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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盼儿_走到天涯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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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弹得有那么难听吗?这位…‘骑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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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鸟

天堂

前文:再会 



雾气蒙蒙,雨声阵阵,雷狮坐在讲堂里听课,周围都是和他一样困的高中生。安迷修正在拿本子巡逻维纪。路过头发太长的雷狮,扣他一分。

雷狮扭过头来,很不满意:“看电影也扣分?”

安迷修并不抬头看他,把雷狮的分数从负五十扣至负五十一,讲:“在校内都扣。”

雷狮道:“狗屎不如。”

安迷修坐到他旁边的空位,又开始写:“出口成脏,语言不文明,再扣三分。”

雷狮凑过来看自己惨不忍睹的分数,挠了挠脸,没管他。电影快开始放了,大屏幕上出现倒计时。

三:安迷修调整了座位,把写字板收起来。

二:雷狮把大腿架在他的大腿上,又被安迷修打下去。

一:雷伊美丽的大脸出现。她长得...

前文:再会 



雾气蒙蒙,雨声阵阵,雷狮坐在讲堂里听课,周围都是和他一样困的高中生。安迷修正在拿本子巡逻维纪。路过头发太长的雷狮,扣他一分。

雷狮扭过头来,很不满意:“看电影也扣分?”

安迷修并不抬头看他,把雷狮的分数从负五十扣至负五十一,讲:“在校内都扣。”

雷狮道:“狗屎不如。”

安迷修坐到他旁边的空位,又开始写:“出口成脏,语言不文明,再扣三分。”

雷狮凑过来看自己惨不忍睹的分数,挠了挠脸,没管他。电影快开始放了,大屏幕上出现倒计时。

三:安迷修调整了座位,把写字板收起来。

二:雷狮把大腿架在他的大腿上,又被安迷修打下去。

一:雷伊美丽的大脸出现。她长得就像长发雷狮,眉眼五官几乎都一模一样。剧场人满为患,众学生坐在底下,没人对雷伊出现发起疑问。好像她也是电影一环。雷狮在这时意识到这恐怕是做梦,雷伊根本不在他的高中任职,就算任职也绝不会像个中年教导主任那样讲话。

有些学生从后门走掉了。雷狮一听她的声音便犯困,在梦中也要再睡过去,他也想走。

安迷修把他拉住,轻轻道:“别走。”

雷狮扭过头看他,本来已站起来,又慢慢把屁股贴回座位。雷伊的视线透过电影大屏,扫视一圈后投在雷狮身上,她似笑非笑,好像鬼怪。

想抽烟啊……雷狮心里说。

尽管并未宣之于口,安迷修仍然警告性拿起写字板,威胁他:“你敢在公共场合抽烟?”

这是雷狮的梦境,他全知全能,只动了念头便在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烟看不清牌子。雷狮有烟无火,对屏幕里的雷伊说:“借我火机。”

雷伊根本不理他,掏出一叠演讲稿,开始念学校规章制度。念了三条后声音开始卡顿。她的声带像受潮的录音机一样故障了,后面的内容天马行空,讲:“不许飞机飞出校外、不许在校内杀生、不许借走我的火机,不许作痴儿态。”

雷狮还在低头拨弄他的香烟,安迷修把手搭在他手腕上,劝导:“你会得肺癌死掉,呼吸不畅,躺在病房里喊妈妈。”

“我没有妈妈,她死得比我早很多。”雷狮道。

安迷修一指台上的雷伊,意味她可以是,她就是妈妈。雷狮觉得很扯,他想象不出姐姐怀孕的样子。但随后他意识到安迷修说的是“功能性妈妈”,而不是“生理性妈妈”。雷伊大他几岁,把他养大,在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她能力卓越,杀生像踩蚂蚁,家族权力更迭的争斗中从未分男女。若雷伊愿意,她能把雷蛰送去搞联姻。

对这个小弟弟,她总是更关爱一些。她教雷狮写书法,尽管她自己的字就像狗啃。去年她过三十岁生日,这时雷蛰已死去,家中三个兄弟姊妹只剩下她与雷狮。在下任家主将定在他们二人之中时,雷伊却说自己要去马尔代夫享受生活,谁和你们火拼?她把长发扎好,带了行李箱,在上私家飞机前与雷狮见了一面。

雷狮这一年二十八岁,他和姐姐越长大,反而越像。就像回到了一起给蚂蚁窝灌浇热水的童年。他也留了长发,面容像女人,脸很白皙。

雷伊上下打量他,笑道:“忘了你还要留在这守丧,小弟弟。你真可怜。”

她说这话时并无恶意,但却因为那张攻击性很强的脸而显得像在嘲笑。雷狮也对她笑,拨了一下腰间的枪:“我要杀你了。”

在雷狮的梦中,他从二十八岁回到了十八,这一年安迷修十九岁。他们确实曾经做过高中同学,只是当时安迷修没有读完,便背上狙击枪去做杀手。在多年后,雷狮二十二岁,才得以和他在现实里重逢。安迷修没怎么变,还是那副强硬又冷酷的模样,只有在床上才会柔软一些。

电影还是没有播放,雷伊仍在屏幕中倒背规章制度,安迷修坐得很端正。雷狮一只手手支在脸颊下方,另一只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安迷修的头发。他的眼睛好绿,像宝石一样,雷狮想。

雷伊的话讲完了。

雷狮感到很疲劳,身体陷入座位中。吵嚷的影厅突然安静下来,他抚摸安迷修的碎发的手接到一阵黏糊的液体。雷狮在梦中睁开眼睛,却见他额头上一粒枪孔,正在往下滴血。安迷修还是笔直地坐着,眼睛仍那么绿,此时也侧头看着他。影厅内原本熙熙攘攘的同学横七竖八倒了一片,血液流淌在尸体间。他们早都看不清面孔,但雷狮认出这是他多年来曾杀过的人。这场梦比起“高中趣事重现”,更像“恶魂索命”。但它们都只趴伏着不动,没人敢来撕咬雷狮。

屏幕中的姐姐已开始燃烧,火舌吞下了她的半张脸,烧得漆黑。另一半脸仍然美艳如初,和雷狮很像。雷狮在她离开的飞机上做了手脚。

“小弟弟,你好可怜啊。”雷伊说。

在她这一声讥笑发出来后,满地的尸体开始大声哭泣,然而雷狮只是坐着。安迷修是唯一一个没有哭泣、没有声讨雷狮的人,因为他并不死于雷狮之手。他的写字板不见了,留下的只有装枪的大提琴盒。他在一次任务中被射杀,雷狮找到他时,他就像现在这样。子弹搅碎了他的大脑,但外观来看只有那一粒伤口,他的眼睛还是绿。

满地尸体哭过了,又尖叫着要爬离雷狮,走远一点。无人看管秩序,雷狮被吵得头疼。安迷修虽然脸朝着他,却不再动了,像一具真正的尸体那样。雷狮凑过来、抚摸他的脸,把流出的血液往他伤口里推。然而血是流不尽的,安迷修的脸色还是如此苍白。

尽管这是雷狮的梦,他也有做不到的事。

雷伊在屏幕里开始化作飞灰,她注视这个弟弟,并无对死的恐惧。她身上那股飞机解体带来的火焰从屏幕内燃到影厅,遍地尸体开始着火。它们再度惨叫起来。安迷修也开始燃烧,雷狮也开始燃烧,座位迸发出熊熊大火。在烈焰当中,雷狮找到了刚刚放在手边的那盒香烟。他抽出一根,含在口中,凑到安迷修面前。安迷修身上燃起的火点着它,雷狮深吸一口。没有烟味,却尝到安迷修身上那阵说不上香甜、但使他安心的味道。

他拿下烟,放在一边,捧起安迷修的脸。

雷伊化作飞灰,散去前道:“你自会去炼狱。”

雷狮不理,他在火焰当中啄了啄这位恋人的唇角,他们像两团拥抱的火球。

雷狮看着安迷修的眼睛,轻声道:“这不是天堂么?”


end.

写的是wm的梦


绵子亲个嘴子

感觉可能无人在意

但是安迷修生日那天会发出逃日番外。之前承诺的但是当时窗了。这次补上。

但是安迷修生日那天会发出逃日番外。之前承诺的但是当时窗了。这次补上。

No.10高压锅

【雷安】圈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10:00

上一棒: @踏碎更声 

下一棒: @佛八苦 


*cp:雷狮x安迷修

*关键人物死亡预警


  1

  这是我的最后一根烟,我把它点燃叼在嘴里。这男的在这待了十根烟的功夫,光坐在地上盯着我朋友的墓看,像没看到我。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无视,使我对他的厌恶上升到新等级。他脸上没任何表情,呼吸平稳,我忍不住问他还要赖在这多久。金贵的脑袋总算向我这儿偏了偏,视线仍然黏在墓碑上,沉默让我烦躁地咬烂半截烟。我估计自己的眉毛能夹死苍蝇,视野都被隆起的肌肉裹住,像蒙上一层...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10:00

上一棒: @踏碎更声 

下一棒: @佛八苦 


*cp:雷狮x安迷修

*关键人物死亡预警


  1

  这是我的最后一根烟,我把它点燃叼在嘴里。这男的在这待了十根烟的功夫,光坐在地上盯着我朋友的墓看,像没看到我。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无视,使我对他的厌恶上升到新等级。他脸上没任何表情,呼吸平稳,我忍不住问他还要赖在这多久。金贵的脑袋总算向我这儿偏了偏,视线仍然黏在墓碑上,沉默让我烦躁地咬烂半截烟。我估计自己的眉毛能夹死苍蝇,视野都被隆起的肌肉裹住,像蒙上一层乌云。

  “现在知道要好好看着他了?之前你都干嘛去了?”

  萧瑟的风席卷而来,吹过他身上宽松的卫衣和我的衬衫。我一米九的大个子都被这阵妖风吹矮几厘米,他仍旧腰背挺拔,不知道是撑给谁看。太久的沉默让他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此刻他总算正眼看我了,说你有病吧。

  安迷修告诉我太多他们之间的故事,最终都以“别告诉雷狮”收尾。他几乎是在恳求,我不用闭眼都能想出那双眼睛无奈的样子,不过我不想听他的了。他对雷狮的溺爱使他任性,现在可没人宠着他了,我把烟吐进塑料饭盒,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活着的时候很爱你,但你一直在浪费他。你不配被他这样的人爱着。”

  雷狮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反应,眼神都没一点波动。他果然冷酷无情。我早就说过安迷修对雷狮的爱愚蠢又盲目,墓碑上的相片令我感到可怜。

  

  2

  安迷修离开的第三天,雷狮感到生活变得枯燥。上完两个半小时的课他去餐厅随便打了份饭,开聊天软件问安迷修要面包还是炒面,发出去后还是自动回复【稍等片刻,我很快回来】,随手一翻这几天都是他中午问要吃什么,安迷修本人最后发的一句话是晚安。畅聊之火因为单方面问答没有间断,雷狮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安迷修再忙也没用自动回复敷衍他这么久,他最好是真去忙什么要紧事了。他关掉手机把餐盒丢进回收处,走去教学楼的路上时被风冻的打了好几个喷嚏。最近他总忘穿外套,印象里的早春没这么冷,一阵风就能让他感冒。

  百人教室总算暖和一些,但温暖加大了他的烦躁,教授的声音和满教室写笔记翻页声让他头脑困乏。无趣的课,无趣的人,无趣的空间装满无趣的一切,他的时间一分一秒蒸发在平庸的空气里。令他不爽的一切被无限放大,撕扯他的精神和忍耐力。明明安迷修在这时不是这样的,他会怎么做?雷狮想起安迷修帮他带的冰雪碧,他上课需要提神,每次都会在他手边放一罐。雷狮在脑子搜索附近的饮料贩售机,几分钟后站在最近的那台机器前,但易拉罐是常温的。安迷修给他的总是冒着丝丝冷气,贩售机做不到这样。于是他走五分钟去小卖部,老板刷他学生卡的时候对他的名字表示熟悉,说那个绿眼睛的小伙子总提到你,怎么最近不来了。雷狮说他可能搞竞赛去了最近不在学校,老板表示理解,把冒着冷气的雪碧和烟递给他。冰箱明显太强力,铁皮和冷凝水冻的他手指关节疼,走到教室拿起笔才发现手都冻到不听使唤。

  困乏仍旧像一群乌鸦一样停在他的肩膀和头上,这罐饮料或许不是答案。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支着头睡了,再醒来时教室已经空了,教授身边围着几个拿着卷子的好学生,没人在意沉睡的他。轻飘飘的书包甩到背上,他想回寝室又没那么想回去,漫无目的的走过图书馆体育场和无数棵没开花的树,早春的世界一片荒芜,往哪走都一样。

  安迷修去哪了。他叼着烟,长长地呼出一阵雾。

  他们总是一起吃午饭一起上课再一起回宿舍,两人住在不同楼层,安迷修在他楼上,所以总在电梯里分别。回到寝室雷狮就会开始困,预点晚饭然后午睡,醒来时外卖基本刚好到。安迷修知道他的习惯,两人一个点吃饭,下楼总能碰到。如果他买了果茶,他会把安迷修的那一份挂在门把手上。不认识安迷修前他都是一人干两杯,为此悄悄骂了奶茶店好久,认识他后总算可以不逼自己一口气喝两杯。安迷修拒收他的转账,说下次帮我带一杯就好。他率先踏出一步换来熟悉的契机。两人不会事先沟通,只在自己想喝的时候点一份,再把给对方的那杯放在门边。符合喜好的饮料是极好的安慰剂,神奇的是一次也没撞上过,他们总在不同日子点饮料投喂对方。

  雷狮很快在安迷修的好意里养成习惯,他对这事没什么认知,有次拿外卖被烟友碰上,对方说健身的怎么也喝果茶。雷狮接了烟说谁不馋饮料,很自然的提起安迷修。对方一支烟吸完准备上楼,拍拍他肩膀说看不出你挺会关心人。这算关心吗,雷狮没细想过人情往来的事,只觉得一切发生的理所应当,跟人饿了吃饭渴了喝水一样自然。或许是因为安迷修不给他添麻烦,他们很合拍,不知不觉间他允许这个人加入自己的生活,缺乏明确的起始日。雷狮懒得想什么高深比喻,觉得安迷修像空气,他习惯活在里头,无色无味温度适宜。因此当它抽离时他率先感到窒息,原先被隔绝的异味和噪音和肮脏的一切落到他身上,让他反胃。

  4楼走廊到底靠右第一间,他又一次站在这里了。住客素质很好不会乱拿别人的外卖,因此地上的饮料仍旧和上次他放在这里的样子一样。塑料袋的每一处皱褶都没变过,吸管还好好的放在里面,白色纸皮支棱着。果茶已经悄悄变质,饮料封膜膨胀鼓起,琥珀色的茶泡着不同水果切片像实验室里的标本罐子。

  雷狮提着饮料站在没有人的宿舍门口。他又开始觉得恶心了。

  

  3 

  安迷修和他说过“我喜欢你”,而且大方地说过好几次。在他们认识没多久后安迷修就在一个晚上认真和他说了心里话,前后忘了,就一句记的很深刻:“我会愿意来喜欢你。”

  在此之后安迷修会准备各种节日礼物和短信,写他认识他的喜悦和幸运,每次都夹着“还是很喜欢你”。他不清楚如何回应,他不讨厌安迷修,但喜欢——算得上吗?除了血亲以外雷狮没有亲密关系,情感是未知的课题,危机感迫使他谨慎对待。他试图分析安迷修的情感,发现安迷修会坦诚的向身边人表达喜爱,就把它理解成安迷修特有的表达友谊的方式。他的考量一下显得很蠢。雷狮总觉得告诉别人喜欢和在意是种施压,暗示着期望,索取,甚至胁迫。“喜欢”何尝不是一种束缚。安迷修选择输出,他选择沉默,但第二天一切照旧。感谢安迷修的体贴,允许他逃开这么复杂的事。

  但是现在黑夜逼迫他回忆一切。

  如果做了让你不满的事,你是否会控诉“我喜欢你你却这样对我”?我是否要为你的情绪负责,要在公众面前展现我们的绑定关系,维护与你的感情?感情问题深不见底像黑洞,被未知侵染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归根结底“喜欢”也分很多种,嘴上说说很容易,安迷修说得太坦诚,不见得是那种喜欢。喜欢应该猛烈的让人失去理智,如果他对安迷修有感觉,应该很快被对方吸引,没空把一切摆在秤上客观衡量。带着目的出发就要承担失望的风险,安迷修的喜欢换不到他的,失望与否都是自己应得的。

  雷狮又想起安迷修稳定又平和的视线,夏天的冰雪碧冬天的热咖啡,下雨时偏过来的伞,降温时搭在他背上的外套。回宿舍的路平坦又漫长,他们不说很多话,肩并肩走在一起,心照不宣的不松手,每天晚上说晚安,早上说早安。也是因为“真诚”他才允许安迷修靠近,分享自己的时间和空间。那些自白书比他想象中的分量多得多,雷狮头疼地蹲在地上,想不通这些和“真正的喜欢”是一样的吗。

  如果喜欢,应该占有我。他似乎不介意我身边是否坐着其他人。

  如果喜欢,应该注视我。他更关注手里的报告而不看我。

  如果喜欢,应该偏爱我。他不排斥别人的拥抱,也会为别人奔波满足他们的愿望。

  这不是真正的喜欢,总有一天他能习惯他的缺席,就像一切模糊又自然地发生一样,他会走出来的。

  时间过了0点,新的一天开始。他和那杯静止的饮料一起被遗弃在门口,等着安迷修兑现那句【稍等片刻,马上回来】

     在安迷修离开的第四天,雷狮开始想他。


  5

  他忘记是什么原因带走了他,一次意外一场车祸或怎样,雷狮不关心。他只知道是命运带走了安迷修,他的父母没通知安迷修的任何大学同学,下葬后第四天他才得知一切。下午有考试,但他等不到周五,决定在他这找一些长久以来逃避的答案。进墓园时他发现还有别人在这里,比他还高的女人穿着黑风衣在安迷修墓前抽烟。

  好像是安迷修的发小,雷狮看她一眼,当作打过招呼。他坐下来时这方区域满是烟味,和她身上的苦味一样挥之不去。安迷修不喜欢他抽烟和驼背,所以他没带烟来,挺直背在这望着安迷修的名字和照片。现在他直面着好友的死讯了,心跳平稳,身体没有异样感。悲伤像一个被拧紧的水龙头,一滴也没漏出来。雷狮感觉自己更像在注视一个陌生人的墓碑,每个字他都明白,连起来却理解不了。安迷修,好吧,为什么在这?这名字出现在论文上作业上考卷上奖状上海报上,放这就是个恶俗玩笑。他看着朱砂在石板上构成的字,小小的平和的脸,感受着风和自己的呼吸,脚下坚实的地面,指甲扎进手心的触感,熬夜的眼睛眨动时像生了锈。

  这里实在太安静,只有女人偶尔点烟的声音,空气里微小的震动传达着那人说的每一个字。她的质问充满敌意,雷狮最讨厌这样,但那张被悲哀折磨到破碎的脸让雷狮不愿和她计较。时间流逝感几乎为零,空间像被冻结,他注视着安迷修的照片,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和死亡达成共鸣。具体说是以安迷修为名的死亡。这是他第一次想去理解一个概念,也是第一次想去体会别人的感受。答卷早在他面前,他总算认真看过每一条答案解析,用伪命题拖延揭开真相的那一刻也终于来了。

   答卷阅读完毕。

  “他活着的时候很爱你。”烟味的影子像一堵墙,切断他来时的路。

  “之前你都干嘛去了?现在你知道要好好看着他了?”开始下小雨了,每个字和雨一起落在他身上。

  “你一直在浪费他。你不配被他这样的人爱着。”

  女人走了,雷狮一人被留在原地,无尽的雨向他倾斜,浸透他的衣服和头发。有什么东西像刚剥离母体的初生儿一样躺在他的脚边,它被大雨冲刷成悲鸣的肉酱,小小的扭曲的手抓着他的裤脚向他求救。它被雨水泡的软烂粘稠,雷狮不知道怎么把它捡起来,拢在一起又化掉的它不停尖叫。他站在安迷修的墓碑前,不知道什么液体吞噬他的视力和意志。温度高于雨的液体从眼睛里漫出来。雷狮不信自己在哭。

  我要病了,安迷修。你带伞了吗?

  考试开始的铃声和脑子里的回放重合,投屏上开始倒计时。雷狮不合时宜地呆坐在考场里,雨仍旧从他的头发和衣服上往下滴,顺着笔浸湿试卷,打湿椅子和脚下的地。四十分钟后考试结束,他用几秒写下自己的名字再把卷子往前传,还有更多也跟着周考一并结束了。他的手颤抖着,什么都写不出,笔杆和哭泣的生物一样在他手里崩碎。多日积累的“死亡”的含义正在他的意识里爆炸。压抑的感受,失衡的生活,朋友的话,安迷修的信,聊天记录,送他的礼物,记忆里的脸和说过的话,汇聚成同一个答案。安迷修不止喜欢他,而他一直在以“雷狮的方式”喜欢安迷修。他躲在情绪感知缺陷里生活,哪怕是这样的他,也在安迷修的爱里养出爱的能力。稀少的情感超出个人意愿在无数次夜谈里展现给安迷修,允许他靠近,愿意共处,因为抽离而失落,贪恋他曾带来的一切。那么细致的人一定什么都明白。但现在他的故事写上句号,只有雷狮欠债累累。他欠安迷修六封回信和一句“我喜欢你”。如果早点意识到,他大概会在一个普通日子的课间直接告诉对方,就像聊到打折奶茶和昨晚截止的论文有多难写一样。安迷修或许会问他是认真的还是玩笑,或许会给他一拳或许会吻他。安迷修到死都爱他,所以从他看着他那一刻起他们就会在一起。至于在一起后会怎样,也许和之前没差,也许会有更甜更烦恼的事,雷狮不介意它们存在。他们会好好在一起很久很久。然而这种假设都是不必要的了,这四个字永远不会被逝者听到,未言明的的一切被主人拆散嚼碎咽下消化,彻底死在雷狮的身体里。它们和秃鹫的尖啸一样苍凉地回响,构成新的黑暗,烂进他的瞳孔。

  

  6

  在安迷修离开之后,雷狮过着和以前大差不差的生活。学期开始,学期结束,假期开始,假期结束,他选新的课认识新的人,搬新宿舍住进新房间,买新出的游戏和朋友连麦,边吃外卖边看新出的bbc地理纪录片。偶尔努力一晚上写两篇论文,偶尔在凌晨一个电话叫人出去喝酒吃烧烤再踩着日出回来,翘掉四节课睡得昏天黑地。他还算顺利地毕业读研,父母给他找实习,干一段时间后雷狮决定自己做生意,联系几个伙伴就注册了公司。工作不是一帆风顺,他过的很辛苦,但生意每年都越来越好。雷狮没遇上什么重疾或意外,健康又平安地发展为一位成功人士。一切都和他的计划没什么偏差。

  大学里一门不那么重要的课的不那么重要的考试的零分对他的人生毫无影响,临近三十的大学聚会里也没人记得这回事。但那是雷狮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个零分,时隔多年他仍然记得那天他是如何呆坐在桌前,四月的风把窗帘吹的一扇一扇,冰雪碧的冷凝水在卷子上印出一枚圆圆的水渍,昭示着四十分钟后他将获得的分数。

  红的刺眼的圆圈烙在纸面上,圈着无处可去的落魄的孤单的他。他从红圈里看到他爱人的尸体和被埋葬的未来,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到死都会活在这块圆形坟场里,因为这里是他本该存在的家。


  —END?—

  




      *本微电影最火花絮是安迷修和自己墓碑合照,指着照片说这是他学生证照片p了个背景。雷狮说笑这么灿烂够给人笑活了。

  *微电影播出以后雷狮迅速在学校里走红,奶茶店爆了单,一喜之下包了他和安迷修一年的果茶。

    *安迷修杀青特别早,基本活在两人对话里,跟着剧组混饭当后勤,在镜外看雷狮演伤痛文学哈哈大笑害得他好几次进不了戏。

    *最终的这场雨让全组等了半个月,雷狮很给力的一遍过,代价是被淋感冒。

    *安迷修为此表示“雷狮活该”,被发烧的大个子往脑袋上抡了一易拉罐。

    *由于二人剧外是小情侣,杀青后雷狮略受影响,总能看见安迷戏给人顺毛哄他都是假的假的。剧组工作人员计划通。

    *彻底出戏后安迷修拿着雷狮要抱抱的视频追着他嘲笑,此后神秘请假三天。大家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绵子亲个嘴子

雷安/极夜阳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随机彩蛋】

Summary:说完再会后我们仍然会重逢。

#想不出来什么预警了但是很不正常且病的两个人。

#字数5k8,不接受请及时自行退出

——

1

安迷修接那个任务之前,去楼下吃了一碗面,他不喜欢辣的,所以只点了一碗番茄鸡蛋面,番茄汤汁很浓,也鲜,他特地让老板别放葱花,因为他不吃葱,就这么简单。

事实上安迷修的生活也十分无聊,组织派发任务的时候就去,没任务的时候无所事事,在家门口的花店买一束花带回去,放在瓶里养几天,或者再收集一部分晾着,最后做成干花标本。他的生活除了杀人好像就是这点事情可以占一点,尽管被那个恶劣的同居人多次不怀好......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随机彩蛋】

Summary:说完再会后我们仍然会重逢。

#想不出来什么预警了但是很不正常且病的两个人。

#字数5k8,不接受请及时自行退出

——

1

安迷修接那个任务之前,去楼下吃了一碗面,他不喜欢辣的,所以只点了一碗番茄鸡蛋面,番茄汤汁很浓,也鲜,他特地让老板别放葱花,因为他不吃葱,就这么简单。

事实上安迷修的生活也十分无聊,组织派发任务的时候就去,没任务的时候无所事事,在家门口的花店买一束花带回去,放在瓶里养几天,或者再收集一部分晾着,最后做成干花标本。他的生活除了杀人好像就是这点事情可以占一点,尽管被那个恶劣的同居人多次不怀好意吐槽说恶趣味。

晚上十一点,安迷修敲了敲门,却发现门没锁,他走进去,看见一个西装革履却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好像等候多时。安迷修站在门口没动,只是扫了一眼就能拿准大部分情况,面前的男人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仿佛就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他来杀。

“我等很久了。”男人说,“动手吧。”

“你知道为什么会被杀吗?”安迷修问,顺便掏出了小本翻了几下。

“道上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男人皮笑肉不笑,“一旦开始就自然做好这个结局的准备了,我已经到时间了。”

沉默一会儿,男人意有所指,问:“你呢?”

安迷修说:“我不知道你问的问题。”话音刚落便干脆掏出刀直插进男人心脏,男人没再说话,也没办法说话,他只是用眼睛死死盯着安迷修,嘴里不断涌出鲜血,没过一会儿就失去了气息。

安迷修抽出刀,这单完成得够顺利,他拿着联络机戳弄键盘几下发送了已完成的信息,借了男人家的水槽把刀上的血迹洗干净,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却看见男人尸体旁边跪着一个女孩。

“你把我爸爸杀死了。”女孩没有看安迷修,说的肯定句,也不是疑问句。她盯着男人的尸体手还放在对方的胸口,男人已经死了,她却还想用这种方式来堵住伤口试图抢救。

安迷修摸着刚揣回去的刀迟钝了一下,还是没有动作。

女孩又说:“为什么不杀我?”

安迷修说:“我不动老人小孩,你也不是目标。”

女孩转过头来对上安迷修的视线,说:“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你要是不杀我的话,我以后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安迷修垂下眼像是在想什么,他在女孩的目光里沉默了半晌,还是把刀收了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如果你可以做到的话,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他留下这么一句话,不再逗留,然后带上了门走进风雪。


2

雪下得很大,安迷修走出来的时候觉得有点冷,他下意识裹了裹风衣,又打了个喷嚏,走到楼下看见公寓楼的灯亮着,雷狮还没睡。

安迷修轻车熟路打开门,进屋的时候却发现客厅的灯关着,液晶屏的电视不断重复着雪花,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安迷修想起来这台电视其实有点年头,事实上他和雷狮都不是喜欢看电视的人,凌晨的傍晚,漆黑的房间,只有这一块雪花屏黑白放送,光也带着冷意,让安迷修又无端想起刀刃会泛着的冷光也是这种颜色。

安迷修懒得去管雷狮又去哪儿了,他干脆利落换了鞋顺着客厅准备进房间,冷不丁却被人拍了一下肩,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不说话在这吓人干嘛?没事做?”安迷修想大概自己的脑子是出问题了,平日里高强度的警戒心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都失去效果,也许还有雷狮的问题,毕竟对方一直很善于收敛气息。安迷修很没好气,他的心情有些糟糕,没给雷狮好脸色。

雷狮不在意,倒不如说他也习惯安迷修对他就喜欢冷脸,他自然也在试探安迷修底线的事情上格外乐此不疲。安迷修回头就看见雷狮站在阴影里,绛紫色的瞳孔微微眯起盯着他,像在打量着猎物的眼神,让他并不自在。

“你身上有血味。”雷狮说,随后收敛起了那副转瞬即逝的危险表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对自己吓人的举动毫无自觉。雷狮说完就擦着安迷修的肩膀走进客厅,安迷修这才发现雷狮手上拿着一杯果汁,应该是正好从冰箱拿了出来。

想到这安迷修的身体才微微松懈,方才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他没理会雷狮,脱掉了外衣随手丢进洗衣篓,说:“你不是很清楚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言下之意,都是替组织干沾血的活,别在这装不懂。

雷狮靠着沙发晃了晃杯子,空气里一时间沉默得诡异,除开电视屏的嘈杂声音,他好像冷笑了一声,安迷修没听清,雷狮继续说:“不一样。”他又问,“所以你为什么放掉了那个女孩?”

安迷修说:“她并不是目标。”他没看雷狮。

雷狮嗤了一声,像是对安迷修的答案毫不意外:“目标与否是一回事,放掉现场目击者的活口这点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是违背规定的,你以前可不会犯下这种错误,留下后患你是负不起责任的。”

“怎么,所以算突然开窍,心软了?”

“我不想继续再玩这种过家家一样的游戏。”

安迷修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声音很轻,听不清喜怒,实际上他并不是很想和雷狮对话,这个人比他后来组织,却执意要求身为前辈的他来带。雷狮也确实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如果是指他对普通人的低共情和下手能力,起码放在杀手组织里确实是可圈可点的程度。只是相处起来太困难,雷狮说话从来都喜欢这么尖锐。

“我小时候养了一只猫。”雷狮没在意安迷修的沉默,只是打了个哈欠,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很小的时候,我家给我买的生日礼物。是一只橘猫,起初很凶,但是养到后面也很黏我。当时跟邻居家的小孩打架,我打赢了,那个小孩想搞我,又不敢直接对我动手,所以他趁我出门给我家猫下了毒。”

安迷修依然背对着雷狮,他垂着眼看不清在想什么,只是睫毛微微颤了颤。

雷狮还在说,只是语气却好像听不出来什么别的感情:“我回家的时候只看见猫已经僵硬的尸体,那个时候我应该是难过的,也许吧。我学着视频想把它做成标本,自己用刀剥掉皮,再刮掉油。如果做成标本的话也许不算死?只是我第一次做,年纪也小,事情并没有按我的想象发展,当时也是夏天,腐烂得很快,最后我甚至把它弄得七零八碎,没有办法,只能还是埋在家里的后院了。”

“那个时候好像已经不觉得有波动了,要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那只猫,这种问题谁知道呢?如果真的是喜欢着,那怎么能做到自己亲手用刀将它解剖成一碗肉。现在想来也许它也被放以自由,起码不用当被束缚的家庭宠物了?”雷狮的语调似乎在末尾扬了一点。

“我可以懂你说前半截的意思,后面呢?”安迷修问。

“想到就说了,毕竟一件事也得有始有终吧。从第一次碰到血开始就注定没办法回头了。安迷修,你自己也清楚得很,现在装什么大善人,还是说你觉得我们这种人有回头的余地?别犯蠢了。”雷狮语气带着一点讽刺。

墙壁上的挂钟秒针紧接着走了三格,房间安静了三秒,随后安迷修忽然暴起直接掀翻了茶几,狠狠将雷狮压在沙发扼住脖颈:“…雷狮,你又懂什么?”

安迷修的眼眶充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失控,脑袋里紧绷着的弦突然断掉,嗡鸣声不断持续一点点将他残存的理智都吞噬殆尽。

雷狮看着安迷修,没什么表情,却突然又笑出了声,他就是如此,如此喜欢反复挑战试探安迷修的接受程度,安迷修的反应都在他预料之中,他说:“我不懂,也没那么多兴趣去懂一个连自己都看不清的人。”


安迷修扼住雷狮脖颈的手松开了。


3

安迷修有的时候在想,他和雷狮是什么关系。组织里的上下级、前辈和后辈,或者同居一个屋檐下的同居人,也可能是■友。只是再多假设里安迷修也从来没去想过那种可能。雷狮说得对,组织里成长一路摸爬滚打起来的安迷修也知道一个道理,像他们这种背负人命的,一旦开始就没办法回头,就再也不能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或许早在他母亲死的时候,就预示着安迷修已经走上了另一条路。安迷修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雷狮躺在旁边没动静,大概是睡了。折腾了一晚上他觉得腰酸背痛,罪魁祸首倒是在旁边像个没事人,毫无自觉一般。

安迷修记不清自己跟雷狮第一次滚上■是什么时候,只记得第一次■■的时候体验并不好,完事后安迷修被雷狮抱在怀里,雷狮依然像猫一样还在舔他的耳根,很痒。安迷修跟雷狮难得提起自己的过往。

他的母亲自称和组织的头目是熟人,女人在安迷修的记忆里面容已经模糊,但是死的那天安迷修却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他的生日,但是妈妈却一直没有回家,直到敲了门安迷修兴奋地跑过去准备迎接妈妈,却在快打开门的一瞬间,又被女人从外面将门锁死。

门对面的声音很吵,还有打斗声音,安迷修不断推着门想打开,年幼的他再迟钝也意识到出了事,只是却又因为力气不够,只能听见声音渐渐消散,等到他打开门的时候,也只看见门口倒在血泊中的母亲。

女人在最后跟安迷修提到了组织的名字,从此的生日也变成了亲人的忌日。安迷修很快被找到,被组织收养,据说和母亲是熟人的头目对安迷修培养十分上心,安迷修也一直在不停地成长,直到成为组织里最核心的战力。

安迷修知道自己不能依赖别人,也依赖不得,仿佛是个诅咒,和他亲密的人最后也总会莫名其妙出现意外,大抵这也算身为处刑者的代价,他没有依赖过任何人,尽心尽责扮演着最难以靠近的独行侠角色。

其实他早就已经■■■■■■■。

和雷狮第一次后的温存,他鲜少提起这段往事,月色很温顺地降临在他们的身体流动,他看着雷狮的眼睛,说:“可能我是为了寻找当初的真相才走上这条路的,大概吧。”

雷狮嗯了一声,又说:“不为自己活的人生真够无聊的。”

安迷修问:“你为什么会来?”

雷狮不再开口,只是又凑近不轻不重咬了咬安迷修的嘴,然后狡黠地眨了眨眼才说:“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4

那天之后安迷修难得有了三天的假期,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被批准放假,但是对他来说倒也算清闲,只是没想到第三天的晚上雷狮踩着一脚血印回了家。

雷狮打开门的时候,安迷修几乎就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血味和阴冷的气息,他看着雷狮,后者毫不介意自己身上蹭上的乱七八糟的血,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丢在安迷修面前的茶几上。

安迷修看清楚后顿住了,那是一枚蓝色的星星发夹,还染着血。他见过这个发夹,上次放掉的那个女孩刘海就别的这个款式。

“那个女孩是敌方那边的遗孤,留了活口后续会有很多麻烦。但是我不会再帮你处理后续了。”雷狮说完就没再开口,安迷修坐在那里依然没动,像一尊静止的雕像。雷狮不着急,靠着墙安静等着安迷修开口,故意要用沉默和安迷修拉扯到底的意思。

发夹盯久了,安迷修都觉得眼睛有点疼,他眨了眨眼,讲:“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记得,当时我想脱离家族便一个人想跑,却被家族的人追杀,是你半路拦截救了我,然后我跟着你回去了,再后你一步进了组织。”

房间的暖气发出呼呼的声音。

“雷狮。”安迷修又讲,“我不想再杀人了。”

“然后?”

“如果寻找真相的路上注定要沾满鲜血背负这么多人命,其实还不如别找,可能我一开始路就走错了。”安迷修说的时候好像很平静,雷狮浅浅瞥了一眼,却又注意到了安迷修额头上微微突起的青筋。

雷狮说:“那就逃走吧,你不是想开花店吗?跟我逃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我们开个花店,晚上当酒吧。”

安迷修说:“花店不能这么开。”他好像有些钻这个的牛角尖。

雷狮哼了一声又笑:“这是问题吗?”

安迷修说:“我不能离开。”

“……”

下一秒的雷狮就揪住了安迷修的衣领掼在地上,毫不客气掐着头发砸在地上,他将安迷修摁在地上,一拳直接狠狠砸在对方的左脸。

“安迷修,你少他妈在这给我装。别得寸进尺。”雷狮说,又是一拳落在安迷修鼻梁骨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加入组织吗?我现在告诉你,因为我想带你走。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还会再回来?”

安迷修没还手,也没有惊慌的意思,他只是躺在那,看着雷狮冷脸的样子,然后偏头吐出一口血沫,也没说话,只是觉得这个场景好像有那么一点似曾相识。

安迷修想自己应该是在流鼻血,嘴里也一股血味,他有点想吐,明明习惯了铁锈味,现在却让他胃袋都被搅成一团。安迷修又想,雷狮一边说这种莫名其妙有点肉麻还煽情的话,一边又揍得一点也不留力,真狠啊。

他和雷狮算相似的人,但是也不完全像,答案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明明是心知肚明的程度,却默契的从来没有开口。

安迷修觉得脑子发昏,他喃喃问:“去哪。”

雷狮已经没打了,只是揪着安迷修的衣领将他蛮横提起来又凑近一字一顿开口,他的声音很模糊地传进安迷修的脑子里,安迷修听见雷狮回:“我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但是绝对不会是这里。”

安迷修觉得喉头有点发紧,眼眶一下子也酸涩起来,他闭上眼,答非所问:“其实我知道杀我妈妈的人是谁,就是首领,我知道。因为我知道,所以我留下不是为了找真相,只是为了复仇而已,但是他对我很好,也是他把我培养到现在。”

雷狮从安迷修身上下去了,他说:“你闭嘴,我当然知道你知道,现在终于不装了?我杀的那个女的就是给你看的。”

安迷修没再说话了。

雷狮继续说:“想哭就哭吧,我不会嘲笑你。”

安迷修说:“滚。”语气冷冰冰的,停了一下好像又觉得不够再补充,“谁要在你面前哭。”只是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雷狮说:“又怎么了,反正你什么样我不也都看过。”

安迷修装哑巴了,雷狮挪到旁边一屁股坐下,他没有去看安迷修,在寂静里忽然觉得墙壁上的挂钟声音有点吵。

紧接着他听见身旁传来一阵极其压抑、微不可闻的抽噎声。


只是一瞬。

但雷狮仍然没有回头。


5

等雷狮睡醒的时候,安迷修已经不在了。公寓里甚至干干净净,安迷修带走了一切有关他的东西。

雷狮坐起来,看着已经被带走一个人痕迹的房间,有些空,但是他并不意外。

雷狮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经验丰富如他,自然一下子看出来这个电话应该是来自某个公用电话亭,而打给他的人也不用猜。

雷狮接通了,电话滋啦滋啦地响了一阵,安迷修的声音传来,还能听见隐约的风声。

“雷狮。”

“嗯。”

“你说得对,其实我也不懂自己。但是事实上我也懂,我很清楚那些事情的原因,也很明白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雷狮没开口,他知道安迷修在说什么,他讲:“是吗,这不该是理所当然的,不然我真会一辈子看不起你。”电话那头没声音了,雷狮继续说:“你走吧,我不留,说不定你走了我还能顶替你的位置直接上位。”

安迷修应该笑了一声:“万一组织…应该说家族,被覆灭了的话,你也会死吧。”

雷狮说:“你觉得我像是在意这个的人?”

“现在的我已经不适合再去看太阳了。”

雷狮缄默片刻,讲:“你有什么资格走那么体面?”

安迷修声音听起来反而有些如释重负:“也是。”

雷狮说:“再见面的话就是敌人了吧,别又心软了。”

安迷修的声音有些失真:“最后赢的那个人就离开这里去开花店吧。”

雷狮想也没想:“我不要,我不喜欢花,家里那些干花标本之后我也会扔掉。”

安迷修问:“你就这么笃定最后赢的会是你?”

雷狮答:“这是我的一贯作风。”

安迷修又笑了:“好。”他又说,“再会了,雷狮。”

雷狮说:“嗯。”然后他挂掉了电话。


事实上两个故作清醒的人之间谁也不会是赢家。


佛八苦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12:00】在说谎话之前、你的尾巴

上一棒@No.10高压锅 

下一棒@栖息非楠木 


2024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12:00

说谎话之前、你的尾巴

by慈叶

一个非常弱智的雷安酱,全文1w感谢阅读!

  

  多加芝士片不要酸黄瓜的双层牛肉堡。安迷修看着外卖上的订单详情又确认一遍:对的,没有错,是雷狮小朋友以三天为周期要吃一次的那个口味。他把订单发票放下去,想了想,还是又捏紧了,假装自己没看清那上面的字迹。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他就算想用指甲把油墨划掉也没用,因为雷狮靠在病床上向他重复:“我不想吃这个,谢谢你。”

  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开始诘问。“你不想吃汉堡?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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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12:00

说谎话之前、你的尾巴

by慈叶

一个非常弱智的雷安酱,全文1w感谢阅读!

  

  多加芝士片不要酸黄瓜的双层牛肉堡。安迷修看着外卖上的订单详情又确认一遍:对的,没有错,是雷狮小朋友以三天为周期要吃一次的那个口味。他把订单发票放下去,想了想,还是又捏紧了,假装自己没看清那上面的字迹。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他就算想用指甲把油墨划掉也没用,因为雷狮靠在病床上向他重复:“我不想吃这个,谢谢你。”

  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开始诘问。“你不想吃汉堡?真的假的”还是“你居然会跟我道谢?真的假的”,安迷修的手指在发票上划来划去,好像一枚钟摆,最后他求助于旁边的医生。医生低着头往病例上看,含糊地嗯嗯两声,对的,没有错。哪里没错?躺在病床上这个从头到脚散发着温良气息的孩子?安迷修张口结舌,委婉地提出自己的疑惑:“我以为这种事情只有热播偶像剧会安排放送。”

  “很常见的。”医生说:“失个忆而已,每个长篇大剧都得来一次,对吧?”

  “偏偏是雷狮?”

  “病人家属,你听起来好像很难接受。”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宽慰着:“没关系,十有八九一个月不到就能恢复了,比如吃到喜欢的东西啦、看见心爱的人啦、路过似曾相识的约会地点啦,有一个契机就行,他迟早会恢复记忆的。”

  “倒也不是很急。”安迷修把手里的发票捏紧,团成一个小石头,扔进了垃圾桶里,他盯着地板喃喃:“我能趁他住院期间逃跑吗?一个月应该够我收拾好行李。”

  “出车祸时把他送来医院的男孩说您是他的法定监护人。”医生一脸为难:“理解您和青春期的子女有矛盾,但是不能这么绝情。”

  医生简单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饮食,清淡些就好,雷狮没出声,好像接受了。运动频率不能太过头,虽然检查显示除了失忆以外他屁事没有,但是以防万一,还是请他下次不要再尝试乘坐高速行驶的轮椅上高架了。最后,想要他恢复记忆的话,可以带他多去熟悉的地方走走。医生交代完以上事项,出去了,关门的时候不忘把垃圾袋提走,里面装着安迷修刚点的牛肉堡和扭成一团的订单发票。安迷修在椅子上深呼吸两分钟,从指缝间偷偷摸摸看病床上的雷狮,失忆小猫蜷缩在病床上,用纯良无害的表情盯着窗外那棵梧桐发呆,好像在数他的生命倒计时。安迷修犹豫再三,谨慎地开口:“雷狮,还记得我是谁吗?”

  “抱歉,不认识。”小猫用苍白的脸回答,眼睛湿漉漉如同被抛弃的幼崽。失忆啊,真是了不起的发明,能把一头野兽改造成猫咖编制。安迷修被他那副落魄的模样深深打动,手指在膝盖上飞速敲打,消息显示发送成功,屏幕上赫然两行大字:凯莉,你说失忆这种事儿有没有可能永久性?凯莉回得很快,很冷淡:做梦?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骂起。凌晨五点,卡米尔拨通安迷修的电话号码,语气冷淡、词句简洁:“大哥出车祸了。”安迷修一蹦三尺高,胡乱地扯了外套穿上,发动他年久失修的小电驴奔赴医院,路上碾过一个饱胀的汽水瓶子,爆裂声刺穿小电驴轮胎,急刹车踩得及时,但是惯性是沉甸甸的石头,吊着安迷修的头一起往前飞,差点滑进下水道。顾不上照顾青紫的脚踝,安迷修在凌晨五点的大马路上硬生生拦下一张跑车,车主刚失恋,蜷缩在驾驶座上哭,安迷修二话不说敲响玻璃,在车主迷茫的眼神中把手伸进来,犹如入室抢劫,开锁、开门、挤进驾驶座,不忘记把包里的纸巾塞到车主怀里,在发动油门前一秒,他说:“没关系,你人挺好的。”下一秒跑车以时速90的速度开始狂飙,车主的尖叫被扼杀在黎明前。

  杀到了医院,安迷修把钱包掏出来,摸出个人名片、两张百元大钞、凯莉考公用的准考证,一齐塞进车主手里,安迷修语速飞快地解释: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车子有损坏请联系我赔偿。200块请拿去买一根漂亮的领带,用来打扮,不要上吊。最后那个是我朋友的准考证,如果您觉得她人很漂亮、您很喜欢,那说明人是具有欺骗性的,所以不要为了失恋哭。说完这些话,他转身往医院跑,留下车主晕晕乎乎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忆着自己前半生的走马灯。冲进医院,根据卡米尔给的病房号码摁下楼层,在等待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安迷修掏出手机看消息,才发现自己的手指颤动不停。卡米尔没跟他说车祸到底多严重,口气似乎也很淡定,按理来说应该没有大事,不过安迷修人好啊,架不住人太好,一想到雷狮有个三长两短,慌得六神无主,整个人都化作啄木鸟,就差在手机上打个洞了。

  手机上是几条尚未阅读的消息,分别来自卡米尔、帕洛斯和凯莉。卡米尔说:麻烦您照顾大哥了。安迷修回复:这是自然的。帕洛斯问:你真去了?你真去了??安迷修一时半会没品味出帕洛斯这是什么意思,感觉他的口气满是不可思议和怜悯。虽然安迷修也知道帕洛斯暗搓搓地怕雷狮,不过就算混小子真死了,帕洛斯再怎么不情不愿也会看在吃席的份上来参加葬礼吧,倒也不用对雷狮发生惨案做出如此惊讶的反应!安迷修回复:我毕竟是当长辈的!帕洛斯秒回一串省略号,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无可奈何,安迷修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条是凯莉的消息,凯莉问他:你看见我准考证没?安迷修没敢回。

  病房号是405,安迷修闷头往里面冲,正看见医生在给病床上的雷狮进行话疗。雷狮浑身上下只有小腿上缠着绷带,漂亮的小脸倒是毫发无损,万幸!就算他半身残废了安迷修都可能会因为他的美色而负责起他的后半生。医生正在语重心长地教导:“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多少有点叛逆,但是我觉得半夜三更在高架上飙轮椅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放在以往,雷狮早该嗤之以鼻回答“关你鸟事”了,但是如今,他只是坐在病床上,垂着睫毛,神色安宁平和,毫无反抗欲望地听着医生指教。哎呀,这是真伤到脑子了吧。安迷修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简短地和医生打了招呼,低声解释他是临时代理监护人。医生对着病历本上的字看了又看,叹息一声,跟安迷修讲:“情况不太乐观。”安迷修大半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艰难发问:“他伤到哪里了?”医生把他推到病床边,让病床上的受伤小猫抬头看这位临时代理监护人,医生问他:“病人还认得出这位先生吗?”

  安迷修一时半会没想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认得出是什么意思?他是穿得很奇怪吗?以至于大伙儿都认不出来?安迷修举起手臂,对着自己品味良好的昂贵西装外套搭配小马宝莉睡衣细细研究,不觉得哪里出错了。他低头看向雷狮,雷狮还是那副安静、忧伤的表情,盯着安迷修的眼睛,摇头。

  “不是啊,你就算再讨厌我的衣品也不能和医生打配合嘲笑我。”安迷修颇有不满:“在你针对我之前能不能想想你的房租和伙食费是谁在给。”

  “看来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医生叹息着。

  “雷狮这小子一直是这破性格,您也觉得他性格有问题对吧?不是在说我的衣品,对吧?”

  “我是说他的病症。”医生在病历本上龙飞凤舞写下两个字,安迷修对着那个词语研究了十秒,没能研究出医学生书法规律,也实在没看懂写的什么。医生贴心地解释:“失忆。”

  安迷修在原地默默地站了几秒,把头扭过去看着雷狮。苍白的脸,湿润的眼睛,表情何其无辜,放到对家tag里会被比喻成饱受摧残之美丽小白花,但是抱歉,这是雷安tag,所以他这表情十有八九在酝酿大阴谋。安迷修问他:“你老实说吧,是不是又没生活费了?还是想买什么东西不好开口所以拐弯抹角设计我?”

  雷狮摇摇头,开口说了安迷修进病房以后第一句话,他说:“抱歉,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十一个字,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发音标准,普通话应该是考得不错,至少得了一甲。但是怎么从雷狮嘴里说出来安迷修倒是一个字听不懂了呢?彬彬有礼,温顺乖巧,今天是愚人节吗?安迷修把手机摸出来看日期,不是啊,今天是4月4日,愚人节早过了,难道是疯狂星期四新文案?这时候手机上方弹出三条未读短信。卡米尔说:医生说大哥撞到了脑袋,失忆了,您一定要让他恢复啊。帕洛斯说:加油!凯莉说:喂,你是不是拿着我的准考证!

  安迷修深呼吸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脸。他说:“抱歉,让我寻思一会儿。”医生带着同情的眼神离开了。雷狮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安迷修脑袋上圆圆的发旋。安迷修反复做着心理建设,然后抬头问他:“你真不记得我是谁了?”

  雷狮诚实地摇摇头,温驯如同安莉洁家那只亲人小黑猫。安迷修点点头,心想管他是捉弄人还是真失忆,趁机占雷狮便宜才是最重要的:“那你叫我一声爹看看?”

  雷狮的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貌似是在斟酌词句,过了一会儿终于问出口:“你真是我父亲?”

  “不是,不是啊,你倒是怀疑一下啊。”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雷狮扳着手指:“听描述,我的紧急联系人是你,我的房租和生活费也是你在给,嗯,年龄看起来也没差多少,而且你让我喊你爹……”他抬起头,注视着安迷修翠色的眼睛,小心翼翼:“是……是那个吧,你在包养我?”

  

  凯莉终于得到了安迷修的回复,她烦躁地掏出手机,安迷修发来的短信赫然写着:不要去考公了,我感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世界会毁灭,你去考个渔船驾驶证吧。

  

  和医生交接了所有的事项,确认了除了失忆其他都没出问题,雷狮安然无恙出院。收拾好衣服,雷狮坐在病床边缘,看着安迷修面色苍白地跟医生说话:“真的没办法一下子回忆起来吗?好恐怖,他变成这个样子真的好恐怖,您玩过女神异闻录吗?就是类似那种立绘和建模有巨大反差的效果,非常吓人。”

  医生表示同情,拍拍他的手背又拍拍他的肩膀:“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现在只能接受了。带他多去逛逛熟悉的场地吧,或许会很快奏效。”

  安迷修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帮雷狮提起随身的包,压根不敢看他眼睛,只嘀嘀咕咕:“走吧,咱们先回家。”雷狮天真地发问:“我是和您住在一起吗?”安迷修一阵恶寒,举手投降:“不是,你有自己的公寓,在你驱邪成功之前不许进我家门。”

  雷狮温和地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出病房。因为小腿缠着绷带,走路颇为不方便,安迷修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不忍心看跛脚猫走路,靠过来扶他的手,雷狮立刻化身八爪鱼,整个人缠住安迷修的手臂,死不放手。他比安迷修高小半个头,此时犹如西伯利亚森林猫缠上生骨肉罐头。罐头在被吃掉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是罐头的。安迷修大脑空空,心里想:哇,真是抽到下下签。出病房的时候,雷狮伸手把门带上,没忘记给身后的医生比个ok手势。

  

  车是拜托格瑞开到医院停车场的,不知道这家伙来的路上到底在听些什么东西,车载收音机里的节目在带货,主播情绪激动、语速飞快:“全自动家庭闯祸机!会自己扒拉猫砂、会自己咬破猫粮口袋!玻璃杯、卫生纸、花盆里的种子,只要你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全部摧毁!”安迷修伸手把收音机关了,心想这不得给我付邮送?他犹豫再三,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全新面貌的雷狮同学说话,只好干咳几声,试探性地问:“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雷狮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座上,带着他梦游一样的表情,回答:“你决定就好。”温良、礼貌、乖巧可爱。安迷修差点夺门而出。他把脑袋靠在方向盘上平复心情,最后说:“那我们去吃点蔬菜沙拉。”他发动油门,晕晕乎乎地往外开车,没看见雷狮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只一秒,失忆的西伯利亚森林猫回答他:“都听你的。”

  开车开到一半,安迷修才意识到:不对啊,现在这个状况不是更像包养吗?

  

  真不是。真不是包养。是这样的:雷狮住安迷修家隔壁,二十余年的邻居情谊,非常纯洁。小学三年级安迷修背着小白马书包出门上学的时候,雷狮就已经学会了在前院假装跌倒,摆出一副隐忍的可怜小表情,然后吸引安迷修过来哄他了。诶?好像抓鸟也是这个原理?总之,雷狮这人不可谓心机不深沉,把上学的安迷修吸引过来后,就开始提出自己的要求:要吃薯条、要陪玩、要听讲故事,傻乎乎如三年级的安迷修怎么能抵挡软乎小猫崽的吸引,心甘情愿蹲雷狮家前院陪玩一个下午。直到表哥赞德去学校接小孩没找到人,一家上下急得团团转,结果路过邻居家一看,小面包抱着小猫崽躺在草地里呼呼大睡,不知道骂谁好,总之赞德先把两个团子一边一个抓起来打屁股。

  挨了赞德一顿打屁股,安迷修还是不长记性,上学路上但凡看见雷狮在邻居家前院草地上趴着,就会以巴甫洛夫的罐头一般的条件反射作为指引,乖乖落入小猫陷阱。耽误了几次上学路,赞德眼光毒辣,一眼看出雷狮这小屁孩坏得很,终于决定亲自护送表弟上学,在路过邻居家时不忘记微笑着对小猫比个中指。上学的问题解决了,吃饭的问题解决不了一点。邻里关系很重要,偶尔会两家人一块儿吃个饭,雷狮深知自己幼年期的团子脸是无敌的,只要打个滚撒个娇什么东西都手到擒来,于是从安迷修的盘子里骗来无数高热量垃圾食品,安迷修浑然不觉,乐呵呵把自己的薯条供奉给他,像海鸥教。

  一年两年被骗就算了,被骗个二十年那就有点傻得可笑了,饶是迟钝如安迷修,也察觉到了小猫外皮下隐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洞,终于在高考时期做出决定:往远处考。小猫也是要学会独立的!不能老是缠着罐头打转!雷狮靠着他美丽的脸蛋子吸引安迷修,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靡生活,这不行,为了小猫的独立未来考虑,安迷修认为自己做这决定做得很合理、很有效。录取通知书到了,打开一看,这家伙考得也太远了点,仿佛直接从东亚考去北欧,安迷修没敢跟邻居家任何一个孩子讲,收拾行李美滋滋走了。等西伯利亚森林猫幼崽察觉到罐头跑了的时候,想抓也抓不着,被雷父摁在家里强制上补习班。这不挺好嘛!雷狮也要学会自己走墙头的!

  安迷修在大学里享受了四年没有爪子刺挠的生活,考完这个证考那个证,最后如愿以偿当上光荣教授一枚。无业游民转职人民教师当晚,有人敲他公寓门,安迷修蹦蹦跳跳开门一看,外面站着西伯利亚森林猫成年体,比他高小半个头,提着一个行李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雷狮说:“我饿了。”安迷修下意识接话:“你想吃什么?”雷狮回答:“垃圾食品。现在就去给我买。”

  天杀的猫啊他真是欠得很!轻轻松松考上安迷修的任教大学,轻轻松松提着行李箱天降小公寓,然后轻轻松松靠着美丽的脸蛋子再次让安迷修走入猫的圈套。等安迷修回过神来,雷狮已经在他的公寓里白吃白喝住了三个月。雷父偶尔打电话过来,语气愁苦,说孩子叛逆,根本不听他们的话,靠你多照顾了啊邻居家的小哥哥!老好人安迷修推辞不了一星半点,把照顾雷狮的事儿给接下了。但是一个公寓可塞不下一个成年森林猫外加一个成年罐头,安迷修跑了一个星期,在学校附近看中了一个单身公寓,风水不错,光线良好,给雷狮打造一个猫窝实在不能更合适,他愉快地付了租金,欢天喜地把这消息传达给雷狮,蜷缩在沙发里打游戏的雷狮听完前因后果一下子黑了脸,拉长声音:“哎呀,你就这么讨厌我?”

  “但是我们俩住一块也太挤了吧。”

  “我不介意。你可以睡沙发。”

  “这里好像是我家来着……?”

  租金都付了,不能真放着不住吧,雷狮一言不发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关门的时候把玄关砸得震天响,安迷修百思不得其解,有人给你付钱住大房子你还不乐意!非要住那个拥挤的小公寓干什么?又不是真猫,买个高档猫窝不去躺非要睡纸箱子的。总之,分居生活开始一个月,雷狮压根不联系他,也不主动过来吃饭,生闷气似的。安迷修下课了还得炖好排骨汤送去雷狮公寓,指纹锁只录了他们俩的,安迷修刷了门进去,看见雷狮又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手边摆着一本心理学的教材,安迷修颇为欣慰,认为好学就是好的。翻过来一看,那章节上写的是“如何抓住长辈的心”和“如何用花言巧语糊弄人”。安迷修不敢细想,把书盖回去了。分居一个月,雷狮还在生气,既不跟他主动搭话,也不跟他汇报自己的一日三餐。安迷修在公寓里来回踱步,最后还是举手投降,决定找个机会把雷狮接回来住。原因不外乎他担心雷狮的饮食健康和正常作息,绝对不是因为一个人住太寂寞、雷狮脸蛋子又太漂亮,这什么,巴甫洛夫的罐头效应?

  还没等安迷修找机会提出来呢,半夜三更,卡米尔给他发消息,词句简洁,但是铿锵有力:大哥出车祸了。安迷修手忙脚乱跑医院,收获失忆小猫一只,更乖!更好!更听话的家庭闯祸机!安迷修在餐厅外停下,示意雷狮下车,失忆的雷狮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一只站在窗外的陌生野猫。

  早饭主食吃的是蔬菜沙拉。病人那当然不能吃辛辣垃圾食品,很合理。雷狮对着面前绿油油的沙拉碗沉默两秒,乖乖吃下去了,虽然吃的很慢、很艰辛,但是好歹是真吃。安迷修托着下巴沉思,寻思这都失忆了,什么时候跟他说“回来住”呢?现在不行,现在肯定不行,就怕失忆的雷狮真把他俩当成包养关系。斟酌再三,安迷修说:“你一个人住,可以吗?我会给你送一日三餐过来,学校我也帮你请好假了,恢复之前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雷狮终于找到一个终止吃沙拉的机会,伸手拿纸巾擦了擦嘴角,低垂着眉眼,懂事地点头,他说:“好的,我会听你的话。嗯,刚出院一个人也没关系,你放心工作去吧。”

  诶?虽然乍一听很体贴,但是怎么感觉被骂了一顿?安迷修眨眨眼睛,顶着压力往下说:“因为你和我的作息时间不一样嘛,我早起上课会打扰你休息,所以我觉得还是分开住比较好……”

  “我知道了。”雷狮放下叉子,微笑着:“都听你的。你好好工作,别因为刚出院的我耽误了日常生活。”

  安迷修没敢接着说下去,左边那桌八卦客人谴责的眼神要把他烧穿了。他支支吾吾:“呃,不是,那个,我只是觉得我会影响你的恢复……”

  雷狮眯起眼睛,坏笑,但是很快调整成柔弱可怜的脸:“没有的事,你能来医院接我,我就很开心了,能多来看看我就好,毕竟我现在也没有认识的人……”

  呀!怎么把这么可怜的小猫丢在公寓里守活寡!真是混蛋啊!旁边那桌的客人心声都要蹦到安迷修脸上了,安迷修说不下去了,艰难地喝了一口茶,他说:“嗯、嗯……那你,那你想和我住吗?我公寓很乱、做饭难吃、床也很小……”

  雷狮秒答:“要。”他可怜巴巴盯着安迷修的手:“不然我能去哪呢?我睡沙发就好,没有关系的。”特别强调了“睡沙发”这三个字。在旁边那桌客人严厉的注视中,安迷修哆哆嗦嗦拿起车钥匙,他说:“呃,不,你睡床就行。”

  安迷修精疲力尽,载着失忆的雷狮回家。雷狮乖乖坐在副驾驶座上,盯着窗外飞驰的景色发呆。安迷修的心又变得柔软,他默默地想:唉,真是混蛋。再有下次我绝对饶不了你。今天给他煲个汤喝吧……鸡汤还是排骨?可怜死了,一定在想自己孤苦无依的处境吧。雷狮撑着下巴,心想:真是太他妈好骗了。

  

  去高架上飙轮椅是真的,但是失忆是假的。雷狮因为分居一事心有郁结,阴着脸寻思得找个机会强闯安迷修公寓,结果想得太认真了摔了一跤。万幸除了擦伤没出任何问题,卡米尔把他送医院里随便检查了一下,医生神色轻蔑:“你这点小伤涂点口水就行。”雷狮坐在长椅上,沉默不语。就诊大厅的电视机上正在放当下大火的偶像剧,女主角目睹男主角和女二号有说有笑,伤心欲绝,转头奔向马路另一头,说时迟这时快,一辆大卡车从画面右边疾驰而来,特效假得就像大学生做的PPT,把女主角撞飞了。雷狮想:接下来是什么剧情?转生异世界成为恶役千金?不是。女主角失忆了。男主在医院里痛哭流涕,他说:你忘记了我们之间的山盟海誓吗!喂,刚刚还在跟女二号调情的是哪个猪头啊?雷狮万分嫌弃,觉得编剧的脑子里可能长了一头牛,除了吃掉它没有别的任何用处。下一秒,男主站起来,信誓旦旦:“正是因为我不关心她,才会发生这种事情!我要负起责任,无论她能否记起我,我都要照顾她一辈子。”雷狮目瞪口呆,觉得编剧的脑子里除了牛还长了瘤,这下子只能求编剧去死了。卡米尔拿着棉签和酒精过来,问他:“大哥,你要不擦一下膝盖上的伤口……”

  雷狮举起手,示意他别说话听指令,雷狮说:“把刚刚那个医生喊来。让我涂点口水那个。”卡米尔迷茫,卡米尔困惑,但是卡米尔不说,他乖乖喊来医生,人家满是不耐烦地嘀咕还有工作——雷狮从口袋里拿出钱包,随便摸了张卡,让卡米尔去取钱,金额是1后面跟着一串眼花缭乱的0,医生迷茫,医生困惑,雷狮面无表情看着他:“借个病房,帮我开个病历本,做得好还会给你添点。”

  诶?失忆?真的假的?诶,这么多钱?老板,您还需要什么服务?我让护士给您开个香槟塔,和牛吃吗?要不我再给您开个癌症晚期的单子?老板,我,爱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妹妹,破碎的家……雷狮不耐烦:“行了别那么多话。”卡米尔马上给安迷修发消息:大哥出车祸了。雷狮躺在高级病床上,心里想:骗不骗得到另说,这个家我一定得回。

  

  进了安迷修的公寓,和以前一样整洁干净,唯独雷狮爱躺的那个懒人沙发还放在阳台,维持着乱七八糟的原型。雷狮保持着矜持的表情,站在玄关一动不动。安迷修脱了鞋子,把手伸过来,意思是要扶他,雷狮眼珠一转,抓住他的手,可怜兮兮地放在胸口,雷狮问:“这里是你家吗?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安迷修颤颤巍巍抽回手,手忙脚乱往屋里逃,只丢下一句你想睡哪睡哪,就进厨房自闭去了。雷狮得意洋洋,慢悠悠地在客厅踱步。他搬过来时带的麦当劳小模型还好好放在电视机旁边,懒人沙发上也保持着搬出去那天的样子,乱七八糟丢着乐高模型和穿了一次的外套(安迷修的,太小,穿不下)。书架上还是那样,一半是安迷修的工作用书,一半是雷狮乱七八糟的个人收藏,偶尔掺杂两本《猫咪护理大全》。好嘛,连雷狮留在这儿的多余的东西都舍不得丢。雷狮心情大好,准备随便找个楼梯摔一下假装自己恢复记忆,这时候他注意到书桌上摆了一封信,之前是没有这东西的。雷狮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安迷修的笔迹,上面写着雷狮收。落款是4月3日,雷狮进医院前一天。

  安迷修总不至于为了一封信和雷狮打架!早拆晚拆不都一样?雷狮毫无心理负担,撕开信口,摸出纸张,上面写着诚挚的道歉,安迷修絮絮叨叨:我也不是故意要赶你走啦!我只是觉得你都这么大了,大概嫌我唠叨嘛……如果你想搬回来,嗯,不嫌弃我起得太早睡得太早做饭也不好吃的话,那你随时都可以搬回来。但是搬回来的话还是要做家务!一三五是你,二四六七我来,回来记得带好行李,我给你买了很多速冻薯饼,想吃的时候用空气炸锅加热,但是不可以一口气吃太多……

  雷狮的尾巴要飞到天花板上去了,大猫美滋滋地拉开冰箱门,果然在速冻层放了几袋薯饼。雷狮心情大好,摸出手机要给卡米尔发消息,正看见凯莉的未读短信,点开一看,上面写着:混球你又搞什么飞机??叫安迷修回消息,不然我真的去考渔船驾驶证了!雷狮装作没看见,没回。他把信纸装进口袋里,寻思着找个地方摔一跤,这时候门铃响了,雷狮回过头,心想总不至于是凯莉那个疯女人真的杀过来了。安迷修从厨房探出个头,满是歉意:“雷狮,帮我开下门可以吗?”雷狮维持着乖巧的猫脸,走向玄关。门外站着完全不认识的男人,表情局促,但是神色真挚,脖子上戴着漂亮的新领带。男人问:“安迷修先生在吗?”雷狮眯起眼睛,罐头雷达嘀嘀作响,他靠在门边,皮笑肉不笑:“找他有事?”

  男人从怀里拿出名片,安迷修的。他说:非常感谢安迷修先生在我的人生低谷期出手相助!我从名片地址找过来的,想跟他道个谢……车没问题不用他出钱,可以的话我想交换一下联系方式——雷狮冷着脸,砰地关上了门,玄关又开始颤抖了。安迷修莫名其妙探出个头,问他是谁?雷狮咬牙切齿,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在安迷修的脖子肩膀脸颊上又咬又啃,像被剪了指甲的猫,他说:“你他妈什么时候认识的人?我怎么不认识外面那个?居然还想要联系方式!还想让我独居?你想得美。沙发和床你都不许睡,不把事情交代清楚我就把你厨房炸了——”

  门没关紧,外面的男人弱弱地推开门,小声问:“那个,凯莉小姐的联系方式可以给我吗?哦,我顺便把她的准考证送过来了……”

  寂静。雷狮的脊背紧绷如同一条直线,安迷修慢慢地走过去,接过准考证,解释凯莉目前正处于火山喷发期,岩浆凝固以后一定问她的意见,再给人发联系方式。男人道谢好几遍后心满意足走了,门被彻底关上。雷狮还维持着小猫跳脚的那个姿势,安迷修先给凯莉回了消息,表示不要去考渔船驾驶证了,下午他把准考证给她送过去。然后安迷修走到雷狮背后,说:“家里有个空纸箱子。”

  雷狮没吭声。

  “你今晚就睡那儿吧。”

  雷狮转过头,挂着失忆时期那副柔弱可怜的脸。安迷修不吃这一套,心平气和:“我在门外放了流浪猫自动喂食器,饿的时候自己解决一下。”

  雷狮挪过来,神色阴晴不定,万分精彩,他抓着安迷修的领子,对着他的脖子又咬又啃,怪事儿,不是早过了猫咪磨牙期来着?雷狮嘟嚷着:“我恨死你了!”

  安迷修毫无波澜,问他想吃哪个牌子的猫粮,等下拆一袋给他。雷狮靠在他肩膀上,咬牙切齿,但是声音很小:“错了。”仿佛有条尾巴在他背后轻轻甩动,可怜得要命。安迷修一忍再忍,最后只憋出一句:“鸡汤在厨房,自己倒去。”

摊怎九十度

【雷安日手书24h】E.T.危险收容

已发阿B:BV1bC411L7fX

是收容物x调查员的paro,之后有空补全设定❤

bgm:Katy perry-E.T.

20:00

上一棒:@来自星星的柒氿er

下一棒:@-Ryanna-

绘/剪辑:摊摊

#雷安日手书24h

【雷安日手书24h】E.T.危险收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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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剪辑:摊摊

#雷安日手书24h

八千狸子

【雷安】囚笼(上)+(中)

全文:3w+

★原作皇骑if线,雷皇和他的骑士

★雷狮第一人称视角,存在原作世界观剧情的致死量魔改,以及时间线和事件重置,改动均为本人私设,一切为剧情服务

 

*预计阅读需半小时左右,请合理安排时间!

*前文的4k在二月份发过,本文中有所改动,且考虑到文章完整性,故一并放出,请见谅——

 

Summary:雷王星与圣殿骑士团达成了一笔交易,安迷修成了雷狮的骑士。

 

 

(上)

 

十五岁时,我开始承担替安迷修压制诅咒的义务,作为雷王星与圣殿骑士团之间的交易,在神使授意下,雷王星皇族元力被用于诅咒抑制领域的研究,与之相应...

全文:3w+

★原作皇骑if线,雷皇和他的骑士

★雷狮第一人称视角,存在原作世界观剧情的致死量魔改,以及时间线和事件重置,改动均为本人私设,一切为剧情服务

 

*预计阅读需半小时左右,请合理安排时间!

*前文的4k在二月份发过,本文中有所改动,且考虑到文章完整性,故一并放出,请见谅——

 

Summary:雷王星与圣殿骑士团达成了一笔交易,安迷修成了雷狮的骑士。

 

 

(上)

 

十五岁时,我开始承担替安迷修压制诅咒的义务,作为雷王星与圣殿骑士团之间的交易,在神使授意下,雷王星皇族元力被用于诅咒抑制领域的研究,与之相应的,圣殿要挑选一位圣殿骑士成为未来雷皇的手中利刃。履约期长达三年,听上去是很不错,公平公正互利互惠,仅需牺牲两个倒霉蛋,就能换两方势力头顶那块破败不堪的牌匾多一层金漆。

 

只可惜雷王星的皇储是我,而圣殿骑士团挑中了安迷修。

 

<<

 

我和安迷修的第一次见面称不上愉快。刚被父皇从厄流区逮回来的我,只一眼就认出面前的刺猬脑袋就是半小时前同我大打出手的家伙,他右眼眼底乌青,我下巴挨了一拳——平手。

 

大殿上,我们两个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装不认识。安迷修皱着眉走上前,生硬地冲我行骑士礼,喊我殿下,他那副吃瘪表情让我差点笑出声。我幸灾乐祸地受了这通礼,回以一个纡尊降贵的点头,心里开始盘算日后还要让他向我行什么大礼,下巴还在隐隐作痛。这小子脸色不怎么好,大概也意识到刚刚在厄流区过招的就是未来三年的效忠对象,雷王星三皇子给他第一印象实在不怎么样,因此礼行得不情不愿,殿下也喊得咬牙切齿。

 

不久后的册封仪式上,神使的虚影飘在我们两个头顶,注视安迷修单膝跪在我面前,冰冷眼神从黑袍底的阴影投射。安迷修低垂着头,亲吻我的手背,逐字逐句背诵早已准备好的宣誓誓词,庄重地做出属于圣殿骑士的承诺。

 

这通大礼实打实地做了,我却毫无领受的兴致。安迷修没有戴头盔,我盯着他头顶的棕色发旋出神,迟迟不愿给予回应。神使在看着,两只黑洞洞的窟窿悬在背后,随时准备钉过来,肩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沉沉压着——祂在威胁我,册封典礼两位主角的意愿明显不在祂的考虑范畴内。那目光逼迫我走上前,为安迷修佩上雷王星的骑士肩章,再用银剑依次点过他的左右肩,做完这一切后,我如释重负,内心油然而生一种莫大的荒唐感:真讽刺,就好像他宣誓效忠的报偿是被君王亲手砍去头颅一样。

 

我们两个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配了对,好比给豢养的牛羊牲口配种,没人问过我们乐不乐意。尊贵的雷王星王储和神圣的圣殿骑士,想必会是神使统治下的一件大新闻,能霸榜星系时报头版头条三天三夜之久。然而很少有人知道,王位继承人当时最想做的其实是把王座和王冠都砸个稀巴烂,而所谓骑士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安迷修甚至前一天才接受圣殿的封授——一个被推上来领这项苦差事的傻瓜。

 

单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两个简直“天生一对”!

 

安迷修很快就明白了给皇子当贴身骑士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尤其是给我这种顽劣皇子。只是碍于圣殿骑士身份和合作关系,纵使他再板着脸,眼底的厌恶也需藏得严严实实,不能流露出一星半点。我是他名义上的上司,三年履约期内,安迷修就算是捏着鼻子也要为我效力。这可是他说出口的誓言,是对自己的心与道义起誓的东西,起码宣誓时的虔诚是真真切切的,安迷修背出那些东西的样子认真到可笑,一字一句都像是咬在心上。

 

事实上我对他的印象也没好到哪里去,交易开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看他都像是在看一台披了人皮的监控,能跑能跳会说话,指示灯还是绿色的,绿得人心里发毛。圣殿这几年凋敝得越发厉害,名义上虽仍效忠于创世神,实际恐怕早就纳入神使麾下了,鬼知道他是来向我效忠的,还是来捅我刀子的。

 

抱着互相忌惮的想法,我几乎不召见他,眼不见为净,我身边不缺侍奉的人,一个外来骑士对我来说可有可无。除每日必要的问安之外,我们见面甚少,关系就这么闹僵着,权当没有过这个交换来的家伙。若不是父皇为了向神使交差,有意拉近我们两个的关系,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档子乌糟事。

 

避无可避的不单单是面子应付,力量神使会定期派人来抽取皇族成员元力用于实验,此外,安迷修身上的诅咒还需得我亲自压制,这是交易中最重要的部分,一月两次。他右臂上那些黑色纹路像烧糊的章鱼触须,诅咒发作时能从小臂蔓延到指根,烧得焦黑一片,看着异常唬人,实际上用元力一电就四下溃散了。说是压制,做起来倒也轻松,我瞧安迷修神志清醒,一点儿也不像被侵蚀掉理智的样子,据说诅咒的威力会随着年岁增长而加剧,这就不得而知了,想来也不会麻烦到哪里去。

 

凭心而论,安迷修是个合格的骑士,强迫症一样的礼节、十二分的毕恭毕敬,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问题是有些过于合格了,至少我从没见过有谁能在不到二十的年纪活成七八十岁的老头模样!他身体里好像藏了个机械钟,滴答滴答响个没完没了。刚到雷王星那会儿,安迷修每天早上准时准点起来训练,雷打不动风雨无阻,骑士学徒时期的习惯被原封不动地保留,似乎这样就能使他暂时忘记自己身处异乡了。

 

我旁观过几次安迷修和雷王星骑士一同训练,看着看着突然来了兴致,好奇这个所谓的圣殿骑士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安迷修还不太会驾驭元力,从创世神那里获得这份力量才几日的光景,师父不在身边,只能靠自己摸索,连运作都滞涩。我想起父皇的嘱咐,即便是和安迷修做做样子也好,以便保全雷王星和圣殿两方的体面。安迷修的师父也肯定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因此我叫他过来时,安迷修照做了,收起训练用的剑,冲我规规矩矩地见礼,低声问询: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有什么吩咐?我咧开嘴,笑了:“你不是才向我宣誓,要做我的骑士吗?”

他点点头,眼睛亮得剔透,面上依旧平静地说:“我会执行您的一切命令,成为您手中利刃。”

好啊,我扬起眉毛,笑得愈发灿烂。那就证明给我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

 

我同他打了一架。作为上次厄流区平手的延续,我没有任何悬念地赢了,安迷修被我拧着胳膊,重重摔在地上,下巴挂了彩。

 

你这是怎么啦?起来啊。我用脚尖踢了踢安迷修的胸口,弯下腰打量他这副狼狈模样,讥讽道:“先前在厄流区也没见你这样差劲,想来圣殿骑士也不过如此。”

 

安迷修挣扎着爬起来,半跪在我面前,被小自己一岁的男孩击倒的事实令他平静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起伏。他有些咬牙切齿:“因为您是皇子殿下。”

 

“哦?所以呢,意思是你在放水吗?”

我居高临下瞧着他,不假思索:“是我的身份让你不敢对我下狠手喽?”

 

他低着头,没有出声,但我想答案是肯定的,安迷修并不怎么服气。

哈?明明是你自己学艺不精,怎么反倒要给我头上安一个胜之不武的罪名?我眼里的厌恶更甚。要知道,就算没有那层下对上的顾忌,他也决计赢不过我。安迷修体术固然厉害,同雷王星最优秀的骑士相比也不遑多让,可我五岁就能使用元力了,元力对身体的强化超乎寻常,他暂且还不懂得其中奥妙,催动的方法根本是错的,体内的元力流乱作一团,横冲直撞活似没头苍蝇,完全是在帮倒忙。

 

以后你做我的陪练,明早八点在训练场等着。

我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雷王星针对皇族的元力训练格外严苛,和与生俱来的元力磨合是每个皇室成员的必修课,往往要磨合上好些年才能做到收放自如,细如狮鬃宽如江海,半点差错都不能有。安迷修来之前,我的训练项目是:用元力击碎空中高速移动的靶标无人机的保护罩,同时不能波及周围任何干扰项哪怕一个零件,这就好比命令狙击手在几百米开外干掉绑匪,且要求绑匪身边的人质必须是全须全尾的。

 

同他交手完那几下后,我确定了安迷修耐力一流、爆发力一般的特性,正巧适合做个抗揍的沙包。我和他刚好相反,拖得越久对我越不利,厄流区头一次交手就是犯了这个忌讳。那时我教训了几个欺负卡米尔的小混混,要怪只能怪那群阴沟里的老鼠不长眼,我用脚踩住其中一个不要命家伙的脖子,警告他们:想活命,以后最好离我弟弟远远的,我牢牢地踩着,那人的求饶一概没往耳朵里去,只消再用一点儿力就能让他身首分离。这一幕刚好被跟随师父来雷王星的安迷修看见了,秉持着那可笑的骑士精神,他就这么跟未来上司、也就是我结下了梁子。

 

多年以后我回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感慨,“多管闲事”这四个字还真是长在他骨头里的毛病,非得被他带进坟墓,风干成一把灰才算磨灭。

 

自此,安迷修的日程里又多了一项,几乎占去他一天中五分之一的时间,我猜测这跟和他接受诅咒压制的感觉差不多,反正都是挨我电,区别仅在于挨电时情不情愿而已。好几次训练半途中他诅咒发作,受我噼里啪啦一通电后就恢复正常了。我突发奇想没准可以省去两周一次的压制,随即被父皇和圣殿以胡闹为理由一并回绝。

 

慢慢地,安迷修对元力的掌控逐渐上了道。陪练不仅对我有益,也在潜移默化中帮助他掌握元力,我偶尔提起自己幼时练习元力的感悟,安迷修拎得清轻重,一声不吭地听得认真,他一面充当人形沙袋挨电,一面仔细观察我的进攻方式和元力流动。安迷修学习能力很强,基本功又扎实,进步自然飞快,强大元力和强大体术的叠加只会是成倍的强大。创世神似乎对他格外偏爱,所以格外的要考验他,赋予他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又要试炼他能否承受冰与火的巨大冲突,普通人若经受不住,便是冰融火熄、两败俱伤,而安迷修算不得普通人。他在短短几个月里掌控了这股力量,甚至学会了将元力凝结成实体武器。

——是对漂亮的双剑,一蓝一黄。

 

我出手越来越重,他挂的彩却越来越少,倒像是专门琢磨出一套用于应付我的打法,专注于让自己少受伤而非弄伤他人。安迷修还是不肯放下对王储身份的忌惮,非得等我一道强硬命令下去才敢动真格,剑光与雷电争锋,胜负又变成了五五开,我赢一回他赢一回,像两个在排名上较劲的学生。我们之间的关系总归是有所缓和,他知道是我帮了他,往后面见我时脸上多少有了些颜色,不再总是板着脸了,大概是觉得我这个皇子和他期许中的君王模样终于有了将要重合的迹象。我倒是无所谓,随手之劳,陪练的沙袋当然是越结实越好,软弱之人不配成为我的手中刃。

 

唯独有一点让我很在意,安迷修似乎因此对我生了点不该有的期望,以至于每每看见他眼神里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时,我总要忍不住去批驳,安迷修在想些什么我不完全清楚,但我很熟悉那种眼神——外来的期许是最坚固也最柔韧的丝线,过多地积攒,将人层层裹住、只能按部就班照着茧壳的模样长。我不愿作茧自缚,于是下意识要否定那种眼神,在心底质问了一遍又一遍:你对我的期望到底是什么呢?安迷修,你也同他们一样期望我顺从命运安排,做个神使想要的雷皇,成为别人手中傀儡吗?

 

你又懂得些什么呢?

 

交易满三个月时,我给他批了假,准许他师父师兄来雷王星探望。安迷修见到日思夜想的亲人,激动万分,巴巴地往人跟前凑,献宝似的召出新得的双剑给他们看,上面的元力附着比平常训练时还要亮几分。他师兄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在雷王星适不适应、雷蛰那小子的弟弟待你好不好?末了还欣慰地感慨小安长高了。安迷修穿着雷王星骑士的制服,眼眶红了一圈,一一地答过去,说“还适应”,又说“殿下待我很好”,绿眼睛都有点湿润,像只和主人久别重逢、呜咽着拼命摇尾巴表达思念的小狗。我这才算从他眼神里看出来点十六岁少年人的意思,原以为安迷修心理年龄早已年逾半百了。

 

他自顾自地跟两位亲人说话,我则是不动声色地瞧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一方面觉得好笑:安迷修啊,原来这种傻瓜表情也会出现在你脸上,另一方面却萌生出一段恐怖的念头——安迷修分明是我的骑士、我的所有物,他的一切本当属于我,也应该由我支配才对,可他这样强烈的情绪却从未在我面前展现过。这不公平,怎么能算是完全的效忠呢?

 

这份念头甫一冒头,便预留下一颗种子,在我脑海深深扎了根,随时准备破土而出,它令我不寒而栗,却也足以令我兴奋。

 

<<

 

我开始频繁地出逃,去港口、去厄流区,哪里都好,只要能离开王宫一时半刻。

 

论起逃离王城,没人比我更有发言权,这是我在所有课业里最为钟爱的一门。除了前几回时间预判失误被雷伊逮回去之外,剩下的每次都精准把控在许可的边界线内。自从雷王星发生变故后,它的外围防护罩就不怎么坚固了,真难为我亲爱的姐姐,明明在舰队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拨冗来陪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摸出规律后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早上从围墙这头翻过去,晚上再从另一头翻回来,赶在他们兴师动众去逮我前回到王宫,哈,失踪的三皇子殿下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自己的寝殿。猫鼠游戏匆匆走了个过场便落下帷幕,台上的剧目换成“狼来了”。

 

我暂时不指望通过这种方式逃出雷王星。真这么做了,神使必不会善罢甘休。背后没有周密的计划,出逃充其量不过是小打小闹,成功几率好比用风筝飞上太空,只有傻瓜才会相信。我单纯把这当成是一种无伤大雅的玩乐,或者说:出门透气。

 

雷伊私底下警告过我,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布伦达。能用这三个字称呼我的人屈指可数,对此我的回应是:当然,二皇女殿下。

 

她冷哼一声,似乎在因不成器的弟弟要成为未来雷皇而感到不可理喻。我仔细地打量她,眼前这副面孔与我每天早上在镜子里见到的有六七分相似,紫色眼睛更是如出一辙,雷王星皇族遗传基因强大到令人咋舌,仿佛是要与之相匹配,脚下这座王城是整个星球最为坚硬的地方,它缺乏土壤与流水,干枯、顽固、冷硬如坚冰,唯一能与之媲美的恐怕也只有踩在其上之人的心了。

 

渐渐的,绝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意见了,王储出门透气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更何况我还没开始一走了之的实践,就连父皇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亲爱的小儿子雷狮去厄流区的次数还算少吗?

 

除了安迷修,见鬼的安迷修。

 

 

“这回轮到你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了吗?”

我坐在王城城墙上扔下这句话,双腿悬在外面。做贴身骑士的这几个月,安迷修头发留长了,后脑勺的位置蓄积出一股小辫子,像截从头骨里冒出来的棕毛尾巴,我拿食指拇指捏个圈眯眼往里瞧,安迷修的刺猬脑袋被牢牢框在其中,不大不小刚刚好,依稀可见他脸上的隐忧之色。

 

实在好笑,我晃着腿,心说:我自找麻烦,你来装什么好人?又没人要求你一天二十四小时看住我,我要是你,巴不得离惹是生非的皇子殿下越远越好,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支起腿,摆出往下跳的架势,临了又冲他轻蔑一笑:“想阻止我,那就先跟上来吧。”

随即翻身,一跃而下。

 

安迷修追上来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一点,大概是当机立断卸了那套碍事盔甲的缘故。他只着便服,跑起来不会被叮当作响的铁片拖缓速度,狭缝也能轻而易举地钻进去。我闷头往上次和卡米尔所在的第九街区跑,一路上专捡人多眼杂的路,安迷修磁石似的缀在我身后,灵活避开一道道的障碍,维持在一个既不会跟丢也不会令人太过反感的距离,这种事情他做来很熟练,似乎是打定主意要陪同三皇子殿下来一场微服私访。离第九街区只剩一条街了,我既甩不掉,索性由他跟着。

 

“囚犯都有放风的时间,”我放缓了速度,负手走在前面,悠悠地说,“哪个星球的王储待遇还不如囚犯?可怜,可怜。”

这两句感慨并不能打动安迷修,让他心甘情愿地与我同流合污,反倒是不知道碰到哪处开关了。

 

“您需要监管,殿下。”他轻柔但坚定地说。

 

“我是不是记忆错乱了?”

我停住脚步,转身,不无讽刺地开口,“监管?听上去我怎么反倒成了你的监下囚?我记得圣殿安排的分明是位骑士,不是典狱长。”

我反过来质问他:“所以我的放风时间还剩下多少,‘长官’?”

 

“在下会一直跟在您身边,确保您在日落之前回去。”

样板式的标准回答,好生无趣,我觉得自己在和一台冷冰冰的机器交流,这台机器会自动规避掉全部有风险的答案,将它们当做干扰项扔进垃圾回收站,即便风险时常与乐趣挂钩。

 

可惜那时我想法太少,手脚也拘束,除了无关痛痒的嘴上互呛外,找不到整治安迷修的有效法子,只能兴致缺缺地摆手,示意自己听见了,反正这次出门也不是为了和他斗嘴的,转而开始思考回去后给他使什么绊子来扳回一城。我左转右转,拐进一条巷子,敲了门。

 

卡米尔不在第九街区。

他原先落脚的屋子空无一人,东西陈设大都完好,只是人不见了。我隐隐觉得不妙,下意识喊了两句卡米尔的名字,无人应答。我这个弟弟不是爱开玩笑的性格。一个糟糕的猜测逐渐成型,并在安迷修捡起床底只裂了壳的相框递过来时成了真——这是卡米尔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那孩子向来把它藏在枕头底下,没道理会出现在脏兮兮的床下。相框上沾了层灰,不是自然积蓄的灰尘,更像是摔到床底时蹭上去的,痕迹还很新,他应该没离开太长时间。

 

安迷修识趣地没有多问,二话没说跟我分头去找,他刚开始可能以为我在私闯民宅。我们俩找遍了街头巷尾也没找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跑到哪里去?我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天色快黑时,终于从一个乞丐口中问得了点有价值的线索。那人缩在墙根,面黄肌瘦,嗫嚅着说昨晚看见几个人在那条巷子附近晃悠,为首的那个右脸上有条疤,厄流区通缉令上刊登过照片,貌似是前不久流窜到雷王星附近的羚角海盗……我心一沉,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直奔最近的港口。安迷修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钞票塞进那乞丐手里,低声说了句谢谢,随后快步跟上。

 

离预定的回王宫时间快到了。

 

“你想阻止我吗?”我头也不回,脚下生风。

“不,愿和殿下一同前往。”

安迷修声音依旧平静,平静得像在宣布我放风的结束时间。我默许了他的跟随。

 

羚角海盗团带走卡米尔的原因分外简单,无非是想从传闻中的皇族“私生子”这里套取些有用的情报。前几天晚饭时我听雷伊谈到过:雷王星外围来了一支海盗,嚣张至极,敢挑衅雷王星的皇家舰队,被她以牺牲两艘小型船舰的代价击毁了左翼的动力舱,又俘虏了不少人,我从作战记录中看到过那艘海盗船的影像——一艘大型星舰,外壳被漆成暗红色。现在看来,剩下的家伙八成是狗急跳墙,也不动脑子想想——不被规则承认、连雷王星王宫都进不了的孩子能知道什么情报?没办法对我和雷伊雷蛰动手,所以只能打卡米尔的主意。

 

我感到出离的愤怒,卡米尔是我的弟弟,理当同为雷王星尊贵的皇子,仅因他的母亲违背了力量神使定下的所谓“规则”,便要他流落街头、得不到皇室应有的待遇,到头来又要遭受此等无妄之灾。该感谢昏沉的天色、以及安迷修只是跟在我身后,瞧不见我此刻阴云密布的脸色,皇家礼仪教导我喜怒不形于色,不要为一时的冲动而动怒,统治者不应该把情绪写在脸上,以免让手下人猜出心思好恶。我捏紧拳头,指节按得噼啪作响,克制住心头怒意,心下忍不住反驳:那不一样。他们但凡敢动卡米尔一根手指,这群海盗的祖宗十八代都得跟着陪葬。

 

在偌大港口找到一艘左翼受损的飞船并不容易,但缩小范围,将限制在维修中心停泊的飞船,那就简单不少了。动力舱损毁后的舰艇无法维持长期航行,不经过修整,他们无法离开雷王星。功夫不负有心人,傍晚时分,那艘名叫羚角号的海盗船果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电晕了两个维护中心的工作人员,借他们的工作服和通行证一用。临登船前,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安迷修忽地伸出一只手拦住我。

 

“怎么,你要反悔了吗?”

我一路上都没说过话,开口才意识到声音沙哑得吓人。安迷修摇摇头,左右手有光芒一闪而过,他主动上前一步和我对调位置,示意要用双剑来为我开道。

“随便你。”

 

通行证在替我们打开舱门后彻底报废了。我没打算伪装到底,这群海盗也没有蠢笨到察觉不出维修人员被调了包,潮水似的涌出来,举着枪破口大骂,要给这两个擅闯宇宙海盗据点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这是我头一遭见识安迷修那两把双剑真正地指向敌人,金色光剑旋成一架高速运转的扇叶,极灵巧地弹开所有攻击,他挺拔地站着,漂漂亮亮地挥剑,很有个正经骑士的样子,果真如同他说的那样替我开了道,看来这家伙除了跟我顶嘴之外还是有点用处的。

 

搞出的动静太大,羚角号的安保系统很快被触发,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条海盗船,走廊上的海盗越来越多,前后都有杂乱的脚步声,被包围只是时间问题。

 

“请交给在下来解决。”

安迷修不动声色地向右跨出一步,牢牢地将我护在身后,警报的红光从他手中剑滑到地板上,像未干的血。我不疑心安迷修的实力,知道即便我不出手,他也能游刃有余地应付这帮杂鱼。只不过——这种难得的好机会怎么能让他独享?

“好啊,”作为骑士守卫对象的我忽然扬起一个笑容,“不过安迷修,要不要来玩个游戏?”

 

我不急于立刻解释游戏内容,抬手,瞄准那盏最碍眼的警报灯,五指用力一握,瞬间将那玩意隔空击了个对穿,电流顺着线路烧毁散布在各处的安保装置,半个飞船的通讯陷入瘫痪,警报声戛然而止,终于消停了。我舔着嘴唇,不紧不慢地补上未完的话,“分头行动,我左你右,前面汇合,谁解决掉的家伙更多,谁赢。”

——积分游戏。

 

安迷修知道自己就算不答应也没辙,他改变不了我的决定,因此没怎么犹豫,点头应下这份游戏邀请,还不忘从双剑里分出一把送到我手里,是那把拥有着深海颜色的剑。他手腕内扣,递出方便抓握的剑柄一端,冲我飞快地眨眼,说了句“您需要武器”。意图再明显不过——既要公平竞争,又要确保皇子殿下的安全。我接过他的元力武器,顺手掂了掂,看似纤细的剑份量却不轻。我又试着往里面注入元力,剑身微颤,如同照明灯管一截截亮起来。

行吧,电导率也凑合,能用。

 

再亲密的同伴都不一定能共享元力武器,安迷修怎么就笃定皇子殿下会用他的剑呢?我掂量着这把还算趁手的兵刃,挽了个起手式,太久不用剑,连动作都有点生疏,好在无伤大雅——安迷修还真猜对了,剑术课是我的入门级必修。虽然皇家这套和骑士团教的剑术不是一路的,宫廷剑法往往优雅有余实用不足,劈砍、刺击、斩削,很多动作繁杂而冗余,花里胡哨的,比起杀人更像是在炫技。雷王星皇族都没有自己的专属武器,许是创世神认为与生俱来的雷电元力已然足够强大,无需依傍身外之物,因此我没必要像他那样老老实实地挥剑。

 

不过安迷修都把武器双手奉上了,我也不介意拿来一用。比赛到底是比赛,老好人安迷修将一半的获胜筹码拱手相让,我总不能拒绝他吧?

 

没记错的话手里这把剑叫凝晶,啧,安迷修的起名品味真是有够糟糕的。坚冰似的冷刃,缠绕着电流,被我一剑迅速送出,“噗嗤”一声,几乎没受到什么阻力地没进离我最近的那个海盗的胸口,像面包刀穿透黄油那样轻松,从他后背冒出蓝色的尖。这一下没把控好力度,扎得太深,可能卡在肋骨之间了,我摇晃了两下才拔出,带出些飞溅的猩红。那人顷刻毙命,连声惨叫都发不出,身体软烂成一滩稀泥,活人和死人不过一剑之隔,我后撤两步,躲开横飞的血沫,奇妙地想:原来血肉之躯就是这个手感,看来人类和魔兽当起靶子来并无什么分别,前者甚至要更柔软一些。

 

有了这一剑的经验,我对电流的注入量有了数,略做调整,让电流在剑尖没入的即刻炸出血窟窿,免得拔剑时再受什么阻碍。凝晶表面温度极低,血水几乎是刚沾上去就凉透了,织出一道斑驳的红色霜花,从上一个人胸口拔出,霜花成型,再刺入下一个人的脖颈,霜花又融化。我分神看了眼这场比赛的竞争对手,发现他也在看我,眼神里带点不可置信,仿佛是难以想象我一个尊贵的皇子,杀起人来竟能如此淡然。

 

安迷修手里那把剑与我这把分别代表了两个极端,流焱烧灼得发白,血水还未滴到上面就变成了一团蒸腾的红雾,留下难看的棕黑色痕迹。他出手还算克制,拿捏着让人丧失行动能力与丧命之间的分寸。呵,多余的怜悯之心,他会注意下手不要太重以免取人性命,我可不会——这群海盗既然选择挑衅雷王星、绑走卡米尔,那就得做好死亡的觉悟。

 

亡命徒早晚都要死的,与其未来死于火拼或是审判,不如现在就死在我的雷电下。

 

他的光剑趁手归趁手,效率实在低下。我挥挥手放出的电能瞬间把不知多少人送进地狱,要不是考虑到卡米尔尚且不知所踪,谁会舍弃“把人劈成焦炭”这种方便快捷零风险的做法?围上来的海盗们见上来的是两尊不好惹的杀神,一个两个纷纷逃窜开来,到底是惜命,没有多少悍不畏死的气节,不肯白白做了剑下亡魂,原本堵塞的走廊一下子变得通畅无比。

 

殿下。安迷修突然开口叫我,拿剑的手悬停在半空。我顺着他剑锋所指看过去,安迷修脚边瘫着一个快晕死过去的海盗,他掰过那人的脸朝向我,展示出右半边脸上那条蚯蚓状的疤痕。

 

“哦——”我拖长音走过去,想起第九街区那个乞丐,半蹲下来,随手抹了把脸上溅的血,“那孩子被你们关哪了?”

疤脸脸色惨白,嘴唇和腮帮子哆嗦了半晌,愣是没哆嗦出半个字。还在走廊上的海盗此刻全没有能站立着的,横七竖八排开一溜,这其中半数被安迷修打晕、半数被我捅成了尸体,所以勉强算作是平手,又是平手!我不爽极了。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我手腕一翻,拿凝晶点了点他的左半边脸,微笑着威胁,“再给你三秒钟,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么,不介意在你左边弄出个一模一样的。”

 

血流成河死人过膝,此等惨烈场面任哪个正常人看了,语言功能都得不灵光上一时半会儿。倒计时读秒开始,剑锋寒气逼人,在皮肉上凹陷出一个小坑,再多用一点儿力就能挑出底下藏着的青色血管。他脸色由白转青,仍是颤抖着说不出个所以然,话说不利索,命还是要惜的,疤脸手指僵硬地抬起,指了个方向——飞船中控室。

我挑起一边的眉毛:“没骗我?”

他拼命摇头,挪动着身体往墙角缩。

“那门禁系统呢?”我又问。

他稍镇定了一点,指指自己的眼睛,结结巴巴吐出几个字——虹膜识别。说完扶着墙就要站起来替我引路开门。为了自己活命而出卖海盗团的情报,听上去是个不错的买卖。

“很好,明智的选择。”

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把剑从他跟前移开,隔着沾血的手套拍拍这可怜虫的脸,感受到手底分明的恐惧,随后起身,后退半步,一剑封喉。

 

死得这么轻松,算是便宜你了。

我咬着手套还算干净的一角,慢慢地扯下来,随手丢在这具没冷透的尸体上,好似剥掉一层干枯的死皮。丝质手套不吸水,血一泡就变得滑不溜秋,实属碍事。我用随身带的匕首撬进他眼窝,小心地旋转一周,切除内部连接的神经,完整地摘出一只眼球,紧接着是另一只。这玩意很快就会腐烂,除非把它们泡进防腐液,或许该准备个球状玻璃壳来装这脆弱的胶状物,怪我出门太急,没想到此行还要用旁人眼珠子充当海盗船的门禁卡。我端详一番这位仁兄的眼球,虹膜黯淡无光,收藏价值极低——还是不要浪费防腐液和玻璃壳了。安迷修默不作声,在旁边充当一个沉默的看客,他又在盯着我看,绿眼睛一眨不眨,眼神复杂,好似要在我脸上瞧出朵红花来,是我脸上血没擦干净吗?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你也想把眼球扣出来给我当装饰品吗?我蹙眉,扔过去一个眼刀:“别告诉我杀人对你们圣殿骑士来说是件多新奇的事。”

 

安迷修很快从走神状态恢复过来,摇头否认,又干巴巴地找补:“殿下的剑,使得很漂亮。”

盯着我看了半天就冒出句这个,这算是他对我剑术的单方面认可吗?我有点想笑,但忍住了。剑柄蒙了一层黏糊糊的血,它刚被我用来像串肉串那样一连穿了好几个海盗的膛,我嫌脏手,把剑扔给安迷修:“还你,不稀罕了。”

 

凝晶在空中转了两圈,被他稳稳接住。剑上挂的红色霜花好似在血池里泡了三天三夜,安迷修拿袖口蹭了又蹭,光剑在他的安抚下停止委屈似的颤动,我瞧见他那副心疼的模样,更好笑了。这可是安迷修自愿借给我的,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掌控元力,少不了我陪练的功劳。你的元力武器我不过是用上一时半刻罢了,何必如此小气?最后这句话我说出来了,安迷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精彩至极,我愉悦地听他磨着后槽牙,憋出一句违心的“殿下请便”。游戏平手的不快登时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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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尔情况不算糟糕,除了手脚被绑久了有点麻之外一切良好。我们来得还算及时,羚角海盗刚准备对他刑讯逼供,警报就响了。我替他解开缚在身上的绳子,先前受的腿伤还没好利索,松松垮垮缠着几圈绷带,他半张小脸埋在围巾和帽子底下,闷闷地说着抱歉大哥,让您担心了。安迷修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红痕,主动提出要用元力帮他冷敷一下。卡米尔警惕地往后躲,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示意没问题,他才犹豫着乖乖把手递过去让人握住。

 

安迷修轻轻捂住卡米尔的手腕,小心地把控着温度,没有现成的冰袋可用,降温需得持续且缓慢地释放元力,这是项精细的活计,元力在打斗时可以无所顾忌地释放,许多人仅拿它当破坏的工具,却不知克制比释放更难。安迷修俯下身以便更好地缓释冷流元力,从这个角度能看清卡米尔被帽子和围巾遮挡的眉眼,他越看越熟悉,很快便认出了这个和我有五分像的孩子——我们初见后不到三秒钟就大打出手的那次,卡米尔在场。

 

“殿下,他是…?”

“他是我的弟弟,雷鸣。”

我脱口而出,连带着我弟弟的皇族封号雷鸣,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禁忌。卡米尔在听到那两个字时身体颤了一下,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我本想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抚,可手上沾的血腥气太重,怕熏到小孩,只好作罢,改换成冲他挤了个眼。

 

“雷…鸣?”

安迷修低头思考,手上动作不停,绞尽脑汁搜索脑海里有关这号人物的内容,自然无果。他一介外人,来雷王星的时间不过三个月,这种皇室秘辛没有知道的必要。我适时出声打断他的思考:“得了吧安迷修,兄弟姐妹而已,有什么值得稀奇的,你不也有个哥哥吗?而且和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那是在下的师兄。”安迷修下意识纠正。

“差不多吧。”我耸肩,表示自己不记得了。

冷敷完毕,卡米尔活动着手腕,有些拘谨地跟安迷修说谢谢。

 

安迷修从我们两个截然不同的反应里猜出个大概,心领神会地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问我:既然事情都解决了,可否请殿下回王宫?我微微一笑,急什么,来都来了,不去海盗船驾驶室坐坐怎么行。岂不要显得他们待客不周?

 

羚角老大可能也分不清我和他究竟哪个才是真的海盗了——他被我用从安迷修那里抢来的剑钉在驾驶室的墙上,像只被图钉穿透躯体的肥硕苍蝇。这下安迷修要额外保养的武器又添一把,他被我从手里抽走流焱(这名字也够垃圾的)时没有一点防备,注入雷电元力后一拳轰上去加速,火花带闪电一路爆鸣,这招连双层保险门都不在话下,更别提脆弱不堪的人类身躯了。我专挑他肩膀位置掷过去的,令他动弹不得,又不至于迅速流失生命。在夹杂着破口大骂的惨叫声中,我饶有兴致打量了一圈飞船面板设施,抚摸操纵台和那些按键,能在雷伊指挥的舰队围攻下全身而退,的确是艘不可小觑的船。

 

“船不错,归我了。”我心情大好地宣布。

 

船舱内除卡米尔之外的家伙都以一种“他是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我。羚角老大估计没想到自己一介海盗头子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打劫走了船,瞪圆了眼睛,连骂声都被震惊停了。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脑海里一个声音告诉我,令我每根骨头都战栗。飞船面板显示:动力舱早在我来之前就已经修复得七七八八了。我现在完全可以把船开走、驶离港口、彻底摆脱雷王星。为什么不呢?大好机会摆在眼前,成功几率比“用风筝飞上太空”高多了。

现在,只需要搞定一个问题——

 

“安迷修,有没有兴趣来当宇宙海盗的后备役?”

我做出了我有生以来最诚挚的一次邀请。

他要么答应,继续陪我“胡闹”下去。要么拒绝,但我不接受后者,上了我这艘贼船就没有反悔的路可选。

 

“殿下,您这是要抛弃星球和子民吗?”

意识到我没在开玩笑时,安迷修神情变得严肃。我深深皱起眉——他知道自己这种自以为是的语气分外惹人讨厌吗?

“是又怎样?”我挑眉,故意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不,在下是不会做海盗的。您也不会。”

安迷修的态度冷下来,生硬地说,“跟我回去吧,殿下,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如果我说——‘不’呢?”

我被他这番义正言辞的话搞得有些火气上涌,向前逼近一步,电流噼里啪啦响,“你要用你的剑押送我回王宫吗,安迷修?”

安迷修是那对双剑的真正主人,他能把剑柄递给我,自然也能让剑锋指向我,剑柄与剑锋,只在他的一念之间。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起来,我想起积分游戏里的平手,在这儿同他打上一架来决定胜负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安迷修不准备用武力逼我就范,他收起元力武器表示自己不想打架,嘴上也依旧守礼:“在下不敢僭越。只是为确保殿下的安全,在下来之前已经通知雷伊殿下了。”

 

“您是离不开港口的。”

他目光炯炯,直截了当地给我的想法打了个大大的叉号。

 

仿佛是为了印证所说的话,羚角号雷达检测出有成批的飞船在靠近,皇家舰队很快接管了这里,将整个港口围得水泄不通。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会被安迷修给摆上一道,计划泡汤自知跑不成了,我又气又笑,指着他的鼻子,好像头一遭才认识他一样,连说了三声“很好”。

你最好祈祷日后不要落到我手里,安迷修。

 

熟悉的高跟鞋声,不回头都能知道来人是谁。

“你们来得可真够慢的。”

我只得收好临时起意的出逃想法,抱起胳膊,故作嫌弃地说。

“布伦达,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吗?”

专程赶来收拾残局的雷伊深吸一口气,活似在审讯犯人,她停住了,耳朵底下挂着的一对星星耳坠却没有停止摇晃,外头的惨烈景象想必已经看见了。

 

作为主谋的我一点儿也不客气:“你指的是我‘单枪匹马解决了一整船海盗,顺便把他们的船抢过来了’这件事吗?”

安迷修在旁边重重地咳嗽一声。我用眼神狠狠剜他一刀,他马上闭嘴不吭声了。

“好吧,两个,是我们两个干的。”

我鼓了鼓腮帮子,将一半的功劳拱手相让。

 

“然后呢,你的下一步计划是?”雷伊又问。

“不知道,反正不是被你抓住。”

我摊开手,无聊地嘁了声,“搞清楚,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皇女殿下非但不感激,怎么反倒要向我兴师问罪?”

“感激?感激你搞出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给我吗。”雷伊气极反笑,“我是不是还得问你想要什么奖励了?布伦达。”

我撇撇嘴,摆出一幅无可救药的模样:“报酬也不必多,就这艘船,我的了。我凭本事抢来的东西,不准充公。”

 

“呵,冥顽不灵的你。”

她评价,显然不单要冲我兴师问罪,另一位也有份。

 

“安迷修,你就是这样看管三皇子殿下的?”

雷伊冷冷瞥了眼立在一旁的骑士,安迷修立刻半跪下来,一五一十坦言是如何让三殿下以身犯险的,言辞恳切、事无巨细,临到最后还恳请治自己一个看管不利的罪。他今天挨眼刀挨得快能把自己片成百八十来片了,我幸灾乐祸之余难免觉得愤懑——合着他还真成典狱长了。

 

雷伊在审讯方面还挺有一套的,熟知要从心里防线弱的墙角开始挖——何止是脆弱,安迷修简直是不打自招!和盘托出的速度倒是快。审完骑士这个从犯就该轮到我这个主犯了。

 

“半个月禁闭。”

雷伊下了判决书,无情地将我的嘴硬和抗议一并无视,她环视一周,将在场的人尽收眼底,意味深长地说,“布伦达,身为未来的雷皇,你应该明白雷王星的规则。”

 

她指的是谁我再清楚不过。我的姐姐实在太懂该如何拿捏我了,知道什么样的话题能戳中我的软肋,让我没心思跟她开无用的玩笑。雷王城不会轻易接受一个“不被认可的存在”,以至于连一个小小的名字都要剥夺,那两个简单的字在他们那里成了唯恐避之不及的蛇蝎。我慢慢敛了笑容,目光如刀:“你知道——如果我成了雷皇,你会是什么下场吗,我亲爱的、姐姐?”

 

她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不以为意地回答:“那我倒要期待那一天了,未来的雷皇陛下。”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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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的禁闭很是糟糕,被关在房间不能自由走动,为了打消我越狱的想法,一墙之隔就是专门针对我的元力禁锢装置,剩余的那点微弱元力不足以支撑我破门而出,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被派来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侍奉的人是安迷修。这意味着我有长达两周时间都只能接触到他一个活人,每天睁眼闭眼全是他那张讨人厌的脸。创世神在上,这也是惩罚的一部分吗?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我躺在床上,拿手臂遮住眼,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漫无目的地想卡米尔的事,从羚角号离开后他跟我回了王城,尔后就没有下文了。正胡思乱想着,有人敲了门,很有礼貌的三次敲击外加一声“殿下”,想也不想只能是安迷修。我现在不想理他,连跟他打架的心思都没有,如果说安迷修初来乍到时我对他还是单纯的讨厌,那他三番五次阻挠我的计划,在我这里的印象就急转直下、变得面目可憎了,即便他曾在羚角号上借剑也不能挽回分毫。第一天他进我房间时,我克制再三才没把餐盘扣在他脑袋上。

 

我翻了个身,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铺,直挺挺地装死不吭声。这家伙吃闭门羹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有获得屋内人的许可,但他还是推门进来了。我用枕头堵住耳朵,懒得施舍眼神给他,牙缝里挤出没好气的三个字:滚出去。

就算没有元力我也照样可以揍他。

 

安迷修单手托着餐盘,靠在门边叹了口气。他刚从训练场回来,训练服都没换,里衣不怎么齐整,松弛变形的领子露在外面。

他说:“在下带来了一些消息,您或许感兴趣。”

 

我闻言,磨磨蹭蹭起身,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问:“没了我三番五次的刁难,你今天的训练肯定很顺畅吧。”

“还好。”他淡淡地回答,把餐盘搁到一旁的桌子上,没有任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海盗清剿的后续处理会由雷伊殿下全盘接手,另外她让我带话给您——‘被关禁闭的滋味如何?至于飞船,那就轮不到你惦记了,好好待着吧,下个月的凹凸大赛观战还得由你代表雷王星准时出席,祝你好运,我亲爱的小布伦达。’”

安迷修一板一眼地复述,雷伊的话被他原封不动地讲出来,用非皇称叫我时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令人严重怀疑这家伙是想借传话的名义发表对我的不满。

 

我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还有吗?”

“还有您的弟弟,雷…卡米尔那孩子……”

安迷修顿了顿,像是在斟酌适当的措辞:“依照规则,雷皇陛下今日已下令将他送出王城,另寻他处安置,殿下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你让我不必担心?”

我感到一阵喉头发紧,语气不由得咄咄逼人起来,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局,但这并不能减少我的愤怒。“你也看到了,他是如何在厄流区那样的环境生活的,心怀叵测之人是如何打他的主意的,还有那些伤。安迷修,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放心?!”

“这就是你坚持的所谓规则!强加在一个十二岁无家可归的孩子身上的规则?!”我大声地质问他,“如果遭受不公对待的人换成是你的亲人,你还会这么从容、还会轻飘飘一句‘都是规则’就盖过所有事实吗?!”

“在下并没有这么想。”安迷修矢口否认。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我紧咬不放。

 

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攥紧了拳头,声音也沉下来:“这是您的家事,在下没有干涉的权力。只是恕在下冒昧,想提醒殿下一句——您的子民不只有那孩子一人。我可以帮您照顾那孩子,如果您需要的话。可厄流区的其他人——疾苦、贫穷、死亡——在下跟随师父师兄游历过很多这样的星球,您作为最有能力改变这种局面之人,真的有考虑过他们的生死吗?”

 

“哈?原来阁下今天是来教育我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妨一并说出来吧,我洗耳恭听!”

我耐心等待他的下文。

 

“您不该杀死那些人,殿下。”

安迷修深吸一口气,无比认真,活脱脱一幅要一次性将对我积攒的不满尽数吐露出来的样子。

“即便他们是亡命之徒?”

“即便他们是亡命之徒。”

他十分肯定地说,“暴行永远无法止消暴行,唯有秩序有资格审判罪恶之人。您跳出秩序去处决他们,以暴制暴,滥杀只会让原有的秩序更加崩坏、带来更多不可控的暴行。”

 

“我杀了他们?”

我笑出了声,笑得分外开怀,为他这副大义凛然的傻瓜模样,“是的,我不否认这一点,是我杀了他们!——用你的剑!别忘了,那可是你亲·手递给我的剑柄,你在交出兵刃之时就应该预判到剑锋的朝向!现在摆出这副正直的样子审判我,当真以为自己的手就是干净的了吗?!”

 

“在下的初衷仅是确保殿下的安全。骑士道教导我要将剑锋指向罪恶与敌人、剑柄留给自己和同伴,我们手里的武器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致命的,骑士可以用他的剑杀人,也能用他的剑保护人,完全在一念之间!”

安迷修努力克制住情绪,固执地同我分辨,“而您!您是君王、掌权者,是处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君王固然可以用剑杀人,可那本就是取人性命里最简单的手段,对您来说,一支笔、一句话、一个念头能杀死的人远远超过一柄剑!权力是棱镜,会让这种杀伤力无限放大,正因如此您才更应该把控剑锋的朝向和挥剑的力度!”

 

“终于说出你的真实想法了吗?安迷修,撕掉伪装确实让你看上去顺眼了不少。”我勾起嘴角,“先是行动管控,现在又来教我如何做一名统治者,圣殿骑士的管辖范围可真是有够庞大的。”

 

“说说看吧安迷修,你期盼我成为怎样的君王?你觉得我成为什么样的君王?”我放慢了语速,慢条斯理地咬字,“你觉得我残暴不仁、杀伐成性,是个不合格的领导者,早晚要被叛乱的民众推翻,他们会砍掉我的头颅、用我的血来染红新王朝的旗帜,然后挂在雷王城的城墙上充当旧时代的陪葬品,我猜的对吗,骑士?”

“啊啊,瞧你这副表情,又要假惺惺地说‘在下没有这么想’了吗?虚伪,虚伪至极。你心知肚明——是没有,还是不敢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会这么想?”

安迷修皱着眉喃喃,他不理解我,很好,我也不稀罕他的理解。骑士宛若裁决神使在人间的化身,吐出的字句比神谕还要神圣一千倍、一万倍!他困惑,“登上王座、履行责任,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在下对你从来没有任何偏见。您是雷王星命定的王,殿下,有那么多人爱你、期待你,你明明有能力带领雷王星走向更好的未来,为什么要一再逃避行使这份权力的事实?”

 

“因为我压根不稀罕成为傀儡,然后替祂们统治更多的傀儡!自始至终你好像都搞错了一件事——我从·未向创世神讨要过这份权力。你们将我不想要的东西硬塞给我,摁着我的头强迫我按照这套规则执行雷皇的所谓权力!不允许我反抗,不允许我说‘不’,甚至不允许我提出质疑!”

 

“安迷修,又是谁给了你监管我的权力?是父皇、圣殿,还是神使?!”我轻蔑地摇头,“纠正我的人生轨迹也是你的权力之一吗?不愧是裁决忠心耿耿的狗,一水的死脑筋,如此热衷于裁定是非的游戏,还真是物肖其主。”

 

“让我来告诉你厄流区为什么会存在吧,安迷修,看在你如此好奇的份上,求知欲旺盛的好奇宝宝。”我一字一句出声,不加掩饰对他的嘲弄和敌意,像条咝咝吐着鲜红蛇信的毒蛇,蠕动、缠绕再收紧。我说,“疾苦、贫穷、死亡——厄流区,星际所有底层人民挣扎求生的地方,恃强凌弱、烧杀抢掠比空气还要常见,不幸是这里的常客,混乱是最好的遮羞布,罪恶如同细菌一样滋生。你看见了这些,那很好。”话锋突然一转——

“可它们背后的呢?厄流区存在的真正原因?”

“——阶级,我天真的、愚蠢的骑士,是阶级。”

 

我继续用毒蛇诱哄伊甸园女主人的口吻说道:“贵族生来就是贵族,平民生来就是平民。阶级——无人可以打破的怪圈,在这个怪圈内,没有人能离开自己的位置,没有人能逃脱自己既定的命运。弱肉强食、赢家通吃,这就是厄流区运作的法则、世界运作的法则。你不是疑惑罪恶是如何发生的吗?实际上再简单不过了,我亲爱的傻瓜骑士,上位者只需要用一点儿甜头诱导他们,活下去的机会、寥寥无几的资源、能摆脱命运的虚假希望,只需要那么一点点,就能让他们像蛊虫一样自相残杀,拼个你死我活,自行淘汰掉弱小者,至于胜出的——”

 

我不无残忍地磨了磨牙,好像餐盘里的食物长出棱角与破碎的外壳,变成雷王星的模样。一只拥有奇异形状的苹果,红润、诱人、光鲜亮丽,而我成了最冷酷的刽子手,用餐刀一点点剖开果皮,刮掉皮下用于遮羞的表层果肉,让内在的一切腥臭与腐烂流出,将潜藏着的丑陋赤裸裸地展现在安迷修眼前,强迫他借我的眼睛,陪我一同审视这颗星球底下蠢蠢欲动的东西。这令我心底生发出些许畸形的快意。

 

“——至于胜出的,他们会成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雷王星天然的敌人。神使用最小的代价,将矛盾从自身转移,要我们彼此厌恶、彼此憎恨。祂们为雷王星、乃至每颗神使统治下的星球,都设置这样一个敌人,不会太弱,能够恰到好处地分走人们的注意力;又不至于太强,无法威胁到祂们自身。”

 

“你游历过那么多星球,我在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我深吸一口气,自嘲般地笑了笑,“纠正我于你而言是什么执念吗,安迷修,明明我们都是这场荒唐交易的牺牲品,为何你对此就能这样无动于衷呢?”

 

安迷修缄默不语,静静等待我说完最后一句话。

 

“雷皇陛下已经下令,下个月的大赛观战会由在下陪同您一起前往,在那之前,殿下还是安分一点的好。您的晚餐冷掉了,在下这就帮您换一份。”

 

他轻微发着抖,起身时怪异地捂住了右边的胳膊,我没心思推敲其中原因。安迷修选择对我的质问避而不谈,绕开过于尖锐的话题——好吧,我早该想到的,我动摇不了他的想法,他也说服不了我,绕了一大圈后又落回该死的起点。这场交易是一场对我们双方共同的持续性折磨。我忽然感到非常疲惫——我们两个离得如此近,又如此远。被死死绑定在一起,却从未并肩同行。走在各自的道路上,始终无法达成共识,始终固执地认为自己才是唯一正确的那个。

 

“安迷修,你真令人作呕。”

我冷静地说,为这场无疾而终的对话画上仓促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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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或许是知道我不会给他好脸色瞧,安迷修一直尽可能避免和我进行语言或眼神上的交流,从进入房间到离开房间格外匆匆,停留时间不超过五秒钟。我无聊到翻看卷了边的陈年旧书,书页颜色泛黄,有几页已经被虫蛀得字迹不清了。

 

上上次安迷修来时,我忍不住向他提要求,要他从图书馆拿几本书给我,他疑惑地看向一旁我翻箱倒柜搜刮出的厚厚一摞,我说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安迷修凑近了发现那是一沓陈旧的儿童绘本,讲的都是些王子海盗人鱼的老掉牙故事,我十五,他十六,在场的两位都没在还要听睡前故事的年龄。我托着下巴懒懒地说,不过如果你想让我替你弥补一下童年缺憾,我可以勉为其难胜任一下你父亲的角色。上次安迷修来时果然带过来几本书,我挑挑拣拣一番,骑士选书的品味实在不怎么样,他离开前,我把那本《堂吉诃德》抽出来,丢在他脚底让他和这本书一块消失,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踏足我的房间。

 

我觉得自己可能忘了点什么,在脑子里罗列了一遍也没想起来,算了,能被我忘了说明这事不怎么重要。安迷修又来了,自从吵完那一架后,他这几次一反常态穿得严严实实,领子立着,袖口拉到手掌根部位置,我纳闷,他不热吗,还是偷懒没去训练场?我觑着他神色,想找出他如此反常的原因,不为别的,纯粹是想找点乐子,太久没人陪我说话,安迷修保持着单方面终止对话的状态,静默得像被下了缄言咒,禁闭已经过去一周了,耳根也清净了快一周,我竟然该死的有些怀念和他吵架的时候。

 

我打量着这位来自圣殿的骑士,树干一样的棕发、树叶一样的绿眼睛,安迷修上辈子怕不是棵树精,被木匠做成了桌子,一命呜呼怀恨在心,投胎成人的模样前来报复,然而报复未果,实施到一半就被圣殿掳走了,他们给这块傻木头的脑袋开瓢,一股脑地往里头倒骑士道那套东西。我胡乱编排一通,觉得非常解气,视线下移,这张脸往下是高挺的鼻子和抿成一线的嘴。他很英俊,世俗意义上的英俊,还没完全张开,脸部棱角尚且是模糊的,但能看出成年后的轮廓。即便是和他有过节的我,也不能对着他的长相违心评判一句“丑”,我讨厌他、觉得他面目可憎是一回事,安迷修本人长得不难看是另一回事,我实在是个很拎得清主观客观的人!

 

好笑的是,有着这样一副皮囊的家伙,异性缘却差得离谱,我见过他对王宫里的女仆跟王公贵族家的小姐行礼,酸唧唧的——左手背到身后,右手在空中抡一个半圆,从头顶绕到身侧,同时压低身体,弯腰,低头,配上一两句酸不溜秋的问候,被他如此对待的“小姐”们日后都绕着他走,好似在躲什么洪水猛兽,安迷修碰了一鼻子灰,郁闷了好几天。得知此事的我笑得止不住捶桌,搞不懂他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弯弯绕绕,总不能是跟他三句不离的师父师兄有关,骑士道教这个吗?圣殿骑士都是这个派头吗?要骑士团一群人全是这个派头,那还怪恶心的。

 

安迷修铺开桌布,一件一件摆好餐具,冲我略一低头,我知道他这是要走的意思。完蛋,失策了,光顾着笑他,忘记要找破绽了,我大脑飞速运转,琢磨着该如何拖延时间,瞟了眼桌上内容,一整块的牛排配红酒酱,我急中生智:“那你顺便帮我切了吧。”

 

安迷修不懂其中缘由,轻皱了皱眉,拿起餐刀就开始切肉排,因用惯了双剑的缘故,他两只手都是惯用手。刀是特制的,刀刃处是一层圆润的锯齿,很钝,在他手里却显不出钝刀的笨拙。父皇他们考虑得未免太周全,我还没傻到用餐刀来自我了断。打住,雷狮,不能再浪费时间下去了!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刀总归是不怎么好用,频频传来金属和瓷盘碰撞的声音,安迷修腾出一只手固定住才不至于让盘子移位,无形中为我留出许多时间,等等——手,我瞄到他右手,袖子拉得很低,不肯往上挽一丁点,好几次差点蹭到食物。我立马明白过来——诅咒。我说我忘了什么呢,上一次诅咒的压制都过去大半个月了。

 

恐怕那天他同我争吵时突然捂住胳膊也是同一个原因,情绪的过激波动会诱发诅咒,安迷修这个犟种,宁肯自己捱着也不肯跟向刚吵完一架的我开口求助,他不说,那我也装傻好了,看他能犟到什么时候。

 

“直属于创世神、至今已有百代传承的圣殿骑士,如今却屈尊于小小的雷王星。安迷修,为什么他们偏偏选了你来担这份苦差事呢?”

我捞过多出来的餐刀,执在手里划拉着餐盘,故意开口激他,安迷修回不回应都无所谓,我只要他听见就算达成目的了。

 

“难不成圣殿早就想甩掉你这个大麻烦了,毕竟在此之前你只是个学徒。”

我装作恍然大悟,随便比划了一下,“那你确实该感谢这场交易,不然你也无法从学徒转正——哦对不起,我忘了,你甚至交易前一天才接受圣殿封授,他们会怎么说,‘有史以来第一个未经创世神亲自封授的圣殿骑士’?怪不得你要如此维护那群老东西,是因为自己捡了个大漏吗?”

 

餐刀和餐盘碰撞的声音明显重了许多,我合理怀疑他此刻想捅的不是肉排,而是我的喉咙。

“我们都是一样的,殿下。”

他说,尽力保持着面上的冷静。安迷修终于开口搭话,这属于是意外收获了,我在空中虚虚戳了一下,企图戳破他的这种冷静,像戳破一只臃肿的肥皂泡。

 

“无论是谁被选来效忠您,都是一样的。”

安迷修轻轻回答,新话题好像触动了他某段温柔的、圣洁的回忆,神情软化下来,“这是骑士与神的契约。骑士许下誓言,获得创世神赋予的力量,灵魂刻下圣殿的痕迹、成为圣殿的一部分。无论走多远,走多久,脚下永远生长着它的根,圣殿将我们联结在一起,直至死亡,落叶归根,所有人都走在相同的道路上,没有人会迷失。所以无论来雷王星的是我,还是骑士团的其他手足同胞,我们对您而言,都是一样的。”

 

他用力切断最后一点黏连的肉丝,比起说给我听,我更乐意相信这是他说给自己听的,以此坚定自己的心。安迷修讲这话时脸上浮现出我从没见过的、一种接近病态的痴迷,仿佛亲眼目睹了旧日的幽灵们从圣殿的石板下钻出,单膝跪着,齐齐地诵读骑士宣言——谨记初衷、勇敢无畏、守护正义之类的,横竖不过这些,几乎要使我浑身冒鸡皮疙瘩。他的脑子可能被洗得太彻底了,这到底是骑士圣殿,还是黑心精神病院啊?

 

“我不这么觉得。别指望我去理解你们那一套冠冕堂皇的东西,我只知道——如果被选中的是其他人,那你现在何必委曲求全、听一个乖戾皇子的无理命令?”我摩挲着冰凉光滑的刀柄,尖锐地指出,“先是创世神,然后是裁决,效忠这个效忠那个的,你们骑士是没有什么东西依附就活不下去了吗?

 

啪嗒——

安迷修将餐刀重重搁在桌子上,铁青着脸说:“殿下,已经切好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我一扬下巴示意他可以离开,分外愉悦地想:他的情绪未免也太好挑动,看来从前是我方向找错了,骑士团才是安迷修真正的软肋,随便的一两句攻击就能让他漏洞百出。

 

安迷修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捏住了袖子,往门口走去,我掐准时机,在他即将开门出去时叫住了他,他回头,一句“您还有什么吩咐”吐出一半,砰——刚拉开的门猛地关上。安迷修被我堵在门上,右手藏在身后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我绕到背后捉了他手腕,强行从背后拉到跟前,飞快地褪掉半截严实的袖子——小臂处爬满了狰狞的黑色纹路,只要宿主的心脏还能跳动,它们就能沿着泵出的血液抵达全身。

 

这是什么?我得意地挑眉,用眼神无声发问。

安迷修语塞,一时间不知作何解释。

你不肯说,那我替你来,我贴心又残忍地补充:骑士年轻气盛,拉不下脸来求讨厌的三皇子殿下帮忙,自以为靠意志力能忍过去,可结果呢?一压再压也不见成效。

“你还能撑多长时间呢?安迷修。”

我问他。这是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三下五除二将他拖上我的床,安迷修任由我压在身下,张了张嘴,一个字都吐不出,那副吃瘪表情使我被关禁闭期间糟糕的心情难得明媚起来。在元力禁锢装置下搞破坏,这点元力还不够我喝一壶的,可若是换成电一个安迷修,那就绰绰有余。我用手指描摹诅咒的纹路,故意迟迟不释放电流出来,要他承认自己错了才肯出手相助。瞧安迷修的状况,黑纹几乎是要将半个小臂盖得严严实实,他已经快到极限了,即便意志力强如他,也不能长久地保持清醒。

 

骑士诅咒是个逐步恶化的过程,自骑士们获得元力的那一刻起,诅咒便在体内暗中蛰伏,要不了多久就会受到侵蚀,开始是皮肉,继而发展到骨骼,再到五脏六腑,将人一整个地掏空,从身体到精神悉数拿来供养这朵诅咒之花,耗到油尽灯枯药石无医时,变成一具没有意识没有魂灵的空壳,就和怪物没什么两样了。雷王星皇族的元力能够延缓这个过程,因此圣殿才要上报神使,请求同雷王星做这笔交易。

 

从目的来看,是安迷修需要我,而不是我需要安迷修。

 

我摁着他的嘴唇,试图从他抿紧的双唇之间抠挖出一条缝来,我好心提示他要怎样说才能令我满意。多简单的流程,甚至都没要他下跪求我,只需向我服个软,说句“我错了殿下”,就能舒缓痛苦,得到切实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可他偏不。

 

安迷修硬生生忍到咒痕爬了半个脖子都不乐意松口,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了,他还死鸭子嘴硬地说自己不需要,说完就要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我。我半笑半恼间直想撬开他脑子,看看里面的脑筋是不是都打上了死结。安迷修力气很大,我知晓他经年累月锻炼出的臂力,徒手掀翻整张床都不成问题,他一点点地加劲,挣动得越来越厉害。

 

蠢家伙,顽固得像块硬石头。

我暗骂一声,安迷修宁肯和我在床上打架,也不肯低头服软老老实实地让我帮他。眼看着就要被他掀下去,我突然福至心灵地、自然而然地去解他衣服,这招果然管用,安迷修没料到这一手,被我胡乱一摸,往外推拒的动作都停滞了,眼睛瞪得溜圆,身体绷得死紧,像只拧紧了发条的玩具。直到衬衣被我扯松了两颗扣子,他才反应过来目前的状况,顷刻爆发出一股可怖的大力将我整个人掀到一边去,姿势顿时倒腾了个个,变成了我在下他在上。

 

火气几乎是蹭一下蹿上脑门,我不甘示弱,屈膝猛顶在他后腰,抓住训练服领子用力一扯把他弹出去,反手拤住后颈,揪住他的刺猬脑袋往床头磕,咣当了三五次,好似在砸核桃,安迷修被咣当得眼冒金星,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上下级礼仪了。我们两个乱七八糟的滚作一团,打得乒乒乓乓,我朝他脸挥拳,他就接住,顺势扣住我的手腕往旁边拽,没有元力、没有武器,纯用力气和技巧较劲,谁也不肯退让,像两头厮打的野兽,用牙齿和爪子相碰。我们中途不知换了多少个姿势,能撞的地方全撞了个遍,不该碰的地方更是碰得七荤八素,一个不落,场面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这场闹剧最终以他一不小心把我连人带床单踹下去作结。我跟安迷修一个在床下,一个在床上,气喘吁吁,衣衫不整,领口扣子什么的全敞开。我一骨碌爬起来,恼怒地瞪着他,刚想趁机发作上一通,安迷修忽然痛苦地捂住了脑袋,压抑许久的诅咒借这一遭冲破了堤坝,一点黑气从敞开的领口冒出来,那些黑色荆棘蔓延到他脸上,我意识到不妙,不能再拖下去了,除非我想放任他在我房间里失控。

 

我伏在他身上,膝盖挤进他两腿之间卡死,手肘顶住他肩膀让他乱动不得——双重保险。我去握他的手、攥紧,稳定地释放出小股元力,让电流缠上他焦痕遍布的胳膊,拔除诅咒。安迷修没再抗拒,顺从地接受我的动作和元力。电流几乎是在触及咒痕的一瞬间就生了效,荆棘变细、变短,瑟缩着褪去,回到它们的巢穴,静静等候下一次发作。我凑得很近,以便看清黑纹的走势,确保整个压制过程顺利完成。安迷修的呼吸肉眼可见地由急促慢慢回归平缓,诅咒压抑得太狠,猛一释放掉还不太适应,他眼神很空,呆滞地看我,湿着眼睛,晕乎乎好似醉了酒,呼出的热气全吹在我脸上,一点儿也不知收敛,搞得我很想地捏住他的鼻子,最好再恶狠狠地晃上三晃。

 

看什么?我没好气地心想,你还真是个大麻烦。

说好的等价交易,可我怎么想怎么觉得是我亏了——每次的压制时间都不固定,这取决于诅咒是否完全褪去,要等到最后一线黑纹消失后才能撤去元力,这种累死人不偿命的差事我一个月得做上两次,妥妥的赔本买卖。分明是他给我做骑士,怎么从结果来看反而是我倒贴他呢?我盘算着该怎么从安迷修身上讨回来,当事人却突然凑了上来,他的嘴唇尖擦着我的嘴唇尖蹭过去,随后更是直接张嘴含住了我的嘴唇。

 

我一懵,脑袋空白一片。

 

(此处删减,小男孩贴贴啊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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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师父师兄来看他时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此刻再次浮出水面,和上次有所不同的是,这次我牢牢抓住了它,攥在手心仔细地打量,凑近来看也没有那么恐怖了。我完全有这么做的权力,我有对他做任何事的权力。不过,我暂时不打算为了让安迷修难堪而搭上自己——何必呢?为了恶心他而把自己赔进去也太不值得。

 

他之于我,充其量不过是个玩具罢了。我有些阴郁地想,谁会对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动真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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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一届的凹凸大赛如期举行,我身为雷王星未来的王,受邀前往凹凸大赛观战,安迷修作为我的贴身骑士一同随行。我刚结束禁闭没三天就被强行塞了一堆应酬,父皇有意要将我们这副君臣同心同德的样子呈现给神使,表明雷王星和圣殿合作之深切,进而彰显新秩序的伟大。超能研究所自从接手雷王星元力对抗诅咒底层原理的研究后,至今都没做出什么实际成果来装点门面,我和安迷修自然成了用来替力量和裁决两位神使歌功颂德的不二之选。

 

禁闭期间那次险些擦枪走火后,安迷修一如既往地照顾我的日常起居,选择性遗忘了那天晚上的尴尬。一切如常,除开他在右臂出现咒痕的位置缠上了绷带,以及训练服裹得更厚了。按理说,骑士日常训练运动量不小,合该穿得越少越好,结果他在外头又添了件自己的外套,大有将自个活活热死的架势。这回不用我费尽心思猜,一看就明白了——安迷修半边胸口被我给咬肿了,训练服太薄太透,不得已要加件衣服遮一遮。

 

(此处删减)

 

我和安迷修很有默契地将这种奇妙的关系维持在一个摇摇欲坠的状态,半只脚踩在悬崖边缘,既不前进,也不后撤,直到启程去参加大赛观战才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平衡。说起来,凹凸大赛和骑士团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圣殿骑士团的创立者是往届大赛的一位赢家,神明赋予他信仰之力,他借用神明的力量创建了圣殿,成为了最初的圣殿骑士。怪不得安迷修会是这副德行,有着能许下这种愿望的前辈珠玉在前,往后涌现出再怎样的奇葩都不足为奇。

 

对普通人来说,这场大赛可能是他们离神明最近的一次,取得最后胜利的人能从创世神那里获得一个宝贵的愿望,无论是何种愿望都能实现,力量、财富、地位、权势,比向任何流星许愿都要管用。摆脱既有的宿命对凡人而言是个很诱人的噱头,挂在仿佛触手可及的位置,闪闪发光好似黑夜里唯一一捧火,引诱着人去靠近、触碰,将热量拥入怀中独占,强大的希望足以使他们内心发生畸变,以至于忘记阴影里暗藏着的危险——赢家只有一个,而参赛者成百上千。如此看来,宇宙间对自己命运有所不满的家伙还真是多。若是他们知道神明早已陨落,世界的权柄落入七神使手里,不知会作何感想。我冷酷地想,愿望不仅没了实现的可能,还变作一道催命符来索走了他们的命。

 

观战团中已预留好我的席位,全宇宙最有权势的家伙悉数汇聚于此,观摩来自各个星球参赛者们的厮杀,拿满怀梦想的他们取乐。能来这里的家伙都不是什么善茬,其中好些个我都在雷王星的大殿上见过,利益关系纷乱复杂如蛛网。我既是他们的同类,又与他们有所分别,区别在于,我很清楚这场比赛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一场处刑秀,一次警告,一段无声威胁。神使想让我知足、想让手底下的棋子们乖乖听话,乖乖地扮演提线木偶的角色,成为祂们森严秩序的一部分,不要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故而我得到了这场处刑秀的入场门票,亲眼目睹不服从祂们命运安排的家伙被诱导进来屠杀殆尽,以儆效尤。

 

幸存者数目减少得比沙漏落沙还快,从最开始的几千锐减到一百人只消一个月的功夫。安迷修陪同我观看全程,时不时能听见他倒抽冷气的声音——他是真心实意地替参赛选手捏一把汗。搞得我有点后悔带安迷修来观战,这份顽固的同情心频频烦扰到我看比赛的兴致,扫兴极了。

 

按主办方的说法,“好戏全在后头”,预赛不过是一碟开胃菜。观战团其他人大都兴致高涨,一百名开外的蝼蚁们毫无价值,连供他们取乐的资格都没有。大赛方也很懂得观战者们想看什么,低排名参赛者仅在组队狩猎高排名参赛者时才会被扫到一两个镜头,隐藏摄像装置就差跟在大赛前五头顶全程拍摄了。

 

淘汰赛收场时,我特意偏头去看安迷修表情,他在我椅子背后的阴影里默默抬起右手、攥成拳、缓缓地置于胸前,做了个骑士致哀的动作,为的是竞速赛载具爆炸死在半道的那些人,还有迷宫星被同伴杀死抢走分数牌的那些人。也是,除了安迷修这种烂好人,谁会替这群人的死亡而默哀呢?然而没人会因此感激他,甚至无人知晓曾有这么个骑士在他们元力种子被回收后,仍向已然失败的他们致去了敬意。

 

前两轮结束的间隙,选手们集体休整,观战团里有人问雷王星为下场比赛准备了什么赌注。

 

我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想套我话,有故意往我身上引聊天话题的嫌疑,不急不慢地给自己调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问题反抛回去:“值得下注的人选尚未确定,现在就来问我下场比赛的彩头,阁下这是迫不及待了?”

 

那人虚虚接了话头,乐呵呵晃着高脚杯,说:“三皇子殿下第一次观赛,有所不知,下场比赛就是一对一擂台赛了,选手们两两一组展开对决,这轮过后,恐怕人数又得减半喽。”

“那可不一定,万一他们同归于尽呢?”

我想也没想就开口反驳。

“不愧是雷王星的继承人。”

那人倒是大度,开怀大笑,隔空敬了我一杯,我还没到饮酒年龄,嘴唇碰了碰酒面,轻抿一口,然后用眼神跟他碰了个杯。

 

“擂台赛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的场地设置,回忆场地的……”

他继续滔滔不绝,自动承担了替其他人介绍回忆场地的义务:读取参赛者的记忆,利用全息投影原封不动地呈现出来。超能研究所所长从座位上蹦起来,言辞激动地补充这项由他们开发的新技术,唾沫星子横飞,他长得跟朵蘑菇似的,跳起来还不到我胸口高。

 

我懒得和这帮老狐狸虚与委蛇,中场休息时间,离席上一时半会儿不会耽误什么。安迷修替我向观战团其他人欠了欠身,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他的骑士礼节还是这么到位,令人十分放心,父皇器重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圣殿今年没有派人来参加吗?”

回房间的路上,我随意地开口,“万一撞了大运,和最初的那位圣殿骑士一样赢下大赛,解开骑士诅咒也不是不可能吧?”

安迷修摇摇头。骑士团现存的成员基本上都为诅咒所困,学徒们实力有限,做师父的自顾不暇,一番筛选下来,有实力参赛的只剩下了终焉骑士的两位徒弟,也就是他和他师兄,如若圣殿没有和雷王星达成这笔交易,我今天兴许就能在屏幕的众多人头里瞧见安迷修那一颗了。

 

“如果赢下比赛当真能得到解开诅咒的办法,在下很乐意冒这个险。只是……”

他看向手臂上的绷带,自嘲般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和他信息不共通,但至少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同为创世神的往日眷属,安迷修和我一样知晓神明的陨落,从祂不再给予回应开始。这个大赛不能替任何人实现愿望,神使的眷族们被淘汰后尚且有着离开的特权,非眷族便没有这种特殊待遇了,毫不知情地踏入这个魔窟,然后有去无回。

 

“你‘乐意冒这个险’,那我可要期待了。”

我低低地笑了一声,为安迷修无意间说出的另一种可能,“如果这其中的人有你,倒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我很好奇你会带给我什么样的惊喜,说不定还会有兴致下场陪你玩玩。刚好下一局擂台赛的组合要由观战团来指定,让他们将我们两个分去一组,打个你死我活才好。”

“殿下多虑了,在下是您的骑士,骑士是不会向他的王挥剑的。”

 

……我和他真是谈不来,三句之内必会绕到我不爱听的话上,安迷修谨记着他的职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将坐上那个狭窄王座的事实,好生没意思。他大概以为我离席是因为不胜酒力,抿的那一小口竟催生出了这些胡思乱想。

 

“你的意思是,除挥剑之外的任何事都是被许可的吗?”

我眯起眼,颇具暗示性地说。我看见安迷修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身体不自觉地绷直,这是他紧张时特有的反应,连他本人都发觉不到自己会被下意识的反应出卖心情。见状,我岔开了话题,装作无事发生,安迷修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这样的狩猎方式很有趣,像猫捕猎老鼠,玩弄猎物于鼓掌之中,而非立刻扑杀,猫科动物是天生的猎手,最大限度地享受捕猎的乐趣。

 

我故作遗憾:“别傻了,安迷修。起码他们有反抗命运的机会,而你我不过是可悲的傀儡。在上面那些家伙眼里,我们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消耗品罢了,没了你,圣殿还有其他骑士能用来当牺牲品。没了我,神使照样可以找雷伊跟雷蛰合作。”

 

这番遗憾之言可能令他产生了我在感伤的错觉,安迷修轻声问我:“殿下相信命运吗?”

“你觉得呢。”我反问。

“顺从命运是相信的一种,反抗命运是相信的另一种。在下原以为您不相信命运的。”

 

他又在充当苦口婆心的说客了,明里暗里要把我往既定的轨道上送。我遇到的每个人似乎都在教导我要做什么、该怎么做,父皇是这样,雷伊是这样,安迷修也是这样,没人问过我想做什么、愿不愿意。可即便照他们所说的,登上王座又能怎么样呢?我心想,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转移到了另一个牢笼,所有人都逃不过既定的命运,即便是身处金字塔顶之人,也不可能为所欲为,我要为了行使雷皇权力的那点自由,让渡出我真正的自由吗?

 

我想得心烦意乱,喘不过气,本能地开始抵触。我盯着他的嘴唇,不无恐怖地涌出一段念头:安迷修还是闭嘴,永远不要开口得好,无论是拿针线缝上还是用剑挑出声带,现在他越是说话我就越是憎恶他。那种令他永远都说不了话的欲望,强烈到我想把手指按在他的喉咙上阻断呼吸,一点点榨干他肺部的空气,令他窒息而亡,像捏爆一只气球。

 

为什么不能呢?

他是我的骑士、我的玩具、我的所有物,我有权力对他做任何事。凹凸大赛营造的的高压环境是一针催化剂,能够催生人心底埋藏的恶意,使人变得非人,如此看来,这针催化剂不单对参赛选手有效。

 

 

“…你说得对,所以我是不是该奖励你的忠诚?”

我听见自己沉下声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他嘴唇中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最好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一点儿不想听。

 

 

(此处删减)

 

 

凹凸大赛观战结束回到雷王星后,安迷修需对我承担的义务又多了一项,事实上我更乐意将这种关系称为互相帮助,我们都是欲望的裙下臣。只是论起从对方身上获得快感,我要比安迷修诚实得多。横插过来这么一档子事,他对我的厌恶只增不减,指望着三年履约期结束后能重回圣殿,摆脱我这个无可救药的皇子。

 

只可惜他没能等到回骑士团的那一天。

就在我十八岁加冕礼结束的后一天,圣殿爆发了内战——安迷修的师兄赞德刺杀骑士团团长,揭破黑骑士吸食凡人元力延缓诅咒发作的黑幕。苟延残喘至今的骑士们自相残杀,最终全部倒在了他们曾吟诵过骑士宣言的圣殿里,就在创世神的神像脚下,无一例外,神明没有多看他们一眼。昔日无限荣光的圣殿在一夜之间倾覆了个底掉。

 

安迷修自此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tbc

 

*完整版走小号@李子栗子狸 

*还有1w多字的(下)没写完,可能要等狮哥生日或者其他有空的时候,总之猫师傅先说一句雷安日快乐!评论区就不必刷屏了hhh

*是花费很大功夫和心力完成的一篇,更希望在评论区看到有关故事本身的反馈(对手指.jpg 评论助力猫师傅(下)篇过两万!😼😼

栖息非楠木

【雷安】旧瓶装新酒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14:00」栖息非楠木

  上一棒:@佛八苦 

  下一棒:@野蛮过境 



  ※暂时失忆凶凶雷×火辣人妻成熟安

  ※一点为了看起来很熟很诱的安迷修的产出…。没啥内涵,请不带脑子看。


  混混沌沌的迷雾中突然破开一缕微光,光亮扩大后,视野中模糊的像素逐渐转为清晰,雷狮迷迷糊糊间只感觉到原本就在隐隐作痛的胸口瞬间一下雪上加霜,扎心的痛楚逼得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雷狮,雷狮你醒了,你怎么样了?”眼前的晃动的人影清晰,男人焦急地呼唤着他,第一眼雷狮看到的是白衬衫被鼓胀的胸口绷得很紧,没打领结露...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14:00」栖息非楠木

  上一棒:@佛八苦 

  下一棒:@野蛮过境 



  ※暂时失忆凶凶雷×火辣人妻成熟安

  ※一点为了看起来很熟很诱的安迷修的产出…。没啥内涵,请不带脑子看。


  混混沌沌的迷雾中突然破开一缕微光,光亮扩大后,视野中模糊的像素逐渐转为清晰,雷狮迷迷糊糊间只感觉到原本就在隐隐作痛的胸口瞬间一下雪上加霜,扎心的痛楚逼得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雷狮,雷狮你醒了,你怎么样了?”眼前的晃动的人影清晰,男人焦急地呼唤着他,第一眼雷狮看到的是白衬衫被鼓胀的胸口绷得很紧,没打领结露出的精致锁骨和两块胸肌挤出来的胸线。视线上移,一个长得相当正派的男人含情脉脉的绿眼睛里一片水光淋漓,深情意切地看着他,男人满脸焦急,赤忱真心溢于言表,要不是这个男人正趴在他有伤的胸口刻意地摁压,雷狮就要以为他真的是在关心自己了。

  醒来的瞬间,雷狮先是虚弱地四下张望了瞬间——他不认识这个人,要是被别人控制,在受伤的前提下,还是老实点为好。

  “雷狮,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傻了?你看看这床头的绿萝还是咱家里薅来的,这两天全都靠它给你吸收有毒的二氧化碳,一天天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哎呀,这里有苹果,我削一个给你吃,给你削点花儿出来……你吃不吃香蕉?”

  绿眼睛,棕头发,穿着白衬衫的正派男人自顾自地说着,虽然这人目前还没表现出什么意图,但是可实在有些聒噪。

  但是当对方把一叠削得一圈圈分外工整的苹果皮整齐摆在白净的盘子里温柔体贴地请他吃的时候,雷狮还是实在有些绷不住了,默默地攥起了拳头,把脸扭到一边不去看男人那张看起来还很年轻帅气,但却莫名有种成熟风情的脸。

  成熟男人默默地啃了几口苹果,一边叹气着感叹好甜啊一边瞅了他几眼,那眼神分外怪异,有种特殊的熟稔,又好像好像他是什么傻子或者身体上有什么特殊之处的人,感觉就像他脑壳上倒穿了内裤一样才会这么招人看——雷狮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啊,还是这么帅,不过他的手怎么好像变粗糙了点,磨得脸皮疼。

  看到这一幕,男人的眼神更奇妙了,他三两口啃完苹果,锋利的牙印在苹果的表皮上清晰可见——牙可真利啊,咬人一定很疼吧?果肉在男人的齿间被利落地切断咬碎,舌尖舔过尖利的犬牙,猩红舌尖若隐若现。苹果整体消失的速度让雷狮有些懵,好像自己就是被他咬的那个苹果。

  ——他怎么会这么想?

  这个男人确实非常好看,雷狮不否认没给他一张臭脸是因为对方有张合人心意的漂亮脸蛋。他的头发很蓬松,看起来就很干净舒服,明明到处乱窜,但却莫名显得整洁体面。他的嘴唇因为啃苹果被果汁浸得水润润的,显得唇红齿白。明明是很粗很硬的眉毛,却不显得凌乱,有种可爱的傻气,睫毛颜色很淡还很卷,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菱形嘴唇颜色浅淡,整张脸却显得有点憔悴,是帅气又有点忧郁的形象,像是古典油画里的骑士。

  是什么让他这么担心,他的君王还是恋人?

  ——我到底在想什么?

  男人吃完苹果,把果核丢进床边的垃圾桶,两手攥了攥床头柜子里的毛巾擦手,看着雷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雷狮,我是谁?”

  雷狮:“你记不得自己姓什么?”

  男人又问:“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今年多大了?”

  雷狮:“要你管?”

  男人又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脸伤春悲秋无比遗憾对着手边摆着的正在闪烁的手机用清朗正直的声线悲切哀叹宛如唱诗般的语气说:“完了。卡米尔,你大哥傻了。”

  雷狮:“?”

  不多时,一个年轻男人推门而入,雷狮看清他的脸之后瞬间爆出粗口:“卧槽,卡米尔,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卡米尔本来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听他这么一句话,瞬间意会了,他低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坐在雷狮病床边陪床的安迷修,安迷修无奈的耸耸肩,伸过手去摸了把雷狮依旧富含胶原蛋白的白皙脸蛋,在雷狮毫不掩饰的震撼视线中起身出了房间。

  _

  卡米尔出门时找不到安迷修,逛了两圈,才想起来他可能在的地方,果然安迷修在抽烟室,空无一人的抽烟室里烟雾缭绕,玻璃桌上的烟灰缸堆着好几个烟头。

  看到卡米尔站在门口的身影,他怔了怔,掐掉已经就要烧到他手指头上的烟,起身出了抽烟室。

  “情况怎么样?雷狮没出什么大问题吧?”

  “身体情况一直都还好……”卡米尔摇摇头,“标准失忆原因,脑内积血,不清楚到底是压到哪一块了,也不太可能做手术。”

  “现在大概是19岁左右的大哥。”

  “19啊……好小。那时候雷狮还不认识我。”

  “……”

  “卡米尔,我想了想,我们、我和你大哥在一起也有几年了,不管他以后还会不会记得我,会不会再看上我,我都不会放手的。”

  “……嗯。”

  _

  “你居然是我老婆?”雷狮说,“我怎么看上你的?”

  安迷修若有所思地看着外貌依旧如往常般成熟,却因不熟练掩饰的情绪波动显得异常青涩、甚至有种刚出笼的野兽般凶狠感觉的男人,“想开点,说不定你是我老婆。”

  雷狮:“那必不可能。”

  安迷修:“?”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在19岁年龄段理应敏感多疑、凶悍狠厉的雷狮却异常爽快地接受了安迷修是他伴侣的事实,甚至允许他再近身来照顾。

  连卡米尔都有些惊讶,那个年龄段雷狮刚带着他脱离本家出来打拼,卡米尔年纪尚小,雷狮年轻气盛,虽然够狠够坏,但还是过于莽撞。两人反而因为长得好看,以及看言谈举止就像是富家子弟而吃了不少闷亏,以至于雷狮那段时间一见生人就会把脸板起来,表情瞬间凶狠。

  虽然手段简单粗暴,但是却很有效。雷狮凛然的气场和看什么都像垃圾的眼神能瞬间中和他那张过分漂亮的小脸,使得其出现一种生人勿近,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效果。

  而雷狮的完全成年体就不一样了,他心思深沉缜密,年少时习惯依靠暴力和威慑的手段隐于深层,事实上他并没有改变对直接暴力掠夺手段简单粗暴达成目标的喜爱,只是更加收敛、更加难以琢磨。

  甚至他完全长开后,那张漂亮脸蛋虽然多了成熟男人游刃有余的韵味和锋利棱角的俊美,荷尔蒙扑面而来,但他本人却越发行事不羁、带着三分不真不假的客气冷笑,简直有种孩子般天真而无拘无束的残忍,几乎不能被任何事物束缚。

  年轻时雷狮更注重威慑力和武力震慑,他的行事由信赖的军师筹划,年长后他扶持卡米尔培养自己的势力,也逐渐习惯了面面俱到。

  所以,现在这个长着小鬼脑子的雷狮简直让被大号的他玩得团团转的安迷修感到异常欣慰——他总算不是恋爱关系里老是摸不透对方想法的那一个了。

  而雷狮浑然不觉,他倒是发觉了安迷修——他事实上的老婆之前在生闷气,具体原因也听个子长很高了的卡米尔解释过了,现在他老婆消气了,坐在他床前削果盘。

  安迷修埋头处理苹果,想把它们弄成小兔子的形状,病床上的雷狮一直在看他,手搭在一旁被子上,指关节像是在忍耐什么一样一动一动的。

  他抬头看,雷狮还是显得疲惫,但是两颗宝石般的眼睛不住地看向他,眼神亮晶晶的。突然一下就憋不住了,安迷修笑吟吟地起身把自己下巴放到他手掌上,“喜欢我?”

  雷狮手上摸到他下巴又软又滑,尖尖的下颚骨轻轻抵他手心,收手时拢住那人脸颊也是柔软的,澄澈清净的绿眼睛一片柔情似水、掩不住的含情脉脉,嘴唇鲜红柔软。明明看起来就是个正派坚韧之人,却在他手心里融化成绕尺柔,简直像是粘稠的蜜糖沾在手指间。他无声地捏了捏,又收手了。

  安迷修把翘着耳朵的小兔子苹果放上果盘摆好,异常温柔地看着把自己脑袋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点因皮肤白皙而红得异常的耳尖的男人,喟叹着心想:雷狮你终于干了件好事!你也有今天!

  想当年他被比自己还小一岁的雷狮半骗半哄地威胁上床,明明吃干抹净擦擦嘴就不认人,还被那张漂亮脸蛋和不羁的行事风格以及那人身上难以控制的危险气息迷惑,当了他很久炮友。到最后安迷修终于领悟了,像雷狮这种猫系的坏男人,不感兴趣会被拒绝,不够好难以被铭记,可是一味哄着他捧着他爱着他反而只会让他习惯到厌烦。

  安迷修已经对他够好够忠心了,雷狮对安迷修也足够特殊。面对逐渐陷入僵局的肉体关系和错综复杂的感情交织,两人的信念不断冲突,安迷修头大如斗,终于在一次争吵被雷狮以床尾合的方式强行解决后干脆和他提了断绝关系,而那时候他们甚至不是实际意义上的伴侣。安迷修不等他再做更多打算和布局就收拾包袱干脆地消失了半年多,估摸着他回来之后雷狮也差不多想开了,安迷修还是有期望的,但是绝不会再和他纠缠磨迹了。要么干脆复合做情侣,要么直接一拍两散陌路人……最后虽然好几天都没下床,但是如愿抱得美狮归,自那之后安安稳稳过了几年,直到如今雷狮出事。

  话虽如此,安迷修也没少被雷狮折腾,三天两头要被气到心律不齐,回头还要管他吃睡和生理问题,不知道过得有多辛苦。本来以为日子也就这么凑合过了,想不到雷狮又给他这么一个惊喜。

  年轻时的雷狮可太有意思了,小心思几乎完全写在脸上,那张他成年体的过分完美的俊美脸蛋配上小青年生涩稚嫩的气质,简直勾的安迷修心里直痒痒,最离谱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延续过来的习惯,这内里是个小年轻的雷狮,简直对他是一见钟情。

  天知道一直用渴望到有些露骨的疯批眼神偷偷瞅他的雷狮有多可爱。……之前那个大的,眼睛里袒露除了深沉直接的欲望和难以琢磨的愉悦,只有偶尔才会泄露一点弱点般缠绵的情丝。安迷修对他感情的信任完全来于长久雷狮无底线纵容的培养,不然他可能没有勇气对卡米尔说:我不可能放弃他。

  要是雷狮像他小时候这么坦诚,安迷修甚至不会有多余的烦恼。

  雷狮再次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的时候,安迷修已经做好了一个品质上佳、精美工整的果盘。苹果、橙子去皮去筋摆开了花,期间点缀着许多艳紫色的车厘子。他从被子里探出手想拿一块苹果,白净的指尖往盘子里摸索,被安迷修一把逮住,塞了一根牙签。

  安迷修笑眯眯地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流露着好心情,“吃吧,老公。”

  他眼睁睁看着雷狮那张俊美到艳丽、散发着胁迫感的成熟面孔硬生生从白皙的肤色里泛上浓烈的番茄红色。

  ……大抵是熟透了。

  饶是如此,雷狮依旧板着那张因为露出执拗的任性神情而显得格外青涩的漂亮脸蛋。纤长的指关节摸索着,几乎有些哆嗦地摸了一根牙签。

  他把牙签捏在手指间——雷狮的手指甚至比米白色的牙签要白许多——几乎在指腹上捏出痕迹。就这样思考了半晌,他才突然理直气壮地开口,“你喂我。”

  安迷修笑起来,“我为什么要喂你吃水果?这么大个人了,你是手不舒服吗?”

  “不是……是因为你是我老婆。”

  一开始,雷狮说话时还有些心虚和底气不足,但游刃有余和胜券在握都是扎在他骨子里的东西,于是那带点磁性尾钩般挠人的成熟声音越来越响亮。

  随着年龄推进,发音的方式、节奏、语调都会有些不同。安迷修很少能这么直观地感受到这一点。

  明明还是那具身躯,只比他小一岁的雷狮,却总是说他太过天真的家伙,说起话来居然带着那种野性任性的韧劲。

  安迷修忍住继续笑下去的冲动,很是顺从地另拿了牙签,扎了一块切好的小兔子苹果,塞进雷狮微微张开的薄唇里。

  闷不做声,堪称老实地嚼那一块苹果的雷狮,却把视线挪到了他的手上。

  有茧、有疤,缠着绷带。安迷修下意识要问他是否对这些伤口感兴趣,但雷狮那种若有所思的目光,总让他觉得有点熟悉。

  “怎么了?”

  “你……”雷狮咽下苹果,顺势诚恳地问道,声音里似乎有些嘶哑的晦暗不明,“你是……皮肤本来就是这种颜色吗?”

  安迷修应了一声,接着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哪里都是一种颜色的。”

  他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雷狮垂下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用阴影笼罩在浓郁的眼眸之下,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安迷修咽了一下口水,意识到雷狮正在用目前这个状态下最惯常的、毫不掩饰、赤裸又充满欲望的视线凝视着他。

  “我刚刚看到……你的屁   股。”

  “………………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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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档群也可以

看到就是缘分 看不到也不必强求)


亲爱的,雷安日快乐


野蛮过境

【雷安】荒唐戏剧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16:00]

上一棒: @栖息非楠木 

下一棒: @朝日巡游記 

=

安迷修关掉投影上的PPT,时机恰到好处,急吼吼的下课铃在挑衅安教授课程时长上又败下一节。

“好了,各位下课吧。”极致的时间把控让这位教授心情不错,金丝眼镜后一双月牙眼笑的淡然温和。安迷修把教室里的麦克风收好放回柜子里,等待着满座的同学们缓缓鱼贯而出。

簇拥着的人群里一个高挑的男学生逆流而上,他双手插着上衣口袋,在拥挤的门口闲庭信步般晃到讲台边,一屁股坐上讲台的一端。

安迷修勾下眼镜,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已然盘坐在讲台上的雷狮,不理会他直...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16:00]

上一棒: @栖息非楠木 

下一棒: @朝日巡游記 

=

安迷修关掉投影上的PPT,时机恰到好处,急吼吼的下课铃在挑衅安教授课程时长上又败下一节。

“好了,各位下课吧。”极致的时间把控让这位教授心情不错,金丝眼镜后一双月牙眼笑的淡然温和。安迷修把教室里的麦克风收好放回柜子里,等待着满座的同学们缓缓鱼贯而出。

簇拥着的人群里一个高挑的男学生逆流而上,他双手插着上衣口袋,在拥挤的门口闲庭信步般晃到讲台边,一屁股坐上讲台的一端。

安迷修勾下眼镜,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已然盘坐在讲台上的雷狮,不理会他直白的视线,微微弯腰示意站在讲台下的学生提问:“没事,你问吧。刚才课上有什么不懂的?”

学生抱着课本有点畏惧的偷瞄了一眼坐在讲台上的漂亮瘟神,安迷修耐心的笑了笑,伸手抽出学生怀里的课本,精确的翻开一页道:“是这里吧?这一块比较复杂,没理清楚的话的确会有些难懂。”

他随手拿了只笔给学生解答起来,骨骼圆润的手腕随着笔画转动,流畅潇洒的字体滑上纸面,像是没看见讲台上还盘踞着一个大活人一样淡定从容。

“啧,”雷狮用眼神捻走了提问的学生,“这还用问,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安迷修待学生离开,人前只挂着微笑的脸终于无奈的看向雷狮,他理了理教案,伸手拍在雷狮的后腰上:“别整天骂我学生。下去。”

温文尔雅的教授总算鲜活起来,雷狮一咧牙,从讲台上跳下来,仗着卓越的身高依旧居高临下的撑在讲台上,拖着嗓子道:“安教授,你要讲理。这些大一的弱鸡就上你一学期的课,我可是你的研究生,到底谁是你学生?”

安迷修懒得理这个对教授直呼其名还有脸质问他的学生,他把教案塞进公文包就走,任由雷狮像个大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后。

这节课下课正好是饭点,去食堂的路上人很多,摩肩接踵的,雷狮和安迷修并肩走在一起也不显得奇怪。

雷狮一路跟着安迷修到了食堂,安迷修端着餐盘找到空桌,反手抓着筷子敲了敲雷狮的碗沿。这莫名其妙跟来的学生不知道哪来的闲情雅致坐在了自己的对面,看样子是要和自己一起吃。

“跟了一路了,想干什么?有事吗?你们这个年纪不是天天点外卖吗?来食堂也不吃蔬菜,净干些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事。”

“没事就不能和你一起吃?没想到安教授还挺清高。”雷狮拌着碗里的炸酱面就吃了起来。

雷狮心里清楚,安迷修问句一串一串没个停歇,其实根本没有想要得到回答的意思,说了一长串纯属中年人唠叨加上些教师的职业病。他这一路没赶雷狮,雷狮坐下了也没耽误他开吃。雷狮心里明镜似的,安迷修这是默许了自己赖在他这儿。

听了雷狮的调笑安迷修也没什么反应,依旧不紧不慢的嚼着青菜。

雷狮吃了半碗就停下了,食堂的饭菜实在不对他的胃口。

安迷修眉头皱了皱,低头继续细嚼慢咽:“吃不惯就不要跟着来吃了,还浪费。”

雷狮:“那不行,舍不得我们安教授孤苦伶仃。”

安迷修抬头瞪他一眼。

雷狮扬起嘴角,继续道:“要说有事还真有一件。有新的数据要分析吗?我最近比较闲。”

安迷修夹菜的手一顿,很快又继续扒拉碗里的米饭。

“上次做的挺好的,最近没有什么要分析的。还有,闲的话就多读点书。”

“哦,这样啊。”

雷狮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安迷修,安迷修抬眸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继续自己的午餐。

前些日子安迷修是把雷狮抓到自己家里分析了些数据。这个学生什么都好,就是有些青春洋溢过了头,坐不住静不下,在工作之前安迷修还跟他说了些有的没的才让他老老实实在桌前坐下。这学生缠自己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以前安迷修觉得自己像个毛线团,被拨弄来拨弄去,大猫心思恶劣的玩的开心,现在渐渐有要把这玩具拨进怀里啃的趋势。年轻人应该会用这种方式表示亲昵,但对自己的教授如此委实有些亲昵过了头。他隐隐有些预感,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是视而不见、掩耳盗铃般的自欺欺人。

当然,安迷修没法明说。毕竟年轻人的心思,自己又怎么清楚呢?

“你晚上去看那个什么戏剧社的演出吗?”雷狮百无聊赖的开始搭话。

“是明镜剧社。”安迷修稍作纠正,“我会去的。”

“也对,”雷狮的眼神落在安迷修干净的右手上,“只有你一个老师大晚上还这么闲。”

安迷修微微一愣,不动声色的收紧了手指,状似无意的拨掉菜里的辣椒:“好像是这样呢。”

话里没好话。和年轻人讲话真是折寿。

吃过饭两人在食堂门口分道扬镳。安迷修拎着公文包缓缓往教学楼踱去,遇上同科的老教授。

“小安啊,刚和学生吃完饭呐?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和学生处的来啊。”

“啊,李教授好。”安迷修忙打了个招呼,“遇到就一起吃了,学生有点事找我而已。再说了,我哪里算年轻啊。”

“诶——你在大学老师里肯定算年轻的。”老教授很开心的摆摆手,笑了起来。

“哈哈,没有没有,李教授别笑话我了。我待会儿还有一节课,就先走了。”

午后的学校都腻在悠闲懒散的气氛里,南方草木回春的早,一小簇一小簇散开的花香将将盖住河上淡淡的水腥,三两学生空踩着自行车溜下坡,跳动的车铃都能鼓起一阵春风。

安迷修先行离开,下节课的教室里学生已经陆续入座。安迷修把公文包里的教案取出来,重新戴上自己的金丝眼镜,他一边打开麦克风,一边看着满屋子的青春气,心说,年轻真是相对的。

 

傍晚,安迷修准时来到活动楼楼顶的小剧院。离表演开场还有一段时间,安迷修绕过三三两两等候在门外露台上的同学,敲敲门进去。安迷修轻手轻脚的走到墙角上,和听见敲门声抬头望过来的学生伸手打了个招呼。

说是小剧院,其实就是间圆形的活动室,一个篮球场大,器材还占了一半。没有舞台没有座椅,地上摆着坐垫就算观众席,观众眼皮底下就是演员。好在学生有大把的热爱和青春挥洒不完,在这简陋的小天地里还是热情的有些聒噪。

穿着长袍马褂戏服的社长跑过来问候了两句,笑嘻嘻的递给安迷修一杯水,就溜回去继续最后的彩排。安迷修端着温水靠在墙角的矮柜上,看着这群大姑娘小伙子穿着些稀奇古怪的服装、端着些不知所谓的道具,你来我往,热火朝天。

学生组织的小社团,又不是艺校,一个学期统共也演不了几场戏,倒是很容易做到场场都到。安迷修是唯一一个会来看表演的老师,他倒也不是真的有多热爱戏剧,反倒很多时候他其实看不太懂演员用肢体表达情感的方式。只不过是前几届那位创社的社长是安迷修的学生,为了更容易申请场地和经费,让好说话的安教授做了所谓的指导老师。

但这不消说都知道是个空职,真要安迷修发话指导学生反而不自在。所以安迷修每每来的时候都亭亭的站在墙角,做个挺好看的安静盆栽。所谓尽职尽责就是个看破不说破的幌子,果然还是像雷狮说的那样罢了,只有他大晚上还这么闲。

时间到了,社员开门让等待的学生进入室内。外边天全黑了,小小的剧院里为了营造气氛,只开了几盏暖黄色的昏暗柔灯。早春的夜里,多多少少怀着艺术情怀的学生总带这些暧昧和真诚,人虽然不少,席地而坐倒是鲜有声响。

雷狮不喜欢这些东西也就没来。

剧院的门轻手轻脚的关上了。安迷修收回视线,轻轻拉上身后窗口遮光的布帘,窗外的月光从缝隙间透进两缕,安迷修看着它们在手心的水杯里悠悠的荡。

灯光完全暗了下来,表演正式开场,只有舞台的顶灯打在演员身上。

舞台中央的姑娘开始声泪俱下的独白。估计是拜托隔壁文学院写的本子,文绉绉的台词下是换汤不换药的情啊爱啊,有些未成熟水果样的酸劲。

安迷修看着看着就神游了起来。女主角哭的悲戚,安迷修听不进她呜咽着的台词,只能想到刚刚彩排时那一群学生因为实在挤不出眼泪而笑场,快乐的抱成一团。安迷修见过他们真实鲜活的模样,这让他入不了戏,他端着水杯笔直站着,自然无法像席地坐着的观众那样投入。说白了,他根本不在观众席。

安迷修觉得雷狮不来还是很说得通的,尽管雷狮今天中午问到的时候,安迷修就给他留好了自己靠着的矮柜的另一端。现在想想,这儿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位置。

中途离场会非常失礼,安迷修默默抬了抬腰换了站姿,身子离开矮柜站直了。

静悄悄的小剧院里只有男主角洪亮的嗓音,安迷修察觉到自己身后的布帘动了动,窗外拨开帘子探进一只手,是雷狮的手。

雷狮从挑起的窗帘里露出半张脸来,皎白的月光浮在他眼里,将昏暗里的小半张脸点亮,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在眼底投下细细的阴影,像个半夜才能出现在人世的鬼魅精怪。安迷修嗅到一丝淡淡的酒气,雷狮在来之前刚喝完一局,晚风从窗口绵绵软软的进来,像是被他连带着有些微醺。

“还有位子吗?”雷狮低声问。

安迷修把水杯放在窗口,轻轻回道:“没有了。”

雷狮挑挑眉,探头进来估量了一下高度,窗口下的柜子正好挡了他的道,他撑了撑窗框。只得作罢了。

雷狮也不走,趴在窗口半真半假的看起来。

“什么剧?”

“不知道,学生自己编的。”

“哦——是为了情人节吧。”

“嗯?2月14的?早过了吧。”

“过时了安教授,三月份还有一个。”雷狮眯着只眼,翘起嘴角看着安迷修。

安迷修嗯了一声,潦草的吸取了这个新知识。“情人节活动比教师节多,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尊师重道。”

“有吗?”雷狮伸手弹了弹窗口的水杯,还剩下的半杯水铃铃作响,像是水面上的月牙相互敲击,宛如哨片伴奏,“我挺热爱师长的。”

安迷修闻声低头看他,雷狮转过头和他对视。舞台上的演员声嘶力竭的向远走的爱人呼喊,瞪大的眼睛被灯光照得发亮。这同样是光。

雷狮笑而不语的又弹了几下杯沿,细小的声响在给他的坏笑配乐。安迷修伸手收回作响的水杯。

他说:“还要友爱同学。”

舞台上的灯光缓缓熄灭,盘坐着的学生发出淅淅沥沥的掌声。雷狮和安迷修隔着一扇窗,在最边缘的黑暗里,欣赏完了一出滑稽可爱的荒唐戏剧。


—FIN—


朝日巡游記

[雷安]芽儿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18:00]

上一棒: @野蛮过境 

下一棒: @怿月 


——————————

食用说明:

1.角色崩坏,剧情崩坏,严重OOC请注意

2.全文1w+


——————————


It is a story of "life growing wild in love and rain".

这是一个关于“在爱与暴雨中肆意疯长的生命”的故事。


01.

〉...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18:00]

上一棒: @野蛮过境 

下一棒: @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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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用说明:

1.角色崩坏,剧情崩坏,严重OOC请注意

2.全文1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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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 is a story of "life growing wild in love and rain".

这是一个关于“在爱与暴雨中肆意疯长的生命”的故事。


01.

〉雨水频繁光临的故土,是你我再见之地。


雷狮去找安迷修的那天是一个暴雨天,这样恶劣的天气再加上泥泞的山路给雷狮的旅程增添了很多困难。这里的山路很是泥泞,不同于市区的那些板油路,它坑坑洼洼,再接着连日暴雨的侵蚀,它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雷狮心里很郁闷,明明出发前还是晴空万里,本以为暴雨终于要停了,哪知进山进到一半便开始下雨,雨势还越下越大。他开着车不敢分神,因为这条路很危险,路的两边一边是山壁,另一边则是悬崖。靠近悬崖的那一侧以前还有人栽的树充当护栏,可是在一场山洪之后那些树也差不多倒了个干净。

可即使雷狮再小心,他也还是翻了车,在一个急转弯的路口,路面的湿滑让车子侧翻了。他应该庆幸,车子没有就此滚落悬崖,而是撞到了另一边的山壁。

雷狮第一时间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座的位置爬出了车子,他再转头看着自己的车,撞得很严重,已经没办法继续开了,但好在人没什么事。

因为撞击的缘故,车子的后备箱弹开了,雷狮从后备箱里拿了几个用得上的东西,后备箱里有件雨衣,但雷狮没有立刻穿上,他得先离这辆车子远点,这点安全意识还是要有的。

就这样淋着雨一路跑到另一个拐弯处,雷狮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巨响,他回头看去,山壁上的一块巨石因着连日暴雨的冲刷,滚落悬崖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的车上。雷狮一瞬间有些无语,这辆车他才新买没多久。

雷狮没再看向那边,他用最快的速度穿好雨衣继续前进,这里前后都没有人家,手机也没有信号,放眼看过去的景色都是山连着山,甚至连可以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他的脸上、手上因为刚才的一番变故多了不少擦伤,这些伤雷狮并没有管,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此时是下午的两点四十五分。雷狮估算了一下步行过去的时间,最快也得晚上六点才能走到安迷修所在的村子里。

时隔这么久,雷狮又一次产生了“为什么安迷修会选择辞掉工作继续跑回这种深山老林住着”这样的疑问。

原本就坑坑洼洼的泥路现在又多了很多泥水,一个不留神就会脚底打滑,然后跟地面进行亲密接触。雷狮有些烦躁,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已经决定了要来找安迷修那就不能半道原路返回。山里信号不好,交通也不方便,要是半路返回去那傻子肯定空欢喜一场。失望的表情,雷狮不愿意看到,哪怕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安迷修失望的表情,他也不想。

雷狮一路向前,时不时还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看有没有信号,他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山里的信号是飘忽不定的,雷狮没有犹豫直接拨通了安迷修给的座机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雷狮更加烦躁,终于,在电话自动挂断前的几秒钟,安迷修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哪位?”安迷修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一样。

“安迷修,是我。我的车子半路抛锚了,我现在被迫卡在路上,在一个人往里走,最快也要六点左右才能到……”

“什么!车子抛锚了!你人没事吧?”安迷修闻言立刻清醒了,他一边从椅子旁边拽过自己的外套穿起来,一边没忍住打断雷狮的话:“你等我一下,我,我去接你,真的!”

“不行!现在下着雨呢,你又没有驾照,山路那么难开发生意外怎么办?”雷狮吼了安迷修一句。

但电话那头的安迷修气势也并没有变弱:“那又怎样!我刚刚看了!现在雨不大,等你走过来都猴年马月了!我找个会开车的阿叔陪着我就可以了,或者你直接回去也行,你说走过来要六点才到,那肯定离外面还很近吧,那你回去吧!”

安迷修觉得直接转头回去是最安全的选择,但是想到刚才的那块巨石雷狮却觉得返回去还有可能被另外的石头砸中,两人的担忧都不无道理。

电话那头的雷狮没有说话,安迷修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了一些:“你继续往前走,要是看到哪里有人家的话,你就说点好听的,肯定会让你避雨的。我去找个熟悉山路的,经常开车的阿叔,我们两个一起去接你,好吗?”

雷狮沉思片刻,最后松口:“好。”

安迷修听到雷狮的回应这才长舒一口气:“我很快就到,你等我。”

挂断电话后安迷修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拿了把伞就往老师家跑,他的养父兼恩师——菲利斯,是这里的乡村教师,而安迷修此行的目的就是回来探望他的。

前两天是赶集日,村里很多人都出去了,又因着下雨大家也都没有回来,现在安迷修能借到的车只有老师的摩托车了。

安迷修现在住的房子是以前的旧屋,后来村里的人给老师起了一间新房,现在的这间虽然不住了,但老师也仍旧坚持打扫,为的就是之后安迷修回来也不至于没地方住。

安迷修冲到老师家的时候就看见他坐在门口抽烟,菲利斯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已经被岁月磨得花白,他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叼着烟摇着蒲扇,感受着这淅淅沥沥的雨和这湿意的风。

“老师!下午好!”安迷修大喊着跟菲利斯打了个招呼:“我想借一下您的摩托车!”

一直直勾勾盯着雨幕的菲利斯闻言转头看了过去,嘴里的烟快要烧到一半,他伸出两指夹住烟,声音有些沙哑的问:“下雨天,你借摩托车干什么?”

菲利斯说话时看向安迷修的眼神犀利,任何谎言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一点安迷修当然知道。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在面对老师的这双眼睛时,安迷修也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回答:“您还记得我之前跟您说的雷狮吗?他来找我了,但是车子抛锚被迫卡在半路,我得去接他,不然等他走过来都晚上六点多了。”

“哼,”菲利斯冷哼一声:“原来是他啊,行吧,车钥匙在进门右手边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面,去拿吧。”

他说完话又继续把烟叼上,手中的蒲扇也重新摇了起来。

安迷修向菲利斯郑重道了声谢,按照菲利斯说的,他顺利拿到了摩托车钥匙,临近出发前菲利斯丢了件雨衣给他:“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赶紧把雨衣穿上,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老师!咱们一会儿见!”

转而,摩托车消失在雨幕之中。

雷狮一路往前走,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一座山的山腰,放眼望去都是雾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了,说不累肯定是假的,雨天视线不好,刚刚他一不小心踩空差点崴到脚,现在前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前方传来了摩托的轰鸣声,声音越来越近,雷狮抬头,想着能不能把这个开摩托车的人拦下来载他一程。

来的人确实愿意载他一程,因为开车的是安迷修。

“你不是说两个人来吗!”雷狮有些生气地说:“你不是答应我了吗!安迷修!你知不知道,下雨天泥巴路有多滑!”

安迷修自知理亏,也不打算跟雷狮争论什么,他把车掉头拉着雷狮的手让他上车:“好啦,我知道错了。趁现在雨小,我们先回去,一会儿下大就不好办了。”

雷狮冷哼一声:“哈,你也知道如果雨下大了,一个人开着摩托车会不好办,会不安全啊?啊,不对,你明明就知道你还这样干。”

“可是村子里已经没有小汽车了,他们前几天出去赶集了。”眼看雷狮的怒火即将越烧越烈,安迷修才选择立刻解释,他本想着回去之后再慢慢跟雷狮说的:“我真的很担心你,雷狮。而且我出来前还特地问过我老师了,他看着目前情况还不错才放我出来接你的。好啦,走啦走啦,别气了。”

安迷修一句“我真的很担心你”让雷狮的怒火熄了个干净,但他依旧趁着脸上了车。

摩托车发动,两个人淋着小雨回到了村子,一进村口安迷修就瞄到了老师家门口支起的灶台外边站了个小姑娘。

安迷修认得她,她曾经叫做小丫,是他把她带给老师的。


02.

〉说水啊,风啊,和你啊。


关于小丫的事情,还要从四年前说起。

那是安迷修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回到这里,暴雨后的某一天,他在村口的河边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小孩儿,她总是双目无神的坐在河岸边然后往水里面丢石头,这条河太宽太宽,山洪冲垮了这里唯一的桥,也就冲垮了通往外面世界的唯一的路。安迷修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望着那孩子的背影,心里想这个孩子,是不是自暴雨过后便每日都来这里等待着谁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裤兜,发现了出发前雷狮塞给他的薄荷糖,圆环形状的,薄荷味不重只是用于清新口气,这种形状的糖果还能发出“嘘嘘”的声音。安迷修蹲在地上扯了一根被风雨压倒在泥水坑里的狗尾巴草,毛茸茸的顶部都是泥水,他甩了两下,暴雨过后的阴天之下,风都是带着水汽的。

小孩儿听见了安迷修吹出来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他,这个奇怪的大人咬着糖蹲在路边甩着那根可怜的狗尾巴草。她挪了挪位置,往河岸边又靠近了几分,她光着脚,裤子都是湿的,手里抓着一大把石头,暴雨刚息河流奔涌,一不留神就会被水冲跑。

安迷修瞧见了,他大声喊:“小孩儿!别坐那么近!会被水冲跑的!”

小孩儿不听他的话,或者说压根就没理他。天渐渐又阴沉起来,这是下雨前的征兆,南方的雨,尤其是深山里的雨总是来得又快又急,而今年的雨季出奇得长。

雨水会让河水上涨,会让山里的巨石滚落,安迷修没再多想,他把狗尾巴草丢掉,三两步走到小孩儿身后一把把他抱起。他那双白色的运动鞋才来这里没几天就变成了泥黄色,这里的路坑坑洼洼的,踩在泥坑里溅起的泥水弄脏了他最后一条干净的裤子。

安迷修其实很想换一个温和一点的方式抱住这个小孩儿,可是她的反抗太过激烈:“放!放!”,小孩儿就这么被安迷修箍住腰,只能用手去打他的背,一边打一边大喊着,她浑身都在动,为了防止他掉下去受伤安迷修把她抱得更紧了。

他抱着小孩儿一路跑回了老师的住所,安迷修的老师曾经是这里的支教,后来支教生涯结束决定留在这里继续教导孩子们,他这次进山就是来探望老师的,哪知遇到了暴雨,河水上涨冲垮了桥,这下他得在这里呆上好几天甚至是说好几月。安迷修推开木门,刚拉着小孩儿踏进室内,暴雨便紧随其后。

菲利斯一直睡到下午才起床,正在漱口,听见响动从厕所里探出头来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站在窗前看雨,他擦干净自己的脸,问了一句:“你们俩杵在那儿干嘛?”

安迷修说:“老师,下午好。您认识这小孩儿吗?”

菲利斯看了看小孩儿的模样,她脸上脏兮兮的,浑身上下还有不少泥点子,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有的还是安迷修提溜她过来的时候沾上的。菲利斯仔细回忆了一下学校里的每一个小孩儿,结果是没有一个小孩儿的脸是和眼前这个对得上的。

于是他摇了摇头:“唔……我没见过她。”

小孩儿自从被安迷修提溜进来之后就没再反抗过,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门外的雨,喃喃喊了一句:“阿姐……”

“什么?”她的声音很小,安迷修听得不是很清楚,他蹲下来与小孩平视,柔声问她:“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安迷修,而是越过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外面的雨,因为离得近安迷修终于听见了她说的话:“阿姐……阿姐!”

“阿姐?”安迷修思索了片刻,他看小孩儿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什么都问不出来,但他想小孩儿之所以会出现在河岸边的原因跟她嘴里一直在念着的姐姐有关系,也许她出来的原因应该就是来找她姐姐的。接连好几天的暴雨,河水水位上涨,不管是谁独自一人站在河岸边都很容易出事。

安迷修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小孩儿的鞋子是没有的,她的衣服是半干不湿的,这很难让人怀疑她不是被水冲下来的。在这偏僻的小地方,村庄通常修建在山与山之间的小小平地或是山腰间,每当暴雨降临,不论是修建在这两处间的哪一处,村庄都不可避免受到波及。顺着这个思路,安迷修认为这个小孩儿是和她姐姐一起被水冲过来的,毕竟前几天刚下了一场特大暴雨,水位上涨,年纪不大的小孩被水冲跑也是常有的事。

菲利斯叹了口气:“想也知道是个苦命的啊,她就先待在我这里吧。”

安迷修点了点头,转身跟菲利斯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去了一家村里有女儿的人家买了两套衣服,又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拿了一双拖鞋,那本来是准备给雷狮的,但既然他人还没来那么这双鞋就先给更需要它的人好了。

整理了一些必需品安迷修又来到菲利斯的居所,这一次小孩没有再呆呆的看着外面,而是坐在菲利斯旁边,手里拿着一只桃子正啃着。

“老师。”安迷修叫了一声菲利斯:“我给她拿了点东西过来。”

“嗯,放那儿吧。”菲利斯抬眼示意了一下屋子里面的某一处地方。

安迷修放好东西出来后又蹲下来,继续看着小孩儿,而那小孩儿似乎填饱了肚子便不再像之前那样什么都不理的样子,她转过头看向安迷修,张了张嘴没发出什么声音。她的脸刚才菲利斯已经帮她擦干净了,但嘴角因为吃桃子的缘故还沾了些汁水,安迷修从外套口袋掏出来张纸巾想帮她擦一擦。但小孩儿却伸手抓住了他伸过去的手,这回她终于发出了声音:“阿姐!”

小孩儿看起来有十几岁,瘦得只剩皮包骨,但抓住安迷修的手却格外用力,她说的话断断续续,并不能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阿爹,阿姐,出去!雨!不见了!”

安迷修努力理解着她的话,一边安抚她一边补全她的意思:“你是说,你阿爹和你阿姐出去了,然后下雨了,接着他们都没有回来,是吗?”

小孩儿又摇头,语气变得急切:“掉了!不见了!阿姐!”小孩儿的手一只抓着安迷修一只抓着桃子,抓着桃子的那只手指向外面的雨:“洪一下,掉了!阿姐!不见了!”

安迷修先前心中不祥的预感似乎灵验了,好几番下来,安迷修从小孩儿支离破碎的语言中拼凑出来了完整的经过:小孩儿名叫“小丫”,住在离这里还要往上的村子里,今年十四岁但从来没上过学,是家中老二。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姐姐比她大四岁且十分疼爱她。姐姐与小丫因父母重男轻女的原因,在家中过得并不好,时常被父母打骂责备,这导致小丫沉默寡言,不常说话也导致小丫说话并不如同龄人那般正常顺畅。前段时间家中小弟生病,家里没钱,所以父母决定把姐姐卖给隔壁村村长的儿子做媳妇换彩礼,然后拿着这笔钱给小弟治病。姐姐反抗无用,在前天被父亲绑住双手送去隔壁村,小丫心里担心着姐姐,于是偷偷跟了出去。父亲带着姐姐一路走到邻村附近,要过河时,姐姐挣开了父亲的束缚,一头跳进河里,父亲本想下河抓住缚住姐姐的绳子,但是却下起了雨。父亲怒气冲冲地回了家,小丫目睹了一切,年幼的她没办法思考太多,只知道姐姐跳进了河里,在她的认知里,她是要一直一直跟着姐姐的,于是她也跟着跳进河里。小丫是个命大的,没淹死,抱着一头浮木一路飘到了这里。

“绳子,阿姐,跑,水,不行……”小丫摇头。

安迷修和菲利斯在梳理完全部之后都不由而同的长叹了一口气,小丫的姐姐双手被绑,还是自我了断,估计是凶多吉少了。安迷修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小丫说这件事,因为在小丫的世界里,她无法理解死亡,更无法理解家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有关这方面的事情。

小丫坐在椅子上啃完了桃子,手上都是黏糊糊的桃汁,她顾不及擦手就想要往村口的河边跑,但是安迷修把她拦了下来。她茫然的抬头看向安迷修,对方的神情充满着犹豫与不忍,面前的两人对于小丫来说很奇怪,虽然他们给了自己吃的,可是却不让她去找阿姐。安迷修很高,小丫仰视着她,又一次急切的说:“阿姐,水,风!”

安迷修理解了前面的两个词却没能理解最后的那一个词,他也有些茫然的看向菲利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小丫解释姐姐的离去,那时的他远没有四年后来的那样成熟。菲利斯点了点头,示意安迷修让小丫走,他有些担忧,但还是遵循菲利斯的意思,放小丫过去了。菲利斯点了支烟,猛地一拍安迷修的后背:“愣着干嘛?跟着啊!说你笨你还不信。”说着背着手悠悠走在安迷修的前面。

两人跟在小丫后面一路走到村口,小丫还是坐在安迷修最开始遇到她的地方,她吃了点东西也有了些力气,又往河里开始丢石头,也开始喊阿姐。菲利斯一支烟已经抽完了,他看了眼安迷修,问他:“你那位大少爷给你的糖呢?给我颗。”

安迷修回神,目光从小丫的背影上收回,从兜里掏出来最后一颗薄荷糖递给菲利斯。菲利斯接过撕开包装纸把糖含在嘴里,跟安迷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两人最后的话题果不其然的回到了小丫身上。

“老师,关于小丫姐姐的事情……”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安迷修,你是想问我们要怎么告诉她,对吧?”菲利斯把嘴里最后一点糖果咽入喉中:“谁告诉你一定要现在告诉她的?她现在懂什么呢?她现在就是个小豆丁,又不是和你一样是颗成熟的土豆了。你现在跟她说,她也理解不了的。我看她啊,现在是不能回那个家了,且不说她还记不记得那个家的位置,就算她记得,她回去的日子也不好过。姐姐投河自尽,按照那对父母的思想肯定会想着拿她去换钱,这阵子就先把她寄养在村里哪户有女儿的家里吧,吃穿用度的钱我来出,平时她就跟着村里的孩子一起上学。等之后她懂事了,能理解一些事情了,再告诉她这些事情,后续的人生由她自己来决定。”

菲利斯说完又看了安迷修一眼,见他因着小丫姐姐的事情神色暗淡,于是又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哼了一声继续说:“哼,你小子,有空在这里想着那些已经发生了无法改变的事情,不如看着眼下的事儿,赶紧的,去找找哪家人家愿意收留她,总不能让她一个小姑娘跟着我这个年过半百的大叔住一个屋檐下吧?”

安迷修被菲利斯赶走了。

他找了村里一圈人都没人愿意,这可把他愁得。傍晚时分,又下起小雨,安迷修一路小跑回了菲利斯的住所。此时小丫正蹲在门口的灶台那儿帮着菲利斯生火,她自幼就跟着姐姐一块儿照顾家里人的生活起居,做这些事情十分得心应手。菲利斯拦过她,但从她嘴里蹦出来几个稀碎的词语,他听出了她的拒绝,既然拦不住菲利斯也就由着她去了。

菲利斯抱了一颗大白菜从屋里出来,正巧看见安迷修便把他招呼过去:“来来来,把这菜摘了,洗一洗,一会儿做饭了。”

安迷修应了一声,跑过去帮忙。他的心里装了很多事情,因此菲利斯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安迷修紧皱的眉头,他伸手弹了安迷修一个脑瓜崩:“愁什么呢?小小年纪成天皱着个眉,眉心都能夹死只苍蝇了。学学你师哥,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好歹人家过得开心,不是吗?别想那么多啦,最坏能坏到哪儿去呢,我这不是还在呢吗。”

安迷修说:“老师,您这样说我师哥,他知道吗?”

菲利斯帮着一起摘了白菜,撇嘴:“哼,他还能是顺风耳不成?我在山里头说的话,他在山外头还能听见?我看他倒不是顺风耳,那是缺心眼。”

“老师,我刚问了村里的人家,他们……”安迷修话还没说完就被菲利斯打断了。

“好了,我知道了,他们没人愿意要是吧,也对一个女孩子,又是这种地方。家家户户都有个孩子,谁愿意再多带个,这些我早料到了。你看那边。”菲利斯沾满水珠的手指向灶台对面的那一小块空地:“我打算雨停之后,在那起个小房,让小丫住,你觉得呢?”

安迷修点了点了头,并表示自己会帮忙。

三个人在一片细雨中吃完了晚餐,夜色渐晚,小丫到底还是个孩子,眼皮直打架,最后在菲利斯的躺椅上睡着了。安迷修把她抱到了菲利斯的床上,离去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愿她一夜好眠


03.

〉人的本质并非全善,而我愿为你遮掩根劣。


安迷修差点忘了,小丫如今已经不叫小丫了,菲利斯给她起了个新名字,叫做“雅儿”,取自“芽儿”的谐音。菲利斯总喜欢把他的孩子们当作是一株株小芽儿,雅儿也是一颗新芽儿。柔弱的新芽儿在经历过四年的风雨之后也逐渐长成了一棵小小的树苗。

安迷修带着雷狮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雅儿在外面做饭,她手里拿着锅铲正在翻炒白菜,抬头擦脖子上的汗时看见了安迷修,她惊喜地喊了一声:“小安哥!”,相比曾经,她已变了太多。

安迷修笑着应了一声,他和雷狮从摩托车上下来,两个人淋了一路的雨,浑身都湿透了。他带着雷狮一路小跑到雅儿面前,问:“老师呢?”

“老师去菜园子里边摘菜了,小安哥,你俩要不先洗个澡换个衣服?老师刚让我去你屋烧了水,还煮了点姜汤,一会儿你们收拾完再喝碗姜汤暖暖身子,等你们收拾好就能吃饭了。”

“行。”安迷修把车钥匙放回原处,又拿了把伞,拉着雷狮去了自己住的地方。

雷狮观察了一下安迷修住的东方,这间房子不大,里边布局的也很简单,只有一些必备的家具。床上的被子没叠,看来主人走时格外着急,桌子上只放了一只热水壶还有一套干净的碗筷,小村的旧屋子都是用泥土做的,屋顶是木桩和瓦片,因为许久没有维护的缘故此时有的地方正往下滴着水。

安迷修从厕所拎了一只桶出来,准备去隔壁灶房装点热水,抬头他瞧见了正在滴水的地方:“哎呀,前两天天气好的时候忘修了。”他又看向雷狮:“这里晚上睡着有点冷,你不介意吧?”

雷狮倒是无所谓,挑眉笑道:“冷的话两人贴着就可以了,安迷修,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听着他满嘴跑火车安迷修也懒得再理他,提着桶打算去装点热水,正跨过灶台的门槛呢,手边的桶就被雷狮接了过去:“打多点呗,咱俩一块儿洗,你这儿有适合我的衣服吗?我没拿东西进来啊。”

“你没带啊?”

“我怎么知道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我以为我晚上就能带着你回去了。”

“你……算了,我去找找吧。”安迷修把桶放在地上:“大少爷,你知道怎么打热水吧?”

“安迷修,你当我是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且没有基础常识的脑残吗?”雷狮翻了个白眼。

安迷修找了衣服放进浴室的时候雷狮也刚好提着两桶水过来,门被关上,热水蒸腾起的雾气让人感觉到温暖。许久未见的两人再一次这样面对彼此难免情难自抑,只有亲吻是无法满足的,但安迷修也不允许雷狮胡闹到最后,只能胡乱解决了一番。

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刚好瞧见雅儿打着伞过来找他们:“小安哥,你们弄好啦?姜汤喝了吗?晚上多注意保暖,这几天咱们这儿都下雨。”

“好。”安迷修笑着应了,他和雷狮跟在雅儿身后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往老师家走。

菲利斯正和一位老阿公一块儿聊天,安迷修认得他,是本村的村长,姓刘,平时没事都会来找老师聊天。安迷修率先打了招呼,刘村长应了声,其余几人也都互相简单介绍了一下,谈话间雷狮察觉到一道目光正打量着自己,不用猜也知道是菲利斯的。刘村长健谈,从自己的烟盒里掏了几支香烟递给雷狮和安迷修,安迷修没有接,只是摆了摆手抱歉的说自己不抽烟。一行人又聊了一会儿,刘村长便离去了。

吃饭时安迷修主动问起菲利斯:“老师,刘村长今天来是干什么呢?”

“这个我一会儿再和你说。”菲利斯看了一眼正低头吃饭的雅儿,对安迷修摇了摇头。

雷狮没看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他也没有好奇心,一顿饭吃下来很安静,吃完饭后安迷修带着雷狮收拾残局,而雅儿则是回自己的小屋写作业。一切打扫好后,天色已经暗下来,菲利斯点了里屋的灯叫安迷修过去说话。

“我应该和你讲过,半个月前雅儿她爸妈找过来的事。”菲利斯开口说了沉重的话:“但还有很多事,我没有跟你说。”

“当时,我曾经教过的一位女学生来这儿看望我,她和雅儿玩得很好。因为身体原因,这些年一直没能要上孩子,也因此一直很可惜。雅儿爸妈找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张口闭口就说我们是人贩子,拐了他们的女儿。这事儿当时闹的挺大的,于是我就把老刘给找来了。多方争辩之下,我也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他们想把雅儿要回去,具体要做什么我不清楚,我也不想知道。女学生听了很久,她也很喜欢雅儿,问能不能过户收养了,然后那对父母张口就要了五千。”说到这儿菲利斯叹了一口气:“唉,我们都知道,这是雅儿此生摆脱他们的唯一方法,在老刘的帮助下雅儿最后是过户到了女学生那儿。这种像货物一样的交易……我……”

气氛变得很沉重,后面刘村长来这里的原因安迷修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点,无非是告诉菲利斯事情都进展,或者那边的人又有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菲利斯又说:“今天老刘说,手续办好了,过两天就能送雅儿去城里,去新家。”话及此处,菲利斯不免有些哽咽,从前给她起名雅儿,是真心祝愿着她能够拥有美好的未来,在她得到新生与翅膀后,也为她的成长而骄傲着。安迷修拍了拍菲利斯的后背,老师年纪大了,也难免变得有些感性。

雷狮坐在一旁听完了全程,看向安迷修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深沉。关于过往,彼此都没有过多和对方提起过,安迷修只说过一些,比如小的时候遭遇了山洪,父母都死了,后来是菲利斯救了并收养了他。两个人一直都生活在这片土地,直到安迷修念完初中他才离开这里。午夜里,曾有过几次谈心,关于双亲的逝去,安迷修记忆深刻,在生死攸关之时母亲将他推得很远,大喊着让他快跑。

安迷修没有说话,只是陪着菲利斯坐在门口看了一晚上的雨,直到他被赶回去睡觉。撑伞回屋的路上,安迷修也没有说话,雷狮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只是把他有些冰凉的手握起来,他们一路无言的走回屋子。

“对于人而言,人……都应该被标价吗?”安迷修自言自语的说。

他的这句话被雷狮听见,雷狮靠在门边,手里夹着一支村长先前给的还没点燃的烟,他伸手进屋里拿了盒火柴,刺啦一声,火柴被点燃,那支劣质的烟也被点燃,他将烟送入唇中吸了起来。

“安迷修,你问的这个问题我并不清楚。但人不应该被标价,这是当然的。但说实话,这个世界上有谁能逃避标价的吗?哪怕生命本身不该用任何世俗衡量。”雷狮叼着烟站了起来,跟着安迷修的目光望向屋外:“你的老师说,他们花五千块买下了她的人生,所以你开始思考,她的人生为什么能被五千块买下来呢?为什么千千万万个他和她,能被明码标价,就这样被形形色色的人买下人生呢?”

“是啊,为什么呢?雷狮。”安迷修突然有些悲伤,他想如果当时他没有遇到菲利斯,自己往后的人生会怎么样?如果他没有叫住雅儿,雅儿往后的人生又会怎么样?

他有些难以想象。

雷狮吐出烟雾,他把烟丢进泥地里踩灭火光,捧起安迷修的脸在他的唇上落上饱含尼古丁味道的一吻:“因为人的本质并非全善,有人生来就是的根就是卑劣的,他们穷尽一生都没能把这种劣性摒弃反而将它越浇越大,就像一颗邪树一样,它的根狠狠地扎在泥土里,扎在人的血肉里,抽不掉斩不断。这些人中并不包括你,却包括我。但是安迷修,对于雅儿来说她确定是幸运的,因着这五千块,她拥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家。很多事情并非询问和质疑就能有结果,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件事,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难道不是要想想怎么让雅儿和姐姐告别吗?”

他把安迷修推进屋,又从兜里掏出来两颗薄荷糖塞到他手里:“行了,去休息吧,你不睡好怎么能和你亲爱的老师一起思考雅儿的未来呢?”

“你不是说你没带……”

“忘什么都不能忘了答应给你的东西。”雷狮把安迷修推到床边,把他按回去又扯了被子一股脑盖上去,直接把他整个人都盖着了:“睡吧!”

“雷狮,你有病吧!我要喘不过气了!”安迷修被雷狮压着,没把法拨开蒙住脸的被子,只能在里面无能狂怒,这波动静直接让他忧郁的心情减少了不少。

最后费了老大劲,安迷修才把自己的脑袋弄出来,一出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心里实在是憋了一团火,想着整一下雷狮就发现这家伙已经趴在自己胸口处睡着了。雷狮醒着的时候这家伙总是一脸不耐烦的模样,也常做一些捉弄人的事情,但他睡着后便没有那么多攻击性,很安静。安迷修伸手去摸雷狮的脑袋,却没料想他先睁开了眼睛:“你要干嘛?拔我的头发吗?”

安迷修一阵无语:“不是,你这样会感冒,盖被子吧。”

“哦。”雷狮从安迷修身上起来,脱了外套掀开被子又钻进安迷修怀里,贴着他的胸口听着心跳又沉沉睡去。


04.

〉说水啊,风啊,你啊,和家啊。


对于真相,雅儿说自己很早就已经知道,她坐在门口一如当年般啃着桃子:“小安哥,你不用担心我……嗯,当然你也不要担心自己。我现在过得很好啊,老师对我很好,你也对我很好,条条阿妈也是!”被雅儿称为“条条阿妈”的就是收养她的女学生。

她拉着安迷修一起坐下,又分给他一只桃子:“五千块,买我的人生肯定是不够的。小安哥,我以后也要像老师和你一样,做大树,狠狠的扎根在泥里,这样山洪来的时候大家就不会怕了。”

雅儿又沉默了一会儿:“小安哥,你一会儿能带我去那条河吗?就是你之前,吹薄荷糖带我走的那条,可以吗?”

安迷修的桃子在不经意间被雷狮抢走,手里空空的时候正好听见了雅儿说的话,他懒得再理会雷狮的幼稚,点头应了声好。雷狮啃桃子的动作一愣,又在兜里摸了摸,掏出最后两颗薄荷糖塞到安迷修手里。雅儿凑过去看了一眼,说:“你真的好喜欢这个牌子的薄荷糖啊,小安哥。”

“嗯!”安迷修说:“定情信物。走吧,带你过去。”他分了一颗糖给雅儿,又叫上雷狮,三人往村口那条河走去。

雅儿其实经常会去路过这里,时过境迁,这里的水也没有当初那么深,但依旧浑浊,雅儿站在岸上,望着河水,手里捏着一颗薄荷糖。安迷修拉着雷狮站在后面,静静的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安迷修仿佛看见几年前那个小孩儿的身影与雅儿此时的身影重叠。

她咬着牙,对着浑浊的河水大喊,她的声音并不似曾经那样颤抖,她的心脏也不像曾经那样沉寂的跳动着。胸腔里燃起一把火,烈焰滚烫,让人充满力量,她像是要一声吼退阴雨一样:“阿姐!你说让我做风,逃离这里,再也不要回来,可是阿姐,我不想做风了!我要做苍天的树!我要狠狠扎根进泥土里!我要牢牢抓住河岸,我要保护你!保护千千万万个你!我……再也不是躲在阿姐身后的胆小鬼了,我再也不是了……”

她喊到最后,声音颤抖,然后蹲在河边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也仍不忘记一遍又一遍地对那滔滔河水说:“我爱你,我爱你,我非常非常爱你……”

雷狮和安迷修站在河边看着雅儿的背影,都默契的保持着安静。雷狮转头看了一眼眼眶湿润的安迷修,默默揽住他,安迷修抓住雷狮放在他胳膊的手,他的手心温热,他说:“雷狮,你看,芽儿在疯长着,无畏暴雨,无畏死亡,他们正向着阳光的方向诠释着生命与爱。”

“是的。”雷狮说。


安迷修,你是暴雨中肆意疯长的芽儿,你成长的土地是如此的贫瘠,环境是如此恶劣,暴雨压不弯你,山洪击不垮你。

你是这里巨树,你的根系牢牢抓着河岸,暴雨再也无法冲垮河堤,山洪再也不会淹没村庄。


雷狮在心里说。

末了,他抓上安迷修的手,说:“……”


——————————

Free Talk

嗨,你好,我是不庭Niwa,或者你也可以喊我朝日巡游記,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实说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其实没有太多想法,脑子里面都是一些很模糊的概念,只是突然之间感悟了,所以就写了。但我也想了很久很久,我要怎么去塑造这篇故事里的雷安,我要怎么去塑造“雅儿”这个角色,我又要通过这篇故事告诉我的读者什么。

我呢,一直一直都很喜欢“生命”与“爱”这两个词。打从我出生起,家里的长辈们都说我是个很疯很野蛮的女孩子。那时的我住在和文中一模一样的偏远山村里,每天不是招猫逗狗,就是追着公鸡然后鸡口夺食,有时候也会掉到水渠里面接着哇哇大哭。离开这座小山村之后,我往后的人生过得不算十分坎坷,但也说不上特别顺利,即使摔了很多跤,撞了很多次南墙,我也依然像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一样肆意疯长着。

我也希望你也是如此,如果有一天,你突然觉得生活枯燥,生命无趣,那么我希望你可以停下脚步,坐在地上慢慢的静静的抬头看看天空,发呆也好哭泣也好,静下心来,感受阳光感受微风感受人间。

其实,我只是想说——我爱你,不论你身在何处,心在何方,作何感想,我任然爱着你,并且我也希望你也爱着你自己。所以,请务必像芽儿那样野蛮生长,不必害怕风雨,不必害怕黑夜。不论你是风也好,巨树也好,我都永远爱你。

希望你记得,我爱你,我爱你,我非常非常爱你。

也许我的故事并不够精彩,并不够美好,我也有很多不足。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喜欢这个故事,希望你像风一样自由,像芽儿一般坚韧,晚安。

云海纵生

雷安日快乐!

第四次雷安日的图了哈哈哈,祝我们家小情侣永远和和美美

学校作业好多,有点赶,做的有点粗糙(我明明发饰这张要精致精致再精致的hhh)

呃呃呃啊啊有好多bug水和鸟都忘记做了去广州sp了改不了了

雷安日快乐!

第四次雷安日的图了哈哈哈,祝我们家小情侣永远和和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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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山月月
补一下,是手游皮,真的好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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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鸟

再会

【2024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0:00】

定时发布

下一棒:@烯门冻 


安迷修见到悬赏令大头时,还稍微愣了一下。他背的大提琴盒子里装了枪,看上去就像即将要去上音乐课。他接过纸后还在翻看,赏金相当使人心动,他能拿这钱换几栋别墅。

雷狮哪怕拍通缉照都很气定神闲,漂亮的脸微微仰起,冲着镜头微笑。

安迷修把悬赏折叠再折叠,放到口袋里。

雷狮的路线已被查清楚,然而没人敢去做这种事。不知道是谁发出这样的悬赏,去的人无一能返回的。价格又太高……

——雷狮得罪谁了?

天气已转冷,虽然没有下雪,但安迷修也在往外吹白气。他在天台上拼枪械时,底下正在聚众围殴。他拿瞄准镜...

【2024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0:00】

定时发布

下一棒:@烯门冻 


安迷修见到悬赏令大头时,还稍微愣了一下。他背的大提琴盒子里装了枪,看上去就像即将要去上音乐课。他接过纸后还在翻看,赏金相当使人心动,他能拿这钱换几栋别墅。

雷狮哪怕拍通缉照都很气定神闲,漂亮的脸微微仰起,冲着镜头微笑。

安迷修把悬赏折叠再折叠,放到口袋里。

雷狮的路线已被查清楚,然而没人敢去做这种事。不知道是谁发出这样的悬赏,去的人无一能返回的。价格又太高……

——雷狮得罪谁了?

天气已转冷,虽然没有下雪,但安迷修也在往外吹白气。他在天台上拼枪械时,底下正在聚众围殴。他拿瞄准镜看了看,一群乌合之众,没有雷狮的影子。

安迷修不好事儿,看了一会两个男人互相抽耳光,只差扯烂对方的头花,便移开视线了。吹出来的白雾会影响工作,他打开保温盒,拾起备好的冰块含在嘴里。

希望射中雷狮以前,不要含完它。

安迷修在地面上一撑,换了个单膝跪地的姿势,还是瞄着那片空地看。按照不知哪里泄露出来的行程表,雷狮会在两分钟后途径此地,应该旁边还有些合作伙伴。

安迷修只觉得嘴唇都在冻得要破皮。护目镜上随着他的鼻息冒雾,他把它摘下。

两分钟后,一行人准时而洋洋洒洒地经过此地。那几个斗殴的混混已看不到人影。安迷修在人群里寻找,他太记得雷狮的脸,他们曾经在床上滚作一团,雷狮掐着他的腿根往里操。安迷修在昏暗的灯光下总觉得雷狮的脸在发亮。他的长发理得标准花花公子款式,扎在脑后,大衣挂在一旁,衬衫袖子卷起一半。雷狮喜欢闻他发丝和脖颈里的味道,不如香水那么甜蜜,但总是很纯真、令人安心,安迷修也温顺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此人下面撞得很响亮,嘴上却要连续卖三十句可怜。安迷修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雷狮现在都剪了短发啊。

他叹息一声,感觉冰块已化了一半了。雷狮还没有出现。天台风声呼啸,安迷修拢了拢衣服,决心要把他一枪射杀在此。然而又觉得是否打中膝盖就好?他虽然拿钱办事,总还是再考虑这些。

他们是怎么分手的呢?安迷修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雷狮当时的大哥像只蚂蚱一样,正在同雷狮争权,很是不同意。家族正在往新一代过渡。分开那天,雷狮看上去有很多话要讲,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那天穿着一件呢绒大衣,风好冷。安迷修又背起他装着枪杆的琴盒。

“去哪里?”雷狮问。

“走回我的正道去。”安迷修说。

“不可能。”雷狮道。

安迷修单方面同雷狮分手三个月后,雷狮把人装进绞肉机里灌肉肠一事成为佳话,还有传言道他为父亲专门办宴,满盆的烤肉脯和煎肉肠往桌上端。雷狮在多年之后再被问起此事时,还记得开个小玩笑:下属平日吃里扒外,被警察养得营养太好,本想做私家菜,谁想——做成流水席!

他说完便笑几声,一拍大腿、或捏旁边安迷修的肩膀,周围人没人敢笑,安迷修却说他捏得痛。

雷狮并不把手松开来,还是笑眯眯的,紫色眼睛像猫一样发光:“忍着呗,能怎么样?”

安迷修不搭理他,只说:“赶紧撒开。”

雷狮的手竟也慢慢松开,撇开眼睛,黯然神伤:“知道了——没意思。”

他为找回这面子,在安迷修的脸颊上啃,安迷修并不躲。总的来说,也算感情融洽。在距离这一天还很远、安迷修揭下悬赏要请雷狮吃枪子的今日,他仍然没有等到雷狮。

感觉像是快下雪了。

安迷修一切都就绪,嘴里的冰块还剩下一丁点,他皱起眉头,再把站在原地已有散开趋势的人群挨个点一遍,却听到后面一句:

“找我?”

安迷修反应很快,像狮子一样要弹起来,但被人捏住下颚,熟悉的味道从后面裹上前。雷狮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侧,食指和拇指卡着他的下巴。安迷修只觉得嘴里涌进一股暖意,还剩小拇指甲盖大的冰块被渡到雷狮口中,很快在他们唇舌纠缠间化光。安迷修很惊讶,被他压得很低的心跳又开始清晰地在耳朵旁边跳动了。

他挣开雷狮的亲吻,手里握着一把手枪。当他的唇逃开时,这把小手枪顶在雷狮腰间。

雷狮舔一舔因冰块而发冷的嘴角,评价道:“你下午吃的什么?加太多糖。”

安迷修的脸板着,在寒风中尤其冷酷,雷狮欣赏了好一会。他心想:哇,还是这死样。

雷狮的腰间空空荡荡,原先枪卡在那,在枪包内,如今到安迷修手上。安迷修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了。雷狮吻他时特意还侧过一点腰,安迷修很容易就看着了他带的武器。他就算为了自保也会去夺枪,而这过程似乎也太顺利了些。

雷狮压根不阻拦他,仿佛真沉浸在同安迷修久别重逢的亲吻里。

安迷修道:“退后。”

雷狮根本不动,他叫:“偷东西啊?”随后腰往枪口上压近了些,安迷修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又席卷而来,冷风吹起了雷狮的衣摆。

安迷修个子也不小,但还是比雷狮矮了一个头,几乎是一个被裹起来的姿势,雷狮根本不听他的威胁,他在安迷修的脸颊上又闻闻,没有碰到。安迷修却感到他嘴唇很冰。

雷狮道:“我就知道你会接,穷鬼。你这一单定金还是从我卡上划出去的。”

安迷修不知他为何闲的没事要悬赏他自己,暂且认定为求死心切,遂安慰:“我在为民除害,你往后站,去死吧。”

“那尾款不给了。”雷狮道。

他们一年没见,他唯一知道的只有雷狮的兄弟好像精神出了问题,已被关押起来。他这么问雷狮,雷狮的回答却是:“你还挺关心我。”

安迷修再不能忍,他下移了枪口,用刚刚从雷狮那里夺来的枪,对着他的大腿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响彻了天台。却并未惊起鸟雀,因为这枪声不是火药撞出的巨响,而是出自雷狮的无赖和顽皮。他嘴里大喊道:“砰!”

枪口里喷出玩具纸花儿来,一团红色的小彩纸片往外喷。安迷修眉毛皱起来,想低头去看枪,却只见到枪柄上画的笑脸和小爱心。

他夺枪的动作太急,根本没能看清。雷狮也不让他继续看了,又追着嘴来啃他。他握住安迷修的手,不让他把那支玩具枪松开。

雷狮轻轻讲:“好久未见,你还是蠢得不行。”


end.

雷安活动主页君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宣发🎊

◇我总想着,我们的下一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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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时间:2024年4月5日 00:00-24:00

◇活动地点:Lofter

◇活动Tag: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活动策划:不庭 @朝日巡游記 

◇特别鸣谢:e人 @带上我的e人面具 

◇活动介绍:本次活动邀请了14位雷安向文手老师,为24H接力形式,每隔两小时将有一篇文章发布,13篇正文及1篇随机掉落的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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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参与人员:

◇00:00 珀鸟 ...

◇我总想着,我们的下一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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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时间:2024年4月5日 00:00-24:00

◇活动地点:Lofter

◇活动Tag: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活动策划:不庭 @朝日巡游記 

◇特别鸣谢:e人 @带上我的e人面具 

◇活动介绍:本次活动邀请了14位雷安向文手老师,为24H接力形式,每隔两小时将有一篇文章发布,13篇正文及1篇随机掉落的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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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参与人员:

◇00:00 珀鸟 @珀鸟 

◇02:00 烯门冻 @烯门冻 

◇04:00 土豆 @土豆焖牛肉 

◇06:00 林木草安 @林木草安 

◇08:00 炎寂 @踏碎更声 

◇10:00 十九 @No.10高压锅 

◇12:00 慈叶 @佛八苦 

◇14:00 楠木 @栖息非楠木 

◇16:00 阿底 @野蛮过境 

◇18:00 不庭 @朝日巡游記 

◇20:00 眠眠 @眠眠 

◇22:00 怿月 @怿月 

◇24:00 2K @萤火尘曦 

◇彩蛋:???老师随机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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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们的再会是在春日。





佛八苦

叹为观止,要不大伙儿自己思考一下为啥老师要注销账号吧…

@… 盗图账号在这里←方便的话麻烦路过的各位对这条盈利文章进行举报,p3是原作者账号截图(现已注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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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照衣

【雷安】神选时代Ⅳ光辉倒影·12

短暂的下坠感后,鼻腔里猛然灌进一股腐臭的腥味,意识到自己被丢到了半空,安迷修迅速调整身姿平衡,灵活地落在了地上。

地面软绵绵的,像是铺了一层泥浆,一片漆黑中,安迷修燃起流焱的火焰,眯眼巡视四周。

赤色的光照亮了安迷修周身,极目所见,这似乎是一个地下岩洞,因为头顶已经看不到任何星月的光亮。地上铺着的不是泥浆,而是一层厚厚的落叶,再几步开外,就是一片看不到顶的粗壮铁杉树。

至少以植被的分布种类看,这里应该还在伊什米拉所在的山脉。

雷狮和凯莉不见踪迹,应该是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到此为止,安迷修已经清楚他们中了梅尔的陷阱。

当务之急必须先找到失散的两人。

安迷修握紧剑柄,仔细观察起周遭。...

短暂的下坠感后,鼻腔里猛然灌进一股腐臭的腥味,意识到自己被丢到了半空,安迷修迅速调整身姿平衡,灵活地落在了地上。

地面软绵绵的,像是铺了一层泥浆,一片漆黑中,安迷修燃起流焱的火焰,眯眼巡视四周。

赤色的光照亮了安迷修周身,极目所见,这似乎是一个地下岩洞,因为头顶已经看不到任何星月的光亮。地上铺着的不是泥浆,而是一层厚厚的落叶,再几步开外,就是一片看不到顶的粗壮铁杉树。

至少以植被的分布种类看,这里应该还在伊什米拉所在的山脉。

雷狮和凯莉不见踪迹,应该是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到此为止,安迷修已经清楚他们中了梅尔的陷阱。

当务之急必须先找到失散的两人。

安迷修握紧剑柄,仔细观察起周遭。

空中有冷风吹来,风中的味道十分难闻。密密麻麻的树冠遮天蔽日,不见尽头,再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些树并不是一般的树木,它们沟痕交错的树干上全都有一种奇妙的纹路。

安迷修凑近看了看,发现这些纹路大都相似,形状是一个个圆环套起,而越是靠近北方的圆环则越密集。

一阵头晕忽然袭来,心中也浮现起了奇妙的直觉。

和在那间土楼里看到花纹时一样,这种奇妙的直觉告诉他,这些图案能够指引他离开这里。

安迷修平复了眩晕感,沉吟片刻,抬脚往北方而去。

森林出乎意料的大,在失去时间感知的黑暗里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树木才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高达二十多米的乌黑石柱。

这些石柱结构类似土楼里的石台,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每隔十几厘米,就往外突出一截,安迷修靠近观察,发现那些突出来的部分居然全都是人或者动物的骸骨,仿佛石柱就是用这些东西混合熔炼而成。

此地的造物和七印教会所见的东西呈现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却拥有着极度相似的图案。安迷修猜测这里应该是和七印教会有关的遗迹,不过看这些东西的样子,这里也不像是个什么安全的地方。

继续向前走,经过无数骸骨石柱,空气中腐臭的味道更加明显,安迷修感到肺部一阵刺痛,这个地下岩洞里的空气显然不干净,长时间待下去肯定会出问题。他不得不加快步伐跑向前方,穿过最后一层石柱。

突然,视野尽头出现了一条石阶。

骸骨石柱群消失在了石阶前,而那条石阶绵延没入黑暗,陷在浓郁到变成绿色的雾气里,流焱的光完全无法穿透这样的深雾。

周围静悄悄的,连风的声音都消失了。眩晕感又浮现出来,就像是有什么在催促他一样,安迷修晃了晃头,权衡片刻,深吸口气,慢慢踏上了石阶。

 

光芒被浓雾挤压到了五米的范围里,台阶宽两米,这五米恰好能照亮一点旁边的景色。恶臭更加明显,安迷修掩住口鼻走到边缘看去,不禁悚然失色。

原来这石阶是悬架在一片池水上面,池水同样泛着绿色,瞧着不是特别深,但池底影影绰绰,居然全都是腐烂的尸骨。

已经分不清原样的尸体一层叠一层,有动物的,也有人的,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整个水池。周围的雾显然是因尸体产生的浓郁尸气。

为什么这里会有如此多的骸骨?这里究竟是哪里?这条明显人造的石阶又是通往何方?

安迷修心中疑虑,一时间有些不确定自己跟随那直觉继续向前,是否是个正确的选择。

就在这时,一股强风扑面而来,凝固的空气猛然流动起来,一道模糊的身影在石阶前方一闪而逝。

安迷修眼神一变,当机立断冲进雾气,直奔着那道身影而去。

“是谁?!”

对方没有理他,就不会是同伴,安迷修提剑在身前划过一道火光,另一只手光芒一盛,凝晶顺势而出。

双剑交汇,冷热流猛然爆出,形成一股不可小觑的旋风冲向那雾中黑影。

但那黑影反应极快,突然驻足回头,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可怖的寒意扑面而来,安迷修试探的一击竟然生生被冻结成了冰雕,静止在了那人面前一米外。

尸毒形成的浓绿雾气被剑气吹散,烈焰的光辉终于照亮了黑影的样貌。

安迷修已经追到十步开外,在看清那人样貌同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你……怎么是你?!”

那人穿着深灰破烂长袍,身形娇小,青色的头发被火焰的光芒染红,凌乱的发丝下,一双葱碧色的眼睛犹如两块美丽却无情的碧色宝石,毫无波澜地与安迷修对视,像在打量着食物。她看起来十分年轻,并且熟悉。

“安莉洁……”

他忽然想到了,凯莉说过梅尔的样貌和安莉洁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年龄更大,难道眼前这个人也和梅尔一样?

至少他不愿意相信,安莉洁会有着这样一双冰冷残酷的眼睛。

无数疑问在心中翻滚,安迷修握紧剑,紧紧盯着“安莉洁”的动作……

一声巨响打断两人的僵持,远方天空突然爆发了耀眼的雷光。紧跟着,被冰封在少女身前的冷热流剑气猛然炸开,变成无数犹如箭矢般的冰刺反向弹射往安迷修面前,逼得他后撤防御。

冰刺砸在地上、水中,最后迅速消融在了浓雾里。等到尘埃落定,安迷修急忙往前跑了几步,少女却已经消失。

她真的消失了吗?安迷修不敢肯定。

多年在生死之间过来的战斗本能让他磨练出了超凡的危机直觉,明明一片风平浪静,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但将近十分钟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毛骨悚然的窥视感如跗骨之疽,安迷修怀疑那个人就在周围,显然对方并不想和他正面交锋……

又一阵巨响突然从不远处传来,突然,窥视感消失了。

安迷修吐出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一刻也不敢停留,急奔向巨响传来的方向。

安迷修希望那是雷狮和凯莉。

 

地下岩洞非常广阔,听起来并不远的声音,安迷修却跑了很久才看到远处出现人影。

借着流焱的光芒,能看清前方依稀是一片林立的石堆,凯莉就站在石堆旁边,似乎正在观察。

安迷修手里的光太亮眼,凯莉一看到他,立刻急切大喊:“快灭了光!”

安迷修连忙照办,光源熄灭,视野陷入黑暗。过了一会,才看到凯莉拿着一块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石头走了过来。

“小心点,这里有东西对光很敏感。”凯莉扔了一块石头给安迷修,问:“你也是看到雷光追来的吧?”

安迷修点头:“凯莉小姐呢?为什么停在这里?”

凯莉拧眉道:“被奇怪的东西缠住了,不知道是什么,除了这种本地的岩石光源外,其他光立刻就会引起那东西的袭击。不过现在没事了,那东西智商不高,被我用照明棒引走了。”说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安迷修跟她走。

两人很快回到了先前凯莉所在的石堆里。

朦胧的光线照亮了石堆,安迷修才发现这些石堆并不是天然而成,而是人为摆放好的。

石堆里的岩石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和他们手里的石头一样,以金字塔的样子堆叠,而在石堆的最上方,则放置着一极粗的结晶体,结晶内是一根布满金红色的裂纹的臂骨,每一道裂纹都以一种规律的圆形穿插交叠,像是某种繁复神秘的符文。

凯莉的眼神变得复杂:“我刚停下,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个。这些东西……和育圣骨很像,但图案有些不一样。”

安迷修迷茫道:“什么是育圣骨?”

凯莉叹了口气,石头的光芒在凯莉的脸上投下阴影,那是很少在她脸上看到的肃冷表情。

“简单来说,你可以认为这是魔女死后的遗骨。”她低声道:“我们……并没有准确的名字,只是因为星月魔女的铭位传承,所以被称为了魔女一族。”

讲到这里,凯莉闭了闭眼,看向这无边无际的石堆坟墓,道:“我族的先祖认为生和死是一个闭合的轮回,就如同神圣之月,圆缺代表生的起点与死的终点,月在圆缺中获得永恒,只要明悟圆缺的真理,我们便能够获得永恒的新生。据说千年以前,我族是用右手触碰神迹而获得力量……所以我们死后的臂骨,会被做成这种育圣骨,而新的魔女,就是通过吸收这些东西领悟传承。”

极目望去,光是光线范围内,就有近百个石堆,这些大大小小的石堆上全部都插着同样的骨柱。如果这些都是魔女的坟墓,难道这里是魔女一族的古遗迹?

凯莉抱起双臂,抿唇深思:“我可以肯定我族中没有任何关于这种地方的记录,也从未见过这种花纹。这些东西也没有蕴含什么力量。”

制作一根育圣骨,需要将魔女之骨浸泡在一百种生灵的鲜血中六百六十六天,当骨头被浸泡成深红后,再在圆月之夜的月光下刻上祝神祷文,由圆月祭祀赋予深血符文,经历三百六十五天后方才能够完成。它不光是魔女一族传承力量的媒介,同样也是用来祭祀神明的圣骨。更是只有魔女一族的圆月祭祀能够完成制作。

凯莉道:“很奇怪,但不管怎样,这个地方肯定和魔女一族有关。”

安迷修还在观察那些结晶体,熟悉的眩晕再度袭来,他突然发现这些育圣骨上的圆形图案,和土楼壁画里的文字十分接近,只是圆形的结构更加多而明显。

凯莉看他半天不讲话,开口问:“你有什么发现?”

“我还不知道……”安迷修摇头,“但我有种预感,这种预感告诉我这里不适合久留。”

“废话!”凯莉翻了个白眼,烦躁道:“赶紧走吧,这破地方本小姐是一秒也呆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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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好说的,我哐哐狂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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