旋,本就分割成块状的视野像是骤然变成快速旋转的万花筒,直接向呕吐中枢发出一级信号。


“哥,我想……”


“你想什么想!”车内灯光昏暗,季杭根本看不清他脑袋砸到了哪儿,但只听那沉闷的撞击声,和司机赶紧看向车窗玻璃的关切眼神,便知道这一下敲得不轻,“爪子拿开!头别晃!”



安寄远努力咬字,“我,想,吐。”







伴随着一脚并不客气的刹车,安寄远和季杭被赶下了车,司机还非常良心得多给了两个呕吐袋。


作为素来得体有度的季大主任,大概人生中还未出现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脸上挂着不轻不重的巴掌印,肩驮一只醉酒的成年大狮子,单手拎着半满的呕吐袋,被出租车司机无情地赶下车。


潇潇月色,凛凛北风,还要将外套套在汗湿的安寄远身上。


“自己站好,别歪歪扭扭的。”季杭仍旧冷着个脸,语气却充满无奈,对贴在自己胸前的一米八大高个说,“我去把垃圾扔了。”


站好?


安寄远那两条腿,如今就跟被抽了骨头剥了筋似的,根本不听使唤,毫无支撑住自身重量的可能性,别说站在这正在化雪的湿滑地面上了,就是将他粘在粘鼠板上,他也定是直直向侧面倒去。


三番五次尝试后,季杭终于放弃了这个可笑的念头。


他只好将安寄远连拖带拽地引到一棵景观树跟前,试图让那一米八的八抓鱼攀上树干。


季杭将呕吐袋系紧,转身扔到十米开外的垃圾箱,他全程往返小跑,可尽管如此,再回到树边,安寄远已经全然不顾形象,跪倒在树边干呕起来。


正是化雪的天气,路肩上湿乎乎的雪水混合物像是正在融化的牛奶冰沙,厚厚一层淹没整个膝盖骨,又将修长的小腿胫骨严密包裹住。


季杭扬起巴掌就要往安寄远后脑勺落,可挥手的间隙又想起那脑袋砸在车窗上的一下,只能中途改道,抽在安寄远因弯腰而翘起的屁股上。


“起来!”季杭厉声骂道,拎起后领将人搭在自己肩膀上,“不是别管你吗?不是要敬我酒吗?还想喝,我给安少爷续上?!”


安寄远的耳边嗡嗡地响,他根本听不见季杭在说什么,却对那狠戾冰寒的语气尤为敏感。




今天的酒,本就喝得委屈。

不论是过去一周的疏离冷漠,还是犯错后所受到的伪善宽容,加之那些有意奉承下所藏的别样眼神,都让安寄远感到无所适从。生理和心理共同作用下,才有人们常说的,失意时喝酒,更容易醉。


明知胃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舌尖都泛起苦涩的胆汁味,那呕吐中枢却仍不断向身体发送着讯号。


像是有一只大手,每时每刻都在挤压胃囊,翻搅内脏,安寄远弯下腰又是一阵干呕。


一个人站不住,便只能挂在季杭身上,惹得路人纷纷驻足探视,远看,还以为这兄弟俩在对眼前这景观树行什么大礼。


“忍一下。”季杭用袖口去擦安寄远脸上的冷汗,“胃都空了,别吐了!”


那语气依然冰冷,在瑟瑟冷风里透着逼人寒气,听得安寄远更委屈了。


他扭头瞪向季杭,通红的眼眶里滚动起汹涌情绪,肉眼可见的,那眸子像蓄水池一般蓄起清澈的晶莹,眉头像昆仑山脉似的起伏叠嶂。


全然忘记了在年会场上向季杭下跪的自己,一副我喝醉了我难受,所以全世界我最大的模样。


恶狠狠的凶光伴随顶委屈的语气,“我,难,受。”




他是真的难受,头痛欲裂、全身无力、恶心晕眩,难受得一动都不想动。


可是,季杭也是真的不理解。


他没有喝醉过,甚至,从来没有容许自己借酒消愁过,根本难以理解那种不受主观意识控制,一阵一阵恶心逆食道而上的感觉。


他只知道,看小狮子那难受到充泪的眼神,他心疼了、着急了。


于是——




“啪”的狠狠一记!


这一次是抡圆胳膊灌满力道,精准地落到安寄远身后,将那本就弯腰俯冲的身体打得往前猛然一栽。


“你还知道会难受?!安寄远,是别人压着你脖子逼你喝的吗!是你有求于人需要逢场作戏?!什么天大的事值得你这么折腾自己?在我眼皮底下都敢这般肆无忌惮,你当我是死的吗?!”季杭冷脸呵斥,紧接一巴掌跟着扇到身后,“不许吐了!!”


都不知是季杭话里的专横跋扈刺痛了安寄远,还是那丝毫没有因他难受而缓和半分的严厉语气激起叛逆心,安寄远发狠似的推开季杭,含糊道,“你就会骂人!让开啊!”


他语气坚决,声音却着实虚弱得很。就连手上的动作,也自以为是打着醉拳,但事实上,并没有比揉面大多少力气。




如果此刻的安寄远还有半点理智,那他一定会被季杭招牌式的锋利眼神扎得仓皇失措。可惜,安寄远已经难受得毫无理智,他撑着树干反复干呕,头皮冒出厚厚一层冷汗。


可是,蓦然间,衬衫的下摆被一股强横的力道抽出,冷风还没来得及钻入,一只滚烫的手掌便覆盖在不断抽搐的胃上。滚烫得,像是要烧穿肌理。


安寄远怔住了。


他目光呆滞地撑在原地,顷刻间便将所有难受抛于脑后。


温度低了,季杭就抽开手,再次搓热掌心,捂回来。


“吐的都是胃酸胆汁,除了灼伤食道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季杭的声音还是如此半死不活,低沉地敲击耳膜,“忍住!一会儿就好了。”


不知是安寄远听话、还是胃更听话,果然,不吐了。




安寄远什么都没说,木偶似的站在原地,等季杭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和粘液。而后,同那次阑尾炎一样,被驮到了那宽广的背脊上。




季杭的肩窝里没多少肉,安寄远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相对舒适柔弱的姿势,将沉重的脑袋搁在哥哥肩膀上。




“不要往旁边歪,趴正!”


“安寄远,你敢吐我身上你试试。”


“别睡着,马上到家了,醒一醒。”


……




安寄远睁开眼,眼前迷迷糊糊的,是季杭坚毅明锐的侧脸,他的脑海里仍旧昏沉,上下眼皮开阖两次。过往的画面,就像是摁下回放键的连续剧,缓缓扑来。


一次次的争吵、一句句的戳心话,犹如昨日般回响在耳畔。


终于,一直以来藏于心底的疑问,顺着喉咙便滑了出来——




“哥,你是不是,挺烦我的啊?”




季杭顿然收停脚步,驻足在小区边的路灯下,本就苍白的脸色被白织灯照得俨如白纸。


漫长的沉默,愈发衬托出安寄远对答案的恐慌,狂跳的心脏一下快过一下地砸在季杭背上。



霍然,“咚”的一声!



季杭猝然松开手臂,毫无防备的安寄远直接自由落体,一屁股摔到地上。


还未从坠地的震惊中缓回神来,爆破般的怒吼又临头炸开。




“安寄远,你闹够了没有!”



———————


小远那么让人心疼的一句问话,季杭居然,把孩子扔了。


就真的,离谱。


彩蛋是:《假如季杭参加医学类综艺节目》

如果已经成为某些选手的粉丝,建议不要看这个彩蛋了。


感谢以下小伙伴给小远供给呕吐袋,本来准备让他直接吐季杭怀里的。

 @甜心奇异~果  @小火龙  @珞梓  @ヾ孤城°  @云川漫步  @meimeimei  @南风阿吹来(春风吹呀)  @Albert where is your flower  @麦子穗穗儿  @晚晚  @引力千 @123456123  @。  @𝓝𝓾𝓷𝓮𝓸𝓜𝓲𝓷  @悠儿✨  @蹲灿火锅店  @朝阳灼灼  @红枫大街的小巷 




米酒蛋泥

《安歌》第二十一章(4)

“你好,我们是长阳区派出所的警察。有群众举报,你对身边这位形似醉酒男子,实施殴打和抢劫,情节严重,麻烦你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二十分钟前,瞠目结舌的两兄弟人生第一次做警车,不吵架了、不晕车了、不恶心了,活脱两位良好市民的模样,乖乖巧巧被民警带来派出所。


二十分钟后,季杭在这位唐姓警官的命令下,从口袋里陆续掏出安寄远的手机、钱包、饭卡、车钥匙——都是安寄远在树下吐得昏天暗地时,从衣服里掉出来,而后被季杭放到自己身上的。


如今,竟成了罪证。


“唐警官,我真的,是他的哥哥。”


英明神武的季大主任在手术台上再如何所向睥睨、强硬霸道,在腰配手铐的警...




“你好,我们是长阳区派出所的警察。有群众举报,你对身边这位形似醉酒男子,实施殴打和抢劫,情节严重,麻烦你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二十分钟前,瞠目结舌的两兄弟人生第一次做警车,不吵架了、不晕车了、不恶心了,活脱两位良好市民的模样,乖乖巧巧被民警带来派出所。


二十分钟后,季杭在这位唐姓警官的命令下,从口袋里陆续掏出安寄远的手机、钱包、饭卡、车钥匙——都是安寄远在树下吐得昏天暗地时,从衣服里掉出来,而后被季杭放到自己身上的。


如今,竟成了罪证。




“唐警官,我真的,是他的哥哥。”


英明神武的季大主任在手术台上再如何所向睥睨、强硬霸道,在腰配手铐的警察同志面前,拿不出能够洗脱嫌疑的确凿证据来,便是百口莫辩的头号嫌疑人。


警官五十岁左右的模样,嗅觉老道、言辞谨慎,机警的目光在脑袋低垂的安寄远身上扫过,“你说是哥哥就是哥哥?别看他,他说也不算!小伙子那么害怕你的样子,万一是被威胁了呢?来,身份证都拿出来!”


身边的年轻民警接过二人身份证,左右对比后,旋即附和道,“长得不像,姓氏也不同,地址还不一样。就是刚才,他也没喊你哥吧?”


确实没有。


安寄远被摔下地后,震惊得瞳孔都在打壁球,朗声怒吼,“安寄杭!你能别这么凶吗!要不是我腿长,这一下就摔断了你知不知道!”


那一声吼振聋发聩,自然被早就潜伏已久的民警同志听见。




若是早知今日,季杭当初是绝对不会说出让弟弟“开口闭口直呼大名”这种话的。或者,会在安寄远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时,就揪起他耳朵把他骂醒。


事到如今,他只能幽怨地瞪向身侧的安寄远,冷不丁命令,“叫哥哥。”


持续的恶心和眩晕感终于如潮汐般退去,脾气也被派出所的严肃氛围吓出圆角,可安寄远还是又委屈又晕乎。


原来,脑袋里像一团浆糊这个比喻居然如此真切。


他用手背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屁股,“哥……”


如此不情不愿,略微掺有试探,单单一个音节都诉尽委屈,根本毋需专业判断,即便是素人听上去,都会觉得是刀架脖子上了。



“安寄远。”季杭自然不满意,凶狠的眸光全无收敛,他一字一顿重复道,“叫、哥、哥。”


“唰”的一下。


安寄远面红耳赤。


可是,就像这一周都不敢跨进电梯半步一样,他知道,直呼哥哥大名,是不对的。浆糊似的脑袋模糊了感官的边界,这三个字被生生品出藤条的质感。


倔犟的执拗很快就变成了低头的羞赧,安寄远扇动两只熟透的耳朵,低声却清晰地叫道,“哥哥。”



可惜的是,安寄远站在季杭身侧,羞得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腔,于是,没有看见在听闻这两个字后,他冰山脸哥哥生动的表情变化:


像是个较真儿的孩子向外人炫耀自己所有,双唇轻抿,微扬起下巴,嘴角都忍不住向上牵动,眸光往天花板上绕了半个圈,眼神流转的弧度里,透出意气扬扬的骄傲和自豪。


颇有一副“你看,就是我弟弟吧,我让他叫什么他就叫什么”的显摆姿态。


事实证明,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唐警官表情复杂,大拇指搓了下鼻翼,嫌弃地道,“别狡辩了,等着吧,我们一查就知道了。”


夜阑人静,又是年关将至,作为市中心文明街道,长阳区派出所的夜晚格外冷清。于是,季杭清晰地听见两位警官出门时,关切又八卦的语气——


“他们真的一个28一个23?你没多算十年吧?”





虽然安寄远一身狼狈的模样着实让经验丰富的警官们心生怀疑,可这兄弟二人究竟是衣冠楚楚、言谈得体的世家少爷,很难让人联想到举报者所控告的“殴打、抢劫”等犯罪行为,所以,他们并没有被分开隔离到审讯室,而是被安排在调解室。


调解室的正中是一张小小的会议桌,周围放了六张椅子,新春的贴纸窗花洋溢出浓浓年味,雪白的墙壁却整齐印着“公平公正,依法调解”八个大字。


安寄远的面色仍旧铺陈着醉酒后的潮红,一双眼睛眯眯蒙蒙,像是从睡梦中被乍然唤醒,惺忪茫然。屋内没了外人,他更是完全放下防备,正用手背揉着眼睛,迷糊间就被季杭摁倒在一张椅子上。


“酒醒了?”


被安寄远那声“哥哥”哄得心窝发热的季杭,语气也不再冰冷,扒开安寄远脏兮兮的手背,对上一双毫无焦距的迷离眼神。


安寄远眨眼,认真追问,“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最近的这几周,兄弟俩相处的时光大多都剑拔弩张、硝烟弥漫,倒是很久不见安寄远这副兔子样了。


季杭沉沉叹了口气,“安寄远,我最烦你的一点,就是不长记性。”


那软萌的兔子眼霎那间就凶狠起来!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只要你还是安寄远,就不存在不喜欢这一说。”季杭毫不留情地戳穿,“你清楚地知道自己酒量有多少,却还要喝成这样来试探我的底线、揣摩我的心思、猜测我的反应。居然还敢问我烦不烦你?我非但不烦你,还会为你制定详细计划来加深印象,让你今后连一丁点猜疑的心思都不敢再有。现在开心了?知道欠了多少账没还吗?你是准备3D打印一个屁股吗?”


安寄远气鼓鼓咬住嘴唇,瞪着眼睛向上觑季杭。


他是故意在季杭面前闷头喝酒,可是,被这么赤裸裸拆穿,面子上自然挂不住。

况且,他也是有原因的,安寄远借酒气据理力争,“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都在神内一个礼拜了,连你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胸腔剧烈起伏,眼眶通红湿润,说话间还不禁气得铿铿磨牙,像个叛逆期不服管教的少年。


原来,喝醉的崽子,居然那么可爱。


所有情绪都变得直接而浓烈,横冲直撞,分不出任何精力去伪装世故,也没有是否应该委屈的权衡。


季杭忍笑,“小少爷,不是你自己要去的吗?况且,这才一个礼拜,从前几个月不见,也不见你急着跑我跟前来找揍挨。”


安寄远居然一巴掌拍在椅子的塑料扶手上,“不是我自己要去,是你让我滚出你病区的啊!”


季杭憋笑蹲下身,单膝跪在地上,伸手去拧那被雪水浸湿的裤腿。


他知道安寄远如今根本不在状态,便也没想要同他讲道理评是非,所以,语气并不严厉,只是顺水推舟地道,“谁惯的你当众顶撞上级、质疑上级的决定?那种场合,有你发表意见的余地吗?”


毛阿姨的事故,依然让安寄远感到失落,他第一次那么想狠狠挨一顿打、受一次罚,却被季杭毫无缘由的霸道阻挡在外。


“为什么没有?哥不是总教我要有责任意识,勇于承担后果吗?”


裤腿中绞出的水滴,成串砸在水泥地上。季杭头都没抬一下,理所当然地回应,“要担责任去外面担,在你哥这里,轮得到你吗?嗯?”



酒精作用下,视觉、听觉、触觉都被钝化,思绪混沌而粘稠,眼前男人那凌厉的轮廓,也在依稀被拉长的时空里变得模糊柔软,逐渐朦胧。一下又一下,安寄远缓慢地眨眼,眼底的酸胀刺痒,却变本加厉。


一直以来,安寄远都希望季杭能改变。


希望哥哥可以变得尊重他,信任他,正大光明地去肯定他,甚至依靠他。


可是这一刻,安寄远忽然就释然了。他发现,好像,不改变也是一种安全感——那个人,从前这样,以后也会这样。


你乖顺亦或叛逆,成熟亦或幼稚,温暖亦或抑郁,他一直站在你触手可及的身前身后。


不论是年少时期拳打脚踢、毫无章法的管教,还是前阵子动辄得咎、规整刻板的家法,甚至,在安寄远几次三番划清界限后,无遮无拦的出言不逊后,大逆不道的醉酒冒犯后,他仍旧理所当然行驶兄长的权利,定制仅属二人之间的规则。


他一点都不完美,暴躁而难以捉摸,他满足不了你对长兄所有的期待,他从不说你想听的那些好话,可是,你明晰地知道——天塌下来,他一定会替你撑着。


这大概就是血缘,吵不散、推不开、割不断。




“起来,把裤子脱了。”季杭突然命道。


安寄远莫名,“什么?”


季杭拎着安寄远的胳膊将他从凳子上拽起来,“脱裤子,快点。”


“哥,”安寄远下意识去推季杭早已放到他裤腰上的手,禁不住紧张恳求,“哥,不要——”


季杭却蓦然抬手,捏了捏他滚烫的耳朵,低声解释,“不是要打你。听话。”


简简单单七个字,就像是施魔法一般。


传说安家小少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宁折不弯的亲哥跟他示弱——不是打你,听话。安寄远闷闷在喉咙口“哦”过一声,再没有想要质疑季杭意图的意思,低头就把湿答答的长裤褪下。酒精像是将他的脸皮都熏厚了,季杭一巴掌拍在腿上呵斥他不穿秋裤,安寄远也不过木楞地笑。




身份查证并不需多时,唐警官和那位年轻警察很快便回到了调解室,将二人的证件递回。一旦身份确认,那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咳咳。”唐警官挺胸背手,扫视一坐一站的二人,后将目光停留在季杭身上,严肃教育道,“是哥哥,也不能搁大街上这么揍弟弟啊,你看看监控里的画面,跟打儿子似的,你弟弟都多大的男孩子了,打得群众都举报了!这合适吗?!”


季杭双手接过身份证,态度谦卑恭顺,“是我不好,以后注意。”


“还有,哪有你这么摔人的?仇人啊?”唐警官继续指着季杭批评道,“你比弟弟大五岁,弟弟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要讲道理、摆事实,教育鼓励为主、批评指正为辅。两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意见不合会吵架,也很正常嘛,但你比他大,就要包容友爱、谦让呵护,懂不懂的啊?年轻人!”


明明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白话,季杭却听得脖子根都红了。

大概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即便心里知道这么个道理,真需要警官耳提面命、正色训之,简直比抽在脸上的巴掌更为羞耻。


季杭红着脸颔首,“对不起,我明白了,给两位警官添麻烦。”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派出所大门,一个挺拔隽秀,一个摇摇晃晃。年轻民警还是满脸疑惑,摸着下巴对身边的唐警官道,“师父,您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吗?”


唐警官讳莫如深,“裤子。”


“什么裤子?”


“那个哥哥,把干净的裤子换下来给他了。”


———————


百度告诉我,调解室没有监控,别想了。


彩蛋是:《叫哥哥的N个场景》


感谢小伙伴们集资替小远3D打印屁股: @甜心奇异~果  @云川漫步  @小火龙  @暗香盈袖  @meimeimei  @Albert where is your flower  @lll  @把心动藏好些  @引力千  @léa  @蛋泥的笔  @糖糖  @微笑是糖  @ヾ孤城°  @zzz  @悠儿✨  @蹲灿火锅店  @10  pres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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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集简介】季主任的办公室里到底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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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写给已经接到共创者邀请的小伙伴们(收到邀请说明你从前有给《安歌》写过评/文/画:



合集已经建立好啦,你只需要:


1).接受邀请(没有收到邀请的同学请私信我)


2).回到你曾经的作品,重新编辑,添加“一起嗑cp”活动tag , 加入“季主任的办公室”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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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订阅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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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蛋泥

《尾迹》:放个文案

社会外放招蜂引蝶浪荡小少爷_梁铭

x

孤冷淡漠别有用心隐忍偏执狂_陆闻


不论是哪个国家、哪片领土,所有今时今日的航空安全,都是建立在前人的血泪之上的。


民航史上最年轻的教员机长,即将迎来他人生中第一位带教副驾。


“我志愿投身民航安全事业,坚决执行飞行纪律。怀进取之心,立凌云之志,永远忠于飞行员职责。”


推出、滑行、起落、巡航。


绚烂的日升日落照耀出年轻人坚毅的侧脸,无云的万里晴空掩不住眸间波澜。


“不然……你还是忠于我吧。”


人们都说,梁铭凭借少公子身份,才得以年纪...




社会外放招蜂引蝶浪荡小少爷_梁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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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冷淡漠别有用心隐忍偏执狂_陆闻








不论是哪个国家、哪片领土,所有今时今日的航空安全,都是建立在前人的血泪之上的。




民航史上最年轻的教员机长,即将迎来他人生中第一位带教副驾。




“我志愿投身民航安全事业,坚决执行飞行纪律。怀进取之心,立凌云之志,永远忠于飞行员职责。”




推出、滑行、起落、巡航。




绚烂的日升日落照耀出年轻人坚毅的侧脸,无云的万里晴空掩不住眸间波澜。




“不然……你还是忠于我吧。”




人们都说,梁铭凭借少公子身份,才得以年纪轻轻坐上高位。却私生活靡乱,浪荡不羁——


梁铭非良民。




“你知道,我是谁吗?”




人们还说,陆闻少年得志,技压群雄。性格却清高孤冷,少言寡语。各行其道且相安,非意相干常碰壁——


陆闻不温和。




“我知道。”




我知道你的居心、知道你的过去、知道你恨之入骨的仇。




“决断!跑道不可见!”



“复飞!襟翼15,正上升!”



“收轮!”




可人生不是开飞机,没有精准测算的最低复飞高度,没有塔台机组的精密配合,没有万千模拟演练后萃取出的精湛技能。







人,只活一次。






期待吗?




他们的未来——




会是相拥坠地的粉身碎骨,




还是携手翱翔的万里之望 ?






-------------------------



我终于要向“社会主义兄弟情”向的文伸出颤抖的小爪子了!!!



希望大家能喜欢啊!



飞行员这个职业背景我想写有段时间了,但是最近太忙一直没时间脑,这个设定又是需要学很多新知识的,外加上隔壁那两位打得水深火热,实在是没有头脑分给新文。



虽然但是……


……


……



你们懂的!




先放个文案,我就去给远崽发糖!!



所以你们要记得给我投粮票(远崽:妈你是在用我的糖给别的儿子拉票吗?



是的,没错,摸摸头,谁让《安歌》既不悬疑也不幻想更不喜剧呢!要是出个#甜文组#那你肯定是第一啊!乖!




言归正传!



彩蛋是某种交通工具(⁎⁍̴̛ᴗ⁍̴̛⁎)


也是……


对这个文尺度的定位


不会太xx,也不会太xx


反正挺xx








米酒蛋泥

《安歌》第二十章(4)

“受伤了?”季杭冷冷打断。


他的眉峰深蹙,声音硬冷,好像一柄尖锐的冰刀,拦腰将安寄远絮叨的话音截断在唇边。


安寄远一个冷颤,像被当众指责错误的小学生,正色道,“躁动期间动脉置管脱落了,指压止血了,没有其他伤口,除了期间血压波动——”


他仍旧没能说完整句话。


季杭从毛阿姨的脸上唰地抬眸,视线里同时包裹了灼热和冷厉,一点都不遮掩那震怒——


“我在问你受伤了吗!!”


掷地有声。

刺穿冗长的黑夜。


安寄远像一只初出茅庐的小狮子。


从前,眨巴着眼从那坚实臂膀下去看外头的世界,总觉得世事安详、海阔天空风和日丽。


等真正孤身一人踏出脚步...



“受伤了?”季杭冷冷打断。


他的眉峰深蹙,声音硬冷,好像一柄尖锐的冰刀,拦腰将安寄远絮叨的话音截断在唇边。


安寄远一个冷颤,像被当众指责错误的小学生,正色道,“躁动期间动脉置管脱落了,指压止血了,没有其他伤口,除了期间血压波动——”


他仍旧没能说完整句话。


季杭从毛阿姨的脸上唰地抬眸,视线里同时包裹了灼热和冷厉,一点都不遮掩那震怒——


“我在问你受伤了吗!!”


掷地有声。

刺穿冗长的黑夜。




安寄远像一只初出茅庐的小狮子。


从前,眨巴着眼从那坚实臂膀下去看外头的世界,总觉得世事安详、海阔天空风和日丽。


等真正孤身一人踏出脚步,又被迎头劈下的盲风怪雨浇湿全身。


可面对当初争锋相对过的家长,气性总不能丢,仍要不服输得昂首挺胸、强装镇定。哪怕,被季杭一声震怒下的呵斥,吓得狮子毛都禁不住哆嗦。


伴随起伏的频率,胸口隐隐作痛,并不影响呼吸,疼感不及季杭手下的两记板子。


于是,内心挣扎几番,安寄远抬起眼皮觑了季杭一下,抿嘴摇了摇头。


抢修救援的嘈杂,被季杭方才的怒斥砸出断崖似的沉默来,整个电梯间的气压和温度也旋即直线骤降,尤其是季杭的脸色,简直媲美高原上积满霜雪的松木。


唯一没被冻住声带的,只有床尾无畏的护工阿姨,“嘿!没事儿!这大小伙子啊,冷静得很!那血是这病人那管子里漏出来的,看着吓人而已!”


季杭直视目光躲闪的安寄远,再一次用颗粒分明的冰冷字眼临头砸下去,“你是哑巴了吗?”


那小狮子毛又是一阵颤抖,“没有,我没受伤。”


宛如伽马射线的目光穿透安寄远每一寸肌肤,将他看得透彻——


从每一滴血渍在衣物上的形态类型,喷溅或抛甩状,到他说话的形态和喘顿,再有过去两分钟内,安寄远被活生生吓出来的九次室性早搏,耳廓轻动,季杭便能听见那心尖处传来的吹风样收缩中期杂音。


每一帧微表情、每秒钟的心电图、每一次心跳的声音,都不放过。




季杭直抵结论,“衣服换了,把自己打理干净。”


“我一会儿——”


“现在!”使劲用锤子凿开安寄远嘴缝的那人,又根本懒得听完,季杭断然命令,“去办公室等我,这里用不到你。”


“不行!”

蔫蔫的小狮子倏地抬头,坚定的语气透出掩不住的急切,“这台CT肯定需要做,患者在电梯内醒来时不从指令、行为狂躁、血压居高不下,右侧肌力与术前相比明显降低,缺血和出血都需要现在做CT排除。”


季杭平静地听他说完。


而后,更为平静地抬头,用没有一丝波纹的眼神,向安寄远宣判,“要做,也轮不到你。安寄远,在我觉得你足够有资格前,不许参与转运患者。同样,在我认为你可以安全搭乘电梯之前,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走楼梯。”







雨夜的楼梯间阴森湿冷,雨水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室内,为本就不算轻盈的脚步声,加上几分粘稠。头顶的灯是声控的,走到一层才会亮起,偶尔,安寄远也会被台阶上突然映入眼帘的患者家属吓到,殊不知对面那双惊恐的眸子里,那血呼拉嗒的身影和阴冷不悦的面色,要恐怖得多。


清晰分明的无力感依然渗透在安寄远的每一寸骨节里。他害怕,害怕得双手都在颤抖,瞳孔飘忽不定,纵身冰凉僵硬,行径之间,自然也多了几分颓丧,少了些许霸气。


小狮子在暴雨中被援手庇护,总想要更多,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句钻心的软话、一份来自兄长的理解和包容。


这份“想要”,甚至逐渐从心理转为生理需求。


就好像辗转沙漠的旅人急切地寻找水源,好像流浪多日的无家可归者想咽一口热饭,像立身于冰天雪地的躯体只求一身能够挡风避寒的大衣。


需求太过炽热的时候,其他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只是,他一如既往,并没有如愿以偿。





乳酸在双腿肌肉内尽职得发挥着功效,安寄远获救的楼层是四层,走上二十六层后,汗水早都浸湿了贴身的刷手服,甚至晕开在白大褂的血迹周围。


手脚仍旧僵冷如冰。


不管不顾的安寄远,在值班住院医的询问中含糊推衍,埋头钻进了更衣间的浴室里。


他自己都不记得在热水下冲了多久,是感觉到皮肤上丝丝灼痛,才从水帘里走了出来,红的像个煮熟的阿根廷红虾。


那是多久呢?


是季杭已经将患者送回到ICU,并且目睹了其体征稳定后,匆忙跑到办公室,在强烈的焦灼和担忧中,干等二十分钟的时候。




原本便所剩无几的耐心,在看见安寄远后,彻底灰飞烟灭。


“你洗澡不知道带干净衣服去吗?!染血的衣服还往身上套?头发在滴水就往外跑!”季杭厉声怒斥着,“安寄远!你今天是不是欠揍!”


安寄远一进门就被骂得劈头盖脸,丝毫没有反应时间,头上就被狠狠扔了一头毛巾。


“愣着干什么?!头发擦干!衣服脱下来!”


不似在人前,独处于办公室内,季杭的暴躁和震怒完全毋需掩饰,横冲直撞一点不带遮拦地倾泻而出,直接浇在安寄远好不容易被热水捋顺的刺毛上。


安寄远瞪红了眼。委屈熊熊翻滚。


他很努力地想要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医生,在发现患者异常的第一时间,做出诊断干预。

他想要证明自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可以独立判断和行动。

他不怕承担责任,可是,又贪心得想要在自己最难受自责的时候,得到季杭的一点点安慰。


安寄远定定看向季杭,一字一顿,清晰说出自己的诉求,“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知是这一声久违的称呼,还是安寄远语气里强力遮掩的哽咽,季杭愣住在原地,木头似的很久没说话,用起伏的胸腔,压制自己的火气。


几分钟过后,从壁橱里抽出一套加绒运动装,大步向安寄远走去。




他仍然是阴沉着脸色,眼神凌厉如刀,一言不发地伸手就要去扯安寄远的上衣,却连个衣角都没能够到,别被侧身躲开。



!!!



安寄远一阵惊颤,想都没想,蓦地往后推开半步,满脸惊恐地望向季杭!


这般激烈的本能反应,在季杭看来,等同于一份文理清晰的坦白书。方才柔软了半分的态度,变本加厉得,再一次强硬起来——


是。


我就是不能好好说话。


能动手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说话。





季杭沉默的上前一步,单手扣住安寄远左腕,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向斜后方扭动,靠着牵引出的力道将整个肩膀都锁住,而后腾出三根手指将右腕夹住在同一只手的禁锢内,轻轻松松将不安分的两条手臂固定住。


安寄远想挣扎,可长期以来对季杭的敬畏和诚服,让他丝毫不敢在这硬冷阴沉的气场下张牙舞爪,反抗都小心翼翼。


毕竟,他确实是心虚的——



沾血的上衣被粗暴脱落后,入目便是胸口的一片青紫,巴掌大小,肿成一个小山丘,边缘处还带着几抹过于新鲜的艳红。



季杭二话不说,直接扬手,朝着安寄远后脑便是狠狠一击招呼。

若不是依靠脖颈与身体纤细的牵连,这颗头颅定能飞跃一整个排球场地,落在底线之外。



他怒斥道,“谁给你的胆子!学会跟我撒谎了!”



安寄远被拍地踉跄两步,脑袋里嗡嗡得响。


可是,他从心底对季杭理所当然的质疑,感到荒谬,他反问道,“你瞒我那么多事,凭什么要我对你坦诚?!”



“凭什么?”季杭毫不留情泼下冷水,“安寄远,如果你没有带着危重患者被困电梯、药物缺失情况危急、还把自己弄伤后站在这里,你这句挑衅会显得更有底气。”




安寄远没办法阻止自己难过。


他从季杭的话音里,清楚地听见了责怪——他怪他带危重患者被困电梯,怪他没有预料到故障而导致药物缺失,怪他把自己弄伤。


可是,他已经很内疚了。


能不能不要怪我?




安寄远捏紧拳头强压下委屈,吐词微微颤抖,“季主任是又在问责了吗?那您告诉我,是患者术后不复苏不需要做CT调查,还是我转运时应该先向维修部了解电梯的故障率?”


季杭冷声道,“确实是在问责,安寄远,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论是谁的患者,遇到状况先打电话问我再行动?”


兄弟二人正处于越陷越深的冷战期,骄傲的小狮子怎么可能打电话去寻求帮助。


“有没有跟你说过,转运患者是最容易出状况的?!没有人质疑你、反驳你、对你的行动提出异议,并不一定是好事,但一定意味着你要承担全部责任!”季杭的语声愈发严厉凶狠,“跟你说过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你中间是没有脑子吗?!”



安寄远觉得莫名其妙极了,“所以电梯故障也是我的错?!”



季杭犀利的目光从安寄远胸口的大片乌青上抽离。

他可以容忍安寄远的言语挑衅、没规没矩,可以在叛逆劲兴起时稍作让步静观其变,可以在孩子将他彻夜不眠写的病历分析当面扔进碎纸机时,仅用轻蹙的眉头,代表所有情绪。


甚至,这是季杭第一次意识到——


他的弟弟,可以不优秀,不够有责任心,没有崇高的精神世界。


但是。


但是,季杭再也不想再经历一次,等在紧闭的电梯门外,每分每秒都期待又惧怕听到救援队消息的时刻。


“为什么别人做电梯就不会遇到故障只有你会?!我在B大附院十几年了都没听说过!”季杭勃然震怒,“睡觉时间要人盯,洗澡不知道带衣服,遇事不懂得找家长,坐电梯就能被卡住!安寄远你今年几岁了!要不要给你请个育儿嫂?!”


安寄远用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看向季杭,眼前的这张脸、这幅声音,仿佛变得遥远而陌生。季杭的情绪来得太猛太快太过诡异,让他感到束手无策。


他想要夺门而出,后领却被强势的力道不由分说地拽回。屁股上挨了重重一脚,比这胸口的伤,有过之无不及。


季杭一边将手机贴近耳边,一边冷声威胁,“我说再有不经允许擅自夺门而出的举动,怎么办?”


安寄远痛苦得捂着身后,疼得面容扭曲,好不容易站稳,还来不及调动遥远的记忆,便听见季杭对听手机里简意赅,“洪老师,我这里一个小朋友胸口撞击伤,麻烦帮他拍个胸片。好的,身份信息我发到您手机上,拍完请您马上转给我。他走楼梯下来,大概十分钟。电梯没坏,但是他不许坐。嗯,好。我会叫他家长来接他,麻烦您看着他不要乱跑。”





那个夜,很长,很深。


楼道里,目睹了安寄远上楼又下楼的那个患者家属,还试图同双腿疲软、后臀胀痛的安寄远闲聊养生之道——


“小伙子平时缺乏锻炼吧,爬个楼梯喘成这样,这怎么行。”


八卦的急诊影像科洪主任,对安寄远这三个字倒是久闻大名——


“骨头倒没问题,但你这淤青看着怪吓人的啊!你这是怎么伤的呀?打架了?难道是挨打了?为什么一定要走楼梯啊?诶,别走啊!”


再想要回到毛阿姨床旁,ICU的值班医生,亲自将他拦在了门外——


“额,你别为难我啊,我已经被你们季主任说了一顿了,明天要是跟我们主任打小报告我就完了!放心,那个患者的CT季主任他亲自会送的。”


还有来自季杭的冰冷信息——


“现在回家,或者我让爸派人来接你。”


辗转难眠的枕上,胸口是陆白新鲜调制的敷药。安寄远已经没有精力去想,为什么陆白会知道他受伤的事,一闭眼,脑海里尽是毛阿姨床旁那织到一半的米色毛衣。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医生界中流传的,所谓职业第六感。


已经是打到ICU护士站的第六通电话了——


“啊,安大夫啊,还没睡呢。”护士尴尬又不失礼貌,极力维持平常语气,同时却着急起身对病床旁的季杭使劲挥手,“那个,还是问六床的患者吗?”


连续的催问,安寄远也有些抱歉,“是,请问CT结果出来了吗?”


“那个,我看看啊,您稍等……”护士捂住听筒,满脸无奈焦灼地同迎面走来的季杭做口型,看见季杭从身边抽出一张纸起笔写字,才又朝着电话那端的安寄远吱唔起来。


她依照季杭力透纸背的字迹念道,“头颅CT未见异常,左侧颞叶术后改变。”


“那患者情况——”


“情况很好,生命体征很平稳,安大夫别担心了,早点休息吧!”


安寄远悬起一夜的心,稍稍放下些,“嗯,谢谢您,抱歉一直打扰,晚安。”


护士挂了电话,长呼一口气,朝身边的季杭看去——只见季杭双臂环抱胸前,脸色肃然凝重,他定定看向电脑屏幕上的CT成像,横断面上黑压压的脑组织中间,点缀着一团刺眼的白色。



——————


彩蛋:《所以安寄远在本院到底是怎么出名的》


最近真的忙到新境界了,希望可以拥有季杭不用睡觉的体质,感谢小伙伴投喂蛋泥奶茶咖啡和咖啡奶茶: @甜心奇异~果  @小火龙  @闵梧  @云川漫步  @lily  @小芒果  @小芒果  @菜花  @把心动藏好些  @zzz  @𝓝𝓾𝓷𝓮𝓸𝓜𝓲𝓷  @引力千  @曦风远至  @。  @加肥猫  @咚咚锵锵乐  @léa  @蹲灿火锅店  @微笑是糖  @芳草地 



米酒蛋泥

安小淮和季爸爸【4】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让医生们安心工作没有后顾之忧,B大附小离附院真的就只是一条马路之隔,步行距离都不到十五分钟。

开学之前季杭就牵着儿子的手走过好多遍,进了住院部的大门,安淮便更是熟门熟路,小小的身影背着书包挤进电梯,一路就到了爸爸所在二十七楼的办公室。

放学后来季杭科室里做作业,再一起跟爸爸或小叔回家,已经逐渐成为了安淮小朋友的日常。


“慧姨好!萧伯伯好!”

小孩儿的长相随了父亲,正太似的小脸到处都惹人喜爱,再加上季主任家学深厚,安淮在外头一向懂礼貌讲规矩,说起话来虽然还带着些奶声奶气的稚嫩,但丝毫不扭捏做作,科室里的医生护-士看见他都忍不住要揉一把那果冻似的小脸蛋。

“安淮放学了...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让医生们安心工作没有后顾之忧,B大附小离附院真的就只是一条马路之隔,步行距离都不到十五分钟。

开学之前季杭就牵着儿子的手走过好多遍,进了住院部的大门,安淮便更是熟门熟路,小小的身影背着书包挤进电梯,一路就到了爸爸所在二十七楼的办公室。

放学后来季杭科室里做作业,再一起跟爸爸或小叔回家,已经逐渐成为了安淮小朋友的日常。


“慧姨好!萧伯伯好!”

小孩儿的长相随了父亲,正太似的小脸到处都惹人喜爱,再加上季主任家学深厚,安淮在外头一向懂礼貌讲规矩,说起话来虽然还带着些奶声奶气的稚嫩,但丝毫不扭捏做作,科室里的医生护-士看见他都忍不住要揉一把那果冻似的小脸蛋。

“安淮放学了呀,”叶慧隔着护-士台站起来同小孩儿说话,“你-爸爸还在手术室呢。”

小孩儿不是内向的性格,扯开嘴回了一个笑脸,“那小叔在吗?”期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浓黑浓黑的眸子像是一对闪着光的水晶棋子。

“应该在,刚还看见了。”叶慧从护-士台底下扒拉着些什么,一会儿再探出头来,手上多了一小包旺仔小馒头,“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科室里的叔叔阿姨们都很喜欢自己呢,可是爸爸跟小孩儿约法三章过……

“谢谢慧姨!不饿。我去找小叔啦,慧姨一会见!”背着书包,一溜烟儿跑开了。


然而小家伙的脚步还没来得及撒开多远,便“咚”的一声撞上了堵人墙,安淮慌慌张张后退两步,捂着脑袋抬头,“唔,对不……小叔!”

下午的病房里人流少了,安淮起跑的速度还不慢,这一下估计是给撞疼了。

早都褪去稚气的安寄远神色里秉承了几分哥哥的严肃凛然,皱着眉蹲下身去看那光洁的脑袋,额头上印戳似的烙上了一摊红印,估计是撞上自己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了。

“知道疼了吧,在你-爸眼皮底下还毛毛躁躁的。手拿开,小叔看看。”

也不是娇气的小孩儿,安淮无辜得笑了两声,伸长脖子探去安寄远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小叔是在查房吗?”

安寄远站起身,顺手打乱小家伙茶壶盖似的头发,“嗯,你先去写作业?”


自小在医·院长大的孩子,对科室的布局结构和日常程序已是非常了解,给自己半空的水壶里灌了水,便独自坐到住院医办公室中间的会议桌上,放下书包拿出作业写了起来。

哥哥姐姐们都在查房,办公室里不吵不闹的,小孩儿写字的声音沙沙响。

学业上,季杭对孩子并不严厉,安淮的乖巧和自觉,很大部分都是父亲从小到大潜移默化,言传身教影响出来的。

刚上学才没几天,便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和习惯,学校留的作业基本都在回家前便能写完。吃过饭陪妹妹玩乐一会儿,自己睡前看会书写点字偶尔玩个游戏,生活过得极其有规律。

“哟,安淮来了呀!”

小家伙握着笔端抬起头来,露出灿烂的笑容。

“峰哥哥,月姐姐,江叔叔……”


晚查房一结束,办公室内便涌满了人,安淮一个一个打过招呼,又低下头和那磨人的奥数题作斗争,今天的题好像有些难了,就连门口家属响亮的问话声也无法打扰到小孩儿。

铅笔的尾端在肉嘟嘟的脸颊上戳出一个洞来,时不时在演算纸上画上两笔,就又碰到了瓶颈。

医生哥哥姐姐们分散在办公室的四周,对着自己的电脑敲打起来,似是约定俗成过一样,没有人会来打扰小孩儿写作业。

所以,安寄远一靠近,安淮便警觉得抬起了脑袋,“小叔。”

“嗯。”安寄远点点头,在小孩儿身边的位置坐下,扫了一眼他拢在小臂下的本子,道,“写完的先拿过来。”

“哦。”


兄弟二人在科室里,谁有空便会给安淮检查作业,季杭手术下迟了,安寄远便自然先替侄儿把关了。

小孩儿的字规规整整,一看便是从小盯出来的,语文的生词本写了满满两页,英语的句子翻译也没什么大问题,漏了一个复数,安寄远只用手指轻轻一点,小家伙便吐了吐舌头加了上去。

最后才看向他压在手下的数学习题册,五分钟了,还是停留在那道题上。

安寄远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右手习惯性地转着笔,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可安淮却被身侧斜斜瞟来的那道目光看得有些着急了,本就因为做不出题而挫败的耐心慢慢耗尽,铅笔在本子上写下几笔又狠狠擦去,反复几次,那空格处的纸张都被磨得只剩薄薄一层。


安寄远看着小家伙额头上都急出一层薄汗来了,伸出两只手指从脖颈儿后的衣领里探进他后背,果然,汗津津的衣服都湿了一层,“外套脱了,不知道热的吗?”

九月份的B市还算夏天,小孩子又比大人更怕热,安淮嘴里说着不热,却还是起身脱了校服的外套,就着自己胸前叠好,才又悄悄打量了小叔一眼。

安寄远顺手抖了抖小家伙贴在后背上的T恤,这次直接抽过他的练习册,“我先看其他的。”

幸好,耗着的那题是最后一道,安寄远拿过本子细细从头往下看,小学生的数学作业还不用他动笔演算,不多久便到了最后……经典的鸡兔同笼。

“这个,上次讲过吧。”


安寄远并不是一个严厉的小叔,跟侄子打闹起来经常没大没大,有时候需要季杭瞪起眼来,安淮才恋恋不舍从小叔背上翻下来,脸上却还是憋不住嬉笑。

可是,小叔是一个极其认真的人。偶尔看到自己笔迹潦草,便会默默拿过橡皮将那些看不入眼的字擦得干干净净还给自己;讲题的时候总耐心等着自己把分解步骤,一步一步记录下来;洗手没洗到规定时间就定然不会让自己离开;知道自己喜欢网球便整理了厚厚一叠初学者入门技巧……

安淮低下头,刚刚修剪平整的指甲抠着铅笔杆,小小的虎-牙噙着嘴唇,心虚着,“嗯。小叔好像讲过。”

“好像?”安寄远笑了,“就上周末的事。”

小孩儿蹭过去默默将本子又抽了回来,放在自己面前紧紧抿着嘴又看了遍题目。


从小便是好胜心很强的孩子,不管是游泳网球这种竞技类运动,还是参与逻辑运算或语言知识类课堂,总有着一股子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天然自带的争强好斗,和不知遗传自谁的倔强气性。

所以,安寄远根本不用多说,讲过的题还做不出,孩子本身就足够羞愧了。

“慢点想,不着急。”站起身来揉了揉孩子软绒绒的后脑勺,“你-爸还要有一会儿才能下来,吃过晚饭后小叔再来问你。”


安寄远刚刚走出办公室的大门,三两个相熟的住院医便围了过来。作为季主任的儿子,安淮大概最不缺的,就是家-庭-教-师了,只不过,水平有些参差不齐罢了。

“什么题不会呀?”

“嗯?这不是做得挺好的嘛。”

“哇,安淮你的字越来越好看了。”

“这个题……好熟悉啊。”

“那么简单,设xy啊!”

“你笨啊,小学生哪里学过什么xy!”

“那还能怎么做……诶?上网搜一下吧!”

安淮失落的小眼睛里瞬时闪过一抹光亮,可马上又被那稚嫩的理智强压了下去。


季杭从前给他布置作业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把答案撕下的,小孩儿从小便明白“不知为不知”的道理,更了解父亲绝不能忍受欺骗的原则,自然是不会轻易挑战。

可是……小叔明明讲过的题,怎么那么快就忘了,如果还不会,小叔会不会有些失望?

孩子毕竟是孩子。

“诶!找到了找到了……安淮快过来。”白大褂下的大男生坐在电脑前朝着小孩儿招手,“就是这个,你把数字改一下就好了。”

安淮紧抿着嘴唇眼神闪动着……我就看一眼,只要知道第一步,就可以想起来的,嗯,看一眼就好了!


“谢谢锋哥哥。”小家伙拿着本子和笔就跑了过来,手里的东西抱在胸前微微鞠躬。

“不客气,”男生推了推凳子,索性就托着安淮的腋窝将人抱了上来,“你坐着写,不着急啊。”

安淮将键盘往里边挪了挪,本子放在电脑屏幕前不多大的那块地上,抬头细细看了起来。

明明是很简单的题目,可这号称全网最全注解的站台竟是有些废话连篇,从题目的分型开始说起,如何理解考点又说了大半页,其中还掺杂了好多根本不认识的字。

眼看马上就要到关键处了,安淮的小手覆在鼠标上,滑动中间的转轮将网页往下拉,答案竟是又藏在另一个链接里,有些无奈地点了一下,网页加载的速度令人很是汗颜……

“安淮。”


无比熟悉的语调和发音方式让小孩儿的动作瞬间僵住了,带着五彩卡通图片的动-态-网页才逐渐在他视线里加载出来,可是安淮的视网膜上,却只有从电脑屏幕上映射出来的笔挺身姿。

季杭声音很沉,“你在做什么?”

小孩儿吓坏了,几乎是从凳子上摔下来的,绊到蹬腿便踉跄一下差点儿就要倒下去,幸好被眼明手快的季杭一把拽住。

只不过原本就蹙起的眉头更紧了,却还是弯腰替小家伙拍了拍裤子上蹭到的灰,“自己站好。”

安淮无措地噙着嘴唇,眼神徘徊在父亲藏蓝色的洗手服上,睫毛上下一挥动便是抑制不住的惶恐漫溢了出来,声音极小地叫了声,“爸爸……”


季杭往后退了一步,斜斜地靠在身后的会议桌上,定睛看了看电脑屏幕,又将视线挪回到孩子身上。

“那个,季主任。”年轻的住院医自季杭进门的那一刻便被这冷冽的气场怔住,原本嘈杂的办公室都静谧无声起来,直到这一刻才勉强吐出半句话来,“季主任,是我让小朋友查资料来着……”

淡淡一个不带分毫情绪的眼神扫过去,便宛如冰封的刀光冻住了男生到嘴边的话语,季杭再次朝安淮看去,“约法三章的时候,跟你说过什么?”

“对不起,爸爸……”孩子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大概是因为那么多相熟的哥哥姐姐们在,更觉得羞愧难当。

两只圆圆的耳朵红得像煮熟的河蚌壳。


季杭不动声色地敛起些气场,伸手呼噜了一下儿子的脑袋,语气没刚才那么硬了,“爸问的是什么?”

安淮这才鼓起勇气抬头去看了眼爸爸,脸色分明很冷,可脑袋上残留的温度却是真真切切的。

于是,复又垂下头,可怜兮兮地小声道,“爸爸说,办公室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随便碰,尤其是,电脑。”

“那个,季主任,是我——”

“是你太闲了。”季杭直接替人讲完了后半句话,“你手上最近的十份病历,整理好明天七点之前交到我办公室。”

还来不及等安淮品味那话中的意思,便听爸爸对着自己说,“书包理好,回家。”

——————

季主任的约法三章,还是很合理的嘛。


米酒蛋泥

安小淮和季爸爸【3-2】

季杭嘴角一抽,看着小家伙认真清澈的眸子,差点就破口笑了出来。在很多事情上,他是从小把安淮当作大人来对待的,不会编排类似“jing-cha-叔叔会把你抓起来”这样显然是吓唬孩子的谎言,不过“范-法”这个词,也太严重了一点。

清了清嗓子,看向安淮,“是规则。就像你玩游戏,有游戏规则一样,这个社会的运行,也有它的规则,你必须要遵守。哪怕是你左右仔细察看了,确定了不会有车,也不可以在没有人行道的马路中间横穿而过。”

说了那么久,小孩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但看到季杭严正的眸子,还是马上挺起胸来拉直腰板,“我知道了,爸爸。”

季杭往椅背上靠了下,指向对面书架,“去那儿拿本书过来。”他的语声还是淡淡的,但...

季杭嘴角一抽,看着小家伙认真清澈的眸子,差点就破口笑了出来。在很多事情上,他是从小把安淮当作大人来对待的,不会编排类似“jing-cha-叔叔会把你抓起来”这样显然是吓唬孩子的谎言,不过“范-法”这个词,也太严重了一点。

清了清嗓子,看向安淮,“是规则。就像你玩游戏,有游戏规则一样,这个社会的运行,也有它的规则,你必须要遵守。哪怕是你左右仔细察看了,确定了不会有车,也不可以在没有人行道的马路中间横穿而过。”

说了那么久,小孩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但看到季杭严正的眸子,还是马上挺起胸来拉直腰板,“我知道了,爸爸。”

季杭往椅背上靠了下,指向对面书架,“去那儿拿本书过来。”他的语声还是淡淡的,但是不知从哪里,就突然散开一股强劲的威慑力,能让不经世事的安淮在仿佛瞬间就明白,道理讲完了。

这样的认知让小孩迈不开步子,“爸——”


季杭见他不动,也只是看他,“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小家伙大概还以为,知道了就可以了,这事就过去了,于是脑袋点得特别卖力。

可季杭却分明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既然知错,爸爸罚你,应该不应该?”

安淮瞬间就蔫了,脑袋低低埋在胸前,小嘴憋得牢牢的,季杭这次终是没有再压着他回话。

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被家里人宠着惯着长大的,虽然一些能折she出原则和品质的事情上季杭抓得太严,但毕竟,在这样充满爱意和温暖的环境里,孩子是很自信的,而且,自信中又透着强大的底气和骄傲。

骄傲的小孩,一口气逼得太紧了,并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自家的孩子,本就是来日方长的。

于是,季杭只是沉默着看了眼挂钟,等着小家伙战钦钦地转身,才轻轻牵了下嘴角。


安淮走到书架边,一股不祥的预感在身体里游蹿。书架上都是厚厚的硬皮专业书,他下意识看向最上层那一栏,有一排看似矮小轻薄的软面抄。

有些犹豫地回头看了眼季杭,然后自己搬了椅子过来,脱下鞋踩上去,挑了一本两指厚作业本大小的书拿下来。

季杭的脸上还是淡淡的,他接过小孩双手递过来的书,用书脊往前面的空地上一指,“撑地上。”

心中早已盛满恐惧的安淮被父亲一句命令吓得彻底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害怕得两只小手在胸口不住摇摆,“爸,不要,不要——”

季杭眉眼一沉,“你要是敢哭出来,我就真打了。”


小孩儿是真的怕了,鼻子还在一抽一抽的,眼睛却是紧紧闭起来,就好像这样泪水便不会流出来了似的,一张稚嫩的小脸皱成一团。

“站回来。”

季杭的声音不响,却是盖过了绵绵的抽泣。

安淮的小心脏像是被人攥在手里似的,强压着心底的恐惧,向前挪着步子,他感觉到眼眶湿湿的,仍旧不敢睁开眼睛。小家伙不长的人生经历已经让他很明白,父亲既然开了这个口,就不会不作数。

季杭扶着小孩的肩膀站好,还是那样张剑拔背笔挺的站姿,“自己调整一下呼吸,眼睛睁开来看着我。”

安淮虽然害怕,可是他真的很相信爸爸呢,听话的大吸了两口气,小心翼翼睁开眼睑,睫毛根部果然湿了一片。

“乖乖完成惩-罚,爸今日不打你。”

安淮用确认的眼神仔仔细细看了季杭一会,歪着脑袋咬着嘴唇,明知道父亲从不会骗他,还是要问一句,“真的吗?”

季杭不置可否,再次点了点地面,“撑好。”

俯卧撑的动作,安淮是知道的。从前跟小叔闹脾气一拳打在他脸上的时候,爸爸也这么罚过他,他只记得挨完罚后从书房走到客厅那几步路都走了好久好久,站在小叔面前道歉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因为从未有过的酸胀而打颤,鞠躬还没到六十度,就扑通倒在了小叔怀里。

小家伙甩甩脑袋,想把不太美妙的回忆甩开,后脑勺上却被不轻不着拍了一下,“乱动什么。”

季杭蹲下身替儿子摆着姿势,“两臂与肩同宽,腿伸直,前脚掌着地,背脊和双腿呈直线,辟-股下去!”安淮的耳根刷的红了,像只匍匐在地的兔子。

而后,那本好不容易取下来的书,就被轻放在小孩儿的tun面上。呼吸一下就滞住了。

“十五分钟。书掉下来一次,加五分钟。”季杭道,“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受罚。”


从小擅长各项体育运动,对不熟悉的运动技能都信手拈来而被教练夸赞有天赋的安淮,其实从来没有那么怀疑过自己的体力。

开始的两三分钟,学会了克服恐惧的小孩还撑得稳稳,两条胳膊打得笔直,双腿也一动不动地扎在地上。即使看不见,他也能感受到身边季杭毫无保留的目光直视着自己,第yi次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可是,孩子毕竟是孩子,即使偶尔早上和季杭慢跑一阵,或者同小叔打打球疯玩不已,肌肉力量还是十分有限的。五分钟一过,辟-股上的书就开始颤颤巍巍,小幅度摇晃起来。

“撑稳。”季杭好心提醒着,“还有八分钟。”

却不料这句话正戳在了小孩焦灼的心上。书本掉下来要加罚,可眼看时间才过了不到一半,却感觉都已经一个世纪了,体力在慢慢消耗殆尽,根本就没办法控制颤抖的身子。

绝望的无助感将安淮心头的焦乱衬得愈发不安,额头上铺着的汗水已经开始往地上砸,双臂的抖动也越来越明显。

就是想爸爸啊,都三天没见到爸爸了,那干嘛要把车停在马路对面嘛……于是,带着些委屈的抽泣声也从紧咬着的牙缝后边滋滋溢出。



米酒蛋泥

安小淮和季爸爸【3-1】

家里的书房很宽大,格局同他从前的房子也差不多,只是因为席鹤经常在家办工的原因,成九十度角的那面墙前,也有一套一模一样的书桌书架。

角落里放了舒适而温馨的双人沙发,从前是季杭和席鹤看闲书的地方,自从有了安淮,那便成了儿子专署的位置。

小孩总是喜欢在爸爸工作的时候安安静静捧着书坐在他边上,偶尔看到有趣的地方,肆无忌惮chi着脚跑过去打断季杭的思绪,分享自己的喜悦。

只是此刻,已经学会了看眼色的安淮并没有舒舒服服盘腿坐到沙发上,而是站在了书房正中,那一大块足有五米宽的正方形空地上。


季杭并没有夸赞安淮的自觉,顺手拉了把椅子坐到小家伙对面。

刚刚还站得笔挺坦然的安淮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向来...

家里的书房很宽大,格局同他从前的房子也差不多,只是因为席鹤经常在家办工的原因,成九十度角的那面墙前,也有一套一模一样的书桌书架。

角落里放了舒适而温馨的双人沙发,从前是季杭和席鹤看闲书的地方,自从有了安淮,那便成了儿子专署的位置。

小孩总是喜欢在爸爸工作的时候安安静静捧着书坐在他边上,偶尔看到有趣的地方,肆无忌惮chi着脚跑过去打断季杭的思绪,分享自己的喜悦。

只是此刻,已经学会了看眼色的安淮并没有舒舒服服盘腿坐到沙发上,而是站在了书房正中,那一大块足有五米宽的正方形空地上。


季杭并没有夸赞安淮的自觉,顺手拉了把椅子坐到小家伙对面。

刚刚还站得笔挺坦然的安淮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向来不懂得也不习惯在父亲面前隐藏情绪的孩子,满脸都写着畏怯。两只手不自觉搅到了背后,软嫩轻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唇上铺满了好看的褶皱。

“怕我?”季杭往前坐了坐,并没有靠语气或者眼神增加压po感,但仅仅是这一米远的微妙距离,就足够让安淮喉头发紧,头皮酥麻。

小孩儿埋着脑袋,小臂贴着后背,上下左右蹭着,他还记得爸爸跟他讲过,一定要回话的,“唔,有点。”


有分寸的畏惧,是教育的催化剂。季杭微微点头,没什么表情,打量的目光却看得小家伙心跳加速,“我教过你怎么站吗?”

安淮的两条手臂“蹭”地绕到身侧贴住裤缝,一动都不敢动了。

季杭又往前坐了些,伸手掰了掰他小小软软的肩膀,张剑拔背的,继而摆正儿子的脑袋,那闪躲的目光不得不对上季杭平静的眸子,“怕我,没关系。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有些行为并没有那么妥当的,我需要一样一样去纠正,有时可能会用到一些比较激烈的手段,引导你,教育你,甚至惩-罚你,你会害怕,我可以理解。但这都是作为爸爸的责任,我必须要执行――”


看着那小小眼眸里明明漫溢着委屈,又不敢移开视线的怯惧,季杭突然就笑了,“知道责任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安淮怵怵点头。

“什么意思?”

小家伙的声音,因为胆怯,显得更加软糯了,“就是,应该要做的事情。就比如――”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比如妈妈让我照顾妹妹的时候,我得要看着她,不能让她摔跤。”

“对。”季杭笑得很舒服,散着不带分毫压po气息的纯粹的暖意,伸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

手心一湿,原来竟是吓出了一头的冷汗。


“你可以害怕,或许是因为不想被惩-罚,或许你不愿爸爸生气,也可能只是知道自己做错了,”季杭的语气太过笃定,“但是,你要永远记得,爸爸和妈妈绝不会伤害你。我们希望你将来成为一个有能力和这个世界平和相处的人,能过上自得舒适的生活,并且不会对自己失望,因为爱你,也有责任教养你,所以需要规范你的行为,为了将来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能凭借自己的人格和能力,过得很好。”

那么长篇大论的讲道理,季杭特地说得很慢,又顿了一会,静静地注视着安淮眼里的畏惧渐渐被一种面对至亲至信时的安心和踏实所取代,又问,“有听不懂的地方吗?”


安淮微缩着脖子,咬着嘴唇摇摇头,两只大耳朵在微凉的空气里扇了扇。

季杭的眼神却突然冷了,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噔”的弹了一下,“用说的。”

一块小小的红印瞬间就浮了出来,小眉毛一皱,安淮下意识就要用手去摸,却在离开脑门还差十厘米的地方,被季杭握住了手腕,生生又给他放回了身侧。

“站好,”季杭肃声,“不许摸。”

小孩儿嘴唇一憋,两颊渐渐鼓了起来,须臾间眼里就蓄起了一汪水潭。季杭的脸色又沉了些,没有惯他,伸手又在同样的地方弹了一记,疼得安淮止不住破口shen-yin,“唔。”

季杭蹙了眉,“不想挨-打的话,就憋住了。”


安淮还就真的没哭,只是忙着从鼻子里一抽一抽地吸气。季杭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凝视着小家伙皱起的鼻子,等他呼吸一点一点平顺下来。

才开口,“现在,我们来谈一谈你乱穿马路的事情。”

季杭看孩子害怕得不由缩起脑袋,连看他的眼神都露着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都揪了起来,但还是狠下心板起脸,“爸说过为什么不可以乱穿马路吗?”

“因为,”安淮低着头,声音像是被车轮辗过似的扁扁的,却依旧吐字清晰,“因为危险,可能会被车撞。”

季杭的眼神直勾勾的,“别人都穿了,没被车撞,是不是代表你也可以这么做?”

小孩的下巴都抵在锁骨这里,摇头喃喃道,“不是。”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父亲的回应,抬起头对上季杭幽深的眸子,惶惶然地补充道,“因为,因为会有万一……”

“因为会有万一,你的小命就一条,不能用来做du-注。”季杭耐心地帮他做补充,“对不对?”

安淮赶紧点头,“是。”


“还记得爸跟你说过,什么事情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吗?”

还是小小声,点头,“记得的。”

季杭正色面对安淮的样子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爸再说一遍,安全是底线,任何原因都不许你妥协自己的安全。”

小家伙吓了一跳,连忙说,“淮儿知道了。”

“嗯。这是其一,还有一点。”季杭的语气平和又坚定,理性又客观,没有一点训斥的意味在里头。

“还有,就是――”安淮的眼神晃了晃,仿佛是在自己并不怎么丰富的词库里搜索着措辞,“就是,范-法。”


米酒蛋泥

安小淮和季爸爸【2】

挨训的当晚,小安淮认认真真地写完了功课,拿去给季杭看的时候都没有蹭地跳在爸爸腿上了,一副安安静静恭临训示,却究竟是孩子气地转着乌黑的眼珠偷偷打量父亲神情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小版的小叔。

季杭并不喜欢摆起权威的父亲架子为难他,可仍旧好声好气地提醒了一句,“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你自己心里都知道,爸不想整天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教训你,知道了吗?”

小家伙嘟着嘴点点头,席鹤披着厚厚的毛巾浴袍从浴室里出来看了眼儿子那颗毛茸茸垂在胸前的脑袋也没说什么,安淮的声音糯糯的,“妈妈。”

毕竟是孩子,声音里的委屈都懒得遮掩。

季杭从宽大的书桌后面走出来,看都没看安淮一眼就去柜子里拿了吹风机,兀自走到在沙发上坐...

挨训的当晚,小安淮认认真真地写完了功课,拿去给季杭看的时候都没有蹭地跳在爸爸腿上了,一副安安静静恭临训示,却究竟是孩子气地转着乌黑的眼珠偷偷打量父亲神情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小版的小叔。

季杭并不喜欢摆起权威的父亲架子为难他,可仍旧好声好气地提醒了一句,“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你自己心里都知道,爸不想整天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教训你,知道了吗?”

小家伙嘟着嘴点点头,席鹤披着厚厚的毛巾浴袍从浴室里出来看了眼儿子那颗毛茸茸垂在胸前的脑袋也没说什么,安淮的声音糯糯的,“妈妈。”

毕竟是孩子,声音里的委屈都懒得遮掩。

季杭从宽大的书桌后面走出来,看都没看安淮一眼就去柜子里拿了吹风机,兀自走到在沙发上坐下的席鹤身后,这才对儿子道,“去吧。”

于是,平时爱玩的平板游戏也没有碰,洗澡更不用妈妈催着赶着里,心里抱怨着爸爸今天都没揉自己头发的安淮,乖乖在房间里看了会书就裹着被子睡觉了。

 

挨训的第二天早上,小家伙由着闹钟声六点半准时起床,耷拉着脑袋去父母的房间问早安,刚好碰上已经跑完步的季杭洗完澡出来,于是便惦起小脚丫从架子上取了爸爸擦头发的毛巾递过去,回身又是小跑着去床边帮着席鹤叠被子的,跟妈妈聊天还是很让人愉悦的,可那带着点精怪的小眼神还是不住要往这边正在给妹妹冲奶粉的爸爸看去。

季杭看在眼里,并没有对这超乎寻常的乖巧做出点评,安安静静吃完早饭,由大儿子送着出门,只是在安淮小声嘀咕了一句早点回来的时候,才伸手揉了一把这个小家伙的脑袋,心里早就忍不住想笑了,却只是道,“头发该剪了。”


挨训过后的这一周里,安淮都很乖,学着颜哥哥那样,时不时会帮爸爸妈妈做点家务事,搬着小板凳站在水槽边洗碗,主动跟妈妈学着叠衣服。每天做完了功课,也总是不用爸爸来找便自己就拿去给季杭检查了。

这样一直持续到季杭再一次轮休的那天,早饭时听见席鹤盯着安淮起床洗漱那隐隐带着无奈的口气,才在心里摇摇头,一周,可能也就是极限了。


季杭是真的不愿意太约束苛责孩子,他希望安淮能够健康快乐的成长,拥有正直善良的独立人格,积极向上的人生观,大气谦和的世界观,成绩可以不要太好,也不用有什么理想抱负,甚至有棱有角一些都没关系。

他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理解,宽容,尊重儿子的父亲,希望父子之间不要有太大的鸿沟,至少成为一个儿子愿意交付信任的角色,并且时时刻刻让他知道,自己是爱他的。

是以,对徒弟对弟弟都狠得下心的季杭,在儿子六岁之前,还真的没有对他动过手。

平时同安淮玩闹的时候也勾肩搭背打成一片的,男孩子调皮捣蛋是天性,季杭并不愿意他小小年纪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偶尔犯个小错,也都是耐下心来循循善诱地讲道理,惩罚措施也会有,可不过是罚做家务罚写字罚站。

至多也就是有一次闹起脾气来用小拳头挥了他小叔两下,被季杭罚俯卧撑撑在地上撑了二十分钟,小小的身躯撑得摇摇晃晃的,汗水混合委屈的泪水在地上汪了一大滩。

可是,最近这些日子,季杭渐渐意识到,儿子长大了,这个世界的有些规则,可能也并不是他好言好语说道理就能讲通了的,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天真了。


安淮上小学了。

时间飞逝这个词早已不是字典上冷冰冰的几行释义了,最近几年的日子过得太快,甚至有些匆忙。虽然季杭尽力想要诠释一个好父亲,但由于职业属性的关系,真正能陪伴儿子的时间,还是不够多。

班级有家长微信群,班主任也在其中,必要时会随时更新一些孩子们的动态,也会叮嘱平时上学的注意事情,望家长配合。季杭平时忙起来有时候一天都没时间看手机,但是儿子开学的前几天里,却总是会隔几个小时就特地去翻看有没有老师的更新。


小孩儿上学的状态很好,也没有露出一点点厌学的情绪来,本身就是开朗外向的性格,在幼儿园的时候善于交际,没几天,就已经能掰开手指跟季杭数自己交了几个朋友了。

前一个星期,季杭总尽量早些下班,听安淮讲讲学校里发生的新鲜事,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强大到有些压抑的责任感使季杭并不允许自己因为任何事情影响工作状态,于是,给了安淮一阵子适应期后便不再刻意去调整排班,只是在那些回不了家的夜晚也一定会打电话回去,趁儿子睡觉前跟他聊上十几分钟。

这天下午,倒是刚好有给本科生的讲座,结束之后回科室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危重患者,吩咐了安寄远之后便掐着时间去接儿子放学。


小家伙一出校门就立刻看见马路对面斜靠着车门的季杭,激动得两手一撒小腿一迈就要横穿马路冲过来,却被季杭突然冷咧下来的眼神吓得止住了脚步。

在爸爸的手势示意下才耸耸肩跑去三十米开外的人行道绕过来,只不过到了季杭这一边之后,便怎么样也无法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开玩笑,都三天没见到爸爸了呢,驮着小书包便一路快跑到季杭跟前,一个鱼跃就钩上了季杭的脖子,树袋熊似的挂在人身上。

“爸爸!”


季杭托住儿子的屁股,被猝不及防的重量压得连声音闷闷的,“重死了,你是不是又胖了?”

“哈哈,”安淮朗朗笑了两声,把下巴牢牢搁在季杭肩膀上,非但没有想要下来,反而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是书包重。”

“多大的人了,还那么黏。”

一边嗔笑着,一边弯腰把儿子放下来,小孩两条不安分的腿下意识动了两下,无意就把季杭笔挺的黑色西裤踢脏了,季杭倒是不在意,只是替人打开了后边的车门,看安淮跳上了车才走去驾驶座。

隔绝了嘈杂的沿街环境,密闭的空间忽然安静下来,季杭发动汽车开了空调,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等了一会,才从后视镜里望过去,“刚刚如果不是我制止你,你就准备横穿马路跑过来了?”

安淮正忙着系安全带,听见爸爸询问的语气,明明好像也没有很严厉的样子,可不知怎么小手都不利索了,也不敢抬头,只好装作弯腰摆弄安全带扣子,嘴里慌慌忙忙吱唔着,“啊?没啊……”

季杭的眉头轻轻一蹙,“大人问话,坐直了好好回答。”

安淮嘟着嘴怯怯望了一眼镜子里那副沉静的眼眸,“哦。”

“过马路要走人行道,几岁开始就一直强调的事情,都上小学了还在犯?”

小孩低着头,两只小手揉搓着肚子前校服的衣摆,小声嘀咕,“可是大家都这么走啊……”

季杭又看了他一眼,手搁在方向盘上,状似平和的语气却里散出浓浓的压迫感,“你穿过几次?”

车门的隔音效果绝佳,那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的声音填满了安淮的耳道,攥在手里衣服被他捏出了团团皱褶,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在等你回话,安淮。”

这么叫他名字总是带着某种不好的预示的,畏怯顺着空调吹出的凉风钻进小孩儿的衣领,安淮不禁缩了缩脖子,“两,三次……”

季杭转过身子来望着他,拍拍儿子的大腿示意他抬头看自己,然后用很沉很重的声音道,“我不希望你骗我,信任只有一次机会——到底几次?”

那双清澈眼眸里的怯意,好像随着上下眼脸的开阖就要溢出来,化在他比平日里又白了几分的脸蛋上,“……三次。”

季杭没再说话,回过身子左右看了看路况,松手刹,换挡,转向灯哒哒响了两下,一脚油门就驶入了车流。


回家的路不长,哪怕是下班高峰也还是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可车内的气氛实在太压抑,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这让从小并没有见识过季杭强大气场的安淮很是不习惯。

进了家门,安楠还是蹒跚着步子出来迎接,不知什么时候,哥哥已经比季杭这个父亲更加受欢迎,两人一同回家的时候总是季杭被忽略,妹妹会毫不犹豫地冲向安淮的怀抱,挂在哥哥脖子上,就向刚才安淮抱季杭一样。

只是今天,安楠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应,一把抱住哥哥的大腿之后,哥哥也并没有弯下腰来将她抱起,只是两手紧紧攥着书包肩带,呆呆站在原地觑向季杭的背影。


季杭回过头来一指,“去跟妈妈打招呼,然后来书房找我。”说完便不再看他一眼,自己回房间洗手换了家居服。

进到厨房的时候,席鹤正在灶台边煎豆腐。

“今天那么早啊。”

“嗯。今天小远下午没手术,有什么事他能处理。”季杭看了眼油锅,“不是跟你说,少做这种油烟气味太重的菜吗,吸入太多了对身体不好。”

席鹤嗔他,“你手术室里电切的气味也没好到哪里去。”

季杭诧异,“这你都知道?”

“就只能你看我的案子,不能我看你的论文?”

席鹤嘴上虽不服输,可对于日常念叨这些小事的季杭,带着些细枝末节的关心,她还是很受用的。

手肘捅了一下季杭的胳膊,嘴里却只是问着,“儿子怎么了?”


季杭笑,自己拿杯子倒了水,倚靠在柜面边上,侧脸看着席鹤,“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席鹤给煎得金灿灿的豆腐块翻面,平底锅里冒着滋滋的热气,“在学校犯事了?”做妈妈的一点都不奇怪,自家儿子这跳脱的性格,迟早的事。

“没有。”季杭低头看着水杯,“乱穿马路,被我说了。”

“哦,”席鹤撇了撇嘴,“是不好。”

季杭喝了口水,探头过去看着妻子,笑问,“我要是揍他,你同不同意?”

席鹤这次并没有立刻回答,一边看着锅里的豆腐一边沉思了一会,语气里也褪去了刚才玩笑的意味,“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相信你的判断。”

季杭笑了笑,放下杯子,“我去看看他。”

————

季杭会揍安小淮同学吗?


米酒蛋泥

安小淮和季爸爸【1】

“哗啦——咳咳咳!”

俱乐部虽比公众泳池要宽敞得多,但这酷暑盛夏的,特地前来寻找清凉的仍旧比比皆是。

角落里的男孩从水里探出脑袋,刘海歪歪地贴在额头上,呼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睁眼寻找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爸!”男孩迈着步子像泳池边缘走去,颇有几分讨伐的意味,“你有没有看我游呀?”


季杭斜斜地靠在泳池边,两只手肘曲向后撑在岸上。线条分明的肌肉分区,和英气十足的面庞让人不禁怀疑这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男孩这一声“爸”显然瞬间赶走了方才留恋在他身上的几束别具意味的目光。

“有啊,怎么没有,”季杭笑着招呼儿子到身边来,伸手替他捋齐额头的碎发,“游得可好了。”

男孩叫安淮,马上...


“哗啦——咳咳咳!”

俱乐部虽比公众泳池要宽敞得多,但这酷暑盛夏的,特地前来寻找清凉的仍旧比比皆是。

角落里的男孩从水里探出脑袋,刘海歪歪地贴在额头上,呼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睁眼寻找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爸!”男孩迈着步子像泳池边缘走去,颇有几分讨伐的意味,“你有没有看我游呀?”


季杭斜斜地靠在泳池边,两只手肘曲向后撑在岸上。线条分明的肌肉分区,和英气十足的面庞让人不禁怀疑这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男孩这一声“爸”显然瞬间赶走了方才留恋在他身上的几束别具意味的目光。

“有啊,怎么没有,”季杭笑着招呼儿子到身边来,伸手替他捋齐额头的碎发,“游得可好了。”

男孩叫安淮,马上九月份就要上小学一年级了,遗传了妈妈水灵圆鼓的大眼睛和爸爸高挺英俊的鼻梁,两扇大而圆的耳朵倒是有几分像他叔叔。


“真的?”安淮向季杭投去怀疑的目光,微嘟起嘴,“那爸说,我刚刚游的是什么泳姿?”

季杭伸出食指挠了挠鼻尖的水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蛙泳。”

“不对!”安淮气得小脸红扑扑的,鼓起脸顺手就泄气般得拍在了季杭胸前那道隐隐约约的伤疤上,“是仰泳!爸根本就没看我!”

难得休息日还不能睡饱觉,一大早安抚了小女儿又带大儿子出来游泳的季杭是真的有些无奈。这些年陪着儿子的运动量简直比他从前每周坚持去三次健身房的运动量都要大,偏偏安淮还是个特别活跃精力十足的孩子,自儿子两三岁的时候,季杭每逢轮休的日子,就必定要陪安淮干点什么,拼模型看电影这些静态的活动倒还好,轮到打球游泳这些,陪他个两轮就不禁开始体力不支的犯困,通常都尽量把安寄远叫上,然而两人要同时休息的几率实在是不大。


季杭抑制住自己打哈欠的冲动,不好意思地对安淮笑,“爸不好,爸保证一会儿肯定看你游。”

气鼓鼓的安淮对着季杭眨巴了几下眼睛,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想了半天,小手又不满地朝季杭胸前挥去,“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季杭被儿子拍了一下,突然弯腰捂住了胸口,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来,“哎哟,痛,好痛啊……”

不经世事的小娃娃哪里经得起这么吓,猛地上前扶住季杭的胳膊,一脸焦急得从下往上探寻父亲的脸色,“爸,爸你还好吗?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

说到后边竟也带了呜咽。


季杭见小家伙竟当了真,歉意也是一片赤诚的,突然就装不下去了,右手胳膊一把勾住安淮的脖子,将一颗湿漉漉的小脑袋环在胸口。

威胁道,“还打我?”

这才意识到被骗了的安淮有些生气,“哼!”

季杭反手用指腹挠起儿子的胳肢窝,一阵咯咯咯大鹅般的笑声配合着安淮不住扭动的身躯,“哈哈哈,痒!痒!爸别,哈哈哈哈——”

“错没错?”

“我错了哈哈哈哈哈哈!”

……


安淮的童年很幸福,充满愉悦和欢笑。即使在每个孩子都压力巨大的当今,他依然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虽然季杭也会教他读书写字念英文,虽然这些比打球游泳要枯燥很多,但是只要父亲陪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很满足。

只不过偶尔,时间长了,人总会有惰性,更别说孩子了。

“爸,我今天能不能练字了,”安淮坐在后座看向后视镜里季杭的半张脸,“手好酸啊。”

季杭笑着回了他一个很是温柔的眼神,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不行。”

安淮撇了撇嘴,他知道,虽然季杭很少对他疾言厉色,但是,爸爸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嗯,原则是什么意思来着?


精力耗尽的安淮在车上补了一觉,一进家门又是生龙活虎,特别是看着摇摇晃晃踏着小步子向他跑来的安楠,更是激动地一把抱了上去,“楠楠想不想哥哥呀?”

两岁的安楠还不太会说话,只是将自己埋在安淮的怀里点了点头,“唔——”

季杭走上来拍了一把儿子的后脑勺,“去洗了手换好衣服再抱妹妹。”

小家伙转头冲爸爸嘻嘻笑了笑,咧开嘴道,“这就去!”

季杭顺手讲依然挣扎着要哥哥的安楠抱起来放到客厅搭起的围栏里,自己转身进了厨房帮正在准备晚饭的妻子。


“今天楠楠午睡都睡不好,吵着要哥哥。”见季杭进来了,席鹤让出水槽的位置让他洗手。

季杭看着穿戴围裙的妻子,弯了弯眼睫,“你辛苦了,还要哄孩子。”

席鹤瞪了他一眼,“少来这套,晚上你哄!”

“没问题。”

手肘又捅了捅男人,“走开,别妨碍我干活。”

季杭撑着台面故意凑近了去看妻子,席鹤是典型的江南地区女子,静的时候优雅娴静,开起玩笑来俏皮活泼,仔细看的话,清透的眼底还有几缕倔强的波纹。


季杭还是笑,“你嘟嘴的样子,跟儿子一摸一样啊。”

“少来,”席鹤择着手里的茼蒿,“你儿子才不愿意像我,中午还因为一碗面跟我闹脾气。”

“怎么了?”季杭在水槽里洗起番茄来。

“他没跟你说?”席鹤扭头看人,“他中午都没吃,说我做得没有硕叔叔做的好吃。”

季杭倒不是觉得儿子饿一顿饭有什么问题,但是这种挑食又不珍惜别人劳动成果的问题,还真是让他不禁皱眉,“惯的他。面呢?”

“我下午喂流浪猫去了。”


季杭说,“以后这顿不吃就留着给他下一顿吃,再不吃就还是下一顿吃,没有其他的。”

席鹤像是看怪物似的看他,“你儿子这性子,还真能连着几顿不吃,你舍得?”

季杭往厨房外探了探头,看到换了衣服的安淮已经在陪妹妹玩了,坐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一边看动画片一边研究着玩具。

“这有什么不舍得的。”

席鹤啧了一声,没说话。


季杭很想和儿子成为朋友,他也努力向着那个方向前进,从小懂得陪伴的力量大于任何物质上的给予,再忙再累都会抽出时间来陪儿子。

安淮也算是同龄人中够懂事的了,特别是有了妹妹之后,季杭便更觉得自己亏欠于大儿子,于是,很少有对儿子疾言厉色的时候,更别说动手了。

说来也是好笑,揍弟弟揍徒弟一点儿不心软的季杭,竟是从小没打过安淮。至多也就是把人拉到墙角罚站,或者用手指弹一记小孩的额头以示警戒。

这样的相处模式,优势是十分明显的,安淮和季杭几乎没有隔阂,儿子什么事都会和季杭讲,幼儿园里碰到的朋友,老师,发生了什么事,应该如何处置,但缺点也一样不容忽视,太易恃宠生娇。


特别是季杭最近觉得,安淮开始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也会在心里小小盘算一把了。

夫妻两人一块儿准备,晚饭很快就上桌了,季杭往外端菜的时候看到安淮还在同楠楠一块儿看电视,脸色略略沉了些,只叫人洗手吃饭。

“安淮,你坐那儿。”

客厅和饭厅是连在一块儿的,安淮常坐的那个位置,刚好可以斜着看到客厅的电视,而季杭刚刚指的那个椅子,则是背对电视的。


“为什么呀,”男孩抬头看着脸上阴阴沉沉的季杭,声音不怎么有底气,“我一直都是坐那儿的。”

季杭没看他,只是将女儿抱进了儿童座椅,好脾气地给了选择,“可以。那去把电视关了。”

“可是……我动画片还没看完。”小家伙站在原地没动,小手捏着衣服边。

季杭这次连开口都懒得了,直接去厨房盛了饭出来,却唯独没有拿安淮的碗筷,回来的时候顺手捡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餐桌上的席鹤一边替女儿系上围脖,一边向安淮使眼色示意他坐下。男孩似是感受到了父亲不同寻常的气场,赶紧挨着凳子坐到自己座位上。

屁股还没坐热。

“起来。”

季杭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那双大眼睛向上看了看父亲的神情,有些恋恋不舍地站起了身子。

季杭旁边的椅子坐下,拽着小家伙的胳膊把他拉到跟前,语气还是极具耐心,“我有没有说过,吃饭前要帮着盛饭摆碗筷?”

那两只软呼呼小手放在身前搅动着衣服边儿,男孩儿点了点头。

季杭皱眉,“安淮,爸爸跟你说话,开口回答是基本的尊重。”

“说过。”委委屈屈的两个字,低着头压着声音。

季杭虽然并不怎么满意小孩的态度,但也不愿在吃饭的时候太凶着儿子,只是继续道,“那爸爸跟你说去关电视,你有听见吗?”

还是小小的,“听见了的。”

季杭点头,“以后我的话只说一遍,做不到,我会惩罚你,明白吗?”

小小的安淮被爸爸这句话吓得小眼珠子左右不停晃动,眨眼的频率也快了许多,扁扁嘴道,“爸爸。”

“暂时就这两件事,”季杭用手一指背后的白墙,“自己看着时间,站十分钟。到了就去拿碗筷过来吃饭。”


今天的饭桌氛围格外压抑,季杭不开口说话,席鹤偶尔开启话题,得到的也只是简短的回答,安淮很少见到这样的爸爸,显然是有些被吓到了,便只埋头顾着与自己碗里的饭菜做斗争。

吃过饭,季杭帮着席鹤收拾了桌子从厨房出来,就把儿子叫到了房间。

“把你今天做的功课拿出来。”季杭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

“我……还没做。”

小孩儿贴着桌子站,只是与父亲一米开外的距离,便觉得喘不过气来。

季杭在胸前环抱着双臂,足足看了他有一分钟,面色沉静不苟言笑的样子是真的吓到安淮了。

“我有没有说过,放假的时候,每天给你留的功课要在晚饭前做完?”

季杭确实说过,但是那大概也是有一年前了,而这一年之间,他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安淮大多数时候都能自觉地趁早写完作业,这样玩的时候也舒心,但是难免有惰性战胜理智的时候,毕竟是六岁的男孩子,玩心不重反倒需要令人担心的年纪。季杭有时候就算知道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跟他计较过。


“安淮,”季杭的脸色又沉了沉,“回话。”

小孩儿硬着头皮开口,竟是染了哭腔,“说过——”

他是真的怕死了。

爸爸从来都是好说话又随性的家长,记得当时幼儿园里大家轮流讲“我的爸爸”,大多数小朋友都说爸爸会打人,可是安淮就特别骄傲,说自己爸爸从来不打人,而且能像朋友似的同他勾肩搭背,打闹嬉戏。

可是今天的季杭有些不一样,明明也没有疾言厉色地凶他,但是小孩儿就是觉得喘不过气来,压得他胸口闷闷的,好想哇的一声哭出来。

但是,他知道,父亲最不喜欢他哭了。


“既然说过,没有做到,是不是你的错?”

心底不由慌张起来,两只小手又开始搅衣服的边角,小孩儿有些不甘心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下午游泳回来太累了想跟妹妹玩一会就过了时间……”

季杭将他两只小手掰开,握着他的手腕贴到大腿两侧,拉的直直的,“我问,是不是你的错?”

“是,”被禁锢住双手却没能按耐下他的不安,小孩儿明显是被父亲的举动吓了一跳,“是错,是我错。”

“嗯,男孩子要勇于承认错误。”季杭先肯定地点点头,又问,“中午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还有没有犯错?”

“没有!”小孩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眼眶跟着就红了。

季杭松开了他的手,注视着安淮的眼神从容淡然,语气认真,“你仔细想想。我这么问了,肯定是有的。想好了叫我。”

说完,季杭变转身面对他的书桌,随手抽了一本他桌上的字帖来看,还没看两页,安淮就忍不住了。

“爸……”

季杭转过头来看他,“想到了?”

“嗯,”安淮小声呢喃着,“我没吃午饭。”

“为什么不吃?”

安淮把头埋得很低,“因为我觉得,妈妈做的面没有乔叔叔做的好吃。”

季杭把人拉得更近了一些,声音里充满了耐心,“你昨天画的游乐园的画,拿给妈妈看,妈妈有没有夸你?”

“有。”安淮有些疑惑为什么父亲突然提起这个。

“那如果妈妈说,她觉得别的小朋友画的更好,看都不看一眼,你会不会难过?”

安淮认真想了想,“会的。”

季杭还是拉着他的胳膊,“同样的道理,你说妈妈做的不好吃,一点都不碰,你想过妈妈的感受吗?安淮,我早都说过不准挑食了的吧,有些东西,生姜大蒜口味太重你现在不爱吃我不逼你,大家也都可以迁就你,但是妈妈就着你的口味煮的面不吃,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今天跟你说过道理了,下次再犯这种错,自己来请罚,明白吗?”

安淮的小脸煞白煞白的,扑闪着眼睛显然是没能完全消化父亲的话,却还是迫于拿强大的气场道,“我知道了。”

“嗯,”季杭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会跟妈妈去道歉,然后回来把功课做了。”

见父亲脸上挂了几分笑意的安淮心情微微松了松,点头答应了。


季杭一把把人拉过来让他靠着自己倚在膝盖上,手臂环着小孩的身子,“爸跟你讲过的事情,要记住。爸也不想凶你。”

小家伙忍了半天的委屈劲儿被季杭这柔声细语的一句话一下炸了出来,眼眶又红了一圈。

“你是大孩子了,爸觉得你能够听懂我的要求,不需要用太激烈的手段。”季杭低着头在儿子耳边用低沉安稳的声音道,“安淮,你马上就要上小学了,这些基本的规则意识都要开始培养起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做之前都要想一想,等到我给你指出来,就已经晚了。“

小孩儿抬头看着季杭,憋了半天,还是把藏在心底的那句话问了出来,“爸,我要是犯错,你会打我吗?”

季杭差点就笑了出来,右手食指刮了一下儿子的鼻梁,“你乖乖的,爸尽量不打你。”

后来很久的时间里,安淮都对“尽量”这个词,有很大的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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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量这个词的释义,还是要问你小叔。

米酒蛋泥

《山川》第六章

杜见并没有善罢甘休。


那天被杨大山在操场上的训斥和巴掌公开处刑后,杜家小少爷面子上挂不住了。

况且,他丢的钱就是没找到,这杨小川拖欠学杂费个把月了,怎么偏偏赶着他丢钱之后,就交上了呢?

屁大的孩子,觉得自己的逻辑天衣无缝——肯定是他偷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杨小川就是欺负惯了的。几天不去闹他,心上像长了癣似的痒痒。

杜见找到高年级的小伙伴,稍稍打赏几分好处,小伙伴就向他引荐了华凡荣。人称花哥。


哦,原来是杜家小少爷有事相托啊,好办。


山川市在当年就是个小三线城市,扫黄打黑的势头还没来得浸润,就被蓬勃发展的经济趋势掀得不见踪影。

毕竟,经济才是命脉,旁枝势...



杜见并没有善罢甘休。


那天被杨大山在操场上的训斥和巴掌公开处刑后,杜家小少爷面子上挂不住了。

况且,他丢的钱就是没找到,这杨小川拖欠学杂费个把月了,怎么偏偏赶着他丢钱之后,就交上了呢?

屁大的孩子,觉得自己的逻辑天衣无缝——肯定是他偷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杨小川就是欺负惯了的。几天不去闹他,心上像长了癣似的痒痒。

杜见找到高年级的小伙伴,稍稍打赏几分好处,小伙伴就向他引荐了华凡荣。人称花哥。


哦,原来是杜家小少爷有事相托啊,好办。


山川市在当年就是个小三线城市,扫黄打黑的势头还没来得浸润,就被蓬勃发展的经济趋势掀得不见踪影。

毕竟,经济才是命脉,旁枝势力若能为主干提供养分,歪门邪道又怎么样,谁在乎。


要说这花哥,大概也不算什么大头目,可个性如其名好,成天身穿五颜六色的花衬衫招摇过市,便难免深入人心。


杨小川当然不知道什么花哥花蛤,他从来就是一乖学生,乖巧里带着几分他哥最为厌恶的懦弱。

可是,杨大山十几岁接触社会,在那个隔三差五就有人丢孩子的年代,想要生存下去,这山川市如藤树根般盘踞在阴影下的庞杂利益链,他便不能毫不知晓了。


是以,当杨大山看到,自家孩子背着个书包跟在华凡荣和杜见后头,亦步亦趋向着车行走来时,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杨大山放下手里的机油,沉脸就骂,“杨小川你给我滚过来!”

那声音害怕极了,“哥——”

他的拉长音并没能说完,身穿向日葵大花衬衫的华凡荣一个转身就抓起了孩子的头发,拎着杨小川的脑袋,左右开弓,响亮的两记巴掌,“让你说话了吗!”


“你他妈找事呢!!!”

杨大山抄起地上的机油就向华凡荣泼去,男人一个错身,乌黑麻漆的机油在他飘逸的衬衫下摆上,留下一道突兀的污渍。


后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任何悬念。


杨大山被当街揍到脱力,最后闷着头套戴上车。

杨小川被压在地上,脑袋掰成绝对不舒服的角度,全程目睹他哥缩成一团挨棍子,眼泪像是要在地上积出水潭。

“你他——咳咳——不许哭!”


他们被带到一片在建工地,杨大山最近卖血频繁,本来就没什么血色,如今被狠揍一顿,更是面如白纸。

扔在地上,几乎要与那水泥融成一片。


“哟,这就不行了?还以为多狠呢!那天在操场上不是挺威风?”

杨大山睁开青肿的眼皮,第一时间去寻找小川的身影。

透过眼角的血色,看见被绷带缠住嘴呜呜咽咽的杨小川,声音虚弱,“别他妈叫唤。”


“啪”的一记耳光,打在杨大山贴地的脸上,像是拍皮球似的。

华凡荣蹲在杨大山面前,随口向他吐了一口唾沫,“啧,这你就不如你弟弟乖了吧!”


说罢,小川便被两人架着,带到了杨大山面前。

“看到了吗,小川子。”

华凡荣还是拽着杨小川的头发,拎着他的脑袋将他凑近到杨大山面前,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微热的泪滴,化在杨大山被沙铄擦破皮的脸上,刺生生的疼。


华凡荣踢了踢那摊肉泥似的身体,“就是你哥犯了事,也他妈的得挨打!来,好孩子,跪这儿,叫声爸爸我听听。”


杨大山嘶哑着嗓子,咬牙切齿,“你他妈的敢!杨小川!”

实木的棍子再次落到杨大山背上,那遍体鳞伤的躯体竟然连抽搐都显得费力。

杨小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噗通一声跪地,嘴上黏了封条,却隐隐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华凡荣仰天大笑,又蓦地阴下脸,看向地上的杨大山,“轮到你了,他妈的给杜见少爷道歉!”


死尸一般,毫无动静。


华凡荣眼一眯,打了个手势。

“花哥。”贴心的手下立刻迎上,“这孩子要去学校的,被看出来不好吧?”

“也是。”华凡荣摸了摸下巴上找不见的胡渣,“相机带了?”


精赤的上身在寒风凛冽中被冻出红痕,几双有力的大手擒上裤腰的时候,挣扎中的杨小川忽然看到哥哥撑地跪起的身子。

破损的背心只剩几缕挂在胸口,杨大山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水泥地,空洞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摇摇欲坠的身躯猛然向前扑倒,杨小川瞳孔惊缩,却看到他那最厌恶他懦弱本性的哥哥,附身将额头磕在地上。


梆梆响,一下,两下,三下——

“对不起,咳咳……我错了……杜少爷原谅……”


不知为何下起了雨,血色顺着肌肤滴落。


那晚回家的路上,杨大山紧紧牵着杨小川的小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疼不疼?”

杨大山按了按小川脸上的掌痕,他来脾气时揍起孩子来比这重多了,也从来没问过一句疼不疼。

杨小川突然就笑了,摇摇头。


杨大山就着月色,给弟弟的脑袋上打肥皂,水声哗哗。

孩子低着头,他却知道,杨小川又哭了。


这次,杨大山没有骂。


“杨小川,别人欺负你,一定要打回去。现在打不过没关系,等你变强大了,就能打了。”


他的世界观,简单而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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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呦呦 和 45仰望星空 的打赏~~~祝五月安好~~~


米酒蛋泥

《山川》第四章

这一次,杨大山隔了整整一周,才来找的杨小川。

那天明明是准时放学,脚边的香烟头却密密麻麻,都快看不清水泥地原本的纹路,杨小川站在他哥面前,还是那个乖学生的模样,穿着服帖的蓝白校服。

可那心上,早都揪起了层层褶子。


杨大山在小川叫过一声哥后,又抽完整整一支烟,才抬眼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杨小川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了。


他从来没见过杨大山这么阴沉的表情,一张脸黑得像是能把他一口吸进去,一言不发迈着步子。

杨小川书包重,要跟紧,就时不时得跑上两步,破损的拉链不小心勾到迎面行人的包,他停下来去解那缠住的拉链。

再抬头的时候,哥哥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他妈要逃去哪里!”

等杨...

这一次,杨大山隔了整整一周,才来找的杨小川。

那天明明是准时放学,脚边的香烟头却密密麻麻,都快看不清水泥地原本的纹路,杨小川站在他哥面前,还是那个乖学生的模样,穿着服帖的蓝白校服。

可那心上,早都揪起了层层褶子。


杨大山在小川叫过一声哥后,又抽完整整一支烟,才抬眼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杨小川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了。


他从来没见过杨大山这么阴沉的表情,一张脸黑得像是能把他一口吸进去,一言不发迈着步子。

杨小川书包重,要跟紧,就时不时得跑上两步,破损的拉链不小心勾到迎面行人的包,他停下来去解那缠住的拉链。

再抬头的时候,哥哥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他妈要逃去哪里!”

等杨小川赶到车行,等待他的,自然是劈头一巴掌。


杨大山脾气一直不好,跟他动起手来也从来都无所顾忌,几句话说不开心了,耳光就会盖上来。

杨小川吃过他哥数不清的巴掌,却总来没经历过那么重的。


这一下,半边脸就都肿了起来,清晰的指印像是浮雕一样笼在他白皙的面颊上。

杨小川委屈了一下,“我没有……”

我没想逃。


车行是个内壁连通的大平层,没有单独的隔间,就连杂物室也为了方便,卸去门板。

杨大山环视一圈,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拉过一把吱呀吱呀的竹椅,敞开双腿坐在杨小川面前。

还是那根白色的细长棍子,虚虚握在手里。

他撑着膝盖,从上往下紧紧咬住小川闪躲的视线,“钱,是不是你偷的?”


那天晚上,只有杨小川来过。

三百二。杨大山奔波一周,已经还上了,他跟陈东洲说是他拿的。

他可以被冤枉,但是,他不想冤枉了杨小川。


然而其实那一瞬间,杨大川是真希望,自己冤枉了他。


“对不起……哥。”冰凉的泪水在滚烫的脸颊上蒸腾,“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反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手背粘出一片黏湿。

他雷霆震怒,气得手都在抖,“你他妈还有脸哭!!”


这怒火中烧的嗓音震天动地的,车行的客人和师傅都往他们的角落送来目光。

杨小川又疼又怕又羞,哭得更急了。


“给老子憋回去!”杨大川抬手紧紧掐住他下颚,那呜咽被挤压在快要脱臼的下巴里,自然就变了声。

“我他妈十二岁就靠捡破烂讨饭吃,都没偷没抢!怎么就有你这个不要脸的弟弟!!混帐东西!不许哭!”


“行了,大山,轻点儿,还有客人呢。”


杨大山甩开小川的脑袋,撑着膝盖低头重重换气。

他再抬头时,眼底铺开了密密麻麻的血丝,一副眼眶红的像发炎了。


“钱呢?”


杨小川听着哥哥嘶哑的嗓音,心里一阵阵难受,哭腔更甚,“我,钱,交了,交学杂费……”

杨大山像是怔了半秒,反应过后,兜风又是严丝合缝的一记耳光贴上小川高肿的脸颊。


他气杨小川,又恨孙梅和杨建富。


“交学费你用的着偷吗!”抬手狠狠捏起那红到发烫的颊肉,在手里转了半圈,“你长了这张嘴就只知道吃饭?!下次再敢装哑巴我他妈就给你缝起来!”


杨小川吓坏了,顾不上疼,噗通跪在地上,“哥,我错了,你别吓唬我啊,我再也不敢了……”

“吓唬你?”杨大山嗤笑一嘴,他从竹椅上起立,从上至下俯视着跪地求饶的杨小川,声音冷得可怕,“杨小川,你乖乖tuo了ku子挨顿打,这事就算过了。你要是敢给我叽歪一句,我今天他妈打死你信不信!!”


杨小川不是不知道羞耻,初中的男孩子了,哪能不知羞的。

但是他太害怕哥哥的雷霆之怒了。


角落里的沙发,是平时给他们员工休息用的,皮面都破损了,露出底下黄色的海绵来。

杨小川jue在这里,车行里的来往人员,只要稍稍伸长脖子就能看到他挨揍的全景——可是他不敢忤逆杨大山。


一时间,整个车行都回荡起棍子着x的声音,和那压在拳头底下悲怆的痛哭。

xx上很快就看不清原来的颜色,道道肿痕纷乱交错,每一下都能带起半公分高的檩子,层叠的地方逐渐显出紫红。


杨小川疼得痛哭流涕,身后像是被剥了皮鞭笞,肉都要被打烂三分,可那挥鞭的人却好像根本不知疲倦,接连不断的责打将他推向理智的边缘。

“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打了……啊!”


杨大山一言不发,落棍的力度又加了两分。

“啊!”


小孩从小对数字敏感,一定是过了百下了。

实在受不住,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往一边挪动,“哥……哥!”


“你他妈敢躲?!”杨大山像是根本看不到x尖处浮起的青紫,十二分力,砰的一下砸下去。

“啊!!!”

眼泪像是喷射而出,撕心裂肺的剧痛,让杨小川丝毫不怀疑,他哥今天可能真的要打死他。


小孩还不想死。

杨小川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扶着ku子弹起,撒腿就跑。

“哥,别打,我真的错了!”


他完全顾及不得门外便是人行步道,光着xx就逃命似的奔。

可惜,那两条腿早都跟被打得跟残了没什么区别,挂在膝弯的ku子更缩小了步伐,还没跑出门外,就被杨大山一把拽住,临头就是沉重的一记耳光,“知道错了就他妈趴回去!杨小川,我今天不打烂你xx这事就没完!”


剧痛当前,杨小川最终还是不肯就范,杨大山也懒得跟他周旋,反手将他按在地上,用膝盖抵住那尾骨,就直直往下敲棍子。

两瓣xx被打得透亮发紫,x尖往下的部分都已经渗出血点,白色的棍子上染出片片猩红。

陈东洲才姗姗来迟,“大山,大山,不能打了,停手!”


杨大山脾气暴躁,全车行也就陈东洲敢真的上手去拦,这一拦,其他几个有眼力价的学徒也跟了过来,生生把杨大山从小川的身上拆了下来。


人群聚集,有人用车间旁的卷筒纸巾给杨小川的xx上擦血,有人将孩子从冰凉的地上扶起,有人卷起袖管给他擦泪抹汗。

杨小川还是止不住大哭,身后疼得跟劈开了似的,他一边抽泣,一边怯生生地看向几米开外被几个叔叔拉扯着的杨大山,胸腔起伏。


“眼泪憋回去!!”

真的就没再哭了。

杨小川紧紧抿住嘴,被抽肿的脸颊憋得通红,眼皮也肿成核桃,一眨一眨看向杨大山。


“好了,快点跟你哥道个歉,你哥也是为你好。”

杨小川没道歉,他呜咽着,“哥……别气了……我真的不会了……”


他在那个破烂沙发的墙角,从傍晚一直跪到午夜。

稍稍想弯腰休息一会,杨大山便随手抄个东西扔向他,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罚跪似的,“跪直了!”


等到杨大山终于开恩让他起来的时候,他连自己的腿都不知道在哪儿了,摸着拄在地上的那两条陌生东西,根本动不了。


最后,还是脑袋上挨了一巴掌才换来一个坚实的怀抱。


这会的巴掌,已经没有下午那时候重了,恢复了平时的力道。

杨小川偷着乐,像极了斯德哥尔摩重度患者。


杨大山用自己那粗糙的毛巾给孩子擦脸,再小心也疼得他冷汗淋漓。


“哥,别生气了。”

明明衣服才刚换好,又湿透了一身,杨大山正要骂人,就听见这含糊不清的声音,脾气倒是减了大半。

“你又不是拿钱去干坏事,你不跟爸妈说也就算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杨小川低下头,两只手在身前搅了起来,小声嗫喏,“哥赚钱辛苦。”


这话听得杨大山胸口像是被噎了什么东西,半天没说出话来,他还是像下午那样,坐在孩子面前,直勾勾盯着他。

鼻音有点重,一句话说得,像0.5倍速的慢镜头,“我赚钱辛苦,你就去偷别人的钱?”


杨小川没再畏缩道歉,他猛然抬头,眼里闪着月光。


撑开红肿的脸颊笑得艰难丑陋,“哥,以后等我赚钱了,我孝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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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蛋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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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蛋泥

《安歌》第十九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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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是《安寄远视角》,与正文的关联性请自行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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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是《安寄远视角》,与正文的关联性请自行定夺。




寒霜降

两意相欢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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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找秦昭明的那次,叶慕这周再没出过门。他在家窝了很久,没有什么事干,晨昏颠倒,饭也没吃几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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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找秦昭明的那次,叶慕这周再没出过门。他在家窝了很久,没有什么事干,晨昏颠倒,饭也没吃几顿。

   

  他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

  

  下午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明天就是元宵节了。他想了想还是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出门。

   

  这段时间吃的太不规律,他感觉胃比以前更差了。也没有什么想吃的外卖,他穿上鞋出了门。

   

  在楼下草草喝了点豆浆,叶慕慢悠悠晃去了旁边的一家超市。他转到熟食区,本想给自己屯点干粮,但这段时间生活质量太差,糟蹋的肠胃不太好。看着货架上香喷喷的烤鸡,他竟感觉有点油腻反胃。

   

  他推着车在超市里百无聊赖的转,今天是周末,明天又是元宵节,超市里多的是一个家庭前来采购。

   

  有父母抱着孩童游走于货架之间,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有情侣慢吞吞的推着购物车,时而交谈后从货架上拿下几包零食。

   

  叶慕沉默的走向冷藏区,除了方才的欢声笑语和轻柔呢喃,他还能听到一对儿老夫妻为了选哪种洋葱的争执。

   

  人间烟火气。

   

  叶慕突然想到十一假期的时候,秦昭明带他去的那个农家乐,在那里他学会了很多东西,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开始对人间烟火有更浓烈的向往。

   

  超市这种地方,本就是一个充斥着生活琐碎柴米油盐点滴的地方,也是生活气息最浓厚的地方之一。

   

  叶慕有点儿后悔今天来这里了,他很少来买东西,对采购也不懂,全是一通乱挑。他想回家给自己炒个小菜,吃惯了外卖的油水,他真的很想尝尝家常菜的味道。也很想买点儿水果,前段时间病那一场让他嗓子至今还隐隐有些不适。

   

  但当他去蔬果区的时候才发现了自己的茫然,他根本看不出不同价格的两种番茄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这个时令该吃什么水果好。

   

  之前如果不是跟秦昭明一起,他是不会一个人踏进超市的。他以往习惯什么东西都外卖,春节跟秦昭明相处那几天,他真切的感受到了逛超市的乐趣。

   

  跟亲近的人一起采购,时而商量着晚饭做什么,他会有一种已经跟秦昭明生活很久、两人就像家人一般的错觉。

  

  

  冷藏区有各种各样的汤圆,叶慕记得小时候只吃过单一的芝麻馅,现在餐饮做的越来越好,各种水果馅、巧克力馅的都涌现出来了。

   

  冷柜周围买汤圆的人不少,叶慕看了一眼,还是走开了。

   

  既然是团团圆圆的寄托,他的家庭现在也不会圆满,没必要再过这个节日、循这个传统了。

   

  买了点儿熟食回家,他趴在沙发上准备看会儿电视,看见走刀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这两天两个人时而聊聊,叶慕没什么心情回,但这个男人却总有着极高的热情,实在令人敬佩。

   

  冷战整整一周了。叶慕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他从学校回来难受了一场,用几天的时间不断强迫自己接受了一些事实。

   

  秦昭明的失望是真的,秦昭明对许非尘的亲近是真的,两个人关系岌岌可危是真的 

   

  叶慕太恨了,这几天他在家什么都做不进去,他恨自己在一段感情里面如此被动,恨秦昭明已经要放弃他,他还如此在意秦昭明,甚至难过的夜不能寐。

   

  在跟走刀聊的这几天,走刀时不时明示暗示想要见面,甚至提出来了想跟他发展这样的话。

   

  叶慕没心思。他连走刀的信息都不曾过问了解过,他懒得了解,也不想跟走刀处。但他同沈广思讲述了这件事,后者对于冷着他的秦昭明满是怒火,因而强烈赞同他开启一段新感情。

   

  他不想,很不想。至少短时间内一点儿也不想。他心里想的都是秦昭明,哪还有位置留给其他人。

   

  沈广思劝他去打打岔也好,他一直不置可否。

   

  但是在今天,走刀再次约了见面。时间约到了元宵节那天,这让叶慕迟疑了。

   

  他不想自己待在家,他一定会忍不住想起秦昭明。他无比痛恨即使秦昭明不在他生活里,依然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里活跃这件事。

   

  不能让自己闲下来。

   

  叶慕松动了,他决定听听沈广思的意见,出门换换心情。两个人只是吃顿饭,聊聊天,陪他打发打发时间,起码陪他度过这个元宵节。

   

  如果……如果真的这个人能让他暂时忘记秦昭明,那更好。

  

  那样他就挥别这一段失败的感情,向前看。

   

  连照片都没交换,叶慕也不是太在意对方什么样,他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出门了,两个人约在中午十二点,他不想迟到,十点就出门了。

   

  在隔壁区的一个火锅店,他坐地铁半个多小时到了。

   

  叶慕掏出来手机看了看,十点多,不到那家店的营业时间。他在地铁站内又等了十几分钟,十一点的时候才慢慢晃去了那家店。

   

  

  这附近还有个广场,叶慕记得最初跟秦昭明见面的时候,就是那个广场。

   

  他苦笑了一下,甩了甩脑袋,已经出门了,不要再想了。

   

  他找了一下地址,走进一个胡同,找到那家饭店准备进去的时候,刚踏步进入大厅,却听到身后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在叫他。

   

  “叶慕。”

   

  这个声音……

   

  像一盆冷水突然泼到了叶慕身上,叶慕感觉周身骤然发凉了起来。本就是冬季,冷风一吹,让他觉得更冷了。

   

  心尖狠狠地颤栗了一下,叶慕身子都僵硬了,他慢慢转了过身。站在胡同拐角墙边的那个人,正是前几天他无时无刻不想见的、也是如今最惧怕见到的人。

   

  秦昭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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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小剧场是个小日常








寒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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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点爽的东西取悦自己,写的不好,不要评判我,不要对我提高要求,因为不是太太,就是个文盲。

觉得文里三观与你不和、渣攻贱受的朋友可以直接退出,建议取关,我改不了我的萌点,网文大家以快乐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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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完结的圈文有《入城》、《两意相欢》,番外在更中

新文AFD提前一个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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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点爽的东西取悦自己,写的不好,不要评判我,不要对我提高要求,因为不是太太,就是个文盲。

觉得文里三观与你不和、渣攻贱受的朋友可以直接退出,建议取关,我改不了我的萌点,网文大家以快乐为主。

不看圈文,不逛t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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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蛋泥

说说触发我写《安歌》的灵感迸发时刻

众所周知,医院真的是一个大型的训诫场面集中营。


等级制度分明,上下级之间这种微妙的师生关系,往往说者无意,听者(比如我)有心,在旁观各师兄弟挨训的时候,我的内心是…………躁动的!


但是,单纯的上级训责下级,还并不足以我构思这么一篇小甜文。我的理念里,还是觉得,训诫的本质是必须要有爱。教训你,是因为希望你变好,而不是为了你这点破事我今天要晚二十分钟回家就赶不上超市免费班车的末班车啦!


那么,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场景触发了我的灵感呢,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不对。划掉。


那就是个平凡的大白天。


当时的我还是一个临床小萌新,大概比小远还新一点,再加上我长得可爱...



众所周知,医院真的是一个大型的训诫场面集中营。


等级制度分明,上下级之间这种微妙的师生关系,往往说者无意,听者(比如我)有心,在旁观各师兄弟挨训的时候,我的内心是…………躁动的!


但是,单纯的上级训责下级,还并不足以我构思这么一篇小甜文。我的理念里,还是觉得,训诫的本质是必须要有爱。教训你,是因为希望你变好,而不是为了你这点破事我今天要晚二十分钟回家就赶不上超市免费班车的末班车啦!


那么,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场景触发了我的灵感呢,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不对。划掉。


那就是个平凡的大白天。


当时的我还是一个临床小萌新,大概比小远还新一点,再加上我长得可爱温柔又稚嫩青涩(没错就是我)的样子,看上去就,很好欺负。


那是一位对于萌新的我来说,确实比较棘手的患者。

情况危重不太稳定,急诊抢救过后想要赶紧脱手,一复律就送上来了。诊断我就不说啦,机制是创伤,所以事发还是很突然的,年龄在六十左右的样子。


我们的科室习俗,通常送上来的患者,家属会被暂时拦在外面,等把患者安顿好了,管床做完基本的评估和体格检查,会有护士去把家属叫进来。

那天,我还没做完检查,家属就被叫进来了。


那是一个大概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是患者的儿子,他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十分费力地掰开患者的眼皮要检查他的瞳孔光反射。

而患者的面部创伤导致他的眼皮肿成泡芙似的,满是青紫,还伴有眼周的各种挫伤擦伤,头上包着的纱布也对上眼框有挤压,很难暴露眼球,再加上,之前插管的时候用了许多镇静剂和麻药,瞳孔非常小,就更难看清到底有没有对光反射。


反正,从家属的角度,他看到的,估计就是我非常残暴的在毫无道理地摆弄患者的眼睛。


他当即就开始对我展开“攻击”。

我能理解创伤事故事发突然,作为儿女肯定心情急切,这从他的语气、动作和说话内容中都能听得出,他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开始的时候,他拉开我,质问我在干嘛,那时候态度已经十分恶劣了,我躲开他的拖拽,首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解释我在干嘛,并且请他出去,我说做完检查会叫你进来的。


他当然不肯出去,然后他的话题开始转移到了这个患者的袜子上,他说他父亲常年穿着袜子,为什么不见了(我:???内心狂奔过一万只杨大山)

这个时候,科室里其实挺多人的,可令人绝望的是,大家好像都在忙自己的事,并不抬头。


这位家属在床上,床头的物品袋里,患者身上盖的被子下面很认真很投入地找袜子,真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没有找到,就一直冲我吼,指着我骂,说我不负责任。

我跟他说了几句之后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个听解释的人,就放弃了,强迫自己冷静,这期间患者心率好几次跌到三十多,最首要的还是评估掌握患者情况,于是我带上听诊器开始听肺音,然而他真的骂得好大声,我完全听不见患者的呼吸音了。


登登登!


这个,你们季哥哥的原型就现身了。这里叫他G老师吧!


小说里都是写,什么方圆十米气温骤降,其实并没有,G老师大概是听到声音直接赶来的,手里还拿着铁质的病历夹,然后他就简单粗暴,用这个病历夹的侧棱,敲在床架上,很大力——邦邦邦!


特别响,直接盖住了那个患者家属的声音。


并且扯开嗓子就冲他骂了回去:你吼什么吼?凭什么冲我的人吼?声音大就了不起是不是?你一个大男人冲一个小姑娘撒气,好意思吗你!要呆着就闭嘴,闭不了嘴就出去!

(这几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啊,几乎都是原话了)


故事是非常烂俗的英雄救美​,大概很多训诫文中都会有更加带感的高光时刻,但是切身感受中的我,真的很难不上头啊。


在职场上,有一个人单纯为了这件事“是错的”,而与你为伍,他清楚知道可能产生的后果,却还是会因为简简单单的“不该这样”,站出来,与有能力置他于不义的人对抗,太不容易了。


当时我就想,一定要记住这种感受,记住被冷漠看戏的感受,也记住被公然维护的感受,然后努力,让自己长出地基足够扎实的锋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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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彩蛋:《关于G老师的三件事》一定要看啊!每一件都足够你脑补十万字木头挨打的经典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