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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湖

【全员】反话联盟

◎ CP:叶蓝/喻黄/双花/林方/周江/卢刘/韩张/孙肖/双鬼/方王/包罗/柔果

◎ 全员向逗比文,一个关于大家说反话的故事,充满了不科学

◎ 这阵子重温了一本轻小说,里面的主角被诅咒了导致说话十有八九说出反话,觉得这个反话的设定挺有趣,就借用这个设定摸了篇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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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是被人在大清早从床上给抄起来的,他醒来后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叶!快醒醒!霸图出事了!”

叶修:“……”

叶修猜测应该是自己没睡醒的脑袋出现了问题,于是他决定倒回去再歇一会儿,结果才刚沾着床就被粗暴地扯了起来。

“方锐你今天没吃药?大清早的就来打扰...

◎ CP:叶蓝/喻黄/双花/林方/周江/卢刘/韩张/孙肖/双鬼/方王/包罗/柔果

◎ 全员向逗比文,一个关于大家说反话的故事,充满了不科学

◎ 这阵子重温了一本轻小说,里面的主角被诅咒了导致说话十有八九说出反话,觉得这个反话的设定挺有趣,就借用这个设定摸了篇鱼……

===============


叶修是被人在大清早从床上给抄起来的,他醒来后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叶!快醒醒!霸图出事了!”

叶修:“……”

叶修猜测应该是自己没睡醒的脑袋出现了问题,于是他决定倒回去再歇一会儿,结果才刚沾着床就被粗暴地扯了起来。

“方锐你今天没吃药?大清早的就来打扰别人睡眠太不道德了。”眼见睡不成了,叶修只好无奈地坐起身。

“如果吃药就能治我也不想吃啊!是总裁让我来的!”方锐苦逼地说。 

叶修顿了一下,转头问:“为什么我不能理解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勾搭上总裁了?”

方锐正色说:“不,你能理解是不正常的,因为我也不能理解,还有我说的不是总裁。”

叶修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道:“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刁钻?你的语文还好吗?”

“有救了,不过我思考了一下,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也意外的没对呀。这反掉的机率太神奇了。”方锐继续不知所云。

“……”

叶修怀疑他的脑袋真出问题了,抬手正想摸他的额头看他烧多少度了就被方锐气愤地拍开了。

“摸屁,我真有病,这可不只我一个人中招……卧槽,这鸭同猪讲根本没法子沟通,我去拿毛笔。”

然后他就真的跑去拿了纸和笔回来,还趴在一旁提笔开始爆手速写字……一直处于状况外的叶修只好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听了你就明白了,唉,我被烦得都想说话了。”方锐把书写好的纸塞到他那里,一副心累的表情。

叶修狐疑地接过来看,便见上面写着:

 

「我勒个去你知道么我一起床跟老板娘碰面打了招呼后就发现我们说话都出毛病了,说的话都有机会变成相反的意思,我们鸡同鸭讲地对话了三分钟,终于受不了大惊失色去轰其他人起床,目前遭殃的人有我们两个,还有罗辑……」

 

叶修认真地看完后,诚恳地说出感想:“你的字简直是人类美学的敌人。”

“看重点行么你!”方锐怒摔笔。

“好吧,这看起来太不科学了。”叶修说。

“多科学你也要相信,现在可是有一个死翘翘的例子在你面前啊。”方锐一脸懊恼,“我擦我怎么祝福起自己了。”

“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跟我碰面就在说反话?我能请教一下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吗?”叶修问。

方锐挑眉回忆着,“也不是局部变反话了……靠,我还是用笔读吧。”

只见方锐又拿了张废纸,继续用他鬼画符似的草书挥笔写着:

「对了有个误会一定要澄清,刚刚我喊的是老叶,不是小叶啊!这称呼太恶心了,你快点忘了。」

“啧,我还以为这是你跟老林的情趣一时三刻没改过来,说真的你们没对喊过小林小方吧?”叶修睨视他。

“你弟!”

方锐骂完发现又说反了,只好在纸上写了一行“你妹”再继续。

「我第一句说的是兴欣出事,我都不晓得它是怎么反成霸图的,还有把老板娘变成总裁也太奇葩了。」

叶修帮他补充:“而且它还致力引导你骂自己,这种反话机制很智能啊。”

方锐:“……” 

 

 

接着,兴欣一众选手都被召集起来,并就今天起床后发生的奇异事件展开了讨论。虽说一众选手,现在坐着的也就叶修,苏沐橙,陈果,唐柔,方锐,魏琛,罗辑还有包子而已,其他人都因为夏休期而回老家去了。

“现在是只有果果,方锐,罗辑中招了吗?”因为陈果嘴巴的问题,苏沐橙便代她说道。

“这好像挺好玩的诶,你们怎么做到的?”包子推了推坐他旁边的罗辑问。

“是我们想做的……”罗辑无力地说,对他而言,这种违反科学理论的现象实在太难以让人接受了。

包子自然不会明白他此刻纠结的心情,只见他又追着问:“想做就做到了?小弟你什么时候变厉害了?老大都做不出来!”

“……别不跟我说话。”罗辑忧郁地捂面。

“那现在怎么办?有解决办法吗?”唐柔抓着最重要的问题问。

“连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都不知道啊。”陈果一脸的愁苦。

魏琛见状便问:“会不会是你们平日做亏心事多,现在被报应了?”

“要报应也该是你跟老叶先中吧。”方锐不屑,紧接就惊喜道,“刚刚那句居然反了!原来还有机率能说出不正常的话的!”

“这样子一半正常一半反掉更难猜出意思吧,倒不如全部反掉呢。”叶修摇头道。

“别争论那些有的没的,快来想想办法啊,我想一直这样下去啊,话都能好好说了!”陈果痛苦抱着头,无法想象以后有口难言的痛苦,坐她旁边的唐柔只好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也不是特别痛苦,也就暂时当几天莫凡而已。”叶修也安慰道。

远在他方还躺枪的莫凡打了个喷嚏。

不过陈果瞟了他一眼,摇摇头说:“我宁愿当黄少天也不要当莫凡。”

“卧槽老板娘你没事吧,不能正常说话的打击有这么大?”魏琛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其实我都想当……唉。”陈果头痛,第一次觉得说话是那么郁闷的事情。

“要不,我们先去问问其他队伍有没有同样的情况?总不会只有我们队感染了吧?”苏沐橙见大家坐着发愁也没个方向,只好初步提议道。

“我也去看看天气报告或者网上有没有相关资料……”罗辑说完,一脸无奈地拿过纸笔在包子不停追问这事跟天气报告的关系中写下「新闻」两字。

陈果连连点头,“好好好,有什么意见也不要提出来试试,能越早解决越惨。”

于是他们开电脑的开电脑,开手机的开手机,纷纷散开去了。

 

叶修登了QQ,发现选手群里已经刷屏似的滚动着对话,他眼睛瞥见蓝桥春雪旳头像亮着,便去例行打了声招呼才开始看群内容。

翻过最早的日常聊天记录后,他总算找到了似乎跟他们的状况有相关迹象的对话内容。

 

夜雨声烦:卧槽这种能畅所欲言的感觉太幸福了,我决定今天就泡在这里了谁来陪我?

鬼灯萤火:咦黄少你被禁言了吗?

鸾辂音尘:难道是喻队长下的命令?我以为哪怕天下人都烦前辈你他都会忍受你的啊!不相信爱情了!

风城烟雨:我该说终于么?

风景杀:终于+1

林暗草惊:终于+2

落花狼藉:终于+3

无浪:终于+4

再睡一夏:终于+5000

逄山鬼泣:卧槽楼上你怎么了?

再睡一夏:?

再睡一夏:咦,错手

生灵灭:要怎么错手才能错成这样……

王不留行:土豪式错法

夜雨声烦:靠你们胡说八道什么!谁被禁言了啊谁敢禁我言我上竞技场打爆他!还有不要挑拨我和队长的关系!

枪淋弹雨:不要提了,今天简直是蓝雨的恶梦……

八音符:吓得我都能召唤魔界之花了……

冬虫夏草:果然早起的孩子有八卦看

风城烟雨:你们队怎么了,话别说一半的

灵魂语者:说来话长……

夜雨声烦:既然你们都这么想知道,本剑圣就勉为其难地简短说明一下吧。话说我今天早早就醒了,出门时还没碰见几个人呢,现在想来这大概是一种预兆吧不然怎么放假了我才早起啊。然后我就去食堂啦,本来就是普通地叫个餐,顺便叫食堂阿姨给走掉秋葵,结果不知怎么阴差阳错的就给说成给我来一堆秋葵,靠你们都没看见那个大姨的表情有多惊骇,跟世界末日似的,我怎么解释都听不进去了,虽然我的解释好像越描越黑

百花缭乱:连你们都觉得说来话长,让黄少天来说的话分分钟系统崩溃吧

流云:简单来说就是黄少说的话都变成反话了嘛

夜雨声烦:最可气的是她还要在队长来吃饭的时候在我背后打小报告说我今天有点不正常,卧槽有这样的员工么!再让我碰着就解雇了她!

鸾辂音尘:小卢是天使

鬼灯萤火:小卢是天使+1

冬虫夏草:小卢是天使+2

灵魂语者:小卢是天使+3

冷暗雷:小卢是天使+40000

独活:等等,楼上你比孙哲平还可怕啊

王不留行:黄少天对你造成的阴影有这么巨大么

冷暗雷:咦,我没打啊……

生灵灭:是被吓得手抖按错键了?

百花缭乱:卧槽你这遭遇怎么跟我一样!

夜雨声烦:什么张佳乐你是我难友么!!!!快说说怎么回事!

鬼灯萤火:又有新八卦?

王不留行:我还以为是你话太多遭报应了

枪淋弹雨:黄少根本不以此为戒好吗……一大早扯着大家玩反话玩得多高兴,压力山大

残忍静默:画面太美

零下九度:心疼蓝雨

一枪穿云:心疼

百花缭乱:大孙要来我这边玩几天,我今天清早就去接他了

百花缭乱:等的时候找服务员问了个问题,他问我要做什么,我想说接机,结果出口就成了我来开飞机……

夜雨声烦:哈哈哈哈哈开飞机够酷炫啊!改天让孙哲平买一架飞机,你给我们开呗!

冷暗雷:你可以考虑去考一个执照……

百花缭乱:不好笑!你们都不知道他看我的目光有多难以言喻,还好这时候大孙出来了,我立即就跑了

再睡一夏:然后就跟我来了一段鸭同鸡讲的对话

百花缭乱:又不是我故意的,现在知道了吧,我不是一个人!

逢山鬼泣:可是为什么就你们俩有毛病?

海无量:卧槽你们刷太快了!我好不容易才追上的进度!

沐雨橙风:我也看完了,原来不是我们队的问题呀

鬼灯萤火:什么什么?又有新料了?

逢山鬼泣:日常训练也没见你这么踊跃……

迎风布阵:算上我们队,目前有病的一共有四个人吧

海无量:有病你妹,是口部障碍!

君莫笑:呵呵,我会帮楼上上转告给老板听的

夜雨声烦:什么兴欣也中招了?谁谁谁!谁中招了,老叶是吧!

君莫笑:很遗憾,是我

君莫笑:不是我

君莫笑:哎这输入法怎么了

百花缭乱:所以其实你很想中招是吧,输入法都读出你心声了

君莫笑:好不容易我才输了你一回,就不跟你抢了

 

这句话显示出来的时候,叶修明显地一怔,他刚才输入的明明是“好不容易你才赢了我一回”,结果系统就自动给他翻成另外的意思了,虽然本意上没错,可这自动校正功能怎么想怎么奇怪。

没等他多想,群里的消息又开始了刷新。

 

百花缭乱:滚!!!!!!

鸾辂音尘:所以兴欣中招的都有谁?

沐雨橙风:方锐,罗辑,还有我们的老板

夜雨声烦:居然不是老叶太可惜了,不过算了,方锐快点出来分享一下你今天出了什么糗事,同为小伙伴的我们都说了你别想跑

海无量:这种时候我觉得我只需要做一个悲伤的表情就可以了

君莫笑:都让人看光了还装什么呢

逢山鬼泣:卧槽?

鸾辂音尘:卧槽?

百花缭乱:卧槽?

冷暗雷:?

海无量:卧槽老叶你诬蔑!!!!!

君莫笑:打错打错,听光

夜雨声烦:哈哈哈哈叶修你也有今天!字都能打错那么多遍还行不行!

百花缭乱:已截图√

君莫笑:比起你们的,这都不算事儿

鬼灯萤火:卧槽你们看了孙翔刚刚新发的微博了么!那是真的吗!

风城烟雨:啥?

笑歌自若:我来贴

     (轮回-孙翔

      粗略估计了一下,队长目前说了三万个字,副队是他的五十倍)

     顺便辟谣一下,不是真的

吴霜钩月:@一枪穿云@无浪 队长副队说说感想吧,你们的相声组一晨成名了

一枪穿云:Σ(・д・`|||)

生灵灭:江副队的嘴还没残吗……

无浪:……

无浪:小孙太看得起我了

王不留行:现在才早上,黄少天都做不来吧

夜雨声烦:王大眼你够了啊!再向我开枪我就要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云山乱:怎么没人@当事人?@一叶之秋

一叶之秋:怎么啦?

残忍静默:你今早穿到哪个时空去了?

一叶之秋:我在训练室好好的啊,队长还看见我了,穿什么时空

迎风布阵:那个队长肯定不是周泽楷

无浪:小孙,你是怎么听到小周说了近万字的……

一叶之秋:卧槽队长说了近万字?!怎么可能!

一枪穿云:……

生灵灭: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吴霜钩月:所以是被盗号了?

一叶之秋:卧槽

一叶之秋:那是我写的

一叶之秋:不是我读的

一叶之秋:不是我写的

一叶之秋:我擦这是什么破输出法!

无浪:……

生灵灭:……

百花缭乱:……

笑歌自若:……

风城烟雨:……

沐雨橙风:……

海无量: @君莫笑 你找到伙伴了

君莫笑:呵呵

无浪:刚刚小孙来找我了,他说他发的应该是“粗略估计了一下,队长目前说了三十个字,副队是他的五倍”

鬼灯萤火:这个增幅有点可怕啊

夜雨声烦:你轮回队员一天说话的字数还能数出来?是人干的事吗?

夜雨声烦:不过想想凭枪王那张嘴确实是不难啦哈哈哈哈

一枪穿云:Ծ‸Ծ

索克萨尔:泽楷,别闹

 

索克萨尔:打错

 

鸾辂音尘:这僵硬的冷场有点可怕啊……

一枪穿云:……

无浪:刚才小周吓得杯子都摔了……

枪淋弹雨:刚才黄少也吓得喷豆浆了

百花缭乱:别说他们了,我刚刚也吓得手机都飞出去了

君莫笑:我还想说贵圈真乱呢

夜雨声烦:队长也吓死我了,刚刚问他了他喊的是我啊,就不知道那输入法是怎么把我的名字变成周泽楷的,居然把我的名字跟他关联了,简直不能忍!

一枪穿云:我,不忍

涛落沙明:想了想我决定支持楼上

灵魂语者:想了想我决定支持楼上上

流云:想了想我决定支持楼下下下

夜雨声烦:卧槽你们还是不是蓝雨人了!胳膊肘向外拐还拐到轮回去了?

八音符:小卢你怎么了,你预知了未来吗

流云:我打的是楼上上下……

流云:LSS

王不留行:今天不只是嘴巴,连输入法都集体出毛病了?

风景杀:但目前看来也只是局部出事,有什么原因吗?

无浪:也有可能是还没发现?比如小卢一开始也很正常

沐雨橙风:这是有概率的吧?就像是方锐的嘴巴问题也是有时候正常有时候不正常

海无量:被拿来当活体例子的感觉真不舒服 

君莫笑:活的总不比死的差 

海无量: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刁钻?你的语文还好吗? 

君莫笑:太没节操了方正大大,好意思学我? 

迎风布阵:你喊的谁 

君莫笑:问输出法 

夜雨声烦:我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你吃瘪真是大快人心! 

沐雨橙风:你好像忘了自己也是吃瘪一员的事实 

沐雨橙风:上边转述自叶修 

冷暗雷:为了嘲讽不惜托他人之脚你也是蛮拼的…… 

海无量:什么叫托他人之脚 

冷暗雷:…… 

冷暗雷:问输出法 

鬼灯萤火:又一个中招了,这是不是会传染的? 

百花缭乱:不可能吧,这要怎样隔着屏幕传染啊 

索克萨尔:我后步整理了目前受恩人员的名单 

王不留行:你不考虑换个人帮你? 

夜雨声烦:嘴巴:黄少天,张佳乐,方锐,罗辑,兴欣老板 

夜雨声烦:输入法:叶修,喻文州,卢瀚文,林敬言,孙翔 

鸾辂音尘:这换个人的速度杠杠的

冬虫夏草:看起来输入法队比较厉害 

飞刀剑:这种厉害有什么好高兴的

流云:小别弟弟!你明明醒了!为什么不应我QQ!

索克萨尔:……

王不留行:……

飞刀剑:小鬼你找死是不是

流云:后辈的相反词不是后辈吗,为什么会变成哥哥……

飞刀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夜雨声烦:前辈的相反词不是后辈吗,为什么会变成弟弟

夜雨声烦:我太机智了!

夜雨声烦:还有啊,还好变的是弟弟,不然喊你哥哥不就被你占小卢便宜了

流云:黄少说错了

流云:绿少说对啦

夜雨声烦:小卢你还是别说话吧

无浪:天啊

独活:怎么了?

无浪:这病是真的会传染的吧?我早上还没事,刚刚跟小周说了几句话就出问题了

枪淋弹雨:又一个了

落花狼藉:这有点可怕啊

王不留行:目前看来,嘴巴跟输入法组都不会重叠吧,打字没出问题的人试着多说几句话

鸾辂音尘:刚刚我跑去跟队长聊天了,然后GET到了队长也中招了的事实

生灵灭:心情复杂

逢山鬼泣:卧槽这反话机制太坑人了!我无缘无故就被揍了一顿!

鬼刻:说得好像有多严重似的,不就踩了你一脚么

海无量:咦吴女士你才上线啊,你错过了好多精彩的瞬间

鬼刻:我就是上来看看你们在干什么,李轩那张嘴都吐不出狗话

逢山鬼泣:我当然吐不出狗话啊

鬼刻:输入法问题,你别接嘴

百花缭乱:你们不说说发生了什么?

鬼灯萤火:我看到案发现场了……

夜雨声烦:快说快说!好不容易又能听一个出糗的可别放过了

鬼灯萤火:就是我刚好出房间,看到队长跟副队打招呼,说“阿策你今天的裙子挺潮流啊sexdfcvghujkl

生灵灭:LS你还好吗

逢山鬼泣:这太冤枉了!我明明说的是你的衣服啊,居然反成了裙子,人干事!

君莫笑:恭喜双鬼退出反话大队

沐雨橙风:恭喜双鬼加入反话大队,帮楼上改错字

夜雨声烦:名单更新啦更新啦

夜雨声烦:嘴巴:黄少天,张佳乐,方锐,罗辑,兴欣老板,江波涛,肖时钦,李轩

夜雨声烦:输入法:叶修,喻文州,卢瀚文,林敬言,孙翔,吴羽策

百花缭乱:看着受害名单越来越长,有一种恐怖感油然而生……

冷暗雷:别说得跟儿童片似的……

海无量:你想说恐怖片吧?

独活:刚刚我跟队长和小别说了几句话,发现他们也中招了……

王不留行:……

飞刀剑:……我才刚上线,这也能中……

夜雨声烦:哈哈哈哈哈哈这才叫报应啊王大眼,让你损我!许斌快说说你队长说啥了?搞笑吗奇葩吗?刘小别呢你知道不!

王不留行:谁会理你

君莫笑:还有谁出招了,一次过说了吧

无浪:还有输入法的问题,大家试着打长一点的句子

沐雨橙风:尤其是不太活跃的人

夜雨声烦:我来给大家出题吧!

夜雨声烦:嘴巴与输入法的反话功能现已加入肯德基豪华套餐!

枪淋弹雨:看着这样的楼上我完全不想响应

灵魂语者:你怎么会是一个人

夜雨声烦:滚!你们都不会欣赏我的创意!谁要你们响应啊一个群下来你们都打多少字了也没见你们中招,普通人士别来凑热闹!

索克萨尔:嘴巴与输出法的反话功能现已退出肯德基豪华套餐

鸾辂音尘;这抢楼手速……楼上是真爱

生灵灭:你也不差啊……

索克萨尔:就是复制剪下

流云:我试试会反出什么正常的句子!

流云:眼睛与输入法的反话功能现已加入肯德基廉价套餐!

逢山鬼泣:阿策你要不再试一次吧,刚才就一句错了感觉不太靠谱

鬼刻:凑什么安宁

逢山鬼泣:好吧,不用试了,别再踩我了

无浪:小周你也多说几句

一枪穿云:……说那句

一枪穿云:说

一枪穿云:说

一枪穿云:QAQ

无浪:好了,我懂了,喻队你名单加上小周吧

夜雨声烦:嘴巴:黄少天,张佳乐,方锐,罗辑,兴欣老板,江波涛,肖时钦,李轩,王杰希,刘小别

夜雨声烦:输入法:叶修,喻文州,卢瀚文,林敬言,孙翔,吴羽策,周泽楷

夜雨声烦:喂周泽楷你对我那句话有什么不满?有本事你也说这么长啊!敢不敢敢不敢?

鸾辂音尘:咦?

生灵灭:怎么了?

鸾辂音尘:我觉得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风城烟雨:?

海无量:小戴别卖关子了,有话快说

鸾辂音尘:我就试着排列了一下……

鸾辂音尘:一:黄少天,方锐,江波涛,肖时钦,李轩,刘小别

鸾辂音尘:二:喻文州,林敬言,周泽楷,孙翔,吴羽策,卢瀚文

鸾辂音尘:名单外:张佳乐,罗辑,兴欣老板,王杰希,叶修

生灵灭:你想表达什么

沐雨橙风:……

风城烟雨:你的脑洞……

鸾辂音尘:我这不是太闲了嘛,不要忽略这种可能性!

百花缭乱:看着几位女士打哑谜似的对话,我有种后背发凉的错觉

海无量:你不是一个人

鸾辂音尘: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要@再睡一夏

再睡一夏:找我?

鸾辂音尘:前辈你再多说点话啊,太简洁啦

生灵灭:小戴你到底想做什么……

再睡一夏:嘴巴与输出法的反话功能现已加入麦当劳豪华套餐

百花缭乱:……

夜雨声烦:哈哈哈哈哈哈麦当劳哈哈哈哈孙哲平你这个叛徒

鸾辂音尘:再贴一次更改版

鸾辂音尘:一:黄少天,方锐,江波涛,肖时钦,李轩,刘小别,张佳乐

鸾辂音尘:二:喻文州,林敬言,周泽楷,孙翔,吴羽策,卢瀚文,孙哲平

鸾辂音尘:名单外:罗辑,兴欣老板,王杰希,叶修

风城烟雨:如果小戴的思路没错……王杰希你去联络一下方士谦吧,用短讯

王不留行:?为什么?

风城烟雨:去试试你就知道了

夜雨声烦:你们不打算解释一下?光你们在说我们完全不晓得什么情况啊

沐雨橙风:想想名单上的都是什么组合

枪淋弹雨:正副队?

落花狼藉:小卢跟刘小别就不是吧

鬼灯萤火:脱团狗?

夜雨声烦:………………

一枪穿云:……

海无量:……

无浪:……

百花缭乱:……

冷暗雷:……

逢山鬼泣:你对我们很不满?

鬼灯萤火:没有没有,我就是在陈述事实

迎风布阵:……细思恐极

王不留行:我回来了

王不留行:士谦他也中招了,你们怎么知道的

鸾辂音尘: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李迅前辈说得也没错啦……

沐雨橙风:我也去问问我们队的人

云山乱:不是吧,这是FFFF团发出的诅咒么

笑歌自若:可我完全没事啊

林暗草惊:烧死楼上

风景杀:烧+1

零下九度:烧+2

吴霜钩月:烧烧烧烧烧烧烧烧

残忍静默:楼上破坏队形

包子入侵:你们在听什么?让我下来说什么?

夜雨声烦:你在说什么鬼

包子入侵:咦!我好像做不到了!小哥!

海无量:包子你想表达什么?

夜雨声烦:@君莫笑 管管你的队员啊,这么没头没尾不负责任不知所云,你平时怎么教的

君莫笑:关我什么事

沐雨橙风:是我让他上来的,从结果看来小戴的猜测又得到印证了

百花缭乱:他现在人呢?

寒烟柔:他去找你们队的牧师了

冷暗雷:??

寒烟柔:不,是你们队的弹药专家

百花缭乱:找我做什么!?

沐雨橙风:不是,她的输入法出问题了,她想说我们队的召唤师……

生灵灭:说起来,好像一直没看见霸图的正副队上线啊

零下九度:队长他们出去晨跑了,刚刚才回来

鸾辂音尘:快去看看他们中招了没!

大漠孤烟:什么中招?

鸾辂音尘:……

鸾辂音尘:前辈我错了!

大漠孤烟:?

长河落日:队长好。

零下九度:原来小宋你一直在潜水……

百花缭乱:为了查验老韩你有病没病,快来打一次「嘴巴与输入法的反话功能现已加入肯德基豪华套餐」

大漠孤烟:……

大漠孤烟: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君莫笑:哎,让你打就踢,问那么多,难道还不会害你?

大漠孤烟:知道就好

海无量:明知道会被反掉还偏要对嘴,你也是蛮拼的……

王不留行:你跟张新杰没有遇到奇怪的事?

大漠孤烟:没有

大漠孤烟:跑步的时候有一只狗跟着我们跑,这算奇怪的事?

夜雨声烦:问这么含蓄做什么,老韩你们睡醒后说话没障碍?没有说出反话?能普通交流吗?

大漠孤烟:没有

百花缭乱:真的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迎风布阵:你们这盘问的架势……

大漠孤烟:一定要说一件的话,今天早上跟新杰打招呼时,他把我的名喊错了两次,然后说话有点难懂

鬼灯萤火:来了!

鸾辂音尘:我很好奇前辈喊了什么!

大漠孤烟:……叶修和张佳乐

君莫笑:不用太想我

百花缭乱:……这也能躺枪!?

王不留行:只有这一件?

大漠孤烟:嗯

生灵灭:不过光这一件也够离奇吧,正常人都错不出这样的

石不转:你们在聊什么?

迎风布阵:小张快说说你今早喊错名字把小韩喊成叶修的感想

石不转:……

石不转:没有特别感想,只是不理解为什么会喊错

夜雨声烦:不用担心啦,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毛病,我们这里可是反话症大联盟啊,看到自己有共患难的伙伴们有没有特别感动?

石不转:没,我已经好了

百花缭乱:?!

生灵灭:?!

逢山鬼泣:?!

夜雨声烦:?!?!?!?!?

无浪:?!

海无量:?!怎么好的?快说!

石不转:无法解释,就是突然就发现没事了

王不留行: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石不转:准备出门的时候

夜雨声烦:也就是出发跑步前?时间很短啊,这么迅速就好了肯定是干了什么,比如完成了什么条件就解除诅咒之类的,张新杰你再仔细想想把干过的每一件事都说出来

石不转:……

海无量:联盟的未来靠你了!加油!

百花缭乱:我相信你可以的!

石不转:起床,出房间,碰见队长,打招呼,漱洗,拿晨跑用品,队长在房间等,一起出门

石不转:应该就这些

无浪:都是很平常的事啊,除了晨跑用品都做过了

海无量:难道关键是跟韩文清打招呼?老林你们都在霸图吧?快去试试

冷暗雷:……可能吧

海无量: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机率都要去试!你想这一辈子都不能好了么!

冷暗雷:……

百花缭乱:再努力回忆一下啊,有没有什么细节被忘了

石不转:在短短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很难再发生什么特别事情了

夜雨声烦:这个时候就该用上我国博大精深的语言艺术了,你快把起床直到出门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论大事小事,哪怕是出门发现自己绑错鞋带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清楚写出来!

石不转:没绑错,这种粗心的错误我不会犯的

夜雨声烦: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石不转:……刷牙的时候牙膏不小心多挤了一点儿,拿晨跑用品的时候因为水瓶忘在房间里就回去拿了

逢山鬼泣:没了?

冷暗雷:我出去了,我试过各式各样的道别方法都没能治好啊

海无量:能看出来

大漠孤烟:我们有身体接触

鸾辂音尘:卧槽?

石不转:严格来说是碰了手背

风城烟雨:什么时候的事?

石不转:我回房间拿水瓶,队长来我房间门口等的时候

夜雨声烦:差评,这没用啊,我刚刚去跟队长试了,牵手碰手背碰手臂碰手指连十指相扣都做了也没解,一说话通通都反了

百花缭乱:要不要这么迅速……

夜雨声烦:队长就在我旁边,这有多难

沐雨橙风:(墨镜.jpg)

涛落沙明:(墨镜.jpg)

枪淋弹雨:(两副墨镜.jpg)

生灵灭:除了这个呢?

鸾辂音尘:队长我帮你问!你们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了吗

生灵灭:小……戴……

大漠孤烟:亲额头?

海无量:我靠!

一枪穿云:!

百花缭乱:我又把手机给摔了!

鸾辂音尘:卧槽!!

君莫笑:挺没情调啊老韩

流云:哇

风城烟雨:一个个都震惊得像自己没亲过似的

鬼灯萤火:……楼上好犀利

沐雨橙风:2333

鸾辂音尘:我想知道黄少天前辈是不是又去试验了

八音符:你猜得真准……

夜雨声烦:我勒个去哈哈哈哈哈我跟你们说我治好了!居然治好了!原来就需要亲一下这么简单啊早说嘛!现在又能愉快地聊天了!你们也快去试试看

君莫笑:@索克萨尔 下来让我们看看你的输出法治坏了没

索克萨尔:少天说的都没错^ ^

逢山鬼泣:我们也治好了

鬼刻:啧,闹完了吧,闹完就去开始今天的行程,浪费一早上了

逢山鬼泣:好好好,这就走

鬼灯萤火:队长跟副队出去玩了,把我们剩下来独守空房……

灵魂语者:一副墨镜果然是不够的

再睡一夏:试试好了没

再睡一夏:应该好了

百花缭乱:看到没?我们也好啦

一枪穿云:同上

无浪:太好了,总算能正常说话了

夜雨声烦:其实整件事下来最不受影响的就是周泽楷啊

海无量:就跟很少冒泡打字也少的你队长一样

索克萨尔:……

流云:@飞刀剑 我们怎么办?

飞刀剑:小鬼用私聊!

夜雨声烦:喂微草的家伙你想拐我们的小卢去做什么,他可是未成年小孩,你有胆子就先跟我来场PK再说,我要考虑下你的能力条件能不能达标

王不留行:小别,不管你要去蓝雨那边还是邀请对方来微草,你都要照顾好他

飞刀剑:队长,这种话私聊说啊……

叶下红:咦,那队长你会约方前辈来还是出去一起旅游顺便解咒?

王不留行:柳非,下次记得用私聊问

一叶之秋:好,那我去找你吧!

林暗草惊:?

生灵灭:你错窗了!

鸾辂音尘:什么孙翔要来?

生灵灭:不,还没定下来……

一叶之秋:什么还没定下来,我受够这个新输出法了,快快解决掉他!

生灵灭:私聊私聊!

君莫笑:同地恋真是寂寞呢

海无量:说得跟你自己就不是异地恋似的

君莫笑:怎么方正你还这么忙,不用去约老林幽会么

海无量:靠这还用你提醒吗!

鸾辂音尘:等等叶神你?!

夜雨声烦:对啊都忘了叶不修你这个家伙也是中招的了,会中招就是说你也脱团了吧,谁啊谁那么厉害能忍受你这个没下限的

百花缭乱:谁?在我们群吗?

君莫笑:呵呵

君莫笑:你猜

 

 

撇下这两句话后,叶修就不再管群里依然疯刷着的消息,关掉了聊天窗,接着便发现桌面上还搁着一个聊天窗。

他这才猛然想起来,他好像在刚开QQ的时候给蓝河发了聊天消息。

然后,他也想起了,那时候他的输入法,好像已经出毛病了。

叶修心里一跳,连忙定睛看了看自己输入的消息。

 

君莫笑:小红,想哥了没?

君莫笑:这阵子哥假期挺忙碌,你要来玩不

 

叶修:“……”

他有点悲剧地发现,在约二十分钟前,蓝河那边已经给他来了几条消息。

 

蓝桥春雪:你这么早?

蓝桥春雪:不是夏休期了吗,怎么还很忙碌?

蓝桥春雪:等等小红是谁?

蓝桥春雪:叶神?

蓝桥春雪:叶修?

 

什么叫输入法坑人,叶修算是体会到了。

最后的消息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前,叶修心想,要是他有手机,蓝河大概已经按捺不住给他打电话了。

鉴于他的输入法还发着病,为了不接着发生误会他只好去跟苏沐橙借手机。

刚离开电脑旁边,叶修就见到包子正趴在罗辑肩膀上嚷嚷着让他再说几句反话来听听,被压着的罗辑脸有一点儿红,不过手还是使劲扳着包子的手臂。

“他们刚刚亲过,应该都治好了。”

瞧见叶修的眼神,苏沐橙笑吟吟地给他解释。

说完,她又微笑着补上一句:“果果跟柔柔也好了。”

“……”叶修看着她别有深意的眼神,无奈道:“我现在正在治疗的路上,要麻烦你借道具一用了。”

“当然没问题呀。”

 

 

“喂?”

“小蓝啊,是我。”

“……花神?”

“……”

 

 

 

【The End】

棉师傅炒饭三块五一大碗

特别特别喜欢高温老师写的文555忍不住画了点文里的一些(!)

原文指路👉🏻https://bigger21188.lofter.com/post/74695a0b_2b8aa4e9f?incantation=rzDzaOijyO7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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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师傅炒饭三块五一大碗

感觉我做饭不是真的做饭,只是把正主干的真实事件画出来罢了)正主发糖拦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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バラ子 barako

这个漫画的灵感,来自于在八音盒范围内时将舞女放置一段时间后,她会开始跳舞的这个放置动作。


我正忙于在日本创作一个漫画系列。

我在我的中国朋友的帮助下贡献我的工作。

我很抱歉,但我不能接受新的插图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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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辞

【双黑】星坠海

# 校园paro,灵魂伴侣AU,色击梗,全文1w4

# 震惊!学院死对头竟然是灵魂伴侣?

# “眼里一片海,我却不肯蓝。”


色击:

人生来只能看到黑白两色,在遇到命定的另一半时,当事人会看到世间万物本有的颜色,这个现象就是色击(Color Crash),因此而遇到的自己的另一半被称为灵魂伴侣(soulmate)。色击通常是同时发生,延迟的状况也是有的,但通常不会超过一天。


00


——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01...


# 校园paro,灵魂伴侣AU,色击梗,全文1w4

# 震惊!学院死对头竟然是灵魂伴侣?

# “眼里一片海,我却不肯蓝。”


色击:

人生来只能看到黑白两色,在遇到命定的另一半时,当事人会看到世间万物本有的颜色,这个现象就是色击(Color Crash),因此而遇到的自己的另一半被称为灵魂伴侣(soulmate)。色击通常是同时发生,延迟的状况也是有的,但通常不会超过一天。



00

 

——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01

 

    Don’t wake up my love, till he would.

    不要唤醒我的爱人,让他自己醒来。*

 

 

“波霸奶茶加布丁和红豆,”自行车驶停在街边奶茶店门口,中原中也抱着书包坐在后座,凭借两条腿支撑住自行车的平衡,“去冰全糖。”

 

太宰治哼了一声:“嗜糖过度,这就是小蛞蝓长不高的原因。”

 

他一边说一边挤进人群,这家奶茶颇得H大学生欢心,每至夜晚便有许多人排队。只见他左移右串,不一会便晃悠到队伍的前端,高挑的身形分外显眼。他到哪里都有人认得,只听一个学妹又惊又喜喊了声太宰学长,瞬间吸引去一大波目光,团团的把这条青花鱼围在中心。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早已习以为常,收回视线望向前方。H大南门小吃街作为本地一道特色,由市政部门统一管理,样式一致的小推车一水排开,每辆车顶都挂了一盏红灯笼。小贩们远远排成一线眼见无穷无尽,红色的灯光连成一片耀眼的光河,正是人世间所谓最喜庆热闹的颜色。

 

——却并非每个人都能见到这自然界最基础的色彩。

 

色彩,三原色调和万象斑斓,这是神的恩赐,亦是魔鬼的诅咒。书上说很久以前每人都有面见色彩的福分,只是彼时人们不知珍惜,便被撒旦收进魔盒之中。从此世界剥夺了颜色,color变为口中的禁忌,眼中铺展只是单调的黑白灰,红色是亮一些的灰,橙色是稍浓些的白。

 

除非,遇见命定的那一人,与之对视。“色击”,生理学的学术名词,形容人类与灵魂伴侣相遇后见到色彩那一瞬。每个人出生便注定拥有一位灵魂伴侣,然而此人多半远在天涯一生都不会相遇,因此色彩真真正正成为人类的奢侈,是潘多拉留下的希望,是奇迹,更多是禁忌。

 

“布丁没有了,给中也加了两倍的红豆。”太宰治总算从人群脱身,把两杯奶茶塞给中原中也。作为自行车驾驶人他美其名曰不能承担更多的重量,于是书包、小吃、奶茶,这些杂物一股脑全落进中原中也怀里。中原中也几乎被手里的东西埋住,挣扎半天才腾出一根手指勾住奶茶袋,“混蛋太宰你的车筐是当摆设吗?!”

 

太宰治已经骑上车:“它坏了。”

 

中原中也气结:“你哪只眼睛看见它坏了啊!当我瞎的吗你是?说到底就是想让我负重吧!”

 

“难道现在蛞蝓的重量不是由我承担?我们要公平合理嘛。”太宰治云淡风轻,车子停在校门口,将学生证亮给门卫看。H大向来以其占地面积巨大著称,为了解决校内通行问题,基本每个学生都有自行车。中原中也更是霸道,入学干脆买了辆小跑车,结果开了不到一个月就放着吃灰了:每至下课时校园里漫山遍野都是自行车,机动车委实寸步难行。

 

太宰治美其名曰不能任由发小上课迟到,大义凛然奉献出自己的小单车。两人同为法学院大四级学生,作息时间大体一致,因此常常造成黏在一起的假象;然而很不幸的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并不是朋友,宿敌、对手、死对头、彼此最讨厌的对象,这些词汇全部加起来也不足以形容他们万一,他们十五岁相识至今,中间的羁绊和关联一言难尽。

 

反正,都是很讨厌对方就是了。

 

单车停在礼堂门口,中原中也从后座跳下来,把太宰治的东西全部丢进车筐,提着奶茶和书包头也不回跨进门。还有两个月是新年,学院例行举办新年晚会,需要每个学生组织出节目。学生会再三研究后决定排歌剧,当之无愧由歌王中原中也担任主角,美中不足的大概是需要反串,因此被太宰治好一顿嘲笑。剧本选定为王尔德《莎乐美》,其结尾的死亡之吻一直被津津乐道。

 

剧组已经来了大半,偌大礼堂空落落的,大家分坐在前几排聊天,一见中原中也来了都纷纷打招呼。总是冷冰冰的芥川龙之介扮演圣约翰,他已经换上服装,冗长的长袍华丽庄重。作为中原中也关系匪浅的直系学弟,他与师兄一样幸运,突破禁锢拥有色彩,从他入学第一天与中岛敦相撞那一刻开始——

 

“中也快来给我们形容一下芥川那身衣服?”梶井坐在舞台上打趣,“问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

 

芥川龙之介一向沉默寡言,僵在人群里很有些突兀。他的灵魂伴侣中岛敦却是个话痨,因此被大家引为一大奇异现象:可见灵魂伴侣这种命中注定的东西果然是不靠谱的,没准上帝划线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画的,根本没经过大脑。

 

梶井跳下来搂住中原中也的肩膀:“你说,要是他们知道你的灵魂伴侣是太宰治,是不是要一起大跌眼镜?”

 

中原中也可见色彩并不是什么秘密,人缘极广的学院歌王成绩优异交游众多,是H大广受瞩目的明星人物。校报八卦版面对于中原中也灵魂伴侣的猜测从未停止,然而他本人对此却永远缄口不言。

 

“在他们知道之前,”中原中也做了个挥舞拳头的动作,“我会先永久杜绝这一后患。”

 

“啊,那一天太阳必晦暗,如吊丧的黑袍,月亮必鲜红如血,天上的星必掉到地上,如没熟的无花果从树上落下,使世上的帝王心惊胆战。”*

 

梶井丝毫没有理会中原中也的威胁,将剧本卷成圆筒在椅背上一敲,吊着嗓子念了段圣约翰的唱词。中原中也骂了声“你真恶心”,抬手给了正声情并茂的人一个暴栗:“真要有知道我的灵魂伴侣是死青鲭那一天,大概心碎一地的是被他骗的团团转的姑娘们吧?”

 

 

远在图书馆的太宰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正在和中岛敦讨论最近的辩题,少年见状急急忙忙抽了张纸递给他:“太宰前辈是感冒了吗?”

 

“大概又是那只小蛞蝓在骂我吧。”他低声嘟囔,用纸狠狠吸了吸鼻子。这场命中注定的另一方,太宰治无疑是H大少女心斩获第一人,凭借一双鸳色桃花眼令无数姑娘神魂颠倒。他温柔、绅士、优雅,几乎是从故事书里走出的梦中情人,更可贵的成绩出色、能力卓越,作为学院辩论社社长,四年来难逢敌手。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当他们独自一人时堪称完美无缺,可一旦聚在一起,总会不可避免地生出许多幼稚至极的事端来。校报将此称之“狭路相逢冤家路窄”,不止一次有同学亲眼目睹两名优秀学长的扭打场面,其理由往往啼笑皆非,譬如在对方面前喝口水都是天大的罪过。可糟心的是两人相遇次数属实有些多,以致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互相看不对眼的事情远近闻名。

 

“对,”太宰治说,“蛞蝓是这世上最最最最最恶心的生物。”

 

中岛敦心想这最最最最最是究竟有多恶心,不过他没有多问,太宰治平日总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然而偶尔泛起孩子气也当真不可理喻。往往这种时候八九不离十隔壁学生会的中原前辈,单是想一想这两个人在一起,中岛敦就缩了缩脖子。他试图转移话题,把手边的文件夹推给太宰治,“前辈,那这个辩题……”

 

“‘灵魂伴侣是否真的存在’,您怎么看?”

 

 

 

02

 

   Then God said, let there be light: and there was light. 

   神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初次相遇在十五岁。

 

他们各自跟随森鸥外和尾崎红叶参加一场宴会,两位长辈对坐举杯叙旧,太宰治坐在旁边角落里比划餐刀。刀刃划破动脉时喷涌出的颜色一定很好看吧,他将小刀打了个转,托着腮淡漠的想。不过他并看不到色彩,玻璃杯里的红酒是星空灰,天边半垂的晚霞是蟹黄白,至于鲜血——只是更浓郁些的黑而已。

 

他觉得无趣。指腹磨过冰凉刀背,相比千篇一律的颜色他更相信触感。这时他余光忽然瞥见有个人影似乎正像这边靠近,他本不欲理会,可那人的速度却有些出奇快,转眼已迎面跑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先把他手里的刀夺了下来:

 

“你要自杀吗混蛋?!”

 

太宰治一股无名火倏地冒出来,比以往任何一次自杀被打断还要不爽,那瞬间他甚至有一种宿命感,仿佛预见即将相遇的这个人就是他生命里最特殊最讨厌的没有之一。大概在那时他已经预料到抬眼的那一刻要发生什么,他气汹汹的抬头,鸳色眼眸毫不退让的撞过去——

 

轰!

 

色击,color crash,他不禁想创造这个词汇的人一定曾亲历这场奇迹。全世界的色彩向他蜂拥而来,如果一定要形容那种感觉的话,被击中,心脏被抵着开了一枪。灵魂因命中注定的邂逅发出狂喜尖叫,无声,呼啸,霹雳而来,就像一阵风……吹散了雾。

 

“Words are great.”

 

他开始只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水流流动声,然后是无休止的剧烈风声。太宰治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耳朵鼓膜血液流淌的声音,和自己生理性剧烈起伏的呼吸声,视网膜因为无法处理这繁复绚烂的世界而短暂失灵,其他感官却在这一瞬无限清晰。他在完全懵掉时恍恍然却想,或许书上写的一眼万年是真的,这一瞬怎么这样长。

 

睁开眼睛,睁开眼睛。

 

隐隐约约他似乎听见有人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恐惧已经下意识隔绝世界。在短暂的晕眩之后,一片沉寂里,他终于看清对方的眼睛;黑白世界的色彩从那里开始点染,无数名词倏忽撞入大脑,大海、天空、桔梗花;宇宙旋转的星球、晚星、航海时代欧洲皇室流落在外的宝石。据说那是无价之宝,蓝宝石围聚的珍珠天然长成圣拉斐尔的模样,是保佑情人的信徒。

 

——蓝色。

 

花是红的,草是绿的,霞是鎏金的,云是雪白的;他的发丝是暖阳般的橘色,他的外套是冷松般的墨绿色,他的嘴唇是玫瑰般的鲜红色。那些颜色和名称宛如潮水般蔓延开来,从少年湛蓝眼瞳开始,到翩飞的衣角和华丽厅堂,从前只在书中读到的颜色在短暂片刻全部涌入脑海,眼球感到酸痛,绚烂的漩涡像是一场龙卷风,总之是某种盛大至壮烈的东西,将他的黑白世界冲溃得七零八落。

 

他看见他,然后看见这个世界。

 

 

人海茫茫相遇又别离,传说一个人一生可以遇见2920000人,而与灵魂伴侣相遇的可能只有0.00487。传言只有与灵魂伴侣对视才能拥有色彩,这命定论的说法听起来毫无根据,倒像女孩子格外偏爱的小说情节。然而真实案例却确确实实发生在世界各个角落,事实永远是最有力的依据,但这完全有可能只是一种生理现象:毕竟将“初次见面的人视为灵魂层次的契合”,这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认同的。

 

 

两个孩子竟然会产生色击,森鸥外和尾崎红叶同样惊讶。尾崎红叶索性带着中原中也在森鸥外家住下,给予孩子们足够的熟悉时间。不幸的是他们很快发展成死对头,中原中也属于活得格外热烈张扬那一型,太宰治则整日对除了自杀以外的事情提不起兴趣,两人对此互相看不惯,为了喝口水的小事都能打得鸡飞狗跳。

 

尾崎红叶忧心忡忡:“他们真的是灵魂伴侣吗?这明明是命中注定的冤家。”

 

“中也君来了之后,太宰君变得有活力多了呢。”森鸥外合上报纸看向正打成一团的少年们,“你能看见吗,红叶君,”他顿了顿,“太宰君在害怕。”

 

“有灵魂伴侣是一件恐惧的事情?”和服女人展开折扇掩住红唇,精丽眉目里满是惊疑。她没能遇见自己的命中注定,以致世界仍是黑白,但森鸥外不同:“为什么?”

 

医生叹了口气:“黑、白、灰,与其被拉到灰色中后便弃之不顾,不如让他一直待在黑暗中。”

 

他们相伴了十五岁、十六岁和十七岁,十八岁那年尾崎红叶工作转移至欧洲,无奈之下只好离开小城,带着中原中也一起出国。临走前夜两个人坐在别墅后院草地上,天上繁星如雨,宛如暗蓝绸布上淋落的墨点,凝固在双目里化为难解的诗篇。中原中也万分不放心的絮絮叨叨一堆,绝大部分是命令太宰治不许自杀一类,他的灵魂伴侣笑得漫不经心,说啊好好好,中也你今晚像个老妈子。

 

果然你这混蛋不长心吧,中原中也闻言噎住,然后有些烦躁的跺跺脚,你要好好的听见没死青鲭?

 

听见了听见了,中也快走吧,烦死人了真是。

 

后来因为某些缘故太宰治也离开了那座城市,辗转之下两个人再未相见。戏剧性的是一年后的大学入学时,太宰治正在门口忙着骗小姑娘,中原中也提着大包小裹和他打了个照面——那双蓝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他极度震惊的喊:太宰治?!

 

也许这也可将之归结为源自灵魂伴侣的奇妙缘分?太宰治循着声音抬起头,像是四年前那样,他首先撞进那双蓝眼睛里;他永远记得那双眼睛,十五岁相遇的第一刻,他便被那喷薄而出的蓝色淹没。从此他知道自己再回不去那个黑白世界了,他在黑白与彩色间摆渡,他陷落在灰色之中。

 

啊,太糟糕了……太糟糕了,太宰治脸上的表情无奈又揶揄,他说,竟然是中也啊。

 

——他的眼眸在天空中闪闪发亮,使得鸟儿误以为昼夜更迭而高声吟唱。*

 

 

 

03

 

    In the book of the destiny, we together between a row of characters.

    在命运之书里,我们同在一行字之间。*

 

 

下课铃声响彻校园,这片美丽的建筑瞬间恢复生机,学生们笑闹着怀抱书本,三两结群从教学楼中走到街道。单车铃叮叮当当编织成另一首歌曲,晚风吹起衣袂翩翩,女孩裙摆飞扬笑靥明媚,少年们纷纷低下眼睛心照不宣。

 

“人虎!”总是把自己裹成黑漆漆的芥川龙之介挤开人群跑过来,走在前面的少年闻声停下回头,举起手里的课本挥了挥。“要一起吃饭吗,”没等芥川开口,中岛敦已经主动说,暗紫色的眼眸亮晶晶,“好久没有一起了诶。”

 

芥川龙之介边喘边点头:“最近太忙了。”

 

“好期待芥川的话剧啊。”他们并肩前行,一边聊天,偶尔抬手和相识的人打招呼:“可是不巧那天是辩论社决赛……我一定尽早结束战斗,赶去看芥川的表演。”

 

“中原前辈说,我们的节目应该安排在零点钟声前一个。”

 

中岛敦击掌,望天思考了片刻:“那估计要十一点钟了,肯定来得及。”想到这他不禁开心起来,白色发梢被风吹乱,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灵魂伴侣、搭档、同时也是恋人,“晚上我们吃茶泡饭吧?”

 

“不行。”快被茶泡饭淹没的芥川龙之介立刻否决,“去吃蛋糕吧。”

 

“……啊你这个甜食控。”中岛敦无奈。道路上来来往往都是穿梭的自行车,他拉着芥川龙之介往路边靠了靠,忽然从身后响起一连串噪音般的单车铃声,魔音入耳似的吵得心烦意乱。

 

他捂着耳朵回头看是挡了谁的道,街路两边青翠树木远远排开,露出一线青空碧蓝无暇,白色云朵柔软轻盈,被风推着从一端飘向另一端。几朵樱粉色的不知名花朵摇摇曳曳,黑色的影子贴附在这一片彩色的世界里丝毫不突兀,太宰治骑在单车上冲他摆手:“敦君。”

 

“太宰前辈?”中岛敦惊讶,目光下意识往单车后座一瞥,果然是背着两个书包的中原中也,“前辈是要去吃饭吗?要不要结伴?”

 

“不去啦,打算去小吃街吃鳗鱼烧。”太宰治挥挥手拒绝,“先走了哦。”

 

单车很快汇入滚滚车流中,留下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在后面呆望,小老虎摸了摸鼻子:“所以太宰前辈就是要和中原前辈去逛小吃街吧?”

 

芥川龙之介默默看了他一眼:“不然你觉得?”

 

“刚入学的时候,学校都说太宰前辈和中原前辈是死对头,”中岛敦叹了口气:“虽然他们两个似乎也这么认为,可我真的怎么看都不像啊。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的灵魂伴侣究竟是谁,前两天我问太宰前辈辩题的事情,他竟然说他不相信有灵魂伴侣的存在。”

 

“可明明……”

 

——水中月亦是天上月。

 

 

“看着月亮真叫人开心,她像个小小的银币,像朵小小的银花儿,冷冰冰的,冰清玉洁。你看这月亮的样子多么奇怪!就像个小公主,拥有一双琥珀样的眼睛。她在轻纱似的云翳后面像个小公主一样微笑着。”*

 

寂静夜色里隐隐约约可以听见礼堂里的歌唱声,流银的月光照在这片土地上,众生沉默,万象无音。校园情侣们挽着手踩过青草,湖泊旁林影幽翳,恋人们藏在某某的角落,低头交换一个冗长的吻。月照树影惊了湖中水鸟,大片影子扑簌簌飞起,翅翼携卷水汽朦胧,宛如下了场无名雨。

 

中原中也夹着剧本走出礼堂,踩着月光走向学校另一边的社科楼。他一时兴起打算用双脚丈量H大的宽广,路过人声嘈杂的篮球场、波光粼粼的湖泊、大片散种的樱花树,路过教学楼后小桥流水、灯火通明的图书馆、雕塑广场旁那簇雪白的木棉花。

 

去年冬月曾有场流星雨,他和太宰治在足球场草地上躺了一整晚,盯着那些星辰亮起又落。他记起十五岁那年初见太宰治的时候,少年的眼睛是一片沉鸳色,那一瞬视觉神经受到剧烈刺激甚至有短暂的麻痹,下一刻斑斓色彩便在那片鸳色里喷溅而出。就像是死寂的宇宙里天体冲破轨道,星光灿烂矫然无匹,这世间最亮的光在少年的眼睛里。

 

万事万物的生与死,诞生与毁灭,希望与绝望,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少年鸳色的眼睛里。

 

他的灵魂伴侣整日求死,顶着个漂亮精致的外壳,内里却是淡漠冰冷的灰。可中原中也知道,那双眼睛可以燃起宇宙中最亮的光,苍白冷寂的死亡下是明亮多彩的生命,与这世间格格不入的灵魂下藏着最赤诚的热爱。如果说这世间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必然是亲眼所见人间失格后仍肯停驻于此。*

 

……可你为什么不敢相信呢?

 

 

“有数据统计说两个人相遇的概率只有0.00487,再近似一些几乎等于0,遇到灵魂伴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甚至可以说不可能。”

 

社科楼一楼会议室灯火通明,辩论社社员绕圆桌而坐,太宰治将辩题卷成圆筒攥在手里,长腿微屈坐在红木桌案上。“全色盲和色击对于人类来说意义究竟是什么?从进化树考虑这是进化还是退化?我们至今没有完全挖掘出人脑运作原理,所谓色击,作为一种生理现象,它的依据是什么?对于灵魂伴侣的概念又是怎么评判的?现今艺术对它的理解过于唯心,难免有夸大其词的可能。”

 

宫泽贤治用笔敲敲下巴:“可是我们抽的签是正方啊。”

 

“那你们就把我当作反方,首先推翻我。”太宰治摊了摊手,“我不相信灵魂伴侣的存在。方才我提出的几个点,你们想想应该怎么应对?”

 

谷崎润一郎思考了一会,“但确实灵魂伴侣有很大的概率走入婚姻。爱情总是个有明确评价体系的东西了吧,从价值意义上考虑,它甚至是比灵魂伴侣还伟大的存在。这可不是和谁都能随意产生的。”

 

“如果灵魂共鸣也是一种生理现象呢,”中岛敦翻开面前厚厚一大沓辩论稿,“毕竟灵魂的概念也不清晰,以此建立的灵魂伴侣一词,也就显得唯心起来。色击产生时人类会有短暂的晕眩,生理学说这是因为色彩喷涌而麻痹神经,可我觉得这应该是灵魂层面的战栗。”

 

他抬头看向太宰治:“我和芥川产生色击时,那一瞬什么也看不见……我只看见月亮。后来我才明白,那是芥川的眼睛。”

 

“太宰前辈也是有灵魂伴侣的吧,呃虽然前辈并不相信这个,”直美托着脸颊,目光探究又好奇,“那色击时前辈看见了什么?”

 

有种说法是产生色击时眼前会浮现镜像,这镜像便是灵魂相遇时映照的缩影。太宰治曾经很好奇自己的灵魂缩影是什么,于是去问中原中也。他的灵魂伴侣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回答他:“是晚空的流星,”他顿了顿又说,“或者说是一个过程,宇宙中星体燃烧至最亮,然后倏然陨落的一瞬。”

 

太宰治收回思绪,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看见大海。”

 

 

会议室玻璃门被咚咚咚敲响,辩论社的社员们纷纷回头看过去。双层玻璃夹映出来人的身影,柔软橘发上戴着顶造型讲究的小礼帽,简洁白衬衫惯常松开领口两颗扣子,显得潇洒不羁、疏狂又恣肆。他一只手臂下夹着两本刑法书,一只手提着风衣搭在肩头,下颔习惯性抬高,露出优美流畅的脖颈线。

 

一时屋子里没人敢动,还以为是太宰治又搞了什么怪,中原中也专程来寻仇。倒是太宰治对着门外的影子发了会愣,过了会才起身去开门。

 

“哦混蛋太宰在忙吗?”中原中也没有进来,站在门口望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人挺齐全啊。辩论社社团例会?”

 

“不是啦,马上要决赛,讨论一下辩题。”太宰治靠在门框边双手抱臂,“中也来干什么?这个时间应该是在排练话剧吧。”

 

中原中也皱着眉看他:“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眼睛看?”说完还用手背拍拍脸颊,神情满是困惑:“应该没什么啊?”

 

太宰治无语:“……中也你是忘记长脑子了吗。”

 

“谁没长脑子啊混蛋!”中原中也暴跳如雷,“才多大一会你就又想挨揍了是吗?你课本忘在我这里了,晚上还布置了作业,老子好心好意给你送来你还在这说我没脑子!”

 

“中也就不能直接帮我写了吗?”太宰治也拔高声音,“蛞蝓明明是为了逃避帮我做作业的责任才来送书,还搞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被我一次识破了吧?”

 

他们旁若无人般在门口大吵起来,留下一屋子辩论社成员面面相觑。这两个人仿佛随时随地都能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吵起来,更可怕的是他们吵架时自带隔离气场,旁边人插不进一句话。中岛敦有些痛苦的捂住脸,“果然是很糟糕的关系啊……他们两个。”

 

与谢野晶子将两条长腿交叠,好整以暇靠向椅背,指甲敲了敲桌面:“是吗?虽然看起来很恶劣,可他们也是大名鼎鼎的学院‘双黑’哦。”

 

窗下的大榕树已有百岁,枝叶婆娑团团如倾盖。白羽红喙的鸟停在枝梢,远处圆月明亮如灯。方才吵成一团的两人推推搡搡下台阶,完全不记得还有场没开完的研讨会,社员们伏在窗旁目瞪口呆,默然相视无语凝噎。

 

 

 

04

 

    In my barren land, you are the last rose.

    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黄昏降临,雷雨也随之酝酿。随后是沉重的云,饱蓄着闪电,给黑夜染成乌黑,挟带着暴风雨,那是《第九交响曲》的开始。一突然,当风狂雨骤之际,黑暗裂了缝,夜在天空被赶走,由于意志之力,白日的清明又还给我们。*

 

国木田独步站在指挥台神色肃穆,视线在乐团每个人脸上流连而过。他抬手,小提琴弦音悠扬高亢;他低腕,大提琴和低音提琴发出低低的咏唱。乐音交错时他匆匆低头看一眼乐谱,节拍默数,他昂头,高高扬起指挥棒。

 

短笛、长号、定音鼓、低音巴松管,他指挥的千军万马一齐奔鸣嘶吼。十九世纪贝多芬亲手勾勒的理想王国,骑士踏破山峦,清晨明净如水,斗争到疲惫的晨光;倏而阳光普照,草木惊飞,落灰的圣经再度被供奉,受难受堕落的灵魂被拯救。

 

“啊,主!给我一次真正的快乐吧,哪怕只有一天。”*

 

国木田移开投注在乐团的目光,看向钢琴后一直静默的太宰治。指挥棒再度举起,眼神短暂相接后回收,太宰治低头,修长手指奏响第一拍音。

 

乐团对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做了改编,以钢琴取代第四乐章的人声合唱。吟唱天然具有强大感染力,如何表达出《欢乐颂》又能和盛大的弦乐背景音合一,这对钢琴演奏者是巨大的考验。但国木田独步毫不担心,合奏中没有什么可以压过太宰治的钢琴声,甚至这千军万马也无法与他一人匹敌,他只需坐在那里依照琴谱奏响琴键,就已经凝聚整场演奏的心跳和目光。

 

他像一朵孤寂却盛大的烟火,他的灵魂与俗世格格不入却绝对伟大;他总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将芸芸众生映衬得暗淡无光。

 

——我听不见深沉的欢乐之声已经太久。*

 

国木田示意乐团成员们排练结束。他将指挥棒放回原位,一边擦手一边走向钢琴,“你觉得怎么样?”

 

“《第九交响曲》很难演奏,”太宰治坦诚,“方才那首值得三次掌声。”*

 

“有两次半属于你。”国木田替他放下琴盖,收走乐谱:“有多久不和中原合奏了?”

 

与谢野晶子昨夜所言非虚。在大四级学生的记忆里,抛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越发恶劣的关系,他们两个更多的意义是“符号”,一对所向无敌的搭档。参加比赛时两个人总是一身黑西装,又堪称斩获各大奖项的大魔王,因此被冠了个“双黑”的名号。

 

并非无人可与太宰治的钢琴声并肩,早年晚会一项必留压轴节目就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合奏。中原中也偶尔拉大提琴与钢琴协奏,更多时候他会唱歌,也因此奠定出歌王的称号。他们两个站在舞台时彼此互补,仿佛天生便该站在一起,只有太宰治的钢琴配得上中原中也的嗓音、也只有中原中也的歌声能驾驭太宰治的琴曲。

 

后来他们的关系僵得远近皆知,学业又繁忙,便很少再登台合奏了。但双黑的巨大影响力当然不限于舞台,比赛、答辩、演讲,在学术舞台他们同样活跃。组队的时候总是他们两个,永远不容许第三人的加入,反正别人也压根无法加入就是了。只有彼此懂得的脑回路、习惯、和怪异的想法,他们表面是唇枪舌战的宿敌,可灵魂早已经抱成紧紧的一团无法分割。

 

“你们两个真的有那么糟糕吗?”国木田独步锁上排练室的门,与太宰治并肩穿过走廊,“真的不是在用恶劣的关系刻意掩饰什么?”

 

太宰治实打实翻了个白眼,“还能掩饰什么啊国木田君?你见过比那只小蛞蝓还讨厌的东西吗?”

 

国木田正在自己那本片刻不离身的手帐涂画,闻言抬头推了推眼镜:“有啊,你。”

 

“太讨厌啦国木田君——”太宰治故意将声音拉长八个调恶心他,“这话要是让那些美丽的小姐听到可是会伤心的哦?”

 

国木田独步面不改色:“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该犯愁的是你的灵魂伴侣吧,不过也不一定,你不是不承认你的灵魂伴侣吗?”

 

“倒不是不承认,”他双手插兜吊儿郎当,风衣衣摆随着步伐卷动飞扬,“就是不相信这东西啦……诶?”

原本轻松的语调硬生生一停。太宰治脚步顿住,鸳色眼眸惊讶地瞪大,整个人仿佛被钉在原地:“中也?!”

 

他的灵魂伴侣站在前方不远处,身旁是抱着歌剧道具服的梶井基次郎,明显是刚刚从走廊另一端的服装间走来。中原中也抬起头沉默的看着他,湛蓝的眼瞳像天空、像大海、像桔梗花,对视的一瞬仿佛浸身洋流涡旋,那是太宰治人生第一次看见的色彩,从此将他的生命填注。他恨透了这蓝也爱惨了这蓝,是这双眼睛将他从彻底黑暗中拖出到青空,亦是这双眼睛令他良久徘徊隔绝黑色与白色之外。

 

他艰难开口:“中也……”

 

中原中也将礼帽戴正,甩下梶井基次郎独自上前。太宰治以为他要狠狠给自己一拳,结果他甚至没有停步,衣袂与卡其色风衣衣摆相擦,他说:

 

“我很早就知道,你其实并不相信灵魂伴侣。”

 

话音至此微微一住,他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看向那双鸳色眼眸。

 

“那爱呢,你相信吗?”

 

 

 

05

 

    Love is endless.

    爱是永无止息。*

 

 

旧年如期结束,新年应约而来。礼堂今夜热闹非凡,迎新晚会结束后会有跨年活动,全校学生在此共度新岁。树木挂满红灯,葱郁翠色搭配亮眼朱红,尽管在绝大多数人眼里这个世界是单调的黑白,学生会还是拉起了五颜六色的彩灯,一闪一闪像是星星眨眼睛。

 

新年晚会在H大学生心中意义非凡,作为年度最大文艺盛事,从学生干部到普通学子,都为今夜付出许多汗水。辩论社在学校另一端的决赛获得圆满成功,来不及庆贺,太宰治匆匆忙完收尾工作后便和中岛敦一起奔赴礼堂,而此时晚会已经进行大半。

 

学生会主席坂口安吾出来迎接他:“时间还来得及,交响乐团的演出在零点钟声后。”

 

“《莎乐美》呢?”中岛敦迫不及待的问,“有没有开始?”

 

“还有两个节目吧,演员已经去候场了。”坂口安吾将他们领到预留的位置坐下,借着学生会主席的后门,姗姗来迟的两人仍然享有前排的绝佳位置。国木田独步坐在他旁边,他已经换上燕尾服,怀里仍然揣着那本《理想》,递给他们一包面巾纸。

 

太宰治一路狂蹬自行车,一边调气息一边擦汗,不得不说这学校实在是太大了:“安吾君有节目单吗?”问完良久没有回应,他这才发现坂口安吾已经去后台安排工作了。国木田独步把自己那份扔进他怀里:“想不到你还对他的节目很感兴趣啊。”

 

“啊……”他挠了挠头,“毕竟是那只蛞蝓嘛。”

 

两个节目一晃眼就过去,台上献唱的女孩谢幕引来掌声雷动,太宰治不禁将手里的节目单攥紧。国木田一边鼓掌一边侧头和他说:“我刚刚知道编剧竟然是乱步,一会应该不会是简单的圣经故事了。”

 

太宰治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不由失笑,跟随人群一起鼓起掌来:那当然啊,国木田君难道忘了,这可是H大的新年晚会哦?

 

是啊,这可是在H大,充斥文豪与艺术的地方。他们愿意将全部的赤诚与热情投入其中,此处所有的经典传奇由他们谱写,他们在这座校园尽情恣肆,亦倾尽全力去保护她;学生在这里扭曲现实与梦幻,打碎旧俗和规矩,于是诞生无数崭新的灵感和神话。他们在脑子里豢养野犬,理性与信仰碰撞,灵魂在指尖舞蹈,火花相撞、转眼燎原。

 

他们说:创作不死。

 

诗歌里的舞姬翩翩来到这世间,被春琴放飞的云雀停在樱树梢,少年将地狱景涂在黑色布料上,不会捕老鼠的猫窝在花丛晒太阳。邻国盛唐有人月下化身为虎,戴面具的人风度翩翩伸出手,邀美丽的小姐共跳死亡之舞。*

 

那么江户川乱步亲自改编的剧本,又会是什么样子?

 

 

“——是谁在叫喊?”*

 

聚光灯猛然将光束收拢。漆黑舞台上只有那一处亮着光,来人随着歌声渐近而渐近,观众席瞬间尖叫声沸腾。公主高昂脖颈,宛如高贵雪白的天鹅,身上华丽斑斓的佩饰叮当作响;他低头俯视观众,湛蓝眼瞳高傲无尘,仿佛天上的神明遥远无情。他走到舞台中心,抬起手腕用指尖轻触白色灯光,唱出冗长喟叹的长调。

 

——她像只迷了路的鸽子,像朵在风里颤抖的水仙,像朵银色的花。*

 

太宰治望着舞台的目光发愣。他从未在这个角度观察过中原中也,高高的舞台拔地而起,他第一次如此遥远的仰视对方。公主赤足而立,白雪压覆鲜血,他骄矜又傲慢,看向圣约翰的目光却坚执而癫狂:

 

请看看我,莎乐美说,约翰,请看着我。

 

一秒、二秒、三秒。台下观众疯狂鼓起掌来,尖叫声几乎将唱词淹没。太宰治还在发呆,中岛敦却已激动得说不清话:鼓掌啊前辈,快鼓掌啊!

 

公主一眼爱上正义的施洗约翰,她求爱而不得,反被唾骂和鄙弃。于是她听从母亲的指使,为希律王奉上七层纱舞,以此索要约翰的人头。圣人的头颅被割下,她终于如愿与之深吻,却很快就得到相同的命运,她因此被处以死刑。

 

演出结束时观众席几乎要把房顶掀翻,山崩海啸般的掌声快将礼堂淹没。演员一起走出来向大家鞠躬谢幕,欢呼声阵阵潮涌经久不歇。中岛敦早扑向后台准备迎接下场的芥川,刚刚结束工作的坂口安吾一边拍手一边坐过来,笑着问太宰治有何感想。

 

“他演的很好……”太宰治的声音有些干巴巴的,他似乎还在发呆,远远的望着那双远处的蓝眼睛:“他完全投入其中去了。”

 

“是啊,”忙了一夜的坂口安吾有些疲惫,他摘下眼镜懒懒窝向椅子里:“中也君很适合这个角色,本身他的性格就非常坚执和热烈,爱上谁大概也会是这样不死不休吧?改编也很出色,缩短剧本时间的同时格外突出了对唯美主义的追求,说起来他在念‘约翰,请看着我,别躲开’的时候,真的让人不由自主去抬头……哦太宰君,”

 

他揉了揉拍疼的手掌,“那刚刚你看着他了吗?”

 

国木田隔着空座位回答他:“你要不要先戴上眼镜?太宰去后台很久了。”

 

 

中原中也从舞台退下来时脚腕酸疼。

 

歌剧有一个小高潮就是莎乐美跳七层纱舞,委实说这有点难为他,他虽然唱歌唱得好,跳舞却属实是个外行人。舞台音乐和观众呼声还在耳中回荡不休,他入戏太深,整个人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控制不住的手指微微发抖。后台工作人员纷纷向他报以赞美言辞,梶井基次郎更是扑过来紧紧抱住他:“太棒了太棒了,比每一次排练都棒!”

 

“我好像抱了颗大柠檬……”中原中也嫌弃地把他推开,“你今天喷了多少柠檬味香水?”

 

梶井奇怪的闻闻自己衣袖:“没有吧,我没感觉啊?”一边把搭在椅背的风衣抛给他:“喝点水,你嗓子哑了。”

 

中原中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因为服装原因那里没有佩戴chocker,感觉有几分空落落的。他接过风衣把自己裹起来,踢踏一双拖鞋去桌子上拿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他抹抹嘴边的水渍,正要抬头说话,忽然瞥见门口有人:“太宰?你怎么跑这来了?”

 

太宰治一言不发,他还保持着辩论赛的发型和服装,半边额发妥帖梳在耳后,发尾柔软蜷在脖颈,衬得眉眼温柔又精致。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一身白色衬衫,领结处的蓝色宝石光芒弥长。那蓝色看起来格外漂亮,像宇宙旋转的星球,像晚星,像流落在外举世无双的瑰宝,像眼睛,一瞬不瞬闪闪发亮。

 

而他的眼眸——明亮透彻像夜晚的星空。那片鸳色沉静而深邃,星尘烟灰拖散长长的轨迹,这座宇宙万象静止,唯有一颗星星在发光;那光源自对面中原中也的眼睛,蔚蓝大海蓝星旋转,圣拉斐尔低低咏唱。

 

“你的头发比漆黑的长夜还要黑,那月亮畏惧、星星藏匿的黑夜;你的身子比躺在海洋胸膛上的月亮还要白,连阿拉伯王后花园里的白玫瑰也比不上;哦,我不爱你的头发……我渴望的是你的嘴,约翰。”*

 

他快步上前,沉默着,手指揽过中原中也后脑,低头吻下去。

 

——你的嘴比在榨酒桶里踩着酒汁的腿还要红;比居住在神殿里受祭司饲养的鸽子的脚还要红;比猎杀了狮子见过金色的猛虎,再从丛林里出来的人的脚还要红;比渔人在大海朦胧的光影里找到的珊瑚枝还要红;*

 

中原中也被他推的踉跄一步,后腰撞在桌沿,很快被太宰治托稳;他几乎是懵掉了,下意识随着太宰治的动作仰高头颅,迎接对方狂风骤雨般的深吻。他从没见过对方如此热切的样子,鸳色眼眸蒙上一层水汽,却灼灼亮着耀目的光。那一瞬间他记起十五岁那年的初见,少年的眼睛比星星亮、比明月亮、甚至比太阳还要亮。

 

——你的嘴像是象牙塔上的一抹朱红,像是用象牙刀剖成两半的石榴;你的嘴比泰尔花园里红得赛过玫瑰的石榴花还要红,连为国王开道使敌人胆寒的堂皇的喇叭声也比不上它鲜明嘹亮;你的嘴像是波斯王用珊瑚嵌头的涂满朱砂的宝弓,世界上就没有东西比它更红。*

 

太宰治微微退开一步,他喘息着低下头,剥去那层嬉笑众生的薄凉外壳,他第一次展露出自己滚烫的灵魂。他凝视自己的灵魂伴侣,凝视自己的大海、天空、桔梗花,凝视自己的色彩。他尝试不去用那所谓糟糕至极的关系麻痹自己,试探着从灰色世界里探出小小一只角,那一瞬他听见少年长久的歌唱:

 

——约翰,请看着我,别躲开我。

 

他曾经深陷恐惧之中,害怕将他拉入光明的手会缩回;于是索性他连灵魂伴侣也不去相信。

世上有谁的灵魂能与他并立呢?谁的灵魂配与他合一呢?他生来孤独,便永远孤独,他注定不会被世人理解,如果真的有人可以将他拉出深渊,也请一直坚执下去不放手,可那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约翰,我要吻你的嘴。*

 

是谁在叫喊?是谁躲在灰色里缩成一团?是谁仰慕那光的同时却不敢触碰?是谁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相信灵魂伴侣、却放任自己与对方魂魄交融?是谁永远只肯于那一人并肩而立,是谁早已深陷其中却毫不自知?

 

——请不要躲开光。

 

 

人海茫茫相遇又别离,传说一个人一生可以遇见2920000人,而与灵魂伴侣相遇的可能只有0.00487。传言只有与灵魂伴侣对视才能拥有色彩,这命定论的说法听起来毫无根据,倒像女孩子格外偏爱的小说情节。然而真实案例却确确实实发生在世界各个角落,事实永远是最有力的依据,但这完全有可能只是一种生理现象:毕竟将“初次见面的人视为灵魂层次的契合”,这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认同的。

 

中原中也叹息般扶住太宰治的肩膀:“你终于相信了吗,混蛋太宰?”

 

 

礼堂外忽然开始喧哗。远方钟楼敲响十二响,学生们蜂拥向外,在这一刻学校会燃放烟花,一起庆贺新年的到来。尖叫声和礼花声透过层层墙壁传来而隐隐约约,此处显得格外静,鸳色眼眸和湛蓝眼瞳对视,他用眼神回答他。

 

“那……”中原中也踌躇了一下,“新年快乐。”

 

太宰治低下头亲吻他的额角:“新年快乐,笨蛋蛞蝓。”

 

 

新年晚会的最后一个节目是交响乐团的《第九交响曲》,等礼堂外的烟火放完,国木田已经带领乐团成员在舞台就位。太宰治来不及上妆,披了身燕尾服匆匆坐到钢琴后,国木田看了他一眼,高高扬起指挥棒。

 

中原中也走到观众席第一排坐下,正好是刚刚太宰治和国木田坐的位置。现在他们两个上台演出,只剩下坂口安吾冲他打了个招呼,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

 

“混蛋眼镜你这是什么表情?”他翻了个白眼,“跟你说这回可不欠你人情了啊,你让我反串我也上了,已经足够厚道了啊。”

 

“难道不是帮了中也君一个大忙?”学生会主席义正严辞,“应该算欠两个人情了吧?”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我就还不完你的人情了是吗?!”他抬手捂住脸,“别打扰我,老子想事情呢。”

 

坂口安吾“唔”了一声:“中也君还记得灵魂伴侣这个词最初的起源吗?”

 

“应该是柏拉图《会饮篇》里,阿里斯托芬讲的那个故事吧。”他思考了一会,“据说最初的人是球形的人,两个个体背靠背粘合在一起,有两张脸、八只手和脚。宙斯和众神担心人类过于强大,于是将球形的人劈成两半,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半个人’,一辈子都在寻求与自己相结合的另一半。而爱神是成就这种功德的神……她能让人类恢复原初状态,生活在快乐与幸福之中。”

 

“所以说今天这首《欢乐颂》很应景啊,”坂口安吾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马上就是第四乐章了。”

 

指挥者高抬魔杖,跟随音律的指引,钢琴家深吸一口气,将黑白琴键逐次按响;歌者抬头望向舞台的最前方,他闭上眼睛,低声吟唱出席勒的诗篇:

 

欢乐从酒杯中涌了出来,

饮了这金色的葡萄汁液,

吃人的人也变得温柔,

失望的人也添了勇气;

弟兄们,在巡酒的时光,

请你们离开座位,

让酒泡向着天空飞溅,

对善良的神灵举起酒杯。

把这杯酒奉献给善良的神灵,

在星空上界的神灵,

星辰的合唱歌颂的神灵,

天使的颂诗赞美的神灵!*

 

 

 

06

 

——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因为我喜欢你没有道理。*

 

 

 

End

 

 

 

 

注释和引用(按*号次序排列):

1. 选自《圣经·旧约·雅歌》

2. 选自《莎乐美》

3. 选自《圣经·旧约·创世纪篇》

4. 选自《罗密欧与朱丽叶》

5. 选自《罗密欧与朱丽叶》

6. 选自《莎乐美》

7. 改编自罗曼·罗兰《米开朗基罗传》,原句为: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8. 选自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9. 10. 11. 选自《贝多芬传》

12. 贝多芬第九交响曲首演时赢得五次掌声。

13. 选自《圣经·哥林多前书》

14. 分别对应森鸥外《舞姬》、谷崎润一郎《春琴抄》、芥川龙之介《地狱变》、夏目漱石《我是猫》、中岛敦《山月记》、太宰治《人间失格》

15. 16.17.18.19.20. 选自《莎乐美》

21. 选自席勒《欢乐颂》

22. 选自《爱丽丝梦游仙境》

 

想说的话:

# 想表达的东西非常多,H大的外象描绘取材我的大学,表达的自由精神则致敬文野世界观,将文豪们的作品揉进一段时有点心潮澎湃;

# 一直用两人的恶劣关系蒙蔽自己的宰,坚持将宰从灰色拖进光里的chu,莫名有一点双向暗恋的意思吧;

# 《莎乐美》对色彩的描绘极其唯美,和色击梗很相配。公主对先知的爱也是文学作品中我认为最热烈的一种了;

# 色击产生时窥见灵魂镜像,宰是星、chu是海。眼里一片海,我却不肯蓝,最后星星还是坠入大海中,这是标题的含义。

# 欢迎大家留下评论,阅读时无论想到什么,都可以写在评论区。深深鞠躬(

 

 



宛辞

【双黑】工作期间去约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一颗究极大甜饼。

#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我们的十五岁,好像不过才是去年的事?

#致我最爱的他们,理想的爱情。

「太宰治在完成委托的时候,偶遇了吃大福的中也。」

「为了不暴露他爱吃大福的秘密,中也决定和太宰一起完成委托。」

「结果变成横滨一日游。」


是一个温暖充满阳光的春日,椿花和早樱盛放。太宰治站在横滨的街头,伸手拂落肩头一朵樱花,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委托资料。

不得不说港黑和侦探社停战后,社里有意思的委托也少了很多。比如这次太宰的任务,是找一只大橘猫。


猫的主人是个上初中的小姑娘,一大早眼泪汪汪地找上侦探社。大概因为她哭的太可怜,福泽谕吉亲自接见了她...

#一颗究极大甜饼。

#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我们的十五岁,好像不过才是去年的事?

#致我最爱的他们,理想的爱情。

「太宰治在完成委托的时候,偶遇了吃大福的中也。」

「为了不暴露他爱吃大福的秘密,中也决定和太宰一起完成委托。」

「结果变成横滨一日游。」




是一个温暖充满阳光的春日,椿花和早樱盛放。太宰治站在横滨的街头,伸手拂落肩头一朵樱花,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委托资料。

不得不说港黑和侦探社停战后,社里有意思的委托也少了很多。比如这次太宰的任务,是找一只大橘猫。

 

猫的主人是个上初中的小姑娘,一大早眼泪汪汪地找上侦探社。大概因为她哭的太可怜,福泽谕吉亲自接见了她,在听说丢的是这么大这么圆这么可爱的一只猫后,社长二话不说就接受了这个堪称智障级的委托。

 

……并交给了太宰治去完成。

 

 

太宰治路过一棵银杏树的时候,顺手揪了一片翠绿翠绿的树叶,躺在手心像一把袖珍小扇子。现在他站在一家声名颇佳的甜品店门前,据小姑娘说这里是橘猫最后出现的地方。

 

玻璃门挂着精致的小铃铛,推开时发出悦耳的轻响。店面装潢很有格调,是女孩子格外钟爱的那一种,盆栽的叶尖还坠着盈盈亮的水珠儿,阳光明亮透过玻璃窗,照耀在屋子的每一处。

 

太宰治一面和店员打听猫,一面四处张望闲看。在目光转到屋子的角落时,鸢色眸子忽然凝了凝,片刻盈起一片笑意来。

 

 

——是一顶黑色的圆礼帽,在椅子背突兀地顶起。帽子的主人显见身量不高,椅子靠背遮挡了他的身形,只露出来那顶帽子。阳光从旁边的窗子斜斜打进来,可以清晰地看见帽顶细小的绒毛和浮动的灰尘。

 

这是哪个溜出来偷吃甜点的小蛞蝓啊?

 

太宰治对店员比了个嘘的手势,悄咪咪溜过去。店里很安静,轻缓的音乐流淌,他蹭到那张椅子后,顿了顿——

然后猛地向前扑过去,同时发出一声“嗷”。

 

 

……

中原中也承认,自己很没出息的,真的被吓了一大跳。

 

他在角落一个人静静坐着,突然一张脸占据全部视线,还伴随着表意不明十分诡异的嗷呜声,他没被吓得跳起来已经很厉害了好吗?!

 

太宰治对这个效果表示很满意,顶着中原中也能杀死人的怒视,慢条斯理地扯了个椅子在对面坐下,低头打量小矮子在偷吃什么好东西。

 

 

唔——是大福啊。

 

圆滚滚的团子躺在精致的小盘里,一共五种颜色,表皮柔软晶莹剔透,细腻的糯米粉黏在上面。其中有一只剩下一半,露出里面茶色的馅儿,里面还夹着几颗小巧玲珑的红豆;旁边的粉色团子刚被咬了一口,里面是一整颗红红的草莓,显然它颇得主人钟爱,打算留到最后享用。

 

 

“中也怎么还爱吃小孩子的东西啊。”太宰治摸了摸鼻子,毫不客气地捡了一只雪白雪白的大福咬下去。和十五岁那次的味道没有太大差别,凉凉的皮儿黏在牙齿上,里面的奥利奥饼干碎化在舌尖。

 

“……看到你这只死青花鱼,我立刻不想吃了。”中原中也原本不错的心情呈山体滑坡式跌落,湛蓝眼瞳蒙了层暗沉沉的阴霾,“……怎么哪里都有你啊?!”

 

太宰治吃完一个又拿起一个紫色的,低头瞅了瞅,“……芋头味的?小蛞蝓的品味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糟糕让人讨厌。”然后又咬下去。

 

中原中也额角青筋蹦了蹦:“这么讨厌的话你倒是别吃啊!!”

 

“虽然中也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处不让人讨厌,但大福又没有罪过。”太宰治有理有据地申辩,甚至举起啃了一半的团子和中原中也的脸比了比,然后一脸惋惜地叹息:“……你看它多可爱。”

 

“你再不滚,信不信我现在立刻把你扔出去。”

 

太宰治丝毫不为所动,一鼓作气把剩下的大福全吃光,最后魔爪移向那颗咬过一口的草莓大福。

 

中原中也眼皮一跳,慌忙去拦那只爪子:“你有毛病吧你,那个我都吃过了啊?!”

 

“……蛞蝓的味道虽然很让人讨厌,但毕竟那颗草莓太诱人了,我决定为了草莓牺牲自己的……哎中也你你你!”

 

 

鬼话只说了一半,拿着草莓大福的手突然被对方从半空抓住。中原中也就着这个姿势,一手死死扣紧了太宰治的手腕,一面侧过头去把太宰治手里那颗草莓大福一口咬住。草莓的甜美汁液顺着舌尖流淌向喉咙,他无意识地舔了舔,才满脸嫌弃地把太宰治的手重重撂下来。

 

太宰治无言:“中也,港黑是不是要破产了,一颗草莓也能把你馋成这样?”

 

 

“谁馋了?你能不能长脑子说话?”目的达成的中原中也心情有些微的回升,也更有力气去和太宰治斗嘴:“青花鱼就是蠢,草莓大福怎么能和普通草莓一样?果然愚蠢的人根本体会不到美味啊。”

 

“我记得十五岁那年,红叶大姐买了一堆大福,你就喜欢草莓味的。”太宰治满脸无奈地靠向椅背,懒洋洋地眯起眼睛:“这么多年口味也没变,还真是——中原大小姐哦。”

 

中原中也跳起来,狠狠揪住太宰治的领子,咬牙切齿目露凶光,然而因为嘴角挂着的一点粉色糯米皮,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毫无杀伤力:“你今天是故意来找茬的吧混蛋太宰——”

 

太宰治的眼睛仿佛黏在那块糯米皮上了,亮晶晶地发光滴溜溜地转:“欸中也,你说我要是在港黑内部论坛上发个帖,就说中原先生喜欢吃草莓味的大福,这个帖子能不能加精?”

 

中原中也微笑,“会被删帖,封号,拖小黑屋。”

 

“反正现在我手里有中也的把柄了。”太宰治笑吟吟拨开中原中也揪着他领子的手,慢条斯理地把黑色的皮质手套取下来,再温温柔柔地掌心相扣。因为常年戴着手套,中也的手十分白皙柔软,触感和软软凉凉的大福没什么区别。

 

中原中也眼角一抽:“能不能别一大早就恶心老子?”

 

“这样中也就不能释放异能打我了哦。”太宰治笑眯眯的像只狐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老奸巨猾的气息:“咳,现在我要提条件了。”

 

“有屁快放。”放完快滚。

 

 

“啊……其实很简单。如果中也帮我完成今天侦探社的委托,我就保证什么都不说哦?”

 

 

“卧槽太宰治你简直得寸进尺!这什么离谱要求?就算港黑和侦探社停战,你也不能让老子给你完成委托吧?!!”中原中也真想给他脸上直接来一拳让他醒醒,却被对方严严实实把手抓的更紧,甚至颇暧昧地将手指穿过指缝,形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太宰治:“其实也挺有意思的,那些下属如果知道他们的中原先生喜欢吃这个,他们的反应真是很值得期待啊……”

 

“……”

 

作为港口黑手党最后的形象担当,中原先生默默地抬起一条腿,“咣”的一脚把太宰治踹飞了。

 

 

 

于是就有了半个小时后,两个人手牵手在街上找猫的场景。

 

……为什么手牵手?太宰治表示,他不想被重力捶死。

……为什么不踹他?中原中也表示,他不想脏了自己的高定皮鞋。

 

我们把两人的幼儿园级别拌嘴省略一万字,回到侦探社的委托上来。

 

 

中原中也在知晓委托内容后,表现出了远高于太宰治的热情。

照片里的大橘猫胖成了一团,小肚子几乎要垂到地上,眼睛蓝润润的亮得很,像是被星光洗过的小宝石。它有一只耳朵的耳尖是黑色,打成一团小小的漩涡,十分具有辨识度。

 

“你记不记得十五岁我捡回来的那只了……?”

 

中原中也少有的叹了口气,指腹轻轻蹭过照片里的猫眼睛,“没它这么胖,两只耳朵都有白纹。”

 

“当然记得啊,”太宰治露出一副“你什么事我不记得”的表情,咂了一下嘴,“那只猫死的时候,这给你伤心的,哎哟哟……”

 

“闭嘴。”中原中也冷冰冰的出声,拿着照片在太宰治脸上啪的一拍,声音很响亮。

 

 

偌大一个横滨,要找一只猫并不容易。

 

按照从甜品店得来的线索,两人首先去了对街的咖啡馆。店主养了很多猫,一进门便有两只小猫崽往中原中也身上扑,奶声奶气叫着求抱抱。

 

太宰:“中也一如既往受小猫的喜欢呢。”

 

中原中也弯下身揉揉小猫们的头,湛蓝眼睛柔软的眯起来,是和天空一样的颜色。

 

咖啡店也没有橘猫的踪迹。老板想了想,说她记得橘猫去过街角的书店,店员还夸过猫可爱来着。两个人和店主告别,去了街角的书店。店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太宰治一面打听猫一面趁机请求殉情——最后当然是被中原中也拎走了,猫也没有找到。

 

他们又去了前面的奶茶店,中原中也买了一杯柠檬百香果;

然后是一家规模颇大的男装店,他又买下了一顶时兴的帽子;

在一家药店,太宰治摸着一卷绷带手感颇佳,就磨着中原给他买了五六卷带回家;

路过中华街,大阪烧的味道实在太诱人,中原中也顺路买下一串,第一口当然归太宰治所有;

街角一家手信店,热情的店员邀请两人试吃新出炉的糕点,太宰治顺了一块榴莲酥叼在嘴里,又拿了一块还温热的玫瑰饼喂给中也吃光……

 

 

如果这时候你来红砖仓库,没准儿还能偶遇两个人:

太宰治拎着一只大购物袋,里面全是某个土豪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嘴里还叼着那块榴莲酥,剩了一小块在外面,随着咀嚼的动作俏皮地乱动。旁边中原中也换上了那顶新买的帽子,一只手被太宰治牢牢牵着,生怕人丢了似的——另一只手一会儿指这里指那里,橘色发尾浸透阳光。

 

不得不说,这两人实在太过赏心悦目:一个五官精致温柔,鸢色眼睛微眯,恰是最惹女人心动的类型;另一个张扬恣肆,充满少年感的激情洒脱和绅士的优雅端方达成完美的统一,形成一种独有的魅力。他们并肩站在一起,明亮的阳光打透眼眸和笑容,身后是青天和白云,就像是从少女的梦里走出来一样。

 

当然有围观的少女们猜测两个帅哥的关系。一个紧紧拉着另一个的手,一个满脸嫌弃地和另一个拌嘴。他们之间仿佛有天生的默契,步调和想法总是惊人的一致——虽然这马上会成为下一个拌嘴的导火索。如果去细听他们的谈话,你会发现这和幼儿园孩子的吵闹无异:然而这两个二十出头气质卓绝的青年却乐在其中,虽然总是摆出要掐死对方的表情,可两只手却紧紧握在一起。

 

他们拿着那张橘猫的照片,挨家挨户敲开门。橘色头发漂亮帽子的青年会凑上去,认认真真地问有没有见过这只猫。老板们有的回答没有,有的指出记忆里的线索,还有人会和橘发青年搭几句话。黑色头发卡其风衣的青年就在一边站着等,在聊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上前,自然地拉住同伴的手,温柔笑着和老板致谢。

 

 

慢慢的,一天快要过去了。

 

最后他们到了一家小院,好客的主人把两个人请进屋,泡了两杯花茶给他们。逛了大半天的两个人筋疲力尽,捧着热乎乎的花茶面面相觑。

 

中原中也看着袋子里的帽子手信玩偶绷带:“……太宰,猫呢?”

 

太宰治:“……大概被吃了吧。”

 

“天啊它到底跑哪里去了。”中原中也头疼的捂住了眼睛,“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应该就找不到了吧。委托退回,侦探社也不损失什么。”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老子出任务还没失手过,怎么能败在一只猫上!”中原中也一听就炸毛了,偏头思考了一秒钟,果断的拿出了电话。

 

“……中也?”太宰治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电话已经拨过去了:“哦立原,是我。给你一个任务,限半个小时完成。……对,我把照片发给你,让没事的黑蜥蜴全出去找。半小时,半小时给我结果。”

 

电话挂断,中原中也洋洋得意地扬起头,正好对上太宰治的鸢色眼睛。

 

他愣了愣:“怎么了?”

 

“虽然我不是港黑的人了……但现在也挺心疼他们的。”太宰治转了转手里的茶杯,“全员出动找一只猫这种事,估计历史上也就这一回了。”

 

“老子是在帮你找猫好不好?!你不赶紧感谢我还在这冷嘲热讽,有没有点良心了啊。”中原中也不想跟白眼狼一般见识,“当然老子也不是为了你,自杀狂青花鱼。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履历有污点。”

 

太宰治轻轻笑了:“是么中也,和十五岁那只猫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中原中也垂下头啜了一口温热的花茶,眼帘微微垂下来。“你还是闭嘴吧。”

 

 

黑蜥蜴的效率非常快。大概一刻钟,一条位置信息就发到了中原中也的手机上。有些出乎意料的,那是一处小公园,以种满椿花闻名。三月椿花盛放,许多人慕名而往。

 

两人匆匆和主人道了别,冲到路边拦的士。大概是晚高峰的原因,迟迟没有空客的出租车,中原中也索性一把扯住太宰治的手腕,向着公园的方向跑过去。

 

太宰治:“……?!”

 

青年的手柔软微凉,因为常戴手套,他的皮肤非常细腻,握在自己的手腕上触感极好。太宰治少有慌张无措地眨了眨鸢色的眼睛,虽然他们两个也算牵了一天手,但其实绝大多数时候是他拉着中也的手腕,而不是——

 

而不是,像十五岁的时候,中也扯着他奔跑啊。

 

 

中原中也还是那身西服小马甲,因为跑的太快,他分出一只手按着帽子,养长的橘色发尾在风里飞扬。太宰治踉踉跄跄跟着他跑,一只手还拎着巨大的购物袋子,再加上他的体能本就不如搭档,以致跟得很是费力。

 

两个人冲过车流湍急的马路,因为去势太猛惹来一连串的鸣笛声,暴躁地响在他们身后。然而很快他们就把噪音甩下了,中原中也拉着他拐上一条小路,两旁是古旧的低矮小楼,穿着和服的年迈女人低头浇花,年幼的孩童们打闹在一团。中原中也敏捷地避过巷子里的人群和障碍物,迎头一辆自行车猛地在两人面前刹车,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尖刻——他挥挥手表达了歉意,转头又扯着太宰治跑远了,将车主惊魂未定的抱怨声抛远。

 

他们复又跑上大路边的人行道,踩着飘落一地的银杏树叶和今春早樱。

 

远处的夕阳影影绰绰,绝大半天空还是洗透般的蓝色,白色云朵慢悠悠飘过。春天的风带着泥土般的气息,像是青草在牙齿间碾磨开来的味道,柔软青涩生机盎然。

 

 

太宰治抿了抿嘴唇,片刻勾起真心实意的开心微笑。

 

在春风里奔跑,他到十五岁才第一次尝试,还是被小蛞蝓硬生生拖出来的。十八岁成年之后,他离开港口黑手党,奔跑大概也只是因为逃命,和春天当然毫无关系。

 

——这样傻乎乎的奔跑,现在想想,每一次都是和中也一起呢。

 

十五岁,十五岁啊……

 

十五岁,他认识了这个小矮子。第一次品尝大福,第一次抱起一只猫,第一次迎着风狂奔。第一次没目的地大喊,第一次被人牵住手腕。

 

他的世界,从十五岁起劈成两岸。一岸是黑白的吊索和刀锋,一岸是天青色的风雨和春花。

 

——手腕微折,他轻轻挣开中原中也的手,迎着对方惊讶的眼神,认认真真地十指对扣。

 

——我的生命,一边是已死的世界,一边是你,中原中也。

 

 

 

到公园的时候,中原中也还好,太宰治满头大汗,扶着膝盖喘的不行。

 

“你这青花鱼太没用了吧?”中原中也鄙夷地撇撇嘴,“这你也好意思说累?才几公里啊?这都不够老子平时热身的好吧。”

 

“……我是脑力劳动者,不像某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蛞蝓。”

 

太宰治喘着气看了看四周。果然是以椿花闻名,除了寥寥几条小径和长椅,这里几乎种满了椿树。三月四月正是椿花盛放的季节,随着一阵风吹过,便有无数血红的椿花花瓣飘落下来。公园里的人没有想象中的多,放眼一看,两三个老人,一对情侣,再就是他们了。

 

“按消息的时间,它应该还在林子里,跑不远。”中原中也压低了声音。公园里非常安静,只有春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响,间或伴随一声鸟鸣。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椿树林里,落花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感觉软绵绵的,仿佛要堕入陷阱里。

 

没有人再说话。

 

皮鞋踩落枯叶发出的低低吱呀声,仿佛都成了树林的噪音。两个人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目光穿过一棵棵椿树寻找橘猫的身影。树林很大,慢慢两人走到林子深处,回头和远望都寻不着尽头。

 

中原中也转过身,抬手替太宰治拂落头顶几朵椿花,低低感叹:“横滨还有这种好地方。这只猫也真会找地儿,这么远,难为它怎么跑过来?”

 

太宰治弯起眼睛笑:“没办法,一只猫都比蛞蝓聪明。”

 

“……我现在很忙,没空揍你。”中原中也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灵机一动,一个好点子跃然脑海:“太宰,我有个法子,绝对能成。”

 

“哟,中也竟然也能有‘办法’?”太宰治靠在一棵椿树下,摆出“不得了了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惊讶表情。

 

中原中也一本正经地点头,笑得那叫个志得意满:“那当然。我问你,猫喜欢吃什么?”

 

“……鱼?”

 

“对啊!”中原中也兴奋地一拍手,湛蓝眼瞳晶晶地发光,“那它也肯定喜欢青花鱼啊!”

 

太宰治:“……”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难得蛞蝓有什么办法,当然要给个面子采纳了——话虽这么讲,其实是太宰治刚才跑的太累了,巴不得借此躺下歇一会。于是这个比幼儿园级别还要智障的“办法”,竟然被两人立刻采用了。

 

具体的实施策略,是让太宰治躺在地上,左右现在地上全都是椿花;橘猫跑了一天肯定也很饿,闻到“青花鱼”的味道就自己过来了。为了让味道更具吸引力,中原中也还打开了一盒刚才买的小鱼干。

 

……不行,这真的太蠢了,太蠢了。

 

作为诱饵的太宰治简直想现在就去自杀。他开始认真地考虑,蛞蝓不会是哪天闲着没事儿,把自己的脑子当草莓大福吃了吧?

 

于是十分钟后,黑社会最让人闻风丧胆的组合【双黑】,开始守鱼待猫。

 

太宰治枕着胳膊,仰面躺在软软的落花里,视线的正上方正好是树顶间隙露出的一点儿天空。

夕阳拖着迤逦的旖旎长裙慢悠悠地来了,冗长的裙摆将湛蓝天空湮染成一片明艳霞色,血红的夕阳和血红的椿花,在他的视野里洋洋洒洒地铺成一卷画。但这红还是有不同的:它们或有浓淡,以致有的艳,有的妖,有的亮,有的柔,有的是美人腮边胭脂,有的却是武士刀锋鲜血。

 

中原中也趴在他头顶的后面,两人的身体都完全舒展开来,连成一条笔直的线。他用一只手懒懒地撑着头,嘴里叼着一块小鱼干,抬起另一只手接了一朵刚刚掉落的花。椿花的花瓣是一团一团地拢起来,小小的一簇裹着花蕊,掉落的时候也是花瓣一片一片凋谢,就像一位姑娘小心翼翼地试探,什么时候才是生命死亡的边界。

 

“椿花落了,春日为之动荡。”

 

在大和民族的心中,椿花的凋落的盛景宛如武士的谢幕,他们将花落一瞬比作切腹一刻喷薄的血。武士从拿起那把刀开始,他的生命便和刀彻底连结,倒像是可笑的宿命之说,同时也是红椿花的花语:

 

——汝可从这宿命中逃脱?

 

 

中原中也碾碎手里落花,目光微垂停在太宰治的脸上。黑色头发的青年望着天空发呆,鸢色眸子空落落映满了血色,那是夕阳谢幕盛典的慷慨馈赠。

 

他忽然轻声道:“太宰……”

 

鸢色眼睛眨了眨,然而中原中也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张了张嘴,这时在一片静寂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喵”。

 

 

是橘猫!

 

两人立刻打起精神,太宰治刚要起来,就被中原中也按住了额头,示意他不要动。他仰面而躺看不见林子的情况,但中原中也的方向正对着椿树林的深处,一片红艳艳里隐约有一个圆圆胖胖的影子,踩着优雅的步子靠近。

 

“中也?”太宰治低声发问。

 

“嘘。”中原中也动作轻盈爬起来,半跪在太宰治头顶的位置,“它在冲你过来。”

 

不能吧,这法子都能把猫引来?太宰治脑子有点乱,他开始怀疑自己不会真的是一条青花鱼吧,要不然凭那一盒干巴巴的小鱼干怎么能吸引这只猫的注意?他正忙着怀疑人生,忽然眼前一暗,是中原中也微微俯身过来,下颔正好抵在太宰治的鼻尖。

 

太宰治瞬间心跳要爆表:“中也你你你……”

 

“你什么你,闭嘴。”中原中也全身心都在那只猫身上。橘猫果然和照片里一样胖,一只耳朵尖透黑,试探着向两人靠近。它的步子最初有犹疑,后来大概因为两个人都不动,它慢慢放下心,步履轻快跳到太宰治小腿上。

 

中原中也默默端详着它。

……真的和十五岁那只,长的好像啊。

 

橘猫仰起头,湛蓝色的眼睛犹如宝石一样优雅又美丽,和中原中也的双眼对视。

 

四面静悄悄。

 

太宰治的视线正对着中原中也的领口,他怔怔盯着熟悉的chocker,禁欲黑色紧束白皙脖颈,宛如恋人的手指紧扣跳动的脉搏。中原中也的鼻息喷在他的脸颊,带来阵阵温热的痒意,太宰治默默吞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中……”

 

这时候,已经走到他腰部的橘猫一跃而起,扑到中原中也的怀里。

 

 

橘发青年被扑倒在一地落花上,橘猫的肉爪按在他的胸口,低下头去蹭他颈窝。中原中也的眼里满是真诚愉悦的笑意,他似乎天生就得猫咪的喜欢,很快就和橘猫蹭成一团。太宰治浑浑噩噩地坐起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中原中也的帽子被撞在一边,他双手将猫咪微微举高,橘猫的尾巴垂下来一扫一扫,正好是他心脏的位置。青年笑得宛如一个孩子,乍一看和十五岁时他初拾那只猫的神情无异,柔软明亮胜过每一朵阳光。橘猫伸出肉爪去摸他的脸,他就去挠猫咪的小肚子,一人一猫闹成一团。

 

“哎青花鱼,我就说这招可行吧!”玩闹的间隙他笑着和太宰治招呼,湛蓝眼瞳恶劣地眯起:“青——花——鱼——”

 

“小蛞蝓真是不听话。”太宰治揉了揉鼻尖,正是方才一直被中原中也抵着的位置。他偏头看了一会搭档,忽然伸手揪住橘猫的毛把它丢到一旁,像完成恶作剧一样地笑了笑,下一刻猛地俯下身去——

 

吻住中原中也的嘴唇。

 

 

 

谁是谁的椿花?

谁是谁的宿命?

是谁将我们缔结成不可斩断,

是谁还在妄想着逃开?

 

 

 

青年微微闭上眼睛。

 

——呐中也,

——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我们的十五岁,好像不过才是去年的事?

——少年时代,播种于心田的根,是不会轻易折断的啊。

 

 

 

 

#后记

最初浮现的灵感,不是文字,是一幅画。

就是文尾在红椿花海里,太宰躺在花里,中也探过身去抱猫那个场景。

这时候就会遗憾。如果我会画画,我一定要把这幅画画出来。可惜是个手残,只能尽力在笔端描绘。

但感觉上还是没有很直观。

【双黑】真的太美好了啊。椿花作为双黑党花真的太合适了,它的两个花语,一个是理想的爱情,一个是逃不脱的宿命,真的真的就是为了双黑而生的啊!

然后大福,就是一种类似雪媚娘的糕点啦,超级超级好吃的!

最后……谢谢大家看到这里。谢谢大家的喜欢。

悄咪咪比颗心~

 

 

 

 

一八五四号废品处理站

高攻高防淬体法尚未大成的小海和一款单纯直球小卡

开始写文案的时候还在造谣竹马怎么现在画完少年(教令院)相识就真成官设了,mhy你有什么头绪吗(震撼.jpg)

※私设,造谣,胡编,慎!!!


提前搞定了,哭哭dT-Tb,请大家看可爱小孩。下次一定多整点不带脑子的喜剧人家庭故事∠( ᐛ 」∠)_


二编:加了个简单封面,全白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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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鸽里(赛博女鬼版)

【双黑】捡个猫家人们

9k。金主要看中也变猫,满足金主,金主万岁。

无逻辑沙雕甜饼,唯一的逻辑就是双黑是真的。


  港口黑手党的两位干部正在决战紫禁之巅。


  “魏尔伦阁下,既然如此,妾身便不客气了。”


  “不需要客气。”


  尾崎红叶笑吟吟地擦拭着伞剑,随着侧过颈的动作而轻轻摇起的橘红刘海风情摇曳,整个人站的笔直。对面的魏尔伦同样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眉尖舒展着,举止优雅地将帽檐往下压了压,被浅金碎发所遮挡的眉目意味不明。


  然而抛却这种看似平静的表象,两个人对视的视线却是噼里啪啦,一路闪电带火花,几乎要烧起来。


  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正端水十分公平地瘫在两方正中...

9k。金主要看中也变猫,满足金主,金主万岁。

无逻辑沙雕甜饼,唯一的逻辑就是双黑是真的。


  港口黑手党的两位干部正在决战紫禁之巅。


  “魏尔伦阁下,既然如此,妾身便不客气了。”


  “不需要客气。”


  尾崎红叶笑吟吟地擦拭着伞剑,随着侧过颈的动作而轻轻摇起的橘红刘海风情摇曳,整个人站的笔直。对面的魏尔伦同样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眉尖舒展着,举止优雅地将帽檐往下压了压,被浅金碎发所遮挡的眉目意味不明。


  然而抛却这种看似平静的表象,两个人对视的视线却是噼里啪啦,一路闪电带火花,几乎要烧起来。


  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正端水十分公平地瘫在两方正中间的桌子上,时不时翻一下身,露出一片特别漂亮的雪白毛茸茸的肚皮——没错,毛茸茸。罪魁祸首有着一身夕阳色的柔软皮毛,澄澈纯净的蓝色双眸,还有粉嫩的鼻尖和浅色的梅花爪爪。


  它小声地喵了一下——是夹子音,开始自己抓自己的尾巴玩。


  夹子音这种东西,不吃的人心如冰霜,吃的人则心化的一塌糊涂。


  之前不曾对什么猫猫狗狗感过兴趣的尾崎红叶心颤了一下。


  啥啥啥都不大喜欢太宰治尤甚的魏尔伦视线又认真了几分。


  森鸥外想说什么。


  森鸥外退出紫禁之巅——和某个人不一样,比起猫,他还是对萝莉更感兴趣。


  芥川龙之介倒是挺想去争一下——毕竟抱着这个小东西后可能会自带出门偶遇太宰治buff。然而他被妹妹死死拉住,被迫同样退出紫禁之巅。


  这场铲屎官竞选赛——物理上的,竞选的十分之激烈,路过的人纷纷停下被吸引住目标,声称这是自己今年看到的最有爆点,最有趣,最有吸引力的一场比赛——哪怕参赛人员并不多。


  ——然而没人注意的是,走廊的窗户是开着的。玩腻尾巴的橘色小猫咪只是安分了一会儿,很快就没有经住诱惑,脚步悠然地翻窗想外面的世界跑去。


  


  中原中也是一只猫——最少现在他是这么想的,而且从生理上来看事实却是如此。


  他像每一只小猫一样,慵懒悠哉,喜欢抓蝴蝶,喜欢抓一切会动的看起来很有意思的猫玩具。喜欢晒太阳,喜欢舔毛,并对两脚兽一些行为直接选择无视,仿佛一个渣男。在失去了人类的廉耻和惯性思考后,他已然成为了一只真正的小猫咪——他甚至会在几位港黑高层找不到自己而到处呼唤的时候摇着尾尖半点不给回应,反而饶有兴趣地等待对方发现自己就在原地的反应。


  他看起来应当是受尽了万般宠爱——小小的帽子,小小的项圈,不管从做工还是用料来看都是极其高级的。长毛干净又蓬松,应该是刚洗完澡并且每天都被人梳着。那脖子上居然还挂着一小袋小鱼干——好像有人生怕他饿着似的。


  虽然但是。中也原本是个人。他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变成猫的。


  事情也基本不用解释,毕竟横滨异能千千万,中原中也中一半。


  自认是一只小猫咪的中也有着一切属于猫咪的习性,然而还沾染着自己之前的脾气,比如刚强,比如暴躁——于是在看到面前这只黑猫的挑衅后,中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扑了上去和对方打成一团。


  打的很凶。中也占上风按着对方揍。一只路过的三花公猫似乎想要劝架,差点被误伤按着一起揍。


  ——太宰治在看窗外。


  半托着腮的男人头发是鸦黑色,皮肤苍白,坐在窗边翘着腿的剪影明媚又秀丽,眼睫纤长,身姿优雅。他鸢色的瞳面忽地涌起一丝涟漪,整个人都又朝着外面靠了几分,随之探出来上半身。


  “太宰先生,您在看什么?”苦哈哈接手对方工作的中岛敦有点好奇。


  “看野兽。”太宰治冷不丁来了一声。声音绵软又轻佻,然而语气十分坚定。


  敦敦:“?”啥玩意???


  还没等他再问一句,男人就挽起袖子,迫不及待地下楼了。


  “——我看见了一群凶猛的野兽正在干架,十分血腥,十分残暴没有人性,我要去阻止这场悲剧。”


  敦敦:“......”


  国木田独步来了后,不是很意外地看见太宰治坐的位置空了。


  “那家伙去哪儿了?”他随口问道。


  “好像....”敦不是很确定道,“去帮野兽干架了?”


  国木田:“?”啥玩意???


  


  我是一个精通人性的小猫咪。中也猫猫舔了舔jiojio想着。我三句喵,就让一群人为我花了18W。


  不管是最基本的猫砂猫粮什么的,还是各种猫爬架猫玩具,甚至于如果不是森鸥外出来阻止,魏尔伦甚至大手一挥,打算自出基金帮港黑五栋大楼每一层都建上猫咪隧道。说是18W可能并没夸张,反而不止。


  面前逐渐降临一片阴影。


  “喵?”中也兴致勃勃地扭过头去看。


  我是一个精通人性的小猫咪。中也猫猫艰难地抬起头。看我三句喵,就让这个人.....


  来者一把揪掉他脖子上的袋子,拆开然后一块小鱼干塞嘴里。


  “唔,味道还可以。”


  ——对不起,这个不算人,下一个。中也差点炸毛,直接往后跳了一大步。


  个子很高味道隐隐有点熟悉的两脚兽幽幽转动鸢眸,眼波流转间流光溢彩。他很轻地笑了一下,周围瞬间春暖花开。


  “鱼不错,收了收了。”


  下一秒,中也眼前一黑,被脱下的沙色外套一把罩在头上兜离地面。


  “猫也不错,偷了偷了。”


  ——捡个猫家人们!他想和我回家!


  


  太宰治不喜欢人类。不喜欢狗。其实也不喜欢猫。好吧他就是个什么都不会感兴趣的家伙,称一句阴暗比也着实不亏——然而这样的太宰治却对一种生物十分感兴趣,那就是中原中也。


  为此,他甚至可以忍受那种带着温度的皮毛柔软过分,蹭着自己手背那极其奇怪,让内心发颤的触感。忍受小猫咪在外套里拼命挣扎的动作。忍受那一听就是在骂人的喵喵咧咧的吵人声音。只为把中原中也带走,看尽他处于低谷的笑话。


  太宰治仔细地给自己戴好手套,确保一点皮肤也不会接触到对方,然后美美地躺在榻榻米上,打算睡觉,做一个中原中也恢复后被自己嘲笑,羞愧欲死的美梦。


  ——然而,不一会儿他就美不起来了。


  他艰难地从榻榻米上爬起来,黑色发丝到处乱翘,一脸懵逼。


  “你是我见过的最恶毒的猫。”他坦诚道。即便他压根没接触过第二只猫。


  手机叮的一声。是楼下的中岛敦忍不住发来了一条消息。


  “太宰先生您是在楼上养马了吗?”


  太宰治:“......”


  众所周知,中原中也的身体素质十分之棒。由此推理,中也猫猫的精力也十分旺盛。再加上太宰治这个小破宿舍压根没准备什么能帮他发泄精力的东西,导致猫咪只能在屋里飞来飞去,差点飞出了残影。


  可惜太宰治之前并没深入了解猫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现在他了解了。


  第一天的宰治以为即将迎来美好生活。


  第二天的宰治爬起来,面无表情地写了一本书——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横滨吗》


  没办法,家有恶猫,就是这么多的烦心事。


  


  第二天的港口黑手党门口不知道被谁贴上了海报——你见过我的猫吗,他没丢,只是让大家看看他有多可爱。


  魏尔伦差点从地下室跑出来去找太宰治决斗。


  ——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拐卖犯。


  而此时的太宰治正把猫撂给了一众侦探社的小姑娘,自己安然躺在沙发上补觉,仿佛与世隔绝,仿佛与世长辞。


  这是什么?中也猫猫嗅了嗅伸过来的手指。嗯,是两脚兽的抚摸。出乎意料脾气很好地让对方小心翼翼地挠了挠下巴,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一群干着文书工作的年轻女社员并不知道面前的小猫咪是黑手党干部,看的心都快化成一滩史莱姆。


  “太可爱了....小猫咪姨姨亲亲....”


  “呜呜呜我生的,还给我.....”


  “我绿码我先亲!!!”


  一时间喵喵声此起彼伏——全部都不是猫叫的。


  然而她们基本都是口嗨,或者轻轻地摸那么一下,并没有真正上手——碍于太宰治一来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会抓人。第二句,没打疫苗。


  其实最挪不动脚步的并不是这些女孩子,而是中也猫猫正前方的银发社长。他几乎将眼睛睁到最大,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身边却好似冒出来粉色花花。


  作为收到港口黑手党消息的知情人之一,哪怕知道发生什么,福泽谕吉依旧陶醉。


  啊...是猫。橘发蓝眼,小小一只的长毛小猫。如此乖巧,如此惹人怜爱.....


  “社长,这应当是港黑的阴谋。”


  福泽:“我知道。”


  “港口黑手党派来他们最忠实凶恶的....呃,恶猫,也是他们的重力使,居心苟测。”


  福泽:“嗯嗯我明白,我也很担心,非常担心,放心吧,我不会被影响。”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根手指戳在猫咪那皮毛厚实、十分顺滑的背部。小猫摇了摇尾巴,在原地休憩,居然一点也没有闪躲,更没有跑开。


  “啊.....”社长一顿,表情都变了。


  江户川乱步看了看,语出惊人地概括了一下:“社长好像被中也吸干了脑髓一样......”


  太宰治中午点了份外卖。他把天妇罗盖饭往自己面前一放,又把芝士焗榴莲往中原中也面前一放。


  “吃吧。”他状似大方道。


  中也:“....yue。”他只是闻了闻,然后就开始拼命刨地开始埋那什么的动作。


  “很贵的。”太宰治表情讶然。


  中也顿了一下,干脆利落地抬爪去刨天妇罗盖饭,被太宰治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娇气的猫。”他感慨,“做人的时候就很娇气,做猫之后只有更娇气。”


  白发少年路过时看见这一幕,有点无语:“太宰先生,您这是?”


  太宰治:“投喂凶恶的野兽。”


  中岛敦:“......”原来凶恶的野兽是指这个啊。


  太宰治并没有进一步解答他的困惑。他打了个电话给二五仔芥川,懒懒地让对方把中原中也之前的猫粮和一众猫咪用品送过来。


  他在沙发上好好躺着,中也跃跃欲试,最后还是没忍住脚痒,直接一跳,一击命中对方的腹部。


  “噗——”太宰治往旁边一歪,缓了好一阵。他抹了抹嘴角并不存在的鲜血。


  “你大抵真的该减肥了。”


  同样众所周知,中原中也虽然是一米六的娇小个子,看起来纤细,但其实浑身都是肌肉,体重120。


  等中岛敦吃完饭,再次路过时,就看见太宰治正小心翼翼地单膝跪在桌子旁,一边摆着一个体重秤。他往上面放了一颗猫粮,体重秤没有显示数字。


  “很好,没重量,自然也不会有热量。”说完把这颗塞进了中也嘴里。


  随之又放上去一颗。反反复复。


  中也猫猫面无表情,似乎是在想妈的智障。


  侦探社其他人也看麻了,一时不知道这究竟是更折磨人还是更折磨猫。


  芥川在出任务没有亲自来,被芥川派来送东西的金发女子看到这一幕,上前激烈道:“太宰先生,不应该这样试!虽然秤没有显示具体重量,但猫粮其实还是有热量的——正确方法是把写有热量的包装袋扔了再吃!”


  大家:“......”


  因为森红魏塞了太多东西所以不得不来当壮丁的立原听后眉头一蹙,反驳道:“说的好像扔了包装袋就有用了一样?有点常识呀樋口,应该放在冰箱里冻一晚上,冷了就没有热量了。”


  大家:“......”


  “...嗯...”与谢野下场,正儿八经地道,“我觉得港口黑手党的人还是不要再误人子弟了,冰箱里确实没有热量——但你拿出来后不就又有热量了?正确的做法是钻进冰箱里,在冰箱里吃完。”


  


  正被一颗一颗投喂猫粮,想要挠花太宰治的脸的中也猫猫打了个冷战。


  ——总觉得,刚刚有那么一秒,是不是有人想鲨了我。


  


  日复一日,随着时间推移,中也猫猫在勉强自己与新任铲屎官建立感情——具体表现就是他时不时会作为上级给太宰治舔舔毛(头发),带着一种父亲一般的关怀。


  猫看人就像是看着一个没有毛的废物崽子。一般养猫家庭里,猫咪要么会把铲屎官当做父母,要么会把铲屎官当做幼崽——显然,太宰治的表现实在无法让中原中也把他当做父母。


  “早上好啊中也。”太宰治顶着一头睡醒后越发蓬松的黑发,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走过来。


  “喵。”早上好啊小废物。中也猫猫礼貌回道。朕在巡视自己的江山。


  他从五点就开始在屋子里绕圈了。


  假如太宰治夜不归宿,回家时就会看见正在伸懒腰的猫咪顿住,一脸震惊,仿佛在问你不是打猎时在外面嘎了吗?


  每天晚上太宰治空手回来时,就看见猫咪站在高处,如同高坚果一般高高扬起头颅,对自己投向鄙视的眼神。


  “喵。”你怎么那么弱,连猎物都打不到。


  他咬着一只鸽子慢步走过来。


  “喵。”这朕抓的鸽子,你凑合凑合吃吧。


  太宰治:“?”


  他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绕行了过去。中也猫猫本来大声喵了一句,想和对方计较,结果看见太宰治径直走向了放零食的那个柜子,于是立刻站起身,往对方脚边一坐,大大的无辜蓝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小脸看起来越发秀气可爱。


  结果黑发男人翻了翻,居然将抽屉推了回去。


  “啊,没有猫条了....”他抓了抓头发,懒懒地回榻榻米上悠然躺着了。


  中也:“???”


  小猫咪那张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喵喵喵???”


  ——朕一直守护着这片二十八平米的领域,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尽心驱除外敌(指蟑螂老鼠等),遭受地狱一般的折磨,你到底是怎么敢对我说——已经没有猫条了?!


  我自认一天最多吃五根??那是谁吃完的??你吗???


  太宰治不知道中原中也喵喵喵的都在骂什么。


  他不仅不知道,还会相当不要脸地拿出一张福泽谕吉,欣慰地放在中原中也的鼻子下面:“中也不是会抓鸽子吗?”


  太宰治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致富之路。


  “来,闻一下,到时候去外面抓这个回来。”


  中也:“......”


  


  “太宰君。”


  尾崎红叶没有来找太宰治。魏尔伦没有来找太宰治。这很不正常。这当然是因为有森鸥外拦着。


  森鸥外也当然是另有图谋。


  “既然把中也君抱走在自己那边养着,”森鸥外语气带着点兴致盎然,“不如中也君这段时间应该做的任务就交给你吧。”


  正在撸猫的太宰治:“......”想装死。


  但是把猫交出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于是太宰治无可应不可应地嗯嗯了两下,十分敷衍。


  他事后不断叹气,拿出了自己一堆常服中难得一见的除沙色之外的颜色——不是黑色,是白色的长外套。


  太宰治看向中也:“你是我见过的最麻烦的猫。”


  恶毒,娇气,又麻烦。这就是家有恶猫时需要承受的一切。


  然而太宰治自己嘴上抱怨着,却不允许其他人对此发表负面意见。


  当得知太宰治这一段时间会出现在港口黑手党时——他曾经所结下的众多仇敌沸腾了起来。他们忘却曾经“作为太宰治的敌人最可怕的就是作为太宰治的敌人”这一阴影,三三五五聚齐团伙,嚣张无比,摩拳擦掌打算报仇。


  “消除这场噩梦——把太宰治家的红酒都摔了,把他绷带都烧了,鸡蛋黄都摇散,他家的猫猫狗狗都要给两巴掌!”


  太宰治唔了一声,反问道:“——你要打我的猫?”


  对面的人士气正旺:“我还要打你的狗!”


  “我不喜欢狗。”太宰治说。“——所以,你要打我的猫?”


  名为太宰治的阴影再次笼罩横滨里世界。虽然他现在已经金盆洗手,并没有杀人,然而待他懒洋洋地走开,剩下的仇敌还是瑟瑟发抖,抱头大哭。


  


  中原中也被拎住命运的后颈皮——他无能狂怒,把太宰治的手套几乎抓了个稀巴烂。然而并没有挣脱开,反而让对方手头上晃了晃,自己如同钟表摆针一般晃了晃,看起来就像半液体一般的下半身甩开,jiojio也缩了缩。


  太宰治一家一家比着宠物洗澡的价钱,最后脚步不由得停在这家门口。


  “三八节母猫洗澡半价....”他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语气玩味,“绝育的公猫也打八折。”


  “这个不错。”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


  中也耳朵支棱起来,瞳孔逐渐缩小。他挣扎力度更大了,喵喵喵的暴躁嗷嗷,仿佛在骂太宰治是个狗比。


  ——他要告诉太宰治,被小猫咪杀掉的几率可能很低,但绝不是零。


  然而太宰治提着猫就要进去:“我还是人生第一次享受三八妇女节的优惠呢,人家说洗澡后再绝育也算。”


  他是刚刚给森鸥外做完临时工,一身白色西装都没有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洁白的下摆染着点血迹。太宰治将一侧头发撩到了耳后,本就秀气的眉目看起来越发俊俏多情。他就这么一笑,整个人好像都发着光,完全看不出来是个阴暗比。


  中也猫猫愣住了。正常来说,猫猫看人应该就是看一个很奇怪的无毛两脚兽,完全不符合猫猫的审美。然而此刻中也看着太宰治,心里却莫名的诡异一停,心道妈的,居然有点帅。


  国木田独步看到太宰治翘班,忍无可忍地打了个电话:“你到底去哪儿了?”


  太宰治坦然地胡说八道:“我家猫怀孕了,正在看护。”


  国木田一愣:“噢....”


  乱步:“他家是公猫。”


  “?”国木田爆出青筋,“你家不是公猫吗?”


  太宰治面色不改:“所以更需要注意啊!”


  国木田:“......”


  “现在男女平等。”太宰治又补充一句。


  乱步:“他家的猫是港黑的酷炫帽子君。”


  国木田:“你家的猫明明是港黑的中也君——等等,什么玩意?!”


  太宰治更加理直气壮了:“所以更需要注意啊!!!”


  


  “太宰君,”森鸥外又拨了一个电话,“玩了这么多天了,是不是也该把中也君还回来了?”


  太宰治看着天:“这地板可真地板啊。”


  森鸥外:“......”他私下给太宰治发了条短信——这是干部会议上公放的,红叶君和魏尔伦君也在听,你说话时先思考一下。


  太宰治:“其实这事很简单,是他当时先上来蹭我的,一看就不守猫德——这我能忍吗,所以我连忙把他带回家讲讲道理。”


  港黑第一届铲屎官竞选大赛最后还是没能举办成功——因为被太宰治成功偷家了。


  “不过既然你们都问了,”太宰治说,“那我就说一下吧,中也已经恢复正常了。”


  “【人间失格】对他没用,我查了很多资料,都没找到办法,最后从童话里找到了灵感——给了他一个真爱之吻——呜哇!居然成功了!果然,我早就知道中原中也一直在暗恋我......”


  太宰治没能说完,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森鸥外那边的手机掉落在了地上。他机智地挂掉,防止自己被骂。


  挂完后太宰治砸吧了一下刚刚的感觉。


  ...没什么感觉。


  没意思。他居然觉得有点没意思。


  这是为什么?他明明是不喜欢猫的,更不会喜欢侵占自己领地的中也猫猫。每当看到对方百无聊赖地瘫在桌子上对自己露出肚皮时,他的内心都会发麻发烫,冒出一种极其酸涩难言的感受,心脏咚咚乱响,撞得胸口发疼——想必这就是厌恶了。


  “所以....”中原中也穿戴好衣服,表情似乎有点纠结,“真的是这样的?”


  “真的。”太宰治一脸笃定。


  ——当然是假的。但他不介意撒点谎给中也添下堵。


  中也猫猫再次变成了中原中也。中也猫猫会在家里等待太宰治每天下班,但中原中也是绝对要回港口黑手党的。


  “....你赢了。”橘发青年抓了把额发,薄薄的唇抿成一线,“你照顾了我这么长时间,算是我欠你的,如果有什么要求....”


  “当然有啊。”吊儿郎当的黑发男人打断他。


  对方露出一点轻浮的笑意,嘴角的弧度似乎还带着戏耍的恶意。他指了指自己的唇——是淡粉的,毫无血色的,如同花瓣一样的唇。


  太宰治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仿佛是在恶心中原中也。


  “说实话,之前那个吻其实感觉还可以.....”


  “所以...can you give me one last kiss?”


  话音刚落,他的眼眸睁圆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面上覆上一片阴翳。中原中也凑上前来,轻轻在他唇角落在一吻。


  “——就这样?”中也疑惑,好像太宰治提出的是什么轻易的小问题。


  看到太宰治的态度,他想着,还是不要告诉对方自己其实有着之前的记忆好了。他啧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唔....真奇怪....”


  “哪里奇怪?”太宰治被他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脸边,退后了半步。


  结果对方居然上前一大步,距离再次拉近。


  中也那双蓝眸定定看着他,微微眯起来,眼角的颜色似乎越发深了——太宰治再次感受到那种心头发颤的感觉,然而这一次,他却无法笃定这是不是因为极致厌恶。


  “奇怪....”中也脚尖一转,与对方对视。


  “明明是你主动提出来的,为什么耳朵却红了呢?”


  


  啊。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想着。或许我其实想说的是别走。


  其实这段时间也没那么糟。


  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屋里喝着清酒的那种舒适感——但是,其实也不赖。每当橘色的猫猫过来时,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如同骄阳的男孩坐在他身旁。然后他们依偎在一起,如同少年,未曾有什么改变。


  叛逃后,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忍受这种一个人的生活。


  直到对方再次出现——又直到自己为对方解决了一切,梳毛,洗澡,准备食物,一切的一切.....


  包括爱他。


  


  我真傻。魏尔伦想着。我光想相信了一些临时补的科学杂志,想着猫咪离开家里,是不是遇到了一些不幸的事情——毕竟杂志上说只要猫病了,不想让主人看见它的惨状,不想让主人看见它的尸体,就会自己跑到外面去,一走很多天。


  然而当看到太宰治嚣张地站在自己面前,旁边站着中原中也时,他就知道自己应该是上了印刷品的当——猫咪的离开,也可能是因为爱情。可惜那些冤种主人都没想到,呵。


  所以我真傻。我忘了猫猫不仅可能是离家出走,还可能是遭了太宰治。


  太宰治把旁边的人一推:“哥哥快看,我家的猫。”


  魏尔伦:“.......”


  魏尔伦拳头硬了,皮笑肉不笑:“你这猫是个人呢。”


  太宰治:“是啊,我想他是有点大了,但是谁说猫不会人的把戏呢,你看。说话。”


  中也:“啊,我回来了。”


  太宰治:“好孩子!”


  魏尔伦拳头越来越硬,面上仍旧是礼貌微笑:“他刚刚说人话了。”


  太宰治:“啊对,我想他是有点人的性格。”


  “因为这就是人,是中也——”


  “他是被援救的,我有没有讲过,有一天我去擂钵街散步,然后捡到了他。”


  中也:“我踹了他一脚,然后被他骗回了港黑...算了你也知道这事。”


  魏尔伦:“.....所以,太宰君,你打算就这么概括一场绑架?”


  对面的双黑互相看了一眼。


  太宰治:“这你该问问被绑架的人为什么愿意,是不是因为包吃,包住.....”


  “因为。”中原中也硬生生打断他。


  他又看看太宰治,突然想起两人初遇的那天。15岁时头顶的天空,蓝的欲滴。


  ——因为,早在很多年前,我们就已经融入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享对方的灵魂,即便伤痕累累,也解不开捆住两人手腕的红绳。或许有人对于这种关系极其不解,但是不管是15岁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要对你说。


  谢谢你,捡到我。


  还有救了我。


  ——————fin——————

三八妇女节母猫半价是真事,笑死我了。

  


行走的柴犬犬
【ABO/筑巢】 掀开被子收获...

【ABO/筑巢】

掀开被子收获主动打包好送上门小橘

【A宰xO中】

【ABO/筑巢】

掀开被子收获主动打包好送上门小橘

【A宰xO中】

乍见之欢°

【双黑/太中】暗恋对象变成我家猫怎么办在线等急

*是之前点梗的港黑宰x武侦中

*变猫梗与题目来自于晋江作者雨田君

*一块轻松小甜饼,祝大家食用愉快~


1.

太宰治苦恼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他发愁地长叹一口气,扭头去看一旁用爪子抓窗帘下摆流苏的小橘猫。


圆溜溜的蓝色眼睛,漂亮的橘色条纹以及奶白色的柔软胸毛,加上嫩粉色的小肉垫,这只猫绝对可以征服万千猫奴——如果忽略客厅里被挠坏的沙发、被打碎的玻璃杯、被抓烂的纸巾盒以及被撞得东倒西歪的家具们的话。


“中也,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来啊。”


太宰治走到橘猫身边蹲下,一只手放到猫的前肢处,另一只手托住猫的后腿,把这个热衷于拆家的捣蛋鬼搂进了怀里。


橘...

*是之前点梗的港黑宰x武侦中

*变猫梗与题目来自于晋江作者雨田君

*一块轻松小甜饼,祝大家食用愉快~





1.

太宰治苦恼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他发愁地长叹一口气,扭头去看一旁用爪子抓窗帘下摆流苏的小橘猫。


圆溜溜的蓝色眼睛,漂亮的橘色条纹以及奶白色的柔软胸毛,加上嫩粉色的小肉垫,这只猫绝对可以征服万千猫奴——如果忽略客厅里被挠坏的沙发、被打碎的玻璃杯、被抓烂的纸巾盒以及被撞得东倒西歪的家具们的话。


“中也,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来啊。”


太宰治走到橘猫身边蹲下,一只手放到猫的前肢处,另一只手托住猫的后腿,把这个热衷于拆家的捣蛋鬼搂进了怀里。


橘猫中也软软地叫了一声,反手给太宰治的手背上添了三道抓痕。它下手不轻,疼得太宰治倒吸一口凉气,满面愁容瞬间进化成了悲痛欲绝。


他把橘猫中也举到脸前,控诉道:“我好吃好喝地养了你十多天,任你拆家十多次也毫无怨言,结果你还是不让抱,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橘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它抬起爪子在太宰治的脸上拍了拍,说:


“那也是你自找的。”






2.

这个故事的开头,要追溯到那份奇怪的委托。


这天,风和日丽,天高气爽,中原中也的心情很好,于是他接过国木田独步递来的文件,在对方询问他想不想接下委托时相当爽快地给了肯定的答复。


往日里沉稳可靠的国木田独步此时却吞吞吐吐有些犹豫地问道:“嗯……其实这个委托你不接也没事,你真的确定要做吗?”


“为什么不做?”中原中也翻看着文件,这次的委托只是跟委托人一起护送一个木匣到港口而已,比调解情侣吵架、处理邻里纠纷简单的多,但报酬却相当丰厚。“不做岂不是很亏?”


“但去港口的话,说不定会遇见黑手党的人。”国木田独步皱起眉头,如果是其他人不足为虑,但如果是那位年轻的干部……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中原中也,认真思考起自己的搭档在与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斗嘴时被偷偷劫色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遇见了也没事吧?我们不是签署了停战协议吗?之前的几次友好聚会大家也相处的很不错嘛。”中原中也拍拍国木田独步的肩膀宽慰道:“而且,没人会贸贸然袭击我吧?”


国木田独步回想了一下每次友好聚会时太宰治看向中原中也的眼神,肯定地回答:“我觉得有。”如果是广义的“袭击”的话。


中原中也被搭档意料之外的话噎了一下。


虽然很担心中原中也的清白问题,但考虑到对方眼馋了很久的帽子和高档红酒,国木田独步还是决定让中原中也接下委托:“你想去就去吧,作为横滨战力天花板的你,什么突发状况都不在话下。”


于是中原中也存下了委托人的联系方式,带着文件出门了。


首先,他需要到指定地点去等委托人——一支异能者小队,那个木匣里装着这些人和其他组织很重要的交易物品,他们担心自己遇到敌对异能者的伏击,特地来武装侦探社下单,指名道姓要中原中也来护送他们护送木匣到港口。


委托双方见面之后,便立即前往港口,大概是有了凶名在外的中原中也坐镇,一路上出奇的顺利,没有一个人来捣乱。几人到了港口,远远地看见木匣的买家站在交易地点,委托人们十分感谢中原中也的护送,当即把报酬划到了中原中也的账户上,然后高高兴兴地朝着交易对象的方向走去。


任务完成,中原中也放松下来,他点了支烟惬意地抽了口。海风很舒服,他不打算这么早就回侦探社,反而在港口周围闲逛了起来。五颜六色的集装箱被从货轮上卸下,被高高摞起堆在港口,形形色色的人在其中穿梭。


中原中也拐了个弯,他看见了一个熟面孔,黑风衣白内衬,奇特的发型和发白的发尾,那是黑手党的芥川龙之介。中原中也对这个能力强性格沉稳的后辈很有好感——因为对方是中岛敦的搭档,所以中原中也单方面将其划在了自己“后辈”的范围里——打算上前去打个招呼。


他刚迈出步子,就被集装箱后窜出来的一个男人挡住了去路,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戴着大大的圆框墨镜,手里拿着一沓广告纸,激动地对中原中也说:“这位先生!您有没有兴趣看一看我们的新产品?”


“哎?”中原中也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看打扮他似乎是个公司职员,但不知为什么围着一个可笑的围裙,围裙上还印着一个大杯奶茶图案。


男人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产品:“这款奶茶口味独特,回味悠长,喝完一杯之后浑身舒畅,简直就是缓解疲劳的最佳选择!加班之后买一杯来喝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不好意思啊,我不太喜欢喝奶茶。”中原中也摆摆手拒绝道,他往芥川龙之介的方向看了看,黑手党的人已经离开了,他只好放弃去打个招呼的想法,盘算起今天中午要吃点什么来。


“先生,不要这样说嘛,您试试看,一定会喜欢的。”


见男人拦着他不让走,还一个劲的往他手中塞广告纸,中原中也烦躁地皱皱眉头,问道:“你们是有任务要求的吗?规定你今天必须发够多少张广告?”


男人窘迫地搓搓衣角,说:“对,对,如果您愿意帮忙就太好了……”


这样啊,难怪会这么热情。中原中也伸手接过广告纸,淡粉色的页面上是各种各样的饮品,他边看边随口问:“你们这家奶茶店的员工,都被要求穿西装上班吗?”


对面的男人尴尬地顿了一下,说:“其实我……我只是兼职做这个。我在公司里职位不高,为了多赚点薪水只能这样,您能理解的吧?”


中原中也瞬间对他投去同病相怜的眼神。


他从有记忆起就跟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一起生活,虽说15岁那年帮黑手党解决了“前首领复活案”和“荒霸吐事件”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报酬,但他本质上还是个辛苦的打工人,自然很容易跟男人找到共鸣:“大家都在很努力地生活呢。”


“谢谢您愿意接下广告单,我一路过来遇见的人都拒绝了我,您真是个善良的好心人。啊,这样吧,我送您一个内部员工才有的小福利。”男人掏了掏口袋,找到了一张优惠券塞到中原中也手里,又热情地握住中原中也的手表达谢意:“真的非常感谢您,请您一定要来我们店里。”


“噢,噢。”中原中也看看被握住的双手,又看看明显热情过头的男人,愣愣地应下。


男人走后,中原中也将优惠券塞进口袋里,打算把它当做给泉镜花的小礼物。他想象着小镜花喝到奶茶的开心表情,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今天还蛮不错嘛。”他在温暖的海风中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地朝侦探社的方向走去。






3.

“所以,那个突然冒出来向你推荐奶茶的男人有可能是那份委托的委托人的敌对方咯?”在黑手党与侦探社的紧急会议上,太宰治这么分析道。“听中也的描述,你们遇见的时间应该是上午十一点左右,这还是各公司的工作时间,一个普通职员竟然在这个时候抛下正式工作去做兼职,这本身就很不合理。而且有谁会去装卸货物的港口发奶茶店的传单?”


“您说得很有道理,太宰先生。”国木田独步赞同地点点头,看向趴在桌子上垂头丧气的橘猫,用教训的口吻说:“中原,如果你当时发现了这些疑点,现在就不用在这里发愁该怎么变回去了。”


中原中也气哼哼地拿前爪捂住眼睛,拒绝跟搭档讨论这个问题。


太宰治轻笑几声,伸手揉了揉橘猫中也的脑袋,手法娴熟地给猫顺起了毛。


他继续分析道:“敌对方的异能者们的目标应该是委托人,但中也一路护送木匣到了港口,没有给他们一点机会。他们深知自己打不过中也,便放弃了原本的计划,但这位异能者或许是因为气不过,所以临时找来了奶茶店的传单和围裙,跟着中也到了港口,找机会对中也使用异能。”


中原中也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对我那么热情,临走了还要握我的手。”


“但大家都看见了,”太宰治说着挠了挠橘猫中也的下巴,“我的触碰并没有消除中也身上的异能,所以恐怕要找到那位异能者。”


国木田独步说:“我们联系过委托人,他们说想要破坏那场交易的异能者组织挺多的,因为没有交手,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这人具体是哪方人马。”


“黑手党会给侦探社提供一定程度的帮助。”


“那再好不过。”国木田独步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合上会议记录本,就察觉到身边坐着的福泽谕吉情绪不太对劲——侦探社的社长、“银狼”阁下正眼巴巴地望着对面被撸得打起欢快小呼噜的橘猫中也,浑身散发着“我好难过”的低气压,国木田独步竟然从那张脸上读出了“怨念”二字。


他默默地收回目光。


会议桌另一边,江户川乱步咽下最后一口粗点心,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看似无意地说道:“太宰君撸猫的手法很专业呢。”


“啊,我特地找了很多专业视频学习,加上好几天的苦练才有了今天的手法。”太宰治笑着说:“中也刚开始根本不让我摸他,现在好多了。”


“是吗,恭喜。”江户川乱步推了推眼镜,说道:“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侦探社社员变成的猫,为什么会在你家里?”


福泽谕吉闻言瞬间来了精神,眯起眼睛看向太宰治。


“人类意识的能动性。”


“说人话。”


“我抱走的。”太宰治理不直气也壮地回答。






4.

说起刚中异能的那天,中原中也抬起爪子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


就算完成了一项委托,但下班时间还没到,勇敢的打工人还是要继续工作的。中原中也回到侦探社,在楼下咖啡厅买了些甜品给同事们,陪泉镜花玩了会儿手机游戏,写完了任务报告,掐着下班的时间点收拾好东西,开开心心地奔向超市买红酒去了。


时间截止到他吃完晚饭上床睡觉,一切都是正常的。如果他没有在半夜莫名其妙醒来的话。


中原中也睡着睡着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挣扎着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他不知怎么的睡到了床中间,被子把他捂得严严实实,怪不得会觉得闷。


中原中也迷迷糊糊地往上挪,好不容易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他打了个哈欠,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枕头怎么这么长,天花板怎么这么高,家具怎么这么大,最离谱的是他明明关了灯,为什么还能看清屋子里的摆设?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打算起个床让自己冷静一下。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毛茸茸的爪子。


哎。


哎???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打量自己一身柔软的橘毛。


毛色挺漂亮的,就是……


他紧张地摸摸自己身上的肉。


还好,没变胖。


就在中原中也庆幸自己没有一并获得橘猫一族“压倒炕”的种族buff时,他卧室的窗户被推开,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蹑手蹑脚地翻下窗台,一抬头,跟枕头上的猫来了个对视。


太宰治环视四周,卧室还是原来的卧室,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的气息,但中原中也并不在床上安睡着,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警惕地瞪着他的猫。他疑惑地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嗯?中也呢?这个时候他应该睡得跟死猪一样才对啊。而且他什么时候养了只猫?”


他往床边走,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行动自如,熟练得像是在自己家。


“这猫还挺漂亮。”太宰治随手揉了把橘猫中也的脑袋,又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更加疑惑了:“被窝还是热的,说明中也并没有离开多久,但我在窗外也没听见他下床、开门出去的声音啊。而且这只猫……”从刚刚开始就满眼戒备,跟它主人一个样。


等等。


太宰治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离谱的想法。


他弯下腰,床的底板很低,塞根手指进去都费劲,他又掀起床板,在橘猫“喵喵”的抗议声中确认了床箱中没藏人。太宰治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严肃地看向枕头上炸毛的橘猫。


他迟疑地开口:“中也?是你吗?”


“呵。”橘猫亮出尖利的爪子,狠狠地挠了下枕头。


“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先生,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你大半夜出现在我卧室的原因?”






5.

“所以你在他的异能没办法对猫化异能起作用后还任由他把你抱走了?”国木田独步控诉地看向中原中也,如果太宰治临时起意的偷猫行动没有得手,那么侦探社就不用因为中原中也的失踪而鸡飞狗跳,也不用联系异能管理局发布寻人启事,甚至福泽谕吉还有猫可以撸!


中原中也语塞了一瞬,随即大声辩驳道:“谁会想到太宰治这个混蛋会在我问出那个问题后立即发难,把我塞进被子里团吧团吧,直接抱走我的被子啊!”


于是谴责的目光转移到了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不动如山,甚至心情很好地喝了口茶。


国木田独步实在看不下去,他伸长胳膊,把趴在太宰治手边的橘猫中也朝自己的方向扒拉扒拉,说:“既然中原暂时恢复不了人身,那就不麻烦太宰干部继续照顾他了,侦探社的人变成的猫,自然由侦探社养着。”


中原中也高兴地顺着力道打了个滚,回到己方阵营。进会议室之前太宰治为了把他圈在自己身边,竟然拿黑手党和侦探社的友好条约威胁他,他只好忍气吞声,乖乖卧在太宰治身边。


而现在他自由了!中原中也恨不得高歌一曲。


“中也,来这边。”福泽谕吉冲中原中也招招手。


中原中也一向敬爱这个把自己养大的男人,自然知道福泽谕吉是个猫控却不招猫喜欢,如今相当乐意让社长过过瘾。与谢野晶子伸出手揉了揉橘猫中也的耳朵,就连江户川乱步也凑过来捏了捏肉垫。


侦探社这边其乐融融,对面的太宰治却黑了脸。他站起身来伸手一捞,愣是把被众人簇拥的小橘猫给捞了回来,搂在怀里不放。


“太宰干部,你这是做什么?”福泽谕吉面色不善地问。


“中也是我的猫,自然由我来照顾。”太宰治把橘猫中也的脑袋按在胸口,以体型差的巨大优势镇压了橘猫的反抗,气得中原中也挠花了他的新西装。


福泽谕吉不赞同地说:“中也是侦探社的猫。”


“是我的。”太宰治闻言把橘猫搂得更紧了些,“我可是买了好多猫玩具猫爬架猫罐头猫零食,买了全自动猫砂盆和一大袋猫砂,还有猫薄荷球和化毛膏。”


“侦探社也能买。”


“这不是买不买的问题,”太宰治说:“这是福泽社长要拆散我和爱猫的问题。这太残忍、太不人道了,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男人听了沉默,女人听了悲伤,不哭不是横滨人。”


“……”沉默至今的中岛敦终于没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论不要脸还是您强些。”


所以当面对中原中也“你自找的”的回答时,太宰治无话可说。


……个鬼啊!


“你不是说你可以控制猫的本能吗?”太宰治看看被挠花的家具,又看看怀里橘猫的爪子,头疼地问:“中也,就算你现在不是人,也不能这么放飞自我吧?这周我已经换了三波家具了,你不怕把爪子磨秃吗?”


橘猫中也挣脱太宰治的怀抱,跳下地,甩甩尾巴施施然说道:“当初你可是说过,‘黑手党的干部有丰厚的财力可以让猫随意祸害家具’,国木田才力排众议让你继续照顾我的。”


太宰治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好吧。”他无奈扶额,站起身去给橘猫准备猫粮。


中原中也悠哉悠哉地窝在软垫上晒太阳,正午的阳光十分温暖,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打算小睡一会儿。


但太宰治很快就准备好了猫粮和羊奶,把正要睡觉的橘猫中也抱起来放到食盒前,又给自己开了盒蟹肉罐头。


“羊奶是今天刚送到的,很新鲜哦。”太宰治说。


中原中也舔了口奶,赞同地说:“是挺新鲜的。”煮熟的羊奶香浓细腻,让身为猫的中原中也的味蕾得到了极大满足,他喝得急了些,却不小心呛到,难受得咳嗽起来。


“中也?”太宰治闻声放下罐头,蹲下身轻拍橘猫中也的后背,在中原中也缓过劲来后嘲笑道:“中也果然是笨蛋蛞蝓,喝个奶都能被呛到。”


中原中也气哼哼地躲开太宰治的手,三两下跳上餐桌,毫不客气地一脚踹翻了太宰治的罐头。


“中也?!”


趁太宰治大呼痛心抢救罐头时,中原中也又推翻了几个玻璃杯,被子滚落到地面摔了个粉碎,然后他在太宰治逐渐暴躁的声音里一头钻进书房,在书桌上的文件上留下几道爪痕。


“中也!!!”


等太宰治收拾完餐桌和玻璃渣,打开书房的门时,看见的就是橘猫中也耀武扬威地卧在被撕毁的文件上舔毛这一幕。


见太宰治来了,中原中也悠哉悠哉地走到电脑前,晃晃鼠标唤醒休眠的电脑屏幕,在打开的文档编辑页面上噼里啪啦打下一行字。


“混蛋青鯖笨蛋傻子白斩鸡身材武力值低下的幼稚鬼麻烦制造机绷带浪费装置阴暗男!”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


他看着得意洋洋的中原中也,严肃地说:“看来得考虑停掉你的零食和猫薄荷了。”





6.

被中原中也撕掉的文件是黑手党的调查结果,里面是几个可疑人员的资料。太宰治拿起文件,表情颇为纠结,一方面他希望中原中也维持猫形久一点,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每天跟中原中也贴贴;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中原中也早点变回来,毕竟猫身能做的事情太少了,还一亲一嘴毛。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沉思几分钟后愉快地把文件扔进垃圾桶,察觉到了什么。


“那份文件不重要吗?”


“对,一点都不重要。”太宰治睁着眼睛说瞎话。


中原中也满脸不信任:“你骗鬼呢?不重要的文件怎么可能特地给你送到家里。”


“哎呀,竟然没瞒住中也。”太宰治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道:“午饭还没吃完吧?一会儿奶凉了就不好喝了。”


中原中也半眯着眼睛审视着太宰治。与智多如妖的黑手党最年少干部相比,他确实不够聪明,可这不代表他的智商不如其他人。太宰治的反常让中原中也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那份文件里极大可能是猫化异能的资料,甚至黑手党已经找到了那名异能者也说不定。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中也在说什么啊。”太宰治轻车熟路地装傻,“如果中也吃饱了的话,那我就自己下楼吃饭。那盒罐头我才吃了几口就被中也糟蹋了,真浪费。”


“太宰治!”中原中也气急,跃起来落到太宰治的肩头,照着缠满绷带的脖子就是一口。


“疼!疼疼疼疼!中也快松口,脖子都要被你咬断了!”


咬死你活该,中原中也愤愤地想着,但听着太宰治的痛呼到底还是不忍心,便松开嘴想了想,咬上了太宰治的肩膀。


太宰治无语地揉揉正在磨牙的橘猫,脖子还是很痛,估计是破皮了,有可能还会渗血,必须处理才行。他没了吃饭的心思,在客厅里翻找药箱,然后坐在沙发上解开脖子上的绷带,拿着镜子照照被咬到的地方。


“果然咬破了,中也你这是使了多大的劲?”太宰治戳戳趴在他肩头的猫,抱怨道。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打个滚落在沙发上,没好气地回答:“肯定没有揍你时那么用力。”


“脾气怎么这么暴躁。……嘶,好疼!”


蘸着碘伏的棉签擦过伤口,药液渗进皮肉,带起火辣辣的疼痛。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疼痛阈值低,很怕疼,不免对自己冲动之下咬伤了他产生了些许愧疚。


太宰治疼得嘶嘶吸气,只得用手扇风来缓解疼痛,痛感减弱后他脱力地瘫在沙发上,自言自语道:“不是说碘伏的刺激性没那么强吗,怎么也这么疼啊。”


“喂。”


他手背上多了个毛茸茸的爪子。


太宰治反手握住那只爪子,问道:“怎么了中也?你是不是饿了?我就说你只吃那么点猫粮肯定吃不饱的……”


“吵死了!”中原中也打断太宰治的话,挣扎许久,他把另一只前爪也递了过去。“咬伤你是我不对,如果疼得厉害……我的肉垫借给你捏好了。”说完,他羞耻地把脸埋进胸毛里,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太宰治的回复。


可太宰治许久都没有说话,就在中原中也忍不住要抬头的那刻,突然有一双手把他抱了起来,太宰治激动地把中原中也搂在怀里,脸颊在柔软的橘毛上蹭啊蹭,受宠若惊:“中也中也中也中也中也~我就知道中也最喜欢我了!”


被太宰治吓得炸了毛的中原中也窘迫地反驳道:“你胡说些什么啊混蛋!别蹭了!我今天刚舔好的毛又乱了!”


等一人一猫终于冷静下来,羊奶早就凉透了。太宰治重新加热了中原中也的午饭,为了庆祝自己实现肉垫自由,他破天荒地叫了外卖,算是认真对付了顿饭。


虽然中原中也把太宰治的脖子咬破了,但他们的关系似乎更融洽了些,太宰治心情好得不得了,把森鸥外交给他的工作抛在一边,抱着中原中也熬夜看起美食剧来。


剧中的男女主15岁相遇后就一起生活,女主厨艺很好,每天都会给男主做美食,这部剧的剧情挺平淡的,但因里面的饭菜看起来太好吃,所以一度很受欢迎。太宰治吃着薯片看得津津有味,中原中也躺在他怀里昏昏欲睡,觉得这部剧甚是无聊。


还没睡多久,他就被推醒了,太宰治激动地指着电视里的烤肉大餐对他说:“中也你看,是烤螃蟹哎!我记得你很会做饭吧?你会不会做螃蟹?”


中原中也打了个哈欠,回答道:“会是会一点,但是处理起来太麻烦了,我懒得做。”


“哇,太好了,那以后就拜托中也做螃蟹给我吃啦。”


“不要随随便便就说这种令人困扰的话啊。”


既然醒了,中原中也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太宰治的大腿上,认真看男女主烤肉吃。


太宰治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点评:“碳烤的话我比较喜欢金吉鱼,这种普通的淡水鱼烤出来的味道还是差那么点。这个牛肉很嫩哎,汁水一定很足。之前森先生在黑手党举办过烤肉大会,他虽然人不怎么样但烤出来的肉很好吃哦,五分熟的牛肉十分柔软娇嫩,一口咬下去口中会有香醇鲜美的暖暖的肉汁,没有血腥味,外表的焦香和牛肉本身的甘甜在舌头上融化开来,如果再蘸点蘸料,那就更好吃了。”太宰治顿了顿,幸灾乐祸地说:“不过中也现在不能吃哦,烤肉在处理烹饪的过程中会加入大量的盐,有可能还会用洋葱调味,对你的身体不好,所以中也看着就行啦。”


中原中也看看烤肉,看看太宰治,跳下沙发闻闻食盒里没吃完的猫粮,突然心头火起,把正流口水的太宰治给揍了一顿,气呼呼地钻进自己的窝里睡大觉去了。


好气,中原中也愤怒地挠着身下的软垫,暗暗咬牙: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


太宰治摸摸被爪子呼了好几下的脸,挺疼的,但是并没有抓痕。他微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把脸埋进双手里咧着嘴傻笑。电视里的男女主还在享用烤肉大餐,但太宰治已经不想再看了,他打算把自己的猫从猫窝里抱出来,塞进被窝里一起睡个好觉。






7.

就算太宰治有心拖延中原中也变回去的日期,但侦探社也不是吃素的,国木田独步每天都会打电话来交流信息,在黑手党从中捣乱的情况下侦探社也锁定了目标异能者,不出两天就能查到那人已经被黑手党抓进地牢好几天了。


太宰治看着无忧无虑地看电视的橘猫中也,在心里叹了口气。


拖是没办法继续拖了,为了给心上人的上司和同事们留个好印象,他必须赶在侦探社查出一切之前把那名异能者的异能解除,他走进书房,给国木田独步打了个电话,用欢快的语气将“已经找到了对中也下异能的人,但那人说即使我触碰他消除了他对中也用的异能,异能的效果也会持续24小时才消失,所以最迟明天中也就能恢复”的消息告诉了对方。


电话那头,国木田独步看着办公桌上成堆的待处理文件,对太宰治表达了真挚的谢意。


挂断电话,太宰治又叹口气,他拍拍脸颊整理好表情,打算去陪中原中也看会儿电视,把仅剩的相处时间充分利用起来。


他刚抬起头,就被蹲坐在门口的中原中也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喂,太宰。”中原中也仰着头问道:“你说我明天就可以恢复,是真的吗?”


太宰治扯扯嘴角,勉强笑道:“是真的。中也,你明天就可以变回去了,开心吗?”


中原中也甩甩尾巴,意外地没显露出高兴的神色。他闷闷地“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中也?你去哪?”


中原中也没理会太宰治的问题,他跑下楼,跳上客厅的窗台,推开窗户顺着排水管道爬上了屋顶。他不明白,能变回去本来是件好事,应该开心的,可以喝红酒,可以戴喜欢的帽子,可以骑机车兜风,可以吃好多好多烤肉,可他不知为什么并不开心。


是因为舍不得吗?舍不得太宰治?


15岁初遇那年,太宰治就是一副阴沉的样子。


16岁龙头战争那年,中原中也接到社长的命令骑着机车去救太宰治,人群中铐着手铐的他也是阴着脸。


17岁和欧洲异能者的交锋,太宰治对魏尔伦的敌意浓得让中原中也都为之侧目。


18岁、19岁……一直到几个月前对付组合时的再一次联手,就算太宰治已经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但中原中也仍能看到那漂亮的皮囊下深不见底的污泥。


但是仔细想想,太宰治的负面情绪很少是针对中原中也的,他的厌恶和烦躁更多指向这个世界和自己,最多加上办事不力的下属和合不来的上司。


扪心自问,中原中也其实并不讨厌和太宰治相处,相反,他很欣赏对方的头脑,对那张迷倒万千少男少女的脸也相当喜欢。变成猫的这段时间对方始终包容着他的坏脾气,不管他抓坏了多贵的真皮沙发、打翻了多贵的名酒、咬烂了多少件西装,太宰治都没有对他说一句重话,更别提动手。若要让两者身份互换,中原中也自认是做不到这个地步的。


如果变回去了,他就很难再看见这么生动的太宰治,也能难像这段时间这样,和对方毫无芥蒂地相处了。


中原中也烦躁地甩甩尾巴。


身后传来一阵声响,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也爬上了屋顶,正伏低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中原中也:“中也,你怎么上到屋顶上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中原中也吓得毛都炸了起来。和大多数别墅一样,太宰治家的屋顶中间的一块是平的,周围是坡度不小的斜坡。中原中也趴在坡上,而太宰治已经走到了平台的边缘,正试探着伸脚要往斜坡上踩。


“停停停!你别下来,我上去。”中原中也急忙往屋顶中间跑,若是往常也就算了,自己还能使用异能,就算太宰治摔下去他也能揪着对方的衣领把人捞上来,但他现在可是只不能用异能的猫,如果太宰治脚一滑,那可就没有然后了。


不让人省心的猫和不让猫省心的人并肩坐在屋顶上晒太阳。他们各怀心事,凑在一起不知道从何开口,不凑在一起又不习惯,只能一起纠结一起尴尬。


“我说,中也,你心情不好吗?”半晌,太宰治开口问道。


“还好吧。你心情不好吗?”


太宰治自嘲地笑笑,说:“确实不太好。”


“为什么?”


“啊,有、有很多原因吧。你应该知道我对生活本来就没抱多大热情。这个世界也很无聊,工作很麻烦,烦心事太多了……”


中原中也打断他的话:“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变回去了吗?”


太宰治噎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啊,中也。怎么可能,你能变回去我很高兴……”


中原中也又一次打断他的话:“可我不很高兴。”


橘猫看起来有些烦躁,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抓挠身下的砖。太宰治想说些什么,他张张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但好像什么都不说更不合适啊。


太宰治慢吞吞地伸手,摸了摸橘猫中也的背毛,试图安慰他。“说实话,我肯定不会高兴吧。这些天我很开心,我很喜欢跟中也相处,跟你一起生活我很放松,很愉快。”调整了下呼吸,继续说道:“但中也不能一辈子做一只猫,你还有同事,你也要工作,你有自己的生活,肯定不能一直和我住在一起。”


中原中也抬起前爪搭上太宰治的大腿,一使劲跳了上去。他给自己找了块舒服的地方卧下,然后翻个身露出了柔软的腹部。


“哎?”太宰治愣住了。


中原中也捂住自己的眼睛,自暴自弃地向心底的声音妥协了。


“我也不是不喜欢跟你一起住……但你说的对,我也要工作,而且我更想平等地与太宰相处。如果你实在不开心,我把肚子给你摸好了。”






8.

国木田独步敏锐地察觉到,恢复人身的中原中也对于下班的热情明显高涨不少,遇到和黑手党合作的任务时也更加积极,而且脖子上的chocker换了一条更时尚皮质更柔软的。


出于对同事的关心,他在一次任务中问出了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你怎么回事?最近有新情况?”


“哎?什么情况?”中原中也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搭档指的是什么,一下子从头红到脚。“没、没有啦,国木田你不要多想。”


国木田独步了然:“哦,看来不是件小事。”


“真的没有,还没确定下来呢。”


国木田独步盯着中原中也看了很久,果断地打开笔记本。“这件事我一定要告诉社长。”


“喂喂,我可是你搭档啊!你这样把我们的搭档情谊弃之不顾,你忍心吗!”


“反应这么大的话,多半是恋爱了,而且对象还是个棘手的家伙。”


“国木田!”


“是黑手党的太宰治吧?我就知道当初他非要养你肯定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啊啊啊啊够了!我们还不是恋人!还不是!你不要多嘴告诉社长啊!”


“哦,看来不久之后就是了。那我提前说也没关系啊。”


“很有关系!你不许说!”


“哼哼,那你可要请我吃饭才行。顺便一说,中原,你好像一只炸毛的橘猫。”


“再说一句你休想让我请你吃一粒米。”


“好嘛,我不说就是了。……会有喜糖吗?”


“闭嘴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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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师傅炒饭三块五一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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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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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昭昭

【太中/芥敦】听说中原中也和中岛敦出去约会了?

※看标题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文系列。

※中原中也和中岛敦的奇妙友谊引发的血案。


1.

“啊啊……太宰先生真是的……”中岛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边跺脚边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羽绒衣,有些焦急地站在路口四处张望着,“说是要我协助执行任务,结果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横滨的这个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气温直接飘到了零度以下,今早出门的时候天气预报还说要下雪,眼瞅着天空已经暗下来了,说是去收集情报的太宰治一去不复返,中岛敦独自一个人在室外傻站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快冻成冰雕了。

“喂,小鬼,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一只手突然搭上他的肩膀,中岛敦闻声回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港口黑手党的中原中也先生!...

※看标题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文系列。

※中原中也和中岛敦的奇妙友谊引发的血案。


1.

“啊啊……太宰先生真是的……”中岛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边跺脚边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羽绒衣,有些焦急地站在路口四处张望着,“说是要我协助执行任务,结果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横滨的这个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气温直接飘到了零度以下,今早出门的时候天气预报还说要下雪,眼瞅着天空已经暗下来了,说是去收集情报的太宰治一去不复返,中岛敦独自一个人在室外傻站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快冻成冰雕了。

“喂,小鬼,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一只手突然搭上他的肩膀,中岛敦闻声回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港口黑手党的中原中也先生!

“啊,中也先生……”中岛敦下意识地向对方问好,一秒后反应过来对方的提问,老实回答道,“我在等太宰先生……”

“哈?”中原中也看清他的脸色,不由吓了一跳,眼神变了变,“你没事吧?嘴唇都发紫了哎……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嘴唇都发紫了吗……

中岛敦摸了摸自己皲裂的嘴唇,不好意思地咧开一个笑容:“和太宰先生约好了四点,现在已经五点多了……一个多小时吧。”

“太宰这家伙怎么回事啊?!让后辈等这么久,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就知道给人添麻烦啊……”中原中也吐槽道,随后摘了一只手套伸手摸了摸他露在外面几乎冻到没有知觉的手,皱眉不满道,“你的手都已经冰成这样了,太宰不来你就不知道找个暖和的地方等着吗?这样下去可是会发烧的啊。”

“哎?!”中岛敦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中原中也虽然看上去穿得单薄,但身体仍然十分温暖,尤其是刚刚覆上来的手,简直像个小火炉,中岛敦握着,几乎有点不想放开。白发少年的耳根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为自己这不合时宜的想法。他不好意思地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乖巧道:“我怕我走了之后太宰先生找不到我……他今天忘带手机了。”

中原中也看着这位武侦的后辈弱小可怜又无助但十分乖巧可爱的样子,同情对方的同时又有一丝同被太宰坑过的惺惺相惜,加上本身善良的个性和平日里照顾下属照顾惯了,中原中也干脆拉着对方走进了一旁的咖啡厅,嘴里责备道:“真是的,不能再这么冻下去了,万一发烧就坏了……太宰治那个家伙管他去死啊,指不定又去哪个地方自杀了。”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表情柔和到堪称慈爱,“正好我要解决晚饭,你跟我进来等吧。”

“哎?真的可以吗?”中岛敦被对方拉了进去,颇有些受宠若惊,“不会太麻烦了吗……”

“啊,这么点小事有什么麻烦的。”中原中也把他按到靠窗的卡座上坐下,自己坐在他对面,边看菜单边头也不抬道,“我周围都是一群不让人省心的奇怪家伙,你就当我操心操习惯了吧。有什么忌口吗?”

“没,没有……”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中岛敦也不再拒绝,“非常感谢您,中也先生,我不挑的,什么都可以。”

“听芥川说你喜欢吃茶泡饭对吧?这个口味可以吗。”中原中也随手勾了个口味把菜单给他看了一眼。

“可以!”不过……“芥川为什么会和您提起我的喜好?”

“哦,这个嘛。”中原中也合上菜单交给服务员,漫不经心道,“他一天到晚除了工作就是在念叨你,从穿衣品味diss到生活习惯,和他共事的人选择基本上已经全部知道你喜欢吃茶泡饭,喜欢变色龙,穿多大码的衣服多大码的鞋了……”

“哎?????”中岛敦惊呼,随即意识到这实在公共场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凑近中原中也小声说,“不是吧,那个芥川龙之介……真的那么做了?”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中原中也也凑近他,饶有兴致地压低声音恶作剧道,“要我说给你听确认一下吗?”

“不,不用了……”中岛敦连连摆手,一想到芥川居然会跟同事念叨自己的事情,只觉得脸都烧了起来。一定是咖啡厅里的暖气打得太足的缘故……

中原中也看着他的反应,憋笑几乎憋出内伤。

怪不得太宰平时总喜欢逗弄这些小辈,还真是有意思啊……

对,没错,中原中也说谎了。芥川龙之介根本就没有这么做,只是上次他们一起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中原中也点了份茶泡饭,对方看到之后嫌恶地说了句“这种没品味的东西只有人虎会喜欢”,仅此而已。

娇小的橘发重力使喝了口咖啡,丝毫没有迫害下属风评的心虚。

反正芥川那个家伙平时总是麻烦他,牺牲一下自己的名誉让他高兴高兴也没什么吧。

中原中也心安理得地想着,放下杯子和中岛敦愉快地聊了起来。


2.

太宰治发现最近的中岛敦有些不对劲。

自从那天他在路上遇到突发事件而放了对方鸽子之后,这个平时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没有点别的追求的后辈仿佛突然有了娱乐活动,好几次一下班就匆匆忙忙跑了出去,被泉镜花叫住之后也不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大声说一句“我今天晚上也不回来吃了,和朋友有约”就消失在了门口,速度之快让武侦众人望尘莫及,纷纷八卦起来能让中岛敦放弃加班跑去赴约的朋友。

“是楼下咖啡厅的蒙哥马利吗?”宫泽贤治好奇道,“他们俩关系一直挺好的。”

“不是啦。”谷崎直美马上否决,“今天晚上轮到露西值夜班,不可能是她。”

“阿拉,难道是那个港口黑手党的芥川龙之介吗?”与谢野晶子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拿手遮着嘴巴“嘿嘿”怪笑了起来,“他们俩不是经常一起出任务吗?”

“有可能。”谷崎润一郎点了点头,“上次我问他是不是女朋友,他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十分坦荡地承认是港黑的男性朋友。”

“哎~不对吧?”太宰治加入了讨论,“如果是芥川的话,敦君才不会说是朋友呢,他们俩关系超——差的。”

“哎——?但是如果不是那个芥川的话,港黑的男性朋友还能有谁啊?”

讨论无果,众人一齐转向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泉镜花:“小镜花,你知道是谁吗?”

“嗯。”泉镜花点了点头,用轻飘飘地语气扔下一枚重磅炸弹,“是中原中也干部。”

“……………………”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侦探社众人的表情异彩纷呈,但不约而同的都有几分窒息;尤其是太宰治,他的笑容已经完全维持不住了,鸢色的眼睛里几乎弥漫出一丝杀意。

“你……你确定吗?”国木田独步忍不住加入了震惊的行列,难以置信地确认道,“敦和港黑的那位干部大人……平时有什么交集吗?”

“说是那天在街上碰到一起吃了顿饭,之后发现非常聊得来,于是变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泉镜花回答道,“今天据说要去看一部新上映的电影。”

新上映的电影……

“喂喂,开玩笑的吧。”与谢野晶子抽着眼角,“不会是那部文艺小清新爱情片吧?”

“就是那部。”泉镜花点了点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闻不到空气中浓烈的醋味,打出致命一击,“是中原先生主动邀约的。”

太宰治再也坐不住了。

黑发青年“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勉强的笑容匆匆说了一句“我突然想起我也有点事”就转身直接推门而出了,留下众人待在原地面面相觑,意料之中。

毕竟就前几次会面来看,太宰治对中原中也的狼子野心简直是昭然若揭,已经到了除当事人中原中也和情商为负数的中岛敦之外几乎人尽皆知的地步。

阿弥陀佛,希望太宰君能看在敦君是他亲手领回来的份上手下留情,别给人打死了,阿门。


3.

“中也先生!!”中岛敦上气不接下气地停在电影院门口,扶着膝盖喘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和中原中也打招呼,“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迟到了,电影还没有开场吧?”

中原中也抬腕看了看手表,确认道:“没有,还有一个小时。晚饭吃点什么?”

“我都可以。”中岛敦直起身来笑着道,两人一起向银座二楼走去。

太宰治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插在兜里的双手逐渐收紧,表情阴晴不定。

那是他的狗,现在却对着别人摇头摆尾。就算那个人是敦君,就算他知道敦君和芥川之间有些暧昧不清,理智压不过感情,愤怒与嫉妒仍破土而出,让他几乎有冲上去把中原中也拖回家关起来的冲动。

可是不行,中也绝不会乖乖听话,而且他已经失去了这么做的立场……

不如说,这才是他愤怒与不安的根源。

太宰治清楚中原中也和中岛敦之间什么也没有,他会如此恼怒不过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生气的立场。

“……太宰先生……?”不确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路,太宰治回头,看见了大晚上还一身黑衣戴着墨镜的芥川龙之介。

“哟,是芥川啊。”太宰治不走心地抬了下手权当打招呼,“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芥川龙之介听到这话,有些纠结地皱起了眉毛,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尴尬了起来,半晌才回了一句:“……中也先生和人虎单独出来,在下不放心。”语气透露着一万点心虚,仿佛自己也明白这借口着实有点蹩脚——中原中也和中岛敦出来,港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先不说这两个人天差地别的社会经验,单凭中原中也的战斗力,十个中岛敦都不够他一只手打的,要担心那也该是武侦担心。

然而事实上连芥川龙之介本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听说中也先生约人虎出来看电影之后失手打翻了手上的杯子,为什么会在下班后莫名其妙地跟在中也先生身后过来了,还意想不到地遇到了太宰先生……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不舒服。

每当中也先生用稀松平常的语气提起中岛敦时,那仿佛老朋友一样的熟稔和自若,都让芥川龙之介觉得难受,不舒服,不甘心。

明明他才应该是和人虎更熟悉更亲近的那个,他们厮杀了那么多次,合作了那么多次,最熟悉人虎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他和人虎不是敌人吗?

芥川龙之介迷茫又焦躁,但他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于是在念头起来的第一秒就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管他为什么,先做了再说。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向来敏锐的太宰先生听后,居然认同地点了点头。

“好巧。”不仅如此,他还微笑着对芥川龙之介说,“我也不大放心敦君和中也单独出来呢。既然遇上了,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4.

中岛敦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正在检票的中原中也见他突然顿住,拧着眉毛一脸严肃,不由有些紧张——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是敌袭,他可不想再被电影院纳入黑名单,这可是横滨最后一家了。

“我闻到了芥川的气味。”中岛敦凝重道,“而且离我们不远。”

“……哈?芥川?”中原中也闻言放松下来,捏着票根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中岛敦,“他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前几次我生拉硬拽他都不肯……等等。”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怎么了?”

“我好像感受到了一股青花鱼的气息。”中原中也拉着中岛敦往里走了几步,“喂,小鬼,你仔细闻一下,是不是太宰那个混蛋?”

“……太宰先生?”中岛敦迷惑地耸动鼻子闻了闻,“我什么都闻不出来……所以说这种气味怎么可能闻到啊?”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中原中也张望了一圈,没发现太宰治和芥川龙之介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眉毛皱了起来,“那你是怎么闻出来芥川的味道的?按理说你和太宰更熟一点吧?”

中岛敦挠了挠头,诚实道:“我也不清楚,但就是能感觉到他在旁边。与谢野医生还说我是芥川龙之介雷达。”

“……我说。”中原中也听了这话停下步子,转头盯着中岛敦,表情有些古怪,“小鬼,你是不是喜欢芥川?”

“…………啊?”

中岛敦失去了所有表情,傻傻地看着他,反应了几秒之后瞬间脸红到耳根,几乎要跳起来。

“怎么可能啊!!中也先生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我……他……你……”

中岛敦语无伦次地摆着手解释,想反驳又无从下嘴,憋了半天,突然福至心灵:“那照这么说,难不成中也先生是喜欢太宰先生吗?”

中原中也看着他,表情错愕。

中岛敦看他的反应,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中也先生这个表情应该是理解自己了,他就说嘛,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芥……

“对啊。”中原中也说,“你才知道吗?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

中岛敦整个人都傻了。他看着一脸坦荡的中原中也,只觉精神恍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中也先生喜欢太宰先生吗……那,那不是说……

“我真的喜欢芥川?”他喃喃出声,一脸天塌地陷三观被重塑的迷茫。

“这我怎么知道。”中原中也耸了耸肩,“电影快开场了,坐下再慢慢想吧。”

正好是部爱情片,借鉴一下。


5.

中岛敦从电影院里出来之后,精神更加恍惚,脚步都不稳了,下台阶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中原中也赶紧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刚想呵斥他好好看路,抬头看到这小鬼的表情,不禁无语。

“喂,小鬼,我说你至于吗?”中原中也心情复杂,“承认喜欢芥川这件事情给你的冲击就这么大吗?”他家孩子不至于这么拿不出手吧?虽然芥川倔是倔了点,说话也不怎么中听,但是中原中也一直坚信这位他一手带大的后辈会成为可靠的男人,还是很不错的。

“不是。”中岛敦虚弱地摆了摆手,“中也先生你不懂啦,芥川那么讨厌我,我却喜欢他,原来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那我以后岂不是会很可怜……”

“我怎么不懂?”中原中也拧眉教育他,“你以为混蛋太宰有多讨厌我?再说了不就是单恋吗多大点事儿啊,是工作做完了还是电影不好看了烦恼这个?你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吗,原来怎么相处以后就怎么相处,实在受不了就打一顿,反正你俩也三天两头打架。”

“唉。”中岛敦忧愁道,“可是我演技没有中也先生那么好……万一被看出来了怎么办?”

“放心吧。”中原中也安慰他,“芥川的情商比你好不了多少,发现不了的。而且按他的性格,就算发现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说的也是。”中岛敦总算振作了一点,接着又开始操心中原中也的事,“那中也先生,你和太宰先生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中原中也抬头看着他,表情有点不解。

“你不打算告诉太宰先生吗?”

“哦,那你不打算告诉芥川吗?”

“……抱歉,我不该问这种蠢问题。”

中原中也拍拍后辈的肩,看在他刚刚开窍智商有点不够用的份上原谅了他。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中也先生。”中岛敦叹了口气,“我还是自己走回去吧,正好吹吹凉风清醒清醒。”

中原中也点头,和他挥手道别。

“走了小鬼,明天见。”

“明天见,中也先生。”


6.

中原中也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室,低头系安全带的瞬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密闭的车厢里,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太宰治。”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副驾驶室上的人,“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啊……所以能否请你解释一下,你在我车上干什么?”他刻意加重了“我车上”三个字的读音,语气有一点讥诮,“怎么,担心我欺负你的宝贝部下,特意大老远跑过来警告我?”

太宰治却没有如往常那样接茬,只是眯起眼睛看着他,语气堪称温和:“中也……听说你喜欢我?”

中原中也眼皮一跳,下意识想否认,却在嘴张到一半时顿住了。

“你偷听我们讲话?”他也眯起冰蓝色的眼瞳,危险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前搭档,“除了你,还有谁?芥川也在吧。”

太宰治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嘴角勾起微笑的弧度:“嘘,中也,现在不要提别的男人的名字,我会嫉妒的。”他倾身凑近橘发青年,鸢色的瞳孔闪着微光,“中也喜欢我,为什么不说呢?”

“……这还用问吗。”中原中也转移话题失败,自暴自弃地与他对视,撇嘴,“被你知道的话肯定会嘲笑我的吧?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地要挟我做这做那……”

“喔。”太宰治点了点头,“所以说中也十八岁,或者更早,就喜欢我了。”

“???”中原中也气得想打他,“重点是这个吗?!谁让你把智商用在推理这种东西上了?!?!我……”

太宰治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真是的。”唇齿交融间,黑发青年含混不清地抱怨道,“中也要是早点说出来的话,说不定现在我们证都领了……”

“这是我的错吗?!”中原中也被他的不要脸震惊到了,向后仰了仰脑袋伸手试图推开他,“连句告白都没有就想亲我?想得可真美。”

太宰治抓住他的手腕,低头在上面印下一个个吻,神情眷恋又温柔。

“中也。”他几乎是在叹息,“我喜欢你。”


7.

中岛敦一个人走在寒风萧瑟的马路上,心里一团乱麻。

真是世事无常,直到下班前他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坚定的直男,现在仅仅过了三个小时,他就弯成蚊香了,而且对象还是那个芥川龙之介……

他叹了口气,耸动鼻尖嗅闻着空气中属于芥川龙之介的气息,深感自己无可救药。

真是要命,原来自己对芥川这么情根深种吗,怎么觉得到处都是他?

中岛敦往前走了一步,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人。

“不好意……芥川?!”他后退一步,傻傻地抬头看着拦在路中间的黑衣男人,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你……你怎么在这里?”

“……人虎。”芥川龙之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别开脸看着地上的积雪道,“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中岛敦眼尖地发现对方的耳根红了。

“我都说了不好意思了……”他也低头,用脚跟蹭着地上的雪,“一般人看到我走过来都会躲开的吧?哪像你,就站在那里由着我撞。”

芥川龙之介没有回答,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中岛敦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感觉脸红心跳。

这就是爱情的气息吗?他有点窘迫地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脚下的雪都要被他踢干净了。

“……中岛敦。”对方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了他一声,白发少年虎躯一震,下意识站直身子大声应了句“是!”。

芥川龙之介却没心思嘲笑他这小学生立正的样子,只是盯着他灿若星辰的紫金色眸子,紧张到手心冒汗。

“你……”他说,看到中岛敦紧绷的样子,只觉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僵硬了起来,“你觉得今晚的月色……美吗?”

中岛敦傻傻地看着他,心跳都快停了。

这句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很美。”半晌,他听见自己小声道,“芥川,今晚的月色,很美。”

芥川龙之介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嗯,在下也这么觉得。”

今晚的月色温柔如水,与星辰相辉映,美不胜收。

————THE END————

墨兰香漪

   【命运序曲/太中365h】

  时间:18:00

 上一棒:@脑洞成精 

 下一棒:@Moonorii 

ooc,女装,注意避雷

破镜重圆,太宰吃瘪。

设定是太中重逢之后,中也为了报复太宰不辞而别,四年不联系,还有炸掉他的爱车。

是谁吃醋我不说

后面两张是配图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

想要小蓝手和小红心(/ω\)

   【命运序曲/太中365h】

  时间: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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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重圆,太宰吃瘪。

设定是太中重逢之后,中也为了报复太宰不辞而别,四年不联系,还有炸掉他的爱车。

是谁吃醋我不说

后面两张是配图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

想要小蓝手和小红心(/ω\)

黎明

【双黑/太中】我两个爹的那些事(8)

非典型带球跑/私设两人有个娃在宰叛逃后出生,宰并不知情/父子重逢、破镜重圆文

不会写ABO也觉得没必要 反正…就是能生

不要纠结年龄差,小孩再幼点写不了了

能接受以上设定的,向下

前篇见合集

预警:为符合伦理,宰叛逃时间改为20岁!!!


*


一开始宣布这个决定后,我爸便偷偷在红叶阿姨和他boss之间斡旋。他那无良boss兴致勃勃地一心想要一个小太宰来代替那个跑了的,于是极力支持我爸的决定;红叶阿姨表面上不说什么狠话,总是明着暗着劝我爸三思,再迟就来不及反悔了。

当然,我爸冲动了,但也坚定了,不会反悔。于是他借着boss,巧妙地劝住了红叶阿姨,把我留了下来。...

非典型带球跑/私设两人有个娃在宰叛逃后出生,宰并不知情/父子重逢、破镜重圆文

不会写ABO也觉得没必要 反正…就是能生

不要纠结年龄差,小孩再幼点写不了了

能接受以上设定的,向下

前篇见合集

预警:为符合伦理,宰叛逃时间改为20岁!!!



*


一开始宣布这个决定后,我爸便偷偷在红叶阿姨和他boss之间斡旋。他那无良boss兴致勃勃地一心想要一个小太宰来代替那个跑了的,于是极力支持我爸的决定;红叶阿姨表面上不说什么狠话,总是明着暗着劝我爸三思,再迟就来不及反悔了。

当然,我爸冲动了,但也坚定了,不会反悔。于是他借着boss,巧妙地劝住了红叶阿姨,把我留了下来。

等我出来之后,我爸就开始考虑如何阻止无良boss提早安排员工的孩子。于是,这时候,伟大的红叶阿姨见生都生了,就像护崽母鸡一样——当然护的是我爸不是我——坚决反对老狐狸一样的boss安排刚出生童工。碍于红叶阿姨好大的面子,boss也没再说啥,只是对于是个男孩而不是小萝莉深感失望。


据我爸说,一开始红叶阿姨其实是很喜欢我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小婴儿白白的软软的,蓝色的眼睛像玻璃球一样亮闪闪的。红叶阿姨坚定地相信我会长得和我爸一模一样,好像那双眼睛就代表了一切。结果她万万没想到,越长到后面我越像那另一个爹。随着邻里啧啧赞叹这孩子长得可真俏,红叶阿姨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我终于长成了路人最喜欢而她最讨厌的样子,可喜可贺。


在红叶阿姨和无良boss的双重制衡下,在我爸不遗余力的隐瞒和周围人心照不宣的配合下,我就这么懵懵懂懂地长到现在。日子一天天过去,风平浪静,日头从东方一寸寸升起又向着西方一寸寸落下。我们早就习惯了这一切,总有些东西忘不掉,但是可以放得下。

我爸说,刚开始的时候,他是真生气,无时无刻想起来都生气,偏偏还无时无刻都能想起来。有时候批文件一走神就怒了,回过神来笔就折了,整个人烦躁得不行。但是后来,似乎自从决定了要留下我之后,他的心情就像沸腾之后关了火的水,一点点平静下来。

他满怀着一种新奇、满足又喜悦的心情看着我一点点长大,从中得到某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温和的感受。周围的一切也在悄然发生变化,黑暗和残酷依旧存在,但是在任务结束后,小队成员一边擦着身上的火药残留,一边开着玩笑说“中原先生能不能哪天把小优带到公司门口,让我们偷偷见一见呀”“我们就躲在楼上,透过窗子看一眼就行”,或者憨憨地对爸爸说“给小优带声好”,外出回来的下属笨拙地带一袋子小孩爱吃的外国糖果,放在我爸桌子上……这证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改变着。

某些时候,爸爸也会穿着休闲的灰色卫衣,嚼着口香糖,牵着幼小的我的手,赶着夕阳的尾巴在外面散步,看我和隔壁家小孩蹲在地上逗蚂蚁。他坐在路肩上,周围迅速围来一群织毛衣的大妈,旁敲侧击地要给他介绍对象。他哭笑不得地表示自己已经是父亲了,大妈们失望一秒,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拉着他讨论育儿心经,什么学步车好用,什么奶粉喝得好,小孩子不爱吃饭怎么办,孩子咳嗽老不好多半是肺热……他挠着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爸爸说,他常常赴各种宴会,什么人都见过,什么讽刺的话都听过,少年时只想给他们一拳头,都是那个父亲作为搭档巧妙地给他解了围,还反噎对方一下子。后来,他也学会了如何在这些阴阳怪气、笑里藏刀面前笑得冷漠、笑得游刃有余。面对侮辱,不需要反击,不需要生气,只需要蔑视。但是,当他坐在一群大妈中间,几个才认识了5分钟的阿姨亲亲热热地拽着他的手臂就唠起来家长里短时,他却又只能结结巴巴地回话,老老实实地点头听讲。爸爸他们这样的人,面对过那样多的恶意,已经完全可以坚硬地蔑视一切;然而,这样坚强的人,反而会在忽如其来的巨大的善意面前,一下子丢盔弃甲,手足无措。

于是某一刻,我爸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还蛮不错的。那时候,他也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关于那位父亲的一切了。

昨天说到这儿,他忽然一脸好笑地看着我说,诶,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从泽川家回来,非要吃蟹肉罐头,缠着我去给你买。我带着你去,看你兴奋地从柜子上抠下来三罐。那时候我忽然想,`真是奇妙啊 和某个家伙一模一样。’于是我问你有那么好吃吗?你就说……

“我说,特别好吃 ,我一次能吃三罐。”

他一下就笑了,“对,对,你小子就是这么说的。我当时忽然就想笑——也没忍住,就笑出来了。那时候其实挺莫名其妙的,在超市里就哈哈大笑,笑得莫名高兴。你问我为什么笑,那时候啊,我心里没有一点犹豫,就那样脱口而出了,”他笑起来,朗声道,“`还真是像啊!你和那家伙!’ ”

“那一刻,能笑着说出这种话,我忽然就知道,我早就坦然了。”

“像我们这样的人,做很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的。我在公司啊,见过那么多人和亲人分离,和朋友分离,和爱人分离……有真情的人尚且不得不分离,更何况我们两个人,说到底,根本没有过爱情。我也隐隐知道一点关于他离开的事情。那家伙和我不一样,他在这里根本没有找到归宿。……发生了那种事,即使他不走,我也会拿刀架在这个混蛋脖子上逼他走。那个自杀狂魔,应该去找新的归宿,那他也许会寻到活下去的理由,这才应该是他的选择。”他平静地说道,“所以,没有什么,我已经过得相当满意了。只是……”他迟疑了一下,有点歉意地说,“只是对不起你,如果有双亲,大概和单亲还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我坚决地看着他,“如果有双亲,我也不一定能过得比现在更幸福。我也一样,爸爸,”我迎着他诧异的目光,“……没有什么,我已经过得相当满意了。这次是真的。”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笑起来,使劲用食指关节敲了我一下,笑骂道:“油嘴滑舌!”

“喂喂我说的是心里话啊!”

“管你说的是啥话呢,能说出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就是油嘴滑舌!”


我假意护着头夸张地“诶哟诶呦”,我爸虚举起拳头挥了两下,好笑地放下,又走到流理台前。我晃着双腿看着他,他明显心情大好,秀眉舒展,银勺和锅台偶尔轻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时候,我爸忽然说:

“其实……”

我停止乱晃腿,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但他反而没了下文,一耸肩,“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算了,吃饭吧。”

“?喂喂,话说一半急死人啊,”我追问道,“什么啊,什么?”

“没啥。你说赢了只问我一个问题,你这都问了多少了。赶紧去洗手吃饭。”

“诶呀这么小气干吗,既然都开了头,那就告诉我呗。”我热切地走到他旁边,他扭头避开,我硬凑到他眼前,“诶诶,什么,什么事?”

“啊走开点走开点,热死了……”

“那你告诉我到底想说什么事嘛!嗯?什么呀,什么`其实’ ?”

他瞥我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其实也没啥…就是,那个录音。”


“录音?”


“对,我不是说,有一次,他说,我喝多了的时候答应做他的什么狗了么。然后他说他忘了录音了。”他看我一眼,移开目光,“其实,那天早上,我发现,我前一天晚上把我的手机放在了侧衣兜里,可能在回去的路上压到了……恰好点开了录音的快捷键。…那种滑动的按键手机。”

“……!什么,这么巧!那爸你岂不是录下了他的话吗?”

“我当时也惊了,但是上面显示的已经录了快8个小时了,录了一晚上。我当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保存键,那个辣鸡的按键手机差点没当场报废掉。”他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就是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连那些迷宫一样的作战计划都能安排得严丝合缝,除非突然失忆才可能忘了录音……那种混蛋,怎么可能会放过一个耍我的机会。”他哼了一声,“所以,我就猜,或许他当时向我提的要求,根本不是他说的当狗狗什么那种屁话。


……可是,那个混蛋青花鱼到底说了点啥?他为什么没录音?或者,他录了,但是自己又给删掉了?”


他停了停,耸耸肩,“嘛,不过,其实也什么都没录到。”

“……没录到?”

“对,”他说,“我当时想到后,趁他不在,闲下来的时候,就随便、顺便…嗯,听了听。杂音太大,而且手机是放在衣服里的,只能听见衣料的声音还有风声,一开始能听见那家伙的笑声,偶尔能听见我自己的`嗯’ …其他的人声就听不到了。”他貌似不在意地摇摇头,“所以,那是个没什么用的东西。白卡死了我一个翻盖手机,害得我又买了个新的。”


“那个手机现在在哪呢?”


“大概你上幼儿园的有一年,大扫除的时候,连同一堆杂物扔到地下室里了吧。没什么用了,反正。”


他把切成章鱼状的红肠盛到盘子里,忽然说:

“其实,后来我也不太在意了。连误压到录音键这种事儿都能发生,那那家伙忘记录音,或者一不小心误点了删除键的事儿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后来我就觉得,大概是那家伙误点了删除键,发现之后觉得太弱智,害怕说出来我嘲笑他,所以才说忘记录音之类的蠢话吧。”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神色平淡地在灶台前漫不经心地摆盘,白雾渐渐散去了,黄昏的最后一丝余韵也在西山渐渐消散。黑夜的轻纱慢慢降临。

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慢慢地问:

“爸…你说,你们没有爱情……是真的吗?”


我爸停住了,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虽然很抱歉,但是,恐怕是这样。”


“任何的…都没有吗?不一定像其他情人那样彼此相爱……比如说,一方单方面对另一方的哪怕细微的感情,这样,也没有吗?”


他的手轻颤了一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摆盘,好像没听到一样。过了很久 他才很轻声地说:


“我也不知道。”


“我当时刚发现那段8小时的录音时,我知道它会把我的手机彻底搞成一个除了听录音什么也不能干的玩意儿,但我还是保存了,那时候我或许是为了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戳穿他的谎言,以此来笑话他;但是后来的时候……做完工作、参加完宴会,一个人呆着的安静的时候,还是会把那个录音拿出来,贴在耳朵边,皱着眉反反复复地听,听那些除了杂音什么也没有的东西……”


“那时候,我或许,其实,是在等待什么吧。我或许其实对于他到底说了什么,已经不单是想要幸灾乐祸地戳穿他,不单是好奇,而是…心里有所期待。”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果然,我还是在期待他说的话。我希望他说了什么我想要听到的话。……果然还是个傻子,我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装作很认真地在那里摆盘一样,轻声说:


“虽然我早就不在乎那家伙的事儿了,但是……


……可能,还是有点想念吧。”


*


我背着书包走在路上,清晨的冷风吹得人有一点瑟缩。书包里没有书本,因为我今天逃课了——正如我前面提到的。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告诉我,在得知那位父亲叛逃的晚上,他就一怒之下把那个手机丢到了角落里吃灰,再也没有听过那里面8小时的录音。直到后来我上幼儿园的某天大扫除,他在角落里发现吃灰吃饱了的这个可怜兮兮的手机,然后潇洒地把它撂进地下室某个杂物堆里继续吃灰。


我一边扒拉饭,一边问他,如果,现在可以有方法让他知道那位父亲当时到底说了什么,他会不会去试试?

他停了停,然后说,不想了。

为什么?我有点意外地问他。

他没看我,淡然地说,那时候太幼稚了,所以还抱有一些幻想。但是现在他已经不那么在乎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家伙不喜欢我,哪里来那么多幻想。”

他夹起一块子裙带菜放到碗里,“我呢,已经没那么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了。我早就已经坦然了,而且……”

他停了一下,承认道:

“而且,现在就让这个事情永远成谜,我已经坦然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强烈的想要知道或者生气的情绪。但是,如果最后真的知道了真相,老子傻傻地幻想了那么些年,最后发现,他就真的只是二逼了一下忘记录音了,他说的真的就只是做狗狗的那些话……”


“……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


晚饭吃到一半,我爸的手机铃声罪恶地响起。他拿起来伸到桌子底下瞟了一眼,又看了看我,然后叹了口气走到厨房接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告诉我,他boss叫他现在过去。我点头如捣蒜地对他表示理解,心里又把他的无良boss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关键是,我现在知道爸爸干的还是很危险的工作,这种催促员工加班的电话就显得格外不要脸。他再三向我保证这次加班就是去办公室里坐坐,口头讨论一下,绝对不会有危险,(他又逞能地说他自己很强),我才不情不愿地放他走。


我扒在窗沿上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立马爬回去,翻箱倒柜地找地下室钥匙,然后带着手电筒,跑到地下室。地下室一股子阴暗潮湿的气味,灯已经坏掉了,我叼着手电筒,使劲挪动那几个瓦楞纸板箱,四处乱刨,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某个犄角旮旯摸到了一个老式的滑盖按键手机。我一手抓着手电筒照着它,兴奋地把上面的灰吹干净,然后心满意足地把玩了一下它坚硬厚实的金属外壳,扭身就往泽川家跑。

敲开他家门,泽川一雄站在门口,看见我,惊讶道:

“你该不会现在来找我玩吧?我还没吃完饭呢。”

我越过他探头向里面张望,“你爸妈不在吗?”

“他们去逛超市了。干吗?”

“我记得上次在你家打游戏的时候,你爸的电脑上是不是有处理音频的软件?”

“哦,*wavetone。怎么了?”

“你会用吗?”

“被逼着学了一点点。怎么了?”

“借我用用。”

我趁他一脸懵逼之际挤进他家里。泽川虽然没搞懂,但还是带我到他爸的卧室打开电脑。我把那个按键手机拿出来,他就吹了声口哨。

“哈,优,你动作挺快,就这么羡慕我的新手机吗?这么快就叫你爸给你买了一个新的?不过这种滑盖手机也太古老了吧……”

“……你想什么呢,我有手机,这是我爸的。我爸好几年前的旧手机。”

他愣了一下,拿起那个手机,按住开机键,那个老古董竟然开机了,他吹了声口哨,惊叹道,“不错嘛,质量还很好,那时候你爸就能用起这个手机了?你爸从小富到大啊。”

“你闭嘴吧,”他坐在电脑椅前,我支着胳膊站在他后面,“我需要你帮忙导出一个录音文件,然后把里面杂音除一下,能行不?”

“这个还是基础操作,能行。”他自信满满道,我看见他翻出条线来鼓捣了半天,电脑屏幕上跳出弹窗,他愣了一下,问我:

“8小时?你不会要导这个吧?”

“就是这个。”

“我去,你爸强啊,录了什么玩意儿就录了8小时,不会是跑到电影院去盗录……”

“你别bb了,到底能不能行?”

他举起一只手鸡啄米一般“行行行”,开始认认真真操作了一阵。结果,我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刚刚还信心满满的家伙的脸慢慢地缩成一团。沉默许久,他叹了口气,看向我:

“哥们儿,这文件太老了,而且8小时…内存太大,实在导不出来。”

“真的不行吗?”

他有点为难地说,他再试试。我看见他满头大汗地鼓捣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地说:

“优,不好意思,我实在弄不出来。”

我勉强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没事儿,哥们儿,你尽力了,真的谢谢你,真的。”

没帮到我,他好像也有点沮丧,想了一会儿,提议道:“要不,你不介意的话,你在这儿等等,我爸一会儿就回来,让他给你导,他技术比我好。”

“这……麻烦你爸,多不好意思。”

“诶呀,你跟我家里人客气啥,我们家也没少麻烦你爸。”他兴高采烈地把我按到座位上坐着,“坐这儿等,我去拿点吃的。正好你过来,要不咱俩开两局?”

“不了,我今天下午打了一下午游戏了。”

“嗯?打游戏你竟然不叫我?这么不够意思?那你和谁打的?”

“…和我爸打的。”

“……哦,差点忘了。那打扰了。”


于是我俩就坐在那里一边吃东西一边等。过了十分钟,他爸就回来了。听了我的请求,他爸答应的十分爽快。结果坐到电脑跟前,发现录音文件足足有8小时,而且还来自一部十几年前的滑盖按键手机后,他的表情也十分为难且微妙。好心的先生坐在电脑跟前戴着方框眼镜足足鼓捣了半个多小时,满头大汗,最后摘下眼镜,用格子衫的一角擦了擦。泽川见状比我还心急地凑上去:

“爸,怎么样?”

泽川先生就开始解释,一会儿信道容量一会儿自同步法的,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专业术语,总而言之就是他也爱莫能助。一时间我们三个陷入沉默,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其实我也隐隐知道,像这种古旧手机里的大号录音文件,恐怕确实难以成功。那个古董手机能开机都是早年工匠精神的奇迹了。尽管如此,当这个可能性真的被阻断后,心里还是难免陷入失落之中。


我和泽川一雄垂头丧气地不说话,泽川先生看看我,又看看他儿子,然后说:

“我不太行,但是,我知道一家店,老板技术过硬,店里那个计算机配置也挺高。你可以去找他试试看。就是挺远的,而且以这个难度来看,估计也不便宜。”

听闻,我猛地抬头,“真的吗!麻烦您,能告诉我在哪吗?”

他点点头,在手机上给我看地图,又描述了半天,我才大致知道了那地方,确实远得可以。点头表示了解并且谢过泽川先生后,我转向我的好兄弟:

“我明天早上就要去那里。拜托,帮我请个假。”

他惊讶地看着我,“明早就去?你要不上课了?”

“不上了。明早上我就去找找看。”我收拾起那个古董手机,“麻烦你了,哥们儿。谢谢叔叔,”我朝他鞠一躬,“啊,对,能麻烦您替我保密吗?不要告诉我爸我来您家这件事,也不要告诉他我明天要请假的事。”

“优,你打算自己一个人去那地方?”

“对,”看见父子俩脸上如出一辙的惊讶表情,我赶紧说,“换乘几趟电车就行了,不打紧的。”

“喂喂,优,这个录音里究竟录了什么呀?8小时,还这么久远,而且你竟然这么在意……”泽川一雄忍不住问我。

我低头想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他。

“……是因为我爸爸。虽然,我爸爸说,他不在意了。可是,我想,这依旧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不,”我停了一下,说:

“——这是对我两个父亲来说……都很重要的事。”


走出泽川家门口的时候,泽川一家都站在玄关处送我,泽川父子俩祝我好运。我穿上鞋,向他们告别。正准备走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扭回头叮嘱道:

“泽川先生,如果您最近看到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男人……直接跑,拜托了。”

“????”


泽川家列祖列宗在上,我发誓,我真心觉得,泽川一家都是好人,我当初,也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


*


回归正题。总之,这就是我为什么现在背着书包,清晨一人走在路上的原因。

那地方确实偏僻而且遥远,我晚上趴在床上看着横滨的电车线路图,用油彩笔勾勾画画,最终确定出了一条方案。但是我这个月的零花钱恐怕付不起明天要花的费用,这时我想起来,我卧室里有一只小猪扑满。据说那是我满月的时候,我爸公司里的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送的,公司里每个人都往里面投了一枚当年发行的硬币,讨个好彩头。拿起来摇刷啦刷啦响,听起来很喜庆。于是我把那个猪放进书包里。

第二天一早,我爸早去上班了。我背着书包,转头就朝学校方向相反的电车站跑。现在还是清晨,空气里阴暗潮湿,在太阳出来之前,天空可能一直都会是这样的冷灰色,好像有沙尘在盘旋。我倒了两三趟电车,越靠近泽川先生给的那个店址,电车就越古旧,乘电车的人也越少。在最后一趟电车上,我刚撕开随身带的面包,下一秒这个电车就开始抽了风一样上下颠簸还一个劲儿叫唤,手里的面包差点飞走,就差没让我把早饭吐出来了。最后我才支着发软的腿下了车,一脚水一脚泥的向那个店走去。

老板穿了件汗衫和拖鞋,嘴里叼根烟,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我站在门口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讲述了工程的困难度和复杂性。语毕,他眯着眼睛打量我,也不说话,我被他审视得头皮发麻,赶紧解释:

“你不要这么看我,我有钱的,”我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我的扑满高高举给他看,“你看!”

他的表情一瞬间好像看见煞笔,叼着烟一动不动,最后才一手拿过我的扑满来掂了掂,里面的硬币哗啦哗啦响。

他抬起眼皮看我,“你多大了?”

“…十、十二。”

“是泽川先生介绍过来的?你说你们是邻居?”

“啊,对,对。”

“泽川家离这儿可够远的,你一个人过来的?”

“是。”

他又低头看手上那个扑满掂了两下,哼笑一声,“…全是硬币,也够我在街边自动售卖机买好几盒万宝路了,”他朝店里一甩头,“进去吧,把你说的那个手机拿出来。”

我赶紧谢谢他,然后走进店里。

老板坐在一台计算机前面,周围挨挨挤挤地堆了很多黑色的大部头,加上店面又小又昏暗,莫名感觉他很像被电影里的赛博朋克星人包围了一样。他叼着烟拿着那个古董手机鼓捣了好久,然后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半个多小时过去,他还是在那里抖腿,什么都不干。我站在旁边腿都软了,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实在忍不了他一股子尼古丁味儿,正忍不住要开口问,他就从底下的柜子里掏出一个破皮耳机戴在头上,问我:

“你要处理到什么效果?”

我赶紧说:“麻烦您,把噪音去一下,我想清楚地听到人声。”

“8小时都处理会有点困难。这块屏幕上显示的声波,前面的波形变化比较明显,后面连着六个小时波形都很平稳而且几乎没怎么变过……”

“啊,那应该已经是在晚上睡觉了。那段就不用修了——您别这么看我,不是故意要录晚上睡觉的…是误触、误触……”

他又狐疑地瞟我一眼,然后给我指示了一个大体位置,我们达成统一后,他就熟稔地操作鼠标,我站在旁边,屏幕上花花绿绿一片,我也看不清楚,却依然紧张地盯着屏幕,只能听见自己急促沉重的呼吸和分外清晰的心跳。店内闷热好像要下暴雨一样,混合着尼古丁和潮湿的气息,搅拌着鼠标的声音,包裹着人的五感。我感觉自己手心都紧张地出汗,往衣角上抹了一把,过了一会儿又都是汗。

我只能在心里祈祷成功,这是我最后的希望。如果失败,其实……其实,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天不会塌地不会裂,甚至不会受到批评和惩罚,威力似乎还比不过一张不及格的卷子。但是,我也分外清晰地知道,如果失败了,放弃了,我会时时刻刻地想起,时时刻刻地希冀,又时时刻刻地遗憾。


过了不知道多久 ,老板捏着一边耳机,皱着眉头盯着屏幕,好像在听效果。他忽然眉头一展,迅速地按下了暂停键,卸下耳机:

“有人声了,音质还可以。你听听看行不行,不行我再改。”

我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急不可耐地用颤抖的手接过耳机扣在头上。老板看着我,说:

“准备好了我就按开始了。”

“麻、麻、麻烦您。已经好了。开始吧。”

“好什么好 ,你这孩子猴急,耳机戴歪了,往这边……诶这才正了。”

“不好意思。麻烦您……可、可以开始了。”

“……你怎么这么着急,你手在抖呢,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对不起,拜托了,我真的已经等太久了,太想知道了。拜托了,开始吧。”

他狐疑地看我一眼,然后扭了一下座位,最后问:

“开始咯?”


我咽了口唾沫,盯着屏幕。

“嗯。”


他按了一下。耳机仿佛一下子被捅开一般,出现滋滋的声音,还有喧闹声、摩擦声,充斥了我的耳膜,一下子将人带离了此情此景,仿佛在声音里回到十几年前录音的那个时空。那一刻耳机里依旧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既喧闹又虚浮,一瞬间似乎听到一些熟悉的清晰的东西,但要去捕捉时,却又混入喧嚣。我按紧了耳机,想要听到更多,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好听的声线,却又熟悉得让人愣神:


【“啊好啦好啦,我会把小蛞蝓带回去的……啊呀,重死啦,中也!”】


*


我愣了一下,更加按紧了耳机。杂音依旧存在,但那些熟悉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朝我走来。


【“啊啊啊重死了你这黑漆漆的小矮人,明明才那么一点点,怎么会重成这样啊喂!”

“……哈?嗝……你这可恶的混蛋!笑、笑话谁呢可恶!老子还在生长期——生长期啊!!!”

“切,中也天天喝牛奶,一年多了,还不是一点点点点——都没长。认命吧,中也可能一辈子就是小矮人了。”

“哈你说什么?混蛋,信不信老子——嗝——砸死你啊!!”

“哦,求之不得。但是如果是中也帮助我死成功了的话,我也是不会感谢中也的。——中也最好想清楚哦,如果中也把我砸死在这里,就没人把喝成烂泥一样的蛞蝓扛回去了,中也你就躺在地上给夜间来往的路人当免费的帽子架吧。”

“才、才——不需要你这家伙送呢!我、我自己有车——喂,混蛋青花鱼,你把老子扛到哪儿了?老子的机车呢?”

“中也知足吧,这可是红叶大姐专门给你搞的接送汽车,黏糊糊的小蛞蝓连路都走不动,还是乖乖躺在后座这里醒醒酒吧白痴。”

“!什么,那老子的机车呢?老子可是骑机车到宴会的,那它岂不是现在还在那儿门口吗,——不行——我要去——唔!”

“啊呀!中也乖乖躺下!真是的,你要去干吗啊,森先生最后会安排你的部下把车送回来的。现在小蛞蝓别乱动,给我乖乖躺下,把被酒精堵死了的大脑静置一下。”】


我愣愣的听着。那活泼又欠揍的调侃,来自那个男人,而那个晕乎乎的声音,来自我的爸爸。

那是我的两个父亲,十几年前,两个正值少年的搭档。


那个真名叫太宰治的男人冷静地吩咐了一句开车,耳机里传来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下一秒,他冷静的声线就荡然无存,开始和我爸爸两个人斗嘴。两个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怼,我爸的情绪显然要更激烈一些,太宰先生的语气似乎比起生气更像是愉快。随着时间推移,喝多了的我爸开始口齿不清,说话声音忽大忽小,甚至迷糊好久才骂骂咧咧地答非所问,于是两个人吵架,逐渐变成太宰治单方面调侃逗弄我爸。


随后一声拉手刹的声音,汽车停下了。太宰治似乎很吃力地在扶我爸,一边扶一边继续抱怨“小矮子太重了,枕得我腿都麻了”。有一些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一个陌生成年的男声殷勤地说了一句“我来帮您”。

然而就在下一秒,太宰治的声音骤然变冷了:

【“你别碰他。”】

空气里停滞了一秒,太宰治声音清冷地说:

【“我自己的狗,我自己来扶。”】


下一秒,他的声音又变成那样拖腔拿调的抱怨,好像刚刚声音里那种压迫的寒意不过是幻觉。耳机里再次是一堆杂音,一会儿安静一会儿又嘈杂。过了一会儿,听见了钥匙的声音,两个人好像到家了。


【“啊,累死了,中也乖乖坐到那里不要动。我去倒杯水。”

脚步声渐渐远去,空气里安静了几秒,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渐渐清晰。

“……喂,你不是倒水了吗,”我爸粗声粗气地问,“……水呢?”

“啊,喝掉了。”

“喝了?敢情你这混蛋不是给我倒水吗?”

“当然不是,狗狗太能乱吠了,路上喝狗狗吵架吵得我嗓子都干了,当然要喝一口润润嗓啦。”

“你这混蛋!谁是狗啊!……算了,不用你,我自己可以——”

我听见太宰治轻笑了几声,然后碰的一声轻响,好像把什么东西搁在桌子上。

“中也喝成那样,单靠白开水怎么能行啊,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他笑语盈盈里带着点不满,“喏,浓酸奶,保护保护胃黏膜,狗狗可不要大晚上吐了。”

我爸“切”了一声。接着我听见撕开包装的声音还有“咕咚咕咚”喝酸奶的声音。太宰治笑了一声,好像又走远了。卫生间里传来水龙头打开后刷刷的流水声。然而近处的喝酸奶的声音消失后,就一直陷入一片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远远地听见太宰治的声音:

“喂,中也……中也?”他笑了一声,然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什么啊,还握着酸奶就能睡着?”他的声音更近了些,“喂,中也,不要趴在桌子上睡觉啊,狗狗这么睡一晚上可能脊柱都会弯呢,大早上起来截瘫了可不太好呢。喂,醒醒,起来。”

“唔……不、不要。”

“喂,中也喝糊涂了吗?快起来啊,我可搬不动你了。”

“嗯……”

“中也?哈,小蛞蝓傻了吗?”

“嗯……”


沉默片刻,我听见太宰治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大声说:


“啊,中也也太不长记性了吧!前几次喝成这样被我耍了,气得懊悔得很呢!结果转头又喝成这样了……该说因为小蛞蝓的脑容量真的不大吗?啊,是不是,中也?”

“嗯…”

“啊呀呀啊呀呀,”我听见那个家伙欠揍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好机会呀,又可以让小蛞蝓许下相当不错的承诺了呢!让我想想…嗯…上次让中也同意了保管伙食,上上次让中也同意戴上我给狗狗买的漂亮的新项圈……这次该干点什么好呢?……哦!”他恍然大悟地一拍手,“这次,中也就以后都保管了洗碗事宜吧,怎么样?”


“唔……”


“啊,同意了。真不错。录音键已经打开了哦,中也,不能反悔了哦。”


“嗯…”】


他录音了。我心头一跳。他当时录了。


应该……应该就是这里了。


我按紧了耳机,恨不得把它和我的耳朵融成一体。


【“啊,很好,中也说的,接下来都不准反悔。”那人笑道,声音忽然近了,似乎他一屁股坐在了我爸旁边,含笑看着我爸躺在臂弯里的睡颜,“那……那这个呢?——中也以后…以后吵架的时候,反驳次数限五次……不,三次,怎么样?”

“嗯…”

“这都答应了呀……啊,那狗狗以后就不能朝我狂吠了哦!想想真是有趣啊,那样的场景,简直就是价值百亿的名画呀!………”


他一开始很高兴的样子,然而慢慢地,语气里笑意却渐渐淡了下去。一时间,耳机里除了我爸闷闷的呼吸什么也没有。沉默似乎也有声音,在耳机里沉重缓慢地压过。


这时候,我听见太宰治的声音,音量小了些,声音也不似刚刚那般得意得欠揍。似乎带点小心翼翼地口气:

“中也,你真喝蒙了吗?…小矮子?”

“……嗯……”

“中也?——那……那中也当我的狗吧,好不好?”】


我听见他有点急切的声音,带着些试探。我心里忽地有什么东西沉下去了。


【“中也?那你当我一辈子的狗狗吧?怎么样?中原中也当太宰治的狗,怎么样?”


“…嗯…”


空气停了一刻。然后太宰治好像自言自语说:


“真的喝蒙了呀。”


空气里除了沉默什么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太宰治轻声唤:

“中也?……中原中也?”

“嗯。”

“中原中也?……你承包了以后的洗碗任务哦。”

“嗯。”

“……你以后吵架不可以回嘴哦。”

“嗯。”

“……你…你刚刚说要当我的狗哦……”

“嗯。”

“中也……中也?”他停了一下,“……中也。”


沉默了很久,我只能听见呼吸声,那一刻我甚至以为人声就这样结束了。正犹豫要不要摘下耳机的时候,我突然听见太宰治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那,中也一辈子当我的搭档,……好不好?”】


我停住了。

耳机里传来我父亲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声音:


【“嗯。”】


*


我愣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耳机里,太宰治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我听见他又小声地说:


【“那,中也……中也……”

他之后的声音更小了,似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好像生怕碰碎了什么东西一样。

“中也……——愿意,跟我一直在一起吧。”


“……嗯………”


“——中也,想跟我一直在一起吗?”


“……嗯。”



又沉默片刻,我听见他继续小声说:



“……我喜欢中也,行吗?”




“……嗯。”】


*


世界忽然,如此寂静。


*


“……我喜欢中也,行吗。”

“嗯。”

“……我喜欢中也。”

“嗯。”

“……中也也喜欢我,……行吗?”

“嗯。”

“……中也也喜欢我。”

“嗯。”

“中也喜欢我。”

“…嗯……”

“中原中也喜欢太宰治。”

“嗯。”

“中也喜欢我。喜欢太宰治。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搭档。”

“嗯。”

“中原中也喜欢太宰治。太宰治喜欢中原中也。”

“嗯……”


………



几乎是一遍遍地说着,一遍遍地要着那个肯定的回答。纵容它什么都代表不了。他自己也知道,什么也代表不了。

白天,会让人裹着那些激烈和挑逗的语句,深深地躲藏在仓皇之中。只有在这漫长的黑夜里,在一个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听到的地方,才敢小心翼翼地拿出什么东西来。即便如此,却也害怕打碎。

如果害怕,他就拒绝。可是这颗真实悸动的心,也深深地害怕着拒绝……

正因为夜晚没有人听到,没有人在乎,所以才敢说出口。


纵使这世界如梦似真。


——纵使手中,空无一物。


*


过了很久,又仿佛没过多久,因酒鼾陷入沉睡的人,再也不回答身边的人的话。他又试探地小声说了两句,可回应的只有沉默,和平稳而一无所知的呼吸。


于是他也沉默了。然后平静地、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说:


“晚安,中也。”


之后,再也没有了。


我卸下耳机。心脏怦怦直跳。


没有了。

但是,足够了。


*


“喂,怎么样,要是满意,就这样了,”老板瞟着我,翘着二郎腿点燃一根烟,半侧身看向屏幕,“要是再降噪的话,可能音质就会受损。所以不是我偷懒,差不多点就好。”

我拿着耳机看着他,感觉指节发痛,心脏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我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于是闭上嘴,机械地点点头。


“那就这样了。”老板扭回头看着鼠标,“昂,这事儿确实够麻烦,花了这么长时间。但是呢,看你年纪还小,也是泽川先生介绍过来的——”他看了看桌子上憨态可掬的扑满,大手拍了它脑袋两下,“——人也傻得可以。我就不细计较了,就拿这个猪抵债吧……”


我机械地点头,只朦朦胧胧听到他说那个扑满可以。松了一口气后,我恍恍惚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得走。

我得去找津岛修治。或者说,太宰治。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浑身的细胞都开始驱动,我不顾那个老板还在说话,冲他猛鞠一躬:

“谢谢您!”

然后,在他懵逼的注视下,我转身就跑。


“诶诶诶,小孩儿——你的手机——你的猪!!!”


我一阵猛跑,泥水溅起到裤腿和脚腕上,狂风吹起刘海,拍打着额头。我的心怦怦直跳,像初生的鸟儿首次用翅膀触碰在天空。


太宰治喜欢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喜欢太宰治。


我的两个父亲,他们彼此相爱。


——————TBC——————————————

我才发现,原来老福特可以调字体大小吗!

心情很好一下子跟到了字数,结果心情不好又一口气发出来了……

谁能想到,怎么又写了一章。

照这样下去,十五章怕是都完不了。

(苦闷)

乍见之欢°

【双黑/太中】父辈爱情

*【春日十二哐】企划活动,本文衍生于文末的梗

*原创人物视角,注意避雷

*一句话概括来说,就是“养女发现太中爱情故事的经过”


再一次看见太宰治先生时,我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四十岁的男人英俊不减当年,只是眼下一圈黑青,脚步略显踉跄,有些憔悴。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侦探社的中岛敦和国木田独步,我揉了揉胀痛的眼睛,整理好仪容走上前去。


“太宰先生、中岛先生、国木田先生,日安。感谢你们的到来。”我朝他们微微鞠躬,直起身来后头顶上多了一只手,国木田先生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似乎是想要安慰我却不知道说什么。


中岛敦说:“幸子小姐长大了呢。”


他看着我,眼里满是同情,我不适...

*【春日十二哐】企划活动,本文衍生于文末的梗

*原创人物视角,注意避雷

*一句话概括来说,就是“养女发现太中爱情故事的经过”




再一次看见太宰治先生时,我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四十岁的男人英俊不减当年,只是眼下一圈黑青,脚步略显踉跄,有些憔悴。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侦探社的中岛敦和国木田独步,我揉了揉胀痛的眼睛,整理好仪容走上前去。


“太宰先生、中岛先生、国木田先生,日安。感谢你们的到来。”我朝他们微微鞠躬,直起身来后头顶上多了一只手,国木田先生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似乎是想要安慰我却不知道说什么。


中岛敦说:“幸子小姐长大了呢。”


他看着我,眼里满是同情,我不适应地移开目光。


太宰先生一直没跟我说话,不过我可以理解,此情此景之下我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似乎在发呆,对着我身后的厅堂,那里的墙壁上挂着一张照片。


是父亲的。






第一次见到太宰先生,是我十三岁那年。


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我并没有去上公立学校,而是请了家教。家教老师是个中年男子,姓野田,他说他的女儿和我一般大,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是爱漂亮的年纪,他女儿经常会缠着他逛街买新裙子,每当他看见女儿满足的笑脸时他会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温暖起来了。


我问:“所有的爸爸都会喜欢看女儿笑吗?”


野田老师回答我说:“这是当然的。”


于是我想起我的父亲。


从记事起我就知道我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父亲从未避讳谈起我的身世,但他始终对我视若己出。我的生母是他的一位下属,被渣男抛弃后坚持生下我,但在我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就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临死前将我托付给了他。父亲当时还很年轻,只有二十二岁,但他是个相当负责任的男人,他把我抱回家,在网上找育儿的相关资料,笔记记了一大本,如何喂奶、如何换尿布、如何哄婴儿入睡,他慢慢变成了一个专家奶爸,在没结婚时就体验到了养孩子的艰辛。


他是很爱我的,那他应当也很喜欢看见我笑。


我这么想着,拨通了父亲的电话,他当时正在办公室里给下属交代任务,桌子上堆着厚厚的文书,但他听到我“想一起逛街”的请求时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早点下班回家。


三十五岁的父亲并不显老,穿着休闲装走在街上时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但我看过他年轻时的照片,那时候的父亲笑容恣意张扬,眉目间都是青春的风采,仿佛有挥霍不完的热情,不如现在成熟内敛、稳重可靠,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我牵着他的手走在热闹的商业街上,看中了马路对面那家冰淇淋店。


我抬起头晃了晃父亲的手臂,撒娇的话刚说出口:“爸爸,我……”


父亲的手猛地收紧了,我能感觉到他全身紧绷,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瞳孔微微发颤。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态,所以我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身姿挺拔,相貌英俊,正神色莫名地看着父亲牵着我的手。


他们对视了大概十几秒,陌生的帅大叔犹豫着开口:“中也?”


父亲的身体又僵硬几分,他几乎是强压着自己的呼吸,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礼貌的笑,点点头回道:“好久不见了。太宰。”可我分明看出他浑身不自在,他的笑不同于面对红叶姑姑时放松的笑,也不同于说起工作时自信的笑,更不同于看向我时宠溺的笑,如果硬要我来描述,我只能想到森伯伯想留我陪他玩却碍于父亲和红叶姑姑而不敢直说的样子。


因此我想,这位太宰先生对于父亲来说一定很特别。


特别的太宰先生看起来也很不自在。小孩子的眼睛总是能看到很多被大人忽视的细节,对情绪的察觉也更敏感,我感觉到太宰先生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里带了浓浓的不喜,我瘪瘪嘴低下头,却看见了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依然在小幅度颤抖的手。


父亲弯下腰把我抱起来,用那压抑着的古怪声线对我说:“来,幸子,跟你太宰……叔叔打个招呼。”


我乖巧地环住父亲的脖子,跟他对视一眼,意外地从那双蓝眼睛里读出了些乞求的味道。当时的我还不懂为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肩上出现了父亲拜托给我的重担,于是我开始为能给父亲分忧而骄傲起来,这种骄傲瞬间冲淡了被陌生叔叔讨厌的难过情绪。


我仰起头,落落大方地对太宰先生问好:“下午好,太宰叔叔。”


太宰先生露出了极度抗拒的表情,但那仅仅只是一瞬,并没有被兀自低着头数我上衣纽扣的父亲看到。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重新挂上完美的微笑,对我点点头,一副和蔼的样子:“是叫幸子吗?你好啊,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我说过,小孩子天生对情绪敏感,而我被养在黑手党里,见过多少猛烈的憎恶、真挚的欣喜和虚假的友善。我知道,太宰先生心里一定在说:


“你不好,你真讨厌。”


我想他当时一定很愤怒。我眯着眼睛对他笑了笑,因为红叶姑姑说,“人会愤怒是因为他对某事无能为力”,太宰先生对我无能为力,在当时的我看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这说明我很厉害呀。


自觉赢了的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父亲的头发上,那头柔软的橘色卷发是我童年时最喜欢的玩具,留长的发尾可以编麻花辫玩,也可以挽个丸子,或是卡上一排漂亮的发夹。我玩得不亦乐乎,但父亲显然并不高兴,他跟太宰先生尴尬地对视足足一分钟后,轻轻掐了掐我的胳膊。


我立刻放下编到一半的辫子,对着父亲撒起娇来:“爸爸,我们去逛商场吧——幸子想买很多东西呢!”


“好,好,我们这就去。”父亲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冲太宰先生礼貌地点点头,按住我的后背把我摁在怀里,连“再见”都没说就与太宰先生擦肩而过,拔腿跑走了。


我伏在父亲的肩头,感受着后背上那只手掌的温热。父亲似乎很悲伤,就连跑步的动作都显得那么慌乱,甚至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我又伸长了脖子去望太宰先生,他一直没有转过身来,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连脊背都弯下去了。


他突然显得好瘦啊,身形单薄极了,似乎一阵风吹来他就要倒下去了。


但他到底没有倒下去,只是回了回头,接着很洒脱地一转身,跟我对上视线。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微笑地看着我,这次的笑纯粹得多。


然后他抬起手,冲我挥了挥——或者说,冲父亲挥了挥。


我突然有点想哭。


父亲抱着我跑了几百米,在一个路口停下了。他体能一向很好,跑这么点距离不至于会累,但他放下我时喘得特别厉害,隐隐约约的呜咽从嗓子眼里漏出来。我后来才知道抑制住悲伤也是需要力气的。


他蹲下身把我搂在怀里,用带着鼻音的嗓音对我说:“抱歉,幸子,这世界上本可以多一个人来爱你的。”


可惜那时的我并没有听懂。






我懂得这句话的含义时,是十五岁。


森伯伯以“中也君就是十五岁加入的黑手党所以幸子也要在十五岁加入”为由敲定了我日后的归宿,由父亲来教我体术。那段时间黑手党和侦探社的关系很融洽,经常一起聚餐,在此之前父亲是不参加这些集会活动的,可森伯伯执意要带我去,理由是“让侦探社看看我们黑手党杰出的下一代”,所以父亲也不得不跟着去了。


虽然我并不认为我跟“杰出”这个词沾边,我觉得森伯伯只是想气气福泽社长罢了,毕竟他们不久前刚因为泉镜花小姐的事情拌过嘴。


那场聚餐,太宰先生也在。


从我们俩并不愉快的第一次见面起,我又陆陆续续见过他几次,气氛都很平和。那时他代表侦探社来谈合作,在黑手党的大楼里闲逛,熟练得像是在自己家。后来父亲告诉我,二十多年前太宰先生曾是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我惊讶地张大嘴,询问道:“为什么现在他在侦探社呢?”


父亲沉默许久,说:“他叛逃了。”


直觉告诉我父亲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于是我去问红叶姑姑,她意料之外地犹豫了几秒钟才告诉我:“太宰君原来是中也的搭档。”


搭档吗。我沉思,那种可以交付生命的关系以一方的叛逃为终结,的确不是件容易释怀的事,但这对于父亲来说,似乎也不值得耿耿于怀。


太宰先生貌似对这种聚会兴致缺缺,他倚在包间的沙发上啃苹果,大口大口的,毫无形象可言,让我很意外原来这么帅的人也可以没有偶像包袱。我牵着父亲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森伯伯身后,好奇地打量房间里的人。


白发的是人虎,听说他有个很正常的名字叫中岛敦,此刻正盯着芥川先生猛看。短发的女士是与谢野晶子,一个暴力医生,正在一旁切水果。泉镜花小姐迎上红叶姑姑,她们坐到一旁聊天去了。吃点心的是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坐在桌子旁休息的是福泽社长,清点餐具的是国木田先生。


而太宰先生在看到父亲的时候,咀嚼果肉的动作突然停了,他双颊鼓鼓的,像一只呆愣的仓鼠,直到森伯伯咳嗽一声他才如梦初醒,费劲地把嘴里的苹果咽了下去。


“中也?”


“嗯。”父亲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太宰先生把苹果放到一旁,笑着对父亲说:“幸子也来了啊。”


“没办法,首领一定要她来,我当然得跟着。”


太宰先生扯了扯嘴角,吐槽道:“他的品味还是这么的让人讨厌。”


如果是其他牵扯到森伯伯的内容,父亲一定会严厉地驳斥,但如今他只是沉默,然后小心地瞥了瞥森伯伯的方向,才点点头。


太宰先生被逗笑了,我一下子感觉周围的空气活泛了起来。父亲在沙发上坐下,又让我坐在他身边,从果盘里捡了个橘子给我剥着吃,边剥边寒暄道:“这个聚餐,就是单纯地吃吃饭吗?”


“差不多吧,每次的保留节目都是社长和森……先生斗嘴。”


“他们斗嘴,你们呢?”


“看着啊。”


“就干看着?”


“要不然呢,劝又劝不住。”


父亲也笑了,把剥好的橘子放在我手心。


太宰先生望着我手里的橘子,又看看我,突然没由来地说:“幸子应该长得很像妈妈吧?将来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孩。”


父亲认可地点头。“女儿像妈妈不是很正常的吗?百合子就是黑手党有名的美人,我们幸子将来也一定能出落得亭亭玉立。对吧?”他转头问我。


百合子就是我的生母,我见过她的照片,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女人,父亲说她不仅长得好看,办事能力也很强,就是在感情上太单纯了些,要不然也不会被渣男骗。


我为数不多的小时候的记忆中,曾很希望父亲爱我的生母,因为别的小朋友的爸爸都爱妈妈。我是父亲的女儿,我是母亲的女儿,可父亲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他不爱我的母亲,这怎么想都有点惨。


但父亲很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我并不爱百合子,百合子也不爱我。”他把我抱在膝头,抹掉我的眼泪,轻声跟我道歉:“对不起,幸子,爸爸不能骗你。爸爸有喜欢的人,只是我们没有在一起。”


“我不明白,爸爸。”我抽噎着,扑到父亲怀里,“为什么你不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呢?……如果你们在一起了,爸爸是不是就不要幸子了?”


父亲一下一下地亲吻我的额头,拍着我的后背给我顺气,向我承诺:“爸爸不会不要幸子。”他顿了顿,说:“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爱都会有结果。”


“就像妈妈和那个男人?”


“对,就像百合子和那个男人。”


我把眼泪抹在父亲的衣襟上,一边打着哭嗝一边说:“可幸子很爱爸爸。”


父亲笑了,他捏捏我的鼻子,很郑重地拉过我的双手,看着我的眼睛说:“爸爸也很爱幸子。爸爸永远爱幸子。”


拜那次经历所赐,我能很明白地捋清我的生母和父亲的关系,一直把他们当做两个独立的、不相干的个体,所以我很平静地,甚至是骄傲地点头,给了父亲一个肯定的答复:“对呀!”


长得像妈妈对一个女孩来说是很幸福的事。


太宰先生不再说话。恰好这时服务员来上菜,于是聚餐开始了。


我和父亲坐在一起,太宰先生在我们对面,他心情不太好,看起来不大有精神,没怎么吃菜,倒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父亲看看他,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又看看他,又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我拽拽他的袖子,低声说:“爸爸,太多了,再夹我就吃不完啦。”


父亲歉意地笑笑,给我倒了一杯果汁。


太宰先生还在闷头喝酒,一句话也不说。后来父亲也开始喝酒,他们隔着一张桌子,像是在比赛一样,你喝一杯我也喝一杯,你喝两杯我也喝两杯。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人拼酒,默默思考我那半吊子的开车技术能不能把我和父亲安全载回家。


大家拦不住父亲,也拦不住太宰先生。他们就这样低着头喝酒,用余光看向对面,一句话也不说,但所有的话都在酒里了。


我越发觉得太宰先生对于父亲来说是特殊的。


这种特殊不是交付后背的特殊,不是同生共死的特殊,不是作为彼此唯一搭档的特殊。这种特殊我琢磨了一路,直到我把父亲扶上床在书房翻找药箱时在书柜后面发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盒子时才明白。


父亲吃下醒酒药,蒙着头睡过去了,我轻手轻脚地把盒子抱回房间,对这个十五年都没被我发现的盒子充满了好奇。


这是什么?里面又装着什么?


盒子没上锁,我擦拭掉灰尘,抠开搭扣,就能看到里面所有的东西。


一部旧手机,一张字条,一个信封,一条choker,一个横格本,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手机没电了,我找来配适的充电器插上,放在一边充电。


字条折得平整,我小心展开来读,上面只有一行字:中也,此路殊途,不可同归。落款是“太宰治”。


看看日期,十七年前,父亲刚刚二十岁,我想起樋口小姐闲来无事跟我讲的长辈们的八卦,太宰先生是在十八岁那年叛逃的,在地下洗白两年,于二十岁加入武装侦探社,而父亲与他同岁。


我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


信封里装着一张信纸,写信的人似乎很纠结,落笔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收信人。他换了好几个称呼,最后却用了一开始的那个。


“致太宰(划掉)

  给太宰治混蛋(划掉)

  给混蛋青花鱼(划掉)

  给麻烦制造机(划掉)

  给混蛋绷带男(划掉)

  致太宰”


我可以想象父亲写这封信时的心路历程有多曲折,或许就是因为太过曲折了,在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后他突然失去了所有写信的兴趣,那些想说的想写的话,想传达的情感好像都不再重要了,于是他收起笔,把信纸塞进信封里,没有寄出去。


这封只有开头的信就这么被放置了好几年。


那条黑色的choker有很明显的磨损,它皮质柔软,手感极佳,造型简约大方,跟父亲现在戴着的那条风格基本上一致。我拿起它,对着灯光细看,choker的内侧有一行小字:“太宰治的”。


choker是谁送的,自然不言而喻。送这么一个礼物就相当于送一条刻字项链或是一枚刻字戒指,有那么点暧昧的意味在。我突然意识到父亲和太宰先生的关系并不像我想的那样——他们并不是单纯的搭档,也不是简单的旧识。他们或许曾是恋人,至少曾经彼此喜欢。


或许现在依然如此。


我心里涌起一股窥探到长辈秘密的激动,父亲一直对他喜欢的人闭口不谈,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要触碰到真相了。


我拿起那个本子,扉页上写着太宰先生的名字,翻开一看,竟然是本二十年前的日记。上面没有记录什么大事,反而是平淡琐碎的日常,比如“中也今天在炸鸡上挤柠檬汁,好讨厌”,比如“中也在KTV唱歌太大声了,好讨厌”,比如“中也独自霸占了两个布丁,一口也没给我留,好讨厌”,再比如“中也说我送给他的狗狗摆件太丑,明明他都把摆件放在办公桌上了,口是心非好讨厌”,诸如此类。


我大致一翻,每一页上都有父亲的名字,我不知道太宰先生写下这些日记时的心情,但我从字里行间中看到了无数个“好喜欢”。


“好喜欢中也吃东西的样子”。


“好喜欢中也唱歌”。


“好喜欢和中也一起吃布丁”。


“好喜欢口是心非的中也”。


太宰治好喜欢中原中也。


我无故有些想哭,赶紧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去拿那个旧手机。


百分之三十的电,足够我开机。查查型号,是二十多年前的款式,巴掌大小的按键手机,设计也很复古,开机铃声土得不像话。


我先去翻联系人,果不其然第一个就是太宰先生。倒不是因为他被置顶了——那时候的手机应该没有这功能——而是因为在他的名字前面有个“a”,这个特权得以让他稳坐通讯录第一的宝座,无人可敌。


我又去看短信,收件箱里几百条库存让我吃了一惊,难道父亲他没有清信箱的习惯吗?但看完我明白了,这几百条短信全都是太宰先生的,父亲把他们所有的短信都存了下来。


他们十五岁时,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没营养的吵架,偶尔几条会交流工作。他们十六岁时,父亲经常问太宰先生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要不要搬来和他一起住,但都被拒绝了。然后画风在某天急转,成了太宰先生缠着父亲撒娇,说要吃蟹煲。他们十七岁时,常常讨论今天吃什么,太宰先生趁机说一些混账话,而父亲则会暴躁地怼回去。


后来,太宰先生的号码在十八岁那年永远地沉默下去。


父亲给叛逃了的太宰先生发过很多条短信,看措辞应该是醉酒后,因为词句毫无逻辑,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说今天和谁谁谁一起喝酒,说太宰先生送的小玩意都被他扔了,说炸了自己的车的人应该早点去死,说绷带混蛋再也不见,说当初就不该答应你的告白。


我心想果然,他们中间是有这么一段的。


再往下翻翻,都是父亲的醉话。而我意外地在草稿箱里找到一些没发出去的短信。


比如十六岁的“我也喜欢你”。


比如十九岁的“我很想你”。


我揉了揉鼻子,又打开相册。里面是几张合照,父亲和五个陌生人的,父亲和红叶姑姑的,父亲和太宰先生的,父亲和太宰先生的,父亲和太宰先生的……


我看着照片,仿佛能看到他们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身后是废墟和敌人的尸体,他们举着手机对着镜头大笑,或是交换一个并不温柔却足够浪漫的亲吻;恶作剧成功后一定要拍下对方的囧样,而且自己也必须出镜。年轻的太宰先生并不像现在那样好像只有一个表情,他会生气会开心会难过会羞愤会面色平静地入睡,会嗷嗷地喊疼,那段岁月太过鲜活太过难忘,但只要想想它永远成为了过去,就会让人止不住地难过。


手机里还有几段录音。


点开第一段时我被急促的呼吸声吓了一跳,父亲应该是听到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猛得吸一口凉气,又重重地呼了出来。他说:“你再说一遍。”


电话那头,太宰先生结结巴巴地说:“我喜欢中也。”


“再说一遍。”


“我喜欢中也。”


“再说一遍。”


“我喜欢中也。”


“……”录音停下了。


我不知道是父亲主动结束录音,还是他挂断电话让录音被迫中止,他应该犹豫了很久才在输入框里写下“我也喜欢你”这几个字,但不知为何他没发出去。


迷底就在第二段录音里。它很短,只有父亲的一句话,他说:“太宰,我也喜欢你。”


电话那端的人轻声笑了。


被喜欢的人告白的男孩假装镇定地让对方说了好多句“喜欢”,为了不露怯他挂断了电话,想用短信来回应。但他删删减减,最终觉得短信能承载的感情太轻,于是他鼓起勇气打了一个电话,决定亲口告诉对方。


青涩的恋爱,就像我在夏天里喜欢喝的橘子汽水一样酸酸甜甜。


第三段录音的时间隔得久了些,是他们二十岁那年,内容比第二段还要简单。开头先是漫长的沉默,然后太宰先生喊了声“中也”,父亲回了句“太宰”,之后又是漫长的沉默,在录音结尾,太宰先生问:“你还好吗?”父亲没有回答。


十五岁相识十六岁相恋十八岁分手,二十岁念念不忘却只剩寒暄。我突然明白了太宰先生望向父亲的眼神里为什么总有不甘,看着我时总会流露出嫉妒,因为父亲身边的位置,本该是他的。


我心情复杂,没想到父亲瞒着我的是这么大一个瓜,这个瓜太苦了,苦得我心口发闷。


我点开最后一段录音。


太宰先生说:“中也,你喜欢丹麦吗?”


父亲回答:“说不上喜欢,怎么了?”


太宰先生说:“没什么。中也,你说我们以后要不要领养一个孩子啊?”


父亲噎了一下,说:“你想得也太远了吧,我们现在才十七啊!”


太宰先生嘻嘻笑着:“提前规划很有必要嘛。事先说好,我想要一个女儿。”


我愣愣地放下手机。


太宰先生说他想领养一个女儿。


父亲收养了我。


我想,如果前者是因后者是果呢?父亲到底多爱太宰先生,才会把十七岁的一句话记到二十二岁?


他把我养大的这十五年,有多少次想象过和太宰先生一起生活的一家三口的日子?


他一直想让我成为他和太宰先生的女儿。


可我终究只是他的女儿。






父亲说,这几天训练的时候我总是发呆。


这不怪我,任谁知道了自己父亲年轻时的这么一段恋爱经历都会如此吧?说来奇怪,知道这件事后我虽然很吃惊,但却并不觉得意外,第一个念头不是“我的父亲竟然喜欢男人”,而是“太宰先生和父亲还蛮配的”。


人们都说,少年时代播种于心田之种的根是不会轻易折断的,那么现在父亲和太宰先生又如何看待彼此呢?


我总觉得他们一直到现在都是放不下对方的,不甘心只做朋友,可又不敢开口做回恋人。


我如此想着,跟在父亲身后进了他的办公室,秘书樱井小姐走来,递给父亲一个红色的请帖。


“这是什么?”我啃着苹果,好奇地问。


父亲面色古怪,失语良久,直到我主动凑过去看时才说:“是婚礼邀请函。”他故作镇定地合上请帖塞进口袋。


我默然,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把空间留给父亲。他现在一定很不好受。


请帖上那场婚礼的时间在三天后,新郎是太宰治。


我在天台上吹了会儿风,万分想不明白打脸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


父亲打电话喊我下楼,他说要带我去买一套参加婚礼的礼服,还有配套的首饰和鞋子。我不解地问:“我有那么多没穿过的裙子,为什么还要再买呀?”


父亲说:“这到底是太宰的婚礼。”


我不知道太宰先生是怎么在婚礼请柬的宾客名单上写下父亲的名字的,但我对父亲的心情能够估摸一二,无非就是觉得“你放下了,那我要比你放下得更干脆”,所以他不仅要带着女儿去参加婚礼,还要穿得光鲜亮丽,再包上一个大红包祝新人百年好合。


大人的世界都这么复杂吗?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跟自虐没什么不一样吧。


挑礼服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太宰先生究竟知不知道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我记得樋口小姐曾说,在“双黑复活夜”后太宰先生一直没来过黑手党,合作时也总是回避,直到两年前他才突然又接手了和黑手党交接的工作。算算日子,我是在复活夜前被父亲带回家的。


那八成是不知道了。


所以太宰先生一直以为我是父亲和母亲的女儿吗?心仪的人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自己却陷在过去不可自拔,这究竟是什么魔鬼虐心剧情啊!怪不得他不愿意来黑手党!


我想起聚餐时太宰先生的话,说我长得应该很像我的生母。他见到我第一面估计就有了怀疑,因为我真的一点都不像父亲。


但当时父亲的反应是什么来着?哦,他相当坦然地替我接受了“幸子长得像妈妈以后一定也是美人”的夸奖,还说我“长得像妈妈很正常”。如果站在一个毫不知情的外人的角度思考,这一幕像极了父亲为自己的女儿长得像漂亮老婆而自得。


于是太宰先生认为自己猜错了,说不定还会暗自咬牙切齿地想:“幸子就是中也和那个女人的孩子”,他越想越郁闷,然后开始闷头喝酒。他觉得父亲真正放下他了,所以他选择结婚,好让自己彻底放下父亲。


我抬头看看一无所知的父亲,他毙掉了一条抹胸长裙,又毙掉了一条蓬蓬裙,眉宇间有些许苦涩。我一时间倒不知该心疼哪一个了。


或许我该告诉父亲我的推断,但说了又能怎样呢?这只是我基于现实的猜测,并不能保证百分百正确,万一他们现在并没有这些弯弯绕绕的感情呢?万一父亲真的只是单纯地以熟人的身份去参加婚礼呢?万一,太宰先生是真心想要和某个女子结婚呢?


我穿着父亲挑选的礼服跟着他走进婚礼现场时,我依然在纠结着。


父亲真的随了很多份子钱,他豪气万丈地把一张黑卡拍在桌子上的动作吓了登记宾客名单的中岛敦一大跳,我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寻找现场有没有写着新人名字的礼牌,可惜什么也没找到。


“中也,你来了啊。”


太宰先生穿着笔挺的白西装,风姿绰约,浑身上下都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父亲点点头,扬起一个笑容,往太宰先生的左肩捶了一拳:“没想到你也会有结婚的一天。新婚快乐,我可是随了一大笔份子钱呢,为了庆祝你踏进婚姻的坟墓。”


太宰先生的表情一僵,苦笑着说:“你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


两人对视了十几秒,太宰先生突然拔腿往外冲,踉踉跄跄的,跑到门口还差点自己绊着自己。


“他要去哪?”中岛敦一脸茫然。


“不是要结婚吗?他就这样丢下新娘和客人不管了?”谷崎直美小姐也一脸茫然,“我可是很好奇新娘是谁啊。”


“太宰八成是去跳河啦。”江户川乱步坐在一旁,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他淡定地看着父亲猛然变差的脸色和不顾一切追出去的身影,揭开了谜底:“哪有什么新娘,他只是想试探帽子君罢了。”


于是我也追了出去。


我早就听说过太宰先生的三个爱好:螃蟹,清酒,跳河自杀。不存在的新娘,寥寥无几的宾客,我早该猜到答案,如果这场婚礼只是一个幌子,一个试探感情的借口,那在得到了最绝望的结果后,太宰先生该有多痛苦呢?


你爱的人带着孩子来参加你的婚礼,随大笔礼金祝你和并不存在的新娘百年好合。你希望看到他难过的样子,以此证明自己并不是可悲的单相思,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他根本不在意你娶了谁,因为他不在意你。


我被自己的脑补虐到了。


我顺着河道奔跑,远远地看见一群人围在河边,接着从人群里走出两个湿漉漉的人影,一高一矮,看姿势像是在争吵。


父亲拽着太宰先生的领结,左拐右拐进了条无人的小巷,我悄悄地猫在一堆杂物后面,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


父亲说,在婚礼上跳河也太过分了,新娘怎么办?


太宰先生沉默不语。


父亲又说,既然不想结婚,为什么要办这场婚礼?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给人希望之后又给人绝望?


太宰先生低声反驳:“我没有。”


“你明明一直都是这样!”父亲突然提高了声音,“十六岁是,二十二岁是,现在还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个混蛋。”


太宰先生继续反驳:“我没有。”


父亲气得想打人,但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显然不能让新郎的脸上挂彩。他深吸几口气,说:“十六岁,你说你喜欢我,说你计划好了我们的未来,还要领养一个女儿,对吧?”


“对。”太宰先生抬起头,很认真地回答。


“十八岁,你炸了我的车,一声不吭地叛逃了,把跟我的联系断得一干二净,对吧?”


“我怕牵扯到你。”


父亲冷笑两声,继续说:“我知道,我能理解,但你二十岁明明洗白上岸,为什么要给我留那样的字条?告白的是你,离开的是你,提分手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耍我很好玩吗?”


“我……森先生那时已经知道我加入侦探社了,如果我们还在一起,他一定会猜疑你。”


“好,这我也能理解。复活夜之后我以为我们能像以前那样相处,解决了涩泽龙彦我甚至觉得复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你突然百般回避和我的碰面。横滨就这么大,十几年我们竟然没有遇见一次,你觉得合理吗?”


“我觉得不合理,可我能怎么样?”太宰先生的情绪激动起来,“让我看着你如何疼爱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吗?我做不到。”


“啊?”父亲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太宰先生的话,“幸子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


父亲说的语气平淡了下来,“百合子不是个喜欢张扬的人,她谈恋爱的事没人知道,被欺骗了感情也只是坚持生下幸子,没去找男方的麻烦。她在死前把幸子交给了我,因为她觉得我能照顾好幸子。”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答应下来,是因为你说想要一个女儿。”


太宰先生一时说不出话。


父亲自嘲地笑笑,说:“我不知道你一直这么以为……这是个误会。可现在已经太迟了。”


“不,不迟的。”太宰先生急切地说,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手边的稻草。


“太宰,”父亲叹口气说,“我们缺失了彼此的十五年。我还爱你,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和你在一起了。”他看着太宰先生发白的脸色,到底还是不忍心,在最后关头松了口:“至少,至少给我们自己一点时间。”


太宰先生缓慢地、郑重地点了点头,说:“好。”






如果这是个童话,故事本该如此结束,顶多加上一个“随着两个男主角的努力,他们一家三口最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结局,可问题就在于现实永远比理想更骨感。


他们确实在尝试着向对方靠近了,尽管过程有诸多曲折。父亲一直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的事,多少次欲言又止,我也乐得顺着他的心意假装自己一无所知,毕竟如果我直说我扒出他们俩年轻时候的那段恋情,父亲一定会觉得很没面子。


但我从没想过意外会来得这样快。


黑手党的工作很危险,我是知道的,可父亲太强大了,让我一直下意识地认为没有什么危险能够伤到他,可他到底是血肉之躯,磕碰了会疼,受伤了会流血,甚至会死。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哭累了就睡,睡着睡着又开始哭。父亲的一生我知之不多,而我的一生,也终究来不及告诉他了。


葬礼那天,我穿着黑色的纱裙,在父亲的遗体被送进火化炉时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我无暇去顾及旁人的目光,我只知道这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彻底地离开了我,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父亲。


我想起他对我说,爸爸永远爱幸子。


可永远,究竟是个什么概念呢?


是人的一生?是几个百年?还是像世界存在的时间一样长久?


我捧着那个在书房里找到的盒子,里面装着父亲年少时的爱情。


我把它放在太宰先生怀里。


他惊讶地看着我,随即打开盒子,温柔地笑了。


他说:“谢谢你,幸子。”


这段年少时不够完美到最后也没能圆满的爱恋就这样彻底结束,它和那个男人一起被埋葬进时光里,可总有人会用生命去记得。


我深深地、深深地向太宰先生鞠了一躬。


这就是我父辈们的爱情。




fin.

null

Free talk:

很高兴能参加这个企划。

在思考要写什么梗时突然看见了上面这张图,于是整个人豁然开朗,觉得自己可以写一写女儿视角的太中爱情故事。但我没办法接受太宰和中也各自结婚生子,所以几番魔改之下,好好的刀梗被我写成了这个样子。

我太菜了,我写不出刀子味,给大家拖后腿了。

(暴风哭泣)

希望我把故事讲得足够清楚,希望大家食用愉快,啾咪。




宛辞

【双黑】Queen

/ 中篇剧情流,依旧甜饼,2w+一发完

/ 赌局paro,无限制德州扑克,赌桌描写有漏洞,欢迎大家指正

  首领宰干部中,仅借用身份,人设与if线无关


/ 断断续续坑了一年,前后文风差距极大,几乎记录了入坑一年的文风渐变史......实在没法修了,请见谅


00


顶楼首领办公室,厚重窗帷拉了半边,光和暗将陈设典雅的屋子劈成两半。一边透亮如白昼,一边则是暗沉的深渊。


他坐在黑暗里。


红木长桌无限延伸,铜漆烛台火光无声跃动。桌子的尽头摆着黑色皮质大椅,他...

/ 中篇剧情流,依旧甜饼,2w+一发完

/ 赌局paro,无限制德州扑克,赌桌描写有漏洞,欢迎大家指正

  首领宰干部中,仅借用身份,人设与if线无关


/ 断断续续坑了一年,前后文风差距极大,几乎记录了入坑一年的文风渐变史......实在没法修了,请见谅





00

 

 

顶楼首领办公室,厚重窗帷拉了半边,光和暗将陈设典雅的屋子劈成两半。一边透亮如白昼,一边则是暗沉的深渊。

 

他坐在黑暗里。

 

红木长桌无限延伸,铜漆烛台火光无声跃动。桌子的尽头摆着黑色皮质大椅,他懒懒窝在里面,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在桌上散落的棋子里随意拨弄。

 

手边摆着一封信,火漆已经裁开,里面是一张措辞优美的邀请函。

 

国际象棋的棋子是用象牙精心雕琢,黑白两色32颗,被打乱了阵营放在一起。白皙指尖漫不经心拎起其中的一颗,是黑棋中的queen,华贵冠冕优雅堂皇。

 

鸢色眼瞳微微眯起,带过刀锋的凛冽薄凉,顷刻间化为柔软的春涛。指尖温柔抚过棋子每一寸,最后将棋子合在唇角。

 

沉重木门无声开启,黑色礼帽的青年站在有光的那一处,仪态恭敬单膝跪地,低头脱帽扣在心口处。

 

他举起棋子和青年作比,笑意渐深。

 

“来了啊......我亲爱的【皇后】。”

 

 

 

 


01 「first night」

 

 

北欧的冬天是一场致郁的默剧。

零度徘徊的气温,漫长单调的夜晚。这种天气最适合窝在家里睡觉了,人们趁着白昼忙完一天的事情,赶在天黑前匆匆回转。傍晚时分又落了雪,在路上积了软软的一层。

 

太宰治撑着一柄手工制作的黑色长柄伞,将矮个子干部揽在怀里,慢悠悠走去这里声名最盛的一处七星酒店。

 

 

北欧黑手党组织「幽孚」首领,以其封神赌术闻名世界。大概是许久不摸牌有点手痒,这位首领以五千万为赌金召开盛大赌局,向各国的黑手党龙头组织发送了邀请函。五千万是何等巨大的数字,就算受邀各家都是黑暗帝国的产业巨头,面对半亿之资也难免眼红。

 

太宰治也不例外。邀请函上七个零少有挑起了他的兴致,年轻首领欣然允诺亲自赴约。和往常一样,他不带一兵一卒,随行的只有组织最高干部中原中也——鉴于两人的关系,这次出差倒像是情人的蜜月旅行。

 

就比如现在,车已经开到半路,太宰治忽然兴起要体味所谓“浪漫”,将中原中也从暖烘烘的车里拖出来,在雪里走完剩下的路程。可怜司机只能开着车在两人身后龟速随行,全程目睹首领和干部秀恩爱。

 

都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年轻一样谈个恋爱腻腻歪歪——中原中也气的不理他,想回车上却被对方紧紧圈在怀里,黑色大伞微斜将风雪遮尽。

 

太宰治丝毫不被中也的别扭影响心情,他总是能在对方的不配合里咂出味儿来并乐在其中:“小蛞蝓还真是小小的一只啊,我揽着你还要弯膝盖。”

 

“你是小孩子吗幼稚不幼稚?!”

 

“哎......中也真是冷冰冰没有情调。”太宰治的手不安分的乱动,顺着中原中也的肩膀上移,溜到对方的衣领里,轻轻勾住黑色chocker。

 

中原中也被他磨的没脾气,一边抓住捣乱的咸猪手一边抱怨:“你能不能别没事儿想着怎么磋磨我,那北欧首领不是好说话的,一会宴会上你也这么吊儿郎当?”

 

“中也好讨厌啊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两人走到酒店的门口,司机自去将车停到停车场,有侍者迎上来接过黑伞和大衣。大厅穹顶是富丽的金色,水晶灯光粼粼覆落,宛如步入光芒万丈的殿堂。第一夜并未安排赌局,东道主在此设宴,为远来的客人接风洗尘。

 

“太宰先生,久闻大名。”「幽孚」首领率领手下迎上来。奥古斯特•斯特林堡,在欧洲黑手党中地位斐然,尤其在北欧是教父级别的人物,赌名与凶名俱盛。四十多岁的年纪,正是一个男人最鼎盛的时期,从言谈到外表都透露出一种霸气和狷狂来。

 

中原中也退后一步,不与太宰治并立,而是站在仆从的位置。他多次在欧洲执行任务,英语因此格外出色,便承担起翻译的任务,低声向太宰治用日文进行转述。

 

“斯特林堡先生。”太宰治和对方握手。

 

“还没有恭贺太宰先生继任首领,稍后让人将礼物送上。”斯特林堡客套了一句,便笑着转向了中原中也,浓密的眉毛微微挑起,眼底露出锋锐宛如野兽的光:“和中原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上次告别后,我可是一直惦记着——”

 

他的眼神让中原中也有些不适应,就像狮子遇到猎物,不急于下口而是慢悠悠地打转。这种被动的感觉让中原中也感觉很不好,哪怕对方是北欧的黑道教父。湛蓝眼瞳眯起,他回敬:“一面之缘而已,斯特林堡先生早该忘了。”

 

斯特林堡轻笑,这次的目光几乎可以称为赤裸,放肆地在日本黑暗帝国排名第二的男人脸上流连。他上前一步,略过前方的太宰治,伸手要搭中原中也的肩膀:“怎么能忘呢,中原先生的风采,我可是......”

 

“斯特林堡先生。”

 

太宰治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仿佛炽烈岩浆在即将喷薄的一瞬却被他的笑容浅浅封住。他从中间截过斯特林堡的手腕,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微侧过身将中原中也完全挡在身后,鸢色眼瞳带笑眯起。

 

他毫不退让地和斯特林堡对视,目光凛冽像冰雪雕琢的刀锋,话音却是温柔。

 

“中也,和斯特林堡先生讲,你是我的人。”

 

中原中也一噎,原本满腔怒火都被太宰治孩子气的一句话给浇灭了。他强忍住笑意,走上前和斯特林堡用英语对话。当然不能按照太宰治的原话,他将之换成更妥帖的措辞,用语婉转又客套。

 

斯特林堡笑了笑,从太宰治手里抽回手,退后一步和两人道别,祝福今晚尽兴。

 

“——也祝您拥有愉快的夜晚。”

 

 


斯特林堡带着浩浩荡荡的下属们走远。中原中也头疼的“啧”了一声,转过身腰部倚靠在圆桌上。正好有一名侍者托着酒走过,他顺手拿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红酒的香醇气息在舌尖漫开,辛辣不乏典雅的美感,中原中也的心情有些微回升,不妨太宰治阴恻恻的黏过来:

 

“那个人,”首领闹脾气一样恨恨地磨牙,“他跟你说什么了?”

 

“四年前来欧洲做任务,打过一次照面。”中原中也一面解释,一面在餐桌上拣了一只大螃蟹,指甲稍稍用力,掀开坚硬的蟹壳,“真是有病,不就是砸了他们地盘一栋房子?妈的老子又不是没赔礼,这也能给惦记上。”他将盛满蟹黄的一半递给太宰治。

 

太宰治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将蟹黄蟹膏一口吸溜干净,“还要。”

 

“滚蛋。”中原中也把手一扬,作势要把手指的蟹汁抹在太宰治脸上。太宰治向后一躲,顺便从隔壁桌上抓了一只蟹,放在中原中也的手心里。

 

“......死青花鱼,都谁惯的你这些毛病啊?想吃自己剥啊别烦老子——蟹腿也要?”

 

太宰治心满意足地将中原中也手心的蟹肉一口吃光。蟹壳被细细地剥光,吃起来口感格外好,他又拉过中原中也的手指,将残留的肉汁一一舔净。

 

“所以你都没听懂斯特林堡说的是什么,为什么突然站过去一脸吃醋的样子啊?”

 

“......蛞蝓还真是傻。”

太宰治拿了块方巾替中原中也擦拭手指,闻言眉毛微微的一挑,纤细眉尖锐利如锋,鸢色眼底浮起暗沉沉的光:“你看他那眼神啊,盯着中也不肯放——他算是个什么东西,敢那么看着你?”

 

那一瞬暗藏心底的恶兽呲出狰狞獠牙,他一字一字声音冰冷,森森带着血气,“真想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啊......一寸一寸地碾碎。”

 

中原中也愣了愣,片刻露出无奈的神情,“你戏还真多啊太宰。”

 

太宰治替他戴好手套,这时正好有别国黑手党前来打招呼,两人便收起面上的一点温存和柔软,换作冰冷而优雅的得体笑容,端起酒杯四处周旋。

 

与会者都是各国黑暗帝国举重若轻的人物,身后无不是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下属,冰冷的守卫者将主人护庇在中央。相形之下太宰治就显得格外特殊,年轻的首领骄傲得像个帝王,身边仅有一人相随,却和千军万马对垒并立于不败之地。

 

“Cheers.”

 

太宰治含着笑举杯,鸢色眼瞳没什么感情的弯起。这时候他才真正像一个黑手党的首领,神情阴叵倨傲不容侵犯,很难让人相信这样一张脸上会流露出任何柔软——然而的确是不为人知的,他会像没长骨头的鱼依向恋人的怀,会眨巴着眼睛讨一个吻,会半真半假的嚷嚷自杀骗蓝眼睛里一瞬的慌张。

 

中原中也守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像是主人沉默的刀,只在交谈的最后时刻陪同两方首领举杯,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他处理欧洲事务已久,在西方的威名甚至更胜于太宰治,一贯手段最是张扬恣肆,这时候却敛去一身光彩甘作陪衬。有人妄图挑衅日本黑手党的新王,然而无一不在那双湛蓝眼瞳之下溃不成军——

谁想和重力一战呢?

 

当然没有。

 

意大利黑手党的首领是个艳丽的美人,干杯时候微微的笑,意味不明:“太宰先生还真是有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呢。”

 

她盘算得好,等着看中原中也什么表情,太宰治又该怎么说。她不信骄傲如中原中也受得住这个下等卑贱的字眼,无论那双湛蓝眼瞳出现什么波澜——耻辱,隐忍,或是愤怒,于她都是绝佳的风景。大概是出于内心深处的一点好奇,中原中也的骄傲和自由无疑是刻在骨子里的,她可不信所谓忠心能逆转灵魂本身的叛逆。

 

“啊......”太宰治勾起唇角笑,对此机锋全无慌张,甚至还心情颇好地转头看了看,鸢色眼眸和湛蓝眼瞳相迎——他带着笑看着中原中也,眼底的阴寒积威破开一条缝,丝丝缕缕透出温柔的意思,“我可就养了这一条狗,当然是忠心耿耿。难道夫人羡慕了么?”

 

他毫不顾忌地伸手压在黑色礼帽帽顶上,公然赤裸地宣誓主权,“可惜,他是我的。”

 

女人眼底波澜顿起。她几乎不敢相信,目光揪住那双蓝眼睛不放——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平素倨傲如刀张狂如风的光芒尽数敛尽,那里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平静,甚至带出点无奈的意思。她一向最洞察人心,明白若能让这样骄傲的人甘心驯服,所凭借的可不只是忠心。

 

而是......爱情。

 

她再次笑起来,这一次是洞察真相的得意,后错一步她微微颔首致歉:“原来如此,不是【车】不是【马】,这是太宰先生您的【皇后】呢。”

 

女人举止优雅,举杯示意:“是我冒犯,我自罚一杯。”

 

 


等无聊的外交活动结束时,宴会已经过去了快两小时。

 

太宰治一离了人群就没正形,像个人形抱枕整个儿挂在中原中也身上,一面还念叨着“小蛞蝓真是太矮了”。中原中也懒得理他,私下里他从来不惯着太宰治的首领脾气,恨不得把这死青花鱼扔的越远越好。

 

何况现在他喝酒喝的头疼,要不是因为这是宴席酒局,早一头就栽过去了。

 

“今天晚上辛苦中也啦,小矮子这点儿酒量还没倒下真是不容易。”太宰治从桌上拿了颗柠檬,切成薄薄的一片给中原中也含了解酒,“你要是在这发酒疯,我这名声可就全完了。”

 

柠檬的酸味刺激味蕾,中原中也把徘徊的神智强行扯回来,迷迷糊糊想到意大利黑手党的首领,不禁转头问他:“那个女人好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啊,还留着吗?”

 

“她也是明天赌局的参与者之一。”太宰治叹了口气,“女人的眼睛可真厉害啊......不过她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中原中也哼哼了一声。

 

“我们走吧,再呆下去蛞蝓真的要开始当众撒酒疯了。”太宰治对中原中也喝酒的过程了如指掌——从清醒期过渡到迷糊期,马上就要进入活跃期了。“我去和斯特林堡道别,你在这里别乱走啊。”

 

等太宰治打完招呼回来,中原中也已经彻底撑不住了,歪歪斜斜靠在圆桌边,湛蓝眼瞳有些微涣散。酒气渐渐上来,他从耳尖到脸颊都红透了,像是晚霞的颜色,嫣红甚至带出点儿艳来。中原中也的五官极其英挺立体,又兼皮肤白皙,平时看就像阿尔卑斯山的冰雪错落堆叠在一处,那现在大概就是雪山的暮色,迷幻艳丽不可方物。

 

这样子实在是太诱人——太宰治一眼就看见中原中也yi身边围了好几个人,目光绝对称不上干净。不知道他们发现落单的中原中也有多久了,但碍于他平日令人发指的威名,只敢在旁边看却不敢上前。尽管如此太宰治也皱起了眉,大步上前猛地将人圈在怀里,将那些视线全部阻隔。

 

中原中也实在醉的晕了,对周边情况一概不知,闻着熟悉的气味就下意识往里窝了窝,嘴里哼哼着不知念叨什么。太宰治俯下耳朵去听,隐约是什么“Hennessy”——

 

太宰治快被他逗笑了,又听他把头再埋了埋,继续哼哼:“太宰......把青花鱼泡到Hennessy里去......”

 

“......不用泡青花鱼,”太宰治冷静道,“现在有一只在轩尼诗里泡醉的蛞蝓,中也你吃不吃?”

 

中原中也竟然听清了,超级认真的点头:“吃。”

 

“这不行,这只蛞蝓是我的宵夜。”太宰治不那么友善的谢绝了侍者的帮助,一个人把小矮子架起来往外走。司机已经将车停到门口,太宰治一面抱怨着“哪有首领伺候干部”一面老老实实将人抱到车后座,贴心的替他摘了帽子松了领口,好让他呼吸更顺畅一些。

 

 

 

黑色加长林肯行驶在公路上,两岸路灯斜映在车窗,拉成绵长起伏的线。中原中也彻底醉了,没头没尾地胡说,从太宰治十五岁不要脸讲到现在更不要脸,反正从头到尾都是太宰治专注十年的不要脸。前排司机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心里暗暗想中原先生撒酒疯的威名果然不是妄传。

 

橘发被汗水浸透,中原中也坐不稳四处乱晃,正好这时司机一转弯,他直接往车窗玻璃上磕过去——太宰治看得惊心慌忙用手去拦,在头和玻璃之间当了个缓冲垫。骨头被硌的疼,首领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把满嘴念叨“青花鱼混蛋太宰”的人揽过来,汗黏黏的头枕在自己肩膀。

 

这回大概因为有了依凭,中原中也往太宰治怀里蹭了蹭,满足的打了个哈欠。总算有片刻的安静,太宰治刚打算松口气,冷不防被人猛地一扯领口,力道大得连纽扣都掉了一颗。湛蓝色的迷蒙眼睛恶狠狠看过来,天知道中原中也又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地说:“这回老子可没输,快点给老子学猫叫!听到没有啊混蛋太宰!”

 

司机虎躯一颤,差点刹车当油门。

 

太宰治:“......”

 

所以这是又想到了年少时候哪一桩没意义的赌局?如此太宰治觉得也可以自封一个赌王了,从小到大和中原中也开的赌局不知有多少,也算得上身经百战。他正寻思怎么搪塞这醉话,又听怀里人念叨:“一辈子就一辈子,老子输得起,就当你一辈子的狗......”

 

太宰治愣了愣,鸢色眼眸荡开笑意。

 

年少时的话语在记忆里依旧清晰,尽管过去了这么这么多年。他低下头,中原中也的蓝眼睛水濛濛地半阖,领口敞开露出大片微微发红的肌肤,黑色chocker 几乎与修长骄傲的脖颈融为一体。

 

他给予怀里人最大的任性和自由,所求报偿便是自己对他的绝对占有权。

 

 

——爱是独占,不是么?

 

是拥有你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一颦一笑,悲欢爱恨皆必须由我而起,所有对你的染指和触碰都是对我的公然宣战和挑衅。

 

 

太宰治将爱人的头揽在肩头靠紧,指尖在敞开的领口摩挲,抬头看向窗外飞逝的霓虹和流光。

 

真是讨厌啊......那个斯特林堡。既然敢如此挑衅,明夜便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吧。

 

 

 

 

 

02 「second night 」

 

 

赌局一共两盘,分为两夜进行,地点在一艘海上游轮。

 

两人睡到中午才姗姗醒来。中原中也还带着宿醉的头晕,迷迷糊糊睁开眼,和每个平常的清晨一样,他在太宰治怀里开始新的一天。

 

当发现太宰治还在睡眠里后,中原中也没有再动,老老实实埋在他的怀抱里,缓过一阵刚醒的混沌。记忆停留在昨晚太宰治去和斯特林堡道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不过他也不必担心后续,混蛋青花鱼虽然一向不靠谱,却绝不会把自己抛给别人不管。

 

比如现在,妥贴整洁的睡衣,干净毫无酒气的头发,中原中也表示,他对首领的服务很满意。

 

过了一会儿太宰治揉着眼睛醒了,意识尚且分不清现在是黑天还是白天,先习惯性低下头腻歪着讨了个早安吻。

 

“几点了......”太宰治挣扎着起来看挂钟,“天怎么那么黑?”

 

中原中也:“北欧冬天就是这样,下午两三点天就黑了。你想吃什么我去楼下餐厅拿?”

 

太宰治拿一只手挡着眼睛:“蟹肉寿司吧?不是很饿。当然烤蛞蝓也可以,口感真是让人想念呢——”

 

“晚上还要喝酒,不能空腹。”中原中也懒得理他的鬼话,爬起来洗漱穿衣。太宰治还在床上赖,只是换了个姿势,懒洋洋的趴在床尾围观中原中也换衣服,嘴里嘀咕着诸如“蛞蝓真矮蛞蝓真可爱”一类的垃圾话。中原中也面无表情给了他一拳,转身去楼下的餐厅了。

 

 

等两个人吃完饭收拾完着装,司机已经打电话等在酒店门口。车子一路开向海边,这一路太宰治都出奇的老实,不禁让中原中也有些诧异,俯过身看他在看什么。

 

“维基百科——德州扑克。”

 

手机屏幕荧荧发着光,中原中也看到标题一愣,眼前突的一片白,下一刻回过味儿来,扑过去狠狠揪住了太宰治的衣领:“卧槽死青花鱼,你不会连规则都不知道吧你?!!”

 

他简直想原地爆炸,最好顺路把太宰治变成烤鱼。

一场五千万的赌局,对手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赌王,东道主更是凭赌术封神的斯特林堡。

现在距离赌局开始还有两小时,太宰治刚点开百科看规则。

 

中原中也的表情几乎堪称死寂,看着太宰治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哎中也你慌什么?”太宰治不明所以,“这不是好久没上牌桌了,温习一下?”

 

中原中也:“你上次上牌桌是什么时候?”

 

太宰治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唔,十六还是......十七?当时中也你也在啊,忘了吗?”

 

所以你一个都称不上半吊子的水准,究竟是脑子哪根弦崩了来参加这次赌局啊?港口黑手党是有钱,但好像也禁不住您这挥霍吧?!五千万五千万五千万......

 

中原中也真的要疯了。可能是气到极点他反而开始平静,甚至勾起唇角微笑了一下,伸手把太宰治的领口整理妥帖,最后轻轻拍了拍。

 

太宰治从后背爬上一股恶寒:“中也你这样很吓人你知道吗?”

 

这次回应他的是拳头。 

 

 


体形巨大的游轮安静停在海面,体线优美流畅,通明灯火将四周打得透亮。隐隐有管弦声穿过海面传来,弥散在微凉的晚风里。有专门的小船将来宾载上巨轮,由斯特林堡的亲信在登船口迎接,一路引到船舱安排赌局的小厅里。

 

屋子中央摆着赌桌,旁边设有酒吧,还有零星几架圆桌和椅子。四壁装饰俱是鎏金,巨型水晶灯华贵精致,光芒层层盖下来。厚重黑金色地毯铺满整个大厅,此处所有人皆着礼服,乍一看还以为是上流社会的宴会。经过严密的安检后,两人一前一后步入。

 

斯特林堡站在酒台边,远远便看见了两人,将手中香槟举了举,笑着招呼:“太宰先生来了。”

 

太宰治上前与他握手。寒暄完斯特林堡看了看周围,“马上到时间了,大家也都到齐了——不如我们先请加尔特先生讲一下赌金的问题?”

 

加尔特是瑞士银行方的代表人,他应声站出来,拍了拍手。一时间满堂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他向四周致意,“如你们所知,我们接下来要玩的是无限制桌德州扑克,一共十人,五张公共牌,两张底牌。大家现在账户都已经有一千万的底注,赌注全程由我保管,赌局结束后可以将资金任意汇到一个账户中。”

 

他退后一步,顿了顿。“如果诸位没有疑问了的话,那么现在我宣布,赌局开始。”

 

 

唱片机音乐徐徐奏响,中央的牌桌静悄悄,倒是旁边一些首领的女伴们,擎着酒杯笑着讲一些趣事。男性下属则聚在酒吧旁,有些相熟的便聚在一起悄悄评论牌局。

 

“由套牌决定发排顺序。铂西先生,从您开始。”

“津岛先生下小盲注,五千美元。普特先生下大盲注,一万美元。”

“And......Enjoy your time.”

 

荷官开始发牌。中原中也没有继续旁观,独自一人转身走到酒吧,屈指叩了叩吧台。“琴酒一份,干味美思半份,甜味美思半份,加一片去皮薄柠檬,加冰搅匀。”

 

酒保答应着去准备。很快精致剔透的高脚杯递过来,他道了谢接过,低头抿过一口。是他一贯钟爱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他沉默片刻,还是转头遥遥看向牌桌的方向。

 

“check。”

“check。”

“check。”

 

 

太宰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抬手懒懒撑了脸颊,闲适得和整个牌桌格格不入,倒像是来观光。他似乎并不关注这次牌局,鸢色眼眸微眯,打量赌局的每一个人每一双手。

 

赌博更大的意义更在于赌心,一旦被人察觉出真实的情绪波动,基本便可判为出局。因此绝大多数赌博高手都练就了一副无懈可击的面具,或面无表情或冷漠微笑,无论手里是什么牌面都难以撼动一分。

这时候观察的重点就是手。所有人的手各在一只袖筒口窥探,有的多毛如野兽,有的滑腻如鳗鱼,却都同样紧张战栗,极度急迫不耐。贪婪者的手抓搔不已,老谋深算者两手平静,思前虑后者关节跳弹。

 

太宰治笑得更深,轻易看穿每个人的伪装后,他开始觉着无聊。鸢色眼眸微转,他凝视正对面的斯特林堡。

 

正好轮到斯特林堡下注。男人表情平静,一手拿起一枚筹码滴溜溜地转。不知道是牌面太好,还是他伪装技术高深——全程他都没有任何脱离掌控的动作,无论是手还是脸。甚至他在沉思的时候,还抬起头对太宰治礼貌地笑了笑,毫不避讳对方凝视的目光。

 

有趣。

 

“斯特林堡先生?”荷官出声催促。

 

就在这时斯特林堡忽然抬起手,状若无意轻压眼角。几乎下一刻他就放下了手,捡起两颗筹码一扔:“加注。”

 

太宰治眼底笑意顿深,几乎完全松懈了力道靠在椅子里。

 

荷官将筹码揽到牌桌中央。“斯特林堡先生,加注五十万。太宰先生?”

“跟。”他夹起筹码随意晃了晃,精准扔到筹码堆的最顶端。

“收牌,单挑。斯特林堡先生?”

“加注二十万。”男人摆开两枚暗红圆筹码。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跟。”

荷官归拢筹码,向斯特林堡礼貌抬手:“先生,他跟了。请亮牌。”

 

斯特林堡笑了笑,掀开牌面不慌不忙,推到牌桌中央。

荷官将底牌和公共牌放在一起。两个九,三个二。

满堂红。

“我弃权。”太宰治将手里的牌直接扔给荷官,推开椅子站起身,“恕我失陪。”

 

 

他几乎可以称之为雀跃了,输了钱还这种表情的真是少见——又或者港口黑手党家财万贯,输这几十万根本惊不起首领的半点波澜?牌桌上众人看着他的表情各异,下一轮开局,因为太宰治离席,只有九个人博弈。

 

太宰治径直走到酒吧前,鸢色眼瞳笑意未收,直接揽过倚在吧台的中原中也,伸手挽住他的腰,低头讨了个深深的吻。直到那双湛蓝眼瞳出现濛濛的水汽,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唇瓣犹在对方鼻尖眼角流连。

 

中原中也有些低喘,嗓音喑哑:“输钱还这么开心,真没见过这么傻的青花鱼。”

 

“琴酒,美思,柠檬......”太宰治仔细回味方才吻里的味道,目光微错落在吧台酒杯上,“是中马天尼?中也喜欢的口味啊。”

 

“所以?为什么故意输?”中原中也推开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太宰治无奈:“哎呀呀,这都被蛞蝓看出来了?难得小蛞蝓有一次不蠢呢——”

 

“你快闭嘴。”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你盘算那点儿鬼事,我哪个不知道?快点说正事,你发现什么了?”

 

“什么都发现了。”太宰治模仿着斯特林堡,抬手压了压右眼角:“就是这个动作。他的牌最开始并没有那么好,他加注五十万完全是虚张声势。而他加注前,会下意识做这个动作。”

 

他转身看了一眼牌桌,甚至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这局游戏,到此可以结束了。”

 

 

正好刚结束一局,太宰治重回牌桌,中原中也端着酒杯站在他身后。

 

“中原先生?”斯特林堡那令人不适的目光又来了,他连赢两局心情极佳,此时就像坐拥天下的霸王俯视臣民:“听说中原先生喜欢酒,我特意准备了几瓶好酒,送给中原先生当见面礼。”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谢谢,不需要。”

 

“那真遗憾,也许中原先生不想带回去喝,打算在这里和我一起享用?”男人的笑容意味深长。他的右眼颜色格外深,就像无光的黑洞。当他用这只眼盯着你时,总会给人一种将被吞噬的错觉。

 

牌局缓慢进行,最后只剩三名玩家角逐。

 

“跟。”太宰治捡起一块红色方形筹码,扔到牌桌中央。

“太宰先生加注五十万。”

轮到意大利黑手党的首领,女人挑着眉看了会太宰治,又望了望斯特林堡,唇角微掀露出莫名的笑。她扔了牌懒懒的望后靠去:“看来有人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呢......”

艳红指甲压住牌面,轻轻一敲。

她微笑,“我弃权。”

 

斯特林堡不说话。他低着头端详自己面前的筹码堆,良久抬起一只手压住微抽的眼角。

他拿起两块红色筹码。

“一百万。”

“单挑,两位。”似乎无论出现什么局面,荷官永远冷冰冰不动声色,他转头看向太宰治,“先生,该您下注。”

 

太宰治举起左手到肩头,向后摆了摆。中原中也走上前轻轻握住,手指穿过指缝形成十指交握的姿势。意料之中的,他看到斯特林堡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烫又冰凉,直直地盯着两人相缠的手。

 

他露出笑,以一种胜利者的炫耀姿态,鸢色眼瞳逼视斯特林堡颜色略深的瞳仁。胜券在握后他便起了玩笑心思,将对面的赌王视作虎爪下的猎物,

——可以收割了。

 

指尖夹起两块蓝色方形筹码,大大方方往前一推。

“加注两百万。”

荷官垂下眼睛将筹码归拢。周围安静下来,人们纷纷转头看向牌局。本已离席的意大利女首领复又回转,站在围观的位置神色担忧。

 

斯特林堡压着眼角的手指用力,甚至锋锐的指甲掐出一道月牙痕。但他的表情还是不动声色的,乍一看和平时品酒模样无异。

 

他抬头沉默着和太宰治对视。

 

两双眼睛,一双是漂亮的鸢色,一双是阴暗的蓝色。在相撞的一刻它们同时燃起剧烈的火光,和金钱权欲无关,单纯是人类最深处最本质的欲望——原始的兽类会为了争求配偶相斗,亮出自己最锋利的獠牙进行血腥的角逐。

 

斯特林堡忽然一笑,他屈指击向筹码山的根基,啪的一声所有花花绿绿的筹码尽数跌落。手掌并拢,他将面前筹码全部推向牌桌。

 

“全压。”

 

牌桌四面传来轻轻的“嘘”声。所有人的目光聚拢,全部落在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放在赌桌上的手指微微蜷紧。他看着对面的斯特林堡,脑子里一遍遍回转方才男人按压眼角的画面。不会错的,这必定是在虚张声势,他压下所有赌注只是为了吓住自己,他手里的牌必定不是很好——

 

可是却有一种天然的直觉越来越清晰,是他无数次角逐生死养成的敏感触角,一遍一遍告诉他:不要往前,前方有危险。

 

可如果,斯特林堡的确是在虚张声势。那么如果他全压,他必定......

 

“太宰先生。”

 

这时对面的斯特林堡笑了。

 

 

他撑起身子,微微探身盯着太宰治,仿佛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猎物。他说:

 

“如果这一局太宰先生输了,我不介意您将中也送给我。”

“——就当是,我用五千万来买惦念的美人。”

 

 

 

太宰治的眼睛,在这一刻完全睁开。

 

他一贯爱眯着眼,漂亮的鸢色微微变浓,沉成一种极阴叵的色泽。再加上他眼型本就好看,是过于姣好美丽的那一种,平素就显出几分慵懒神色,像是对很多东西都不在意一样。

 

现在他完全打开了眼帘,眼皮向上折敛出一道深深的痕,眼睫根根舒展上扬,就像一朵蝴蝶终于展开了翅膀,逼出极寒极冽的森森之意。鸢色晕染而开,伴随顿重深威层层铺开,和他唇角抿出的笑意一同:

 

“你叫他什么?”他声音平静,“你说——你要用五千万买我的狗?”

 

他微微垂下眼,慢慢看过身前每一堆每一种筹码,就像帝王巡视他的兵卒。现在他要派遣他的兵出战了,他面无表情将筹码尽数推散,指节敲响桌面激起回响。

 

只是不知这是战鼓,还是丧钟。

 

中原中也站在他身后,被太宰治握着的手有些发凉。他应该相信太宰治的,斯特林堡出手前曾压过他的眼角,太宰说过——那是在虚张声势。

 

......可是。

 

“全压。”

 

 

荷官收起牌桌上所有的筹码。这时候大概只有他岿然不动,他抬头看向太宰治:“先生。”

 

“请亮牌。”

 

太宰治将桌上两张牌翻开。一张红K,一张红A。

 

荷官将两张牌和公共牌收在一起,排成整齐的一行。公共牌分别是两张红J、一张红K、黑K和黑A。将两张黑牌抽出,五张红色牌连成一线。“满堂红,K和A。”他顿了一下,“斯特林堡先生?”

 

男人笑了笑,将紧压在指尖下的两张牌移出。最上面的一张的黑色J,他敲了敲牌面,慢条斯理将第一张移开。

 

也是一张黑色J。

 

斯特林堡轻轻“噗”了一声,唇角终于不加丝毫掩饰的扬起。他松了脊背的力气洋洋得意的向后,听荷官下达最后的判决:

 

“四个J,”四色J牌放在一起,骑士集结并肩而立,赤裸宣告赌局的结果。

 

 

“——斯特林堡先生胜利。”

 

 

 


太宰治是被中原中也拖出来的。

 

矮个子的最高干部扯着首领的手腕,一路走到游轮甲板。他面无表情把首领掼在船舷,一只手握紧拳,咚的一声砸在白漆栏杆上。

 

一直任由中原中也动作的太宰治轻笑一声,低垂的眼帘微抬,鸢色眼睛沉沉的无波。中原中也整个人拦在他面前,两只手臂撑在他身侧,将太宰治整个禁锢在自己狭小一隅,微微抬起头冷冷的注视他。

 

“怎么着,”他寒着嗓音,宛如钝器拉磨。“我去杀了他?”

 

“愿赌服输哦中也,别成天念叨打打杀杀。”太宰治懒懒的往后一靠,倒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微微偏过头看海:“只会用暴力解决事情,还真是小蛞蝓的脑回路。”

 

中原中也冷笑,“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松开对太宰治的桎梏,走上前和他并立。海风带着咸腥气,吹过他的鬓角发梢:“不是已经看透了他?怎么可能会输掉?”

 

“——被骗了呀。”

 

太宰治伏在栏杆上,伸出一只手去握风:“他是故意让我知道,按压额角代表虚张声势。实际上赌王根本就是无解的,他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纰漏,打败他只能依靠更强悍的赌术。”

 

中原中也哼了一声,脸上却看不出担忧。

 

“风景这么好,我都想自杀了呢。”太宰治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轻轻蹭过中原中也的脸颊,伴随眼角微微眯起,噙过一线危险凛冽的光。

 

“我想喝酒,方才中也喝的那一种。”

手指搭向肩膀,力道不重却不容抗拒,把中原中也往后一推,“去帮我拿一杯来,要中也亲手调的。”

 

中原中也皱眉:“你——?”

 

太宰治转过身手肘一撑,衣摆飞扬跃坐上栏杆。两条长腿随意交叠,海风拂掠吹开他微长的额发,露出一只眼睛被绷带束紧。他笑吟吟的看着下面的中原中也,举起手迎着风挥了挥:

 

“中也应该懂我的哦?”

 

中原中也沉默着盯了他一会。

 

肩上风衣完全被风鼓起,衣摆连着衣带猎猎摆舞。他站在四面啸响的海风里岿然不动,船只击破海浪掀起的水汽微微濡湿发尖,湛蓝眼瞳圆圆倒映出一轮月亮。

 

“中马天尼是吧?”他忽然笑出声来,“你放心,我会记得在里面投毒的。”

 

说完他扶了扶风衣转过身,毫不迟疑走向船舱。快到舱门的时候却顿住,遥遥的一回头,抬手按住帽檐。

 

“好好等老子回来。”

 

太宰治双眉微挑不置可否,直到中原中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台阶上,他才收回目光轻轻叹口气。鸢色眼睛不动声色缓缓看过周围,眼底最后的温柔神色点点褪去,他伸手握紧了别在后腰处的枪。

 

中原中也的离开就像一把钥匙,游轮甲板仿佛触动魔咒,方才还熙攘喧嚣,转眼人潮散尽空空荡荡。余光处一直隐匿的暗影这一刻终于有所动作,太宰治一个人坐在船舷,在雪亮刀光逼近颈项的那一瞬,他冷哼一声纵身跃下,擒扣那人手腕的同时,人间失格无声发动。

 

 

 

中原中也端着酒杯穿过走廊。

 

长廊里点着暖黄色的灯,壁格里神像奥汀横枪跃马,北欧神话的神王只余独目,炯炯如炬,神光弥长。皮鞋敲击地板击起回响,黑色影子无限拉宽。

 

他忽然停住脚步。

 

空荡荡的走廊只有他一人,此时在尽头的拐角却投出另一道影子。斯特林堡还是赌桌上的装束,翩翩优雅好一番绅士作派,却把那故作温柔沉定的面具完全收起,露出真实袒露的狰狞和贪婪。

 

“好巧啊,中原先生。”

 

他一步一步走向中原中也,两只手洋洋得意背在身后,“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太宰先生呢?”

 

“他在甲板,我来为他取酒。”

 

中原中也安静站在原处等斯特林堡走过来,闻言冷冷的一挑眉,“那么您呢?怎么还不休息?”

 

“一想到今晚的赌局,我真是难以入眠啊。”

 

他走到中原中也身前站住,微微俯下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精致的帽链:“你说——他是会甘心支付五千万美金,”

 

话音一转,压低了嗓音而尤显得旖旎诡秘,“还是奉出他的美人呢?”

 

“两者都不必,”中原中也抬起头迎视他,将在太宰治身边那一点谦卑退让全数收起,精致五官的每一寸都写满嘲讽和倨傲:“您不是想要他死,如此二者兼得?”

 

斯特林堡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情,“哦呀,”他扁了扁嘴唇,“被看穿了么?那就更有意思了——”

 

他逼上前一步,打破绅士间正常交流的距离,甚至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细微鼻息:“那中原先生怎么在这时候离开他?危急关头背离身旁,这可是骑士对主人的最大背叛啊……”

 

“还是说,面对必死的组织,我聪明的中也已经选好了自己的路?”

 

单是这个猜测便让斯特林堡得意非常,像是一直梭巡的猎物终于扑到爪下。他不信甲板上的太宰治能逃过一众北欧出色异能者的追捕,更不信心思透彻的中原中也肯为自己的首领殉葬。

 

计划一步步实施成功的愉悦蒙蔽了理智,他已自觉将面前的矮个子男人划为自己的所有物,不禁再前一步抓住中原中也的手腕。皮革的质感冰凉细腻,他还不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下一刻就被猛然反扣手腕,力道狠绝向外一扭,咔嚓一声骨节脆响清晰非常。

 

“嘶。”

 

斯特林堡倒吸一口气,鹰隼般的眼骤然一凝,顿时逼出狠戾的幽光:“这么执迷不悟吗?看来你还没明白——”

 

“你,太宰治,Mafia,都是「幽孚」的养料啊。”

 

 

……养料?

 

 

长廊万里空风。

 

中原中也在廊道尽处转头,目光冰冷如冰,耳边一遍一遍回荡斯特林堡的话。他低头看了眼酒,脑海里一根弦突然被拨响,他沉吟片刻,没有去通往甲板的楼梯,而是拐道电梯去往顶层客房。

 

他不清楚太宰治知不知道,但十八岁那年他在欧洲流连许久,很早就接触了斯特林堡和「幽孚」。不同于其他黑道组织,斯特林堡是靠和世界地下恐怖组织资金合作发家,通过暗箱操控股市进行投资,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资金管家。各方势力互相平衡挟制,各种见不得光的阴暗手段,他的投资理所当然从不失败。

 

当然,一旦失败——他的东家们会把他撕碎。

 

突如其来的五千万豪赌,所谓滋养「幽孚」的养料。中原中也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但同时对于阴谋的直觉也强的可怕。有时候他觉着是跟着太宰治看多了,太宰治知道他不喜欢这些,从来不让他筹谋布局,但不代表——

 

他不明白。

 

投资失败,好用Mafia的家业来救急么?毕竟全欧洲恐怖组织的雷霆之怒,说来并不是玩笑。

 

那么下一步他要做的,就是去验证这个直觉。一心为赌的赌王无解,但只要斯特林堡有所图,就必有手段与之解。

等真正确定下来,后续的事情,让那条混蛋青花鱼安排吧。

 

 

 

灿金色调的电梯轿厢叮的一声停下来。

 

厢门缓缓打开,中原中也上前一步,在看清电梯里是谁那一瞬,神色复杂的停下来:“……你?”

 

“嗯哼?”

 

太宰治抬手挡住电梯门不让它闭合,对着中原中也抬了抬眉毛。他还是风衣搭西装的打扮,红色围巾微长垂下来,额角有一处沾了灰,看起来慵懒又闲适,一点儿也不像刚在甲板经历数人围击。他接过中原中也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一面把人给拉进来。

 

“时间卡的刚刚好,”他抿一口马天尼润了润喉咙,“我没死成,中也是不是很遗憾?”

 

“你这家伙……”中原中也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这四个字,“你早知道?”

 

太宰治嗯了一声,鸢色眼睛凝着酒杯,手腕扣转杯柄微晃,“中也都想到的事情,我怎么会想不到。刻意在斯特林堡眼皮底下兵分两路,他大概也不会想到我们是等着现在去汇合捣他老巢吧。”

 

“他派一堆异能者去围剿你……是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异能无效化这种bug存在啊。”

 

中原中也按下顶楼的按键,电梯缓缓上行。太宰治不置可否,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指节在杯壁上乱叩敲击出一片连绵的音。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或者他们无需交流,自有最难言的默契无声流转。

 

梯门开启,中原中也下意识上前一步把太宰治护在身后,两个人一起走出电梯。长廊静悄悄,厚重地毯完全吞灭了脚步声,壁灯灯色沉默昏黄。尽头只有一扇门,门口摆了两把雕花椅子。

 

有些过分安静了。

 

太宰治比了个“嘘”的手势,握住中原中也的手悄声上前,把耳朵贴在门扇上。里面隐隐有个男声在讲什么,却不是斯特林堡的音色。他皱皱眉加大了注意力,有支离破碎的语句落入耳朵里:

 

“要是赌输了呢……我的五千万你去哪找?”

“早说过投股票不行,现在老子的钱你拿什么还……”

“你男人的手还得去赌,算是有点用处,那不如就先用你——”

 

紧接着便是桌椅翻倒的巨响,没有丝毫掩饰的响彻在走廊里。中原中也攥着太宰治的手把他拉后一步,屋里噼里啪啦的声音还在继续,有女人凄厉的哭声响起,发出绝望的求饶声。

 

“你看,讨债的都找上门了。股票还真是买不得。”

 

太宰治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还转头对中原中也眨了眨眼。惹恼这些恐怖组织头子的下场定然惨,屋里显然是斯特林堡的夫人埃森,要被人家剁了手来出气。

 

“所以说啊,Queen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一句还没说完,房门陡然被推开,把外面两个听墙角的齐齐吓了一跳。太宰治扣住中原中也的腰侧入角落阴影,无奈还是太晚,被两个黑人盯了个正着。其中一个高大威猛些的手里提着把刀,毫无犹豫立刻一刀劈下去。

 

“不是说好了要剁手?这么快就剁完了?”

 

刀风刮到脸颊了太宰治还在贫,中原中也眼眸一凝,劈手横截黑人拿刀的手腕。刀刃已经逼至鼻梁被他施力一把震开,趁着刀锋偏了方向,他抬腿毫不留情一脚踹过去,直把男人踢后好几米,咣的一声撞开了楼梯间的门。

 

另一个要气质文雅些,看起来像个领袖人物,见情况不妙立刻拔枪。

 

中原中也哪里给他开枪的机会,前抢几步屈膝狠狠撞向他的小腹,男人痛吟一声立刻弯下腰去。正好这一刻那个持刀的挣扎爬起,一刀扎向中原中也的肩膀,要去救他主子。电光火石间中原中也一偏头,紧随身体后仰凌空跃起,一脚踹向壮汉的下巴。

 

咔嚓一声,显然是碎了。

 

中原中也轻轻巧巧落地,还未及喘过一口气子弹已接踵而至。他一挥手子弹便掉了方向,齐刷刷钉在墙里。黑人惊了一下,不过也算是果决,扔了枪捡起刀不要命似的砍过来。

 

“嗤。”

 

中原中也身形虽矮小,却胜在身法敏捷灵活,几下闪躲轻轻松松避开刀势,猛的扣紧了对方肩膀。黑人被他撞的向后一个踉跄,而他去势不停,几下撞断顶楼楼梯扶手,两个人一齐跌落下去。

 

“你他妈要我死……你也不想活了!!”

 

显然没见过这么暴力不留余地的打法,那黑人后背接连磕过楼梯台阶,脆弱脊椎噼啪发出爆响。砰的一声巨响,两人一齐掉在下面一层的水泥地上,黑人垫在中原中也身下,脑袋都要撞碎了,眼前一阵阵发晕。

 

“さようなら。”

 

喉咙被大力掐紧,他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意识伴随剧痛飞速陷落,最后一刻他看见这格外漂亮的青年扬起一线痞笑,微沉声调念出日文的“永别”。

 

“首领——!!!”

 

楼上颔骨被踢碎的壮汉目眦尽裂,挣扎着伸手去够地上的手枪。他根本说不清话,太宰治却能猜出意图,鸢色眼睛微微一眯,带过笑意幽凉嘲弄。眼看颤抖手指即将碰触手枪枪柄,一直看热闹的他才慢悠悠走上去,皮鞋啪的踩向那只手。

 

骨节碎裂的清脆响音伴随壮汉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太宰治慢条斯理蹲下身,捡起手枪在掌心掂了掂。他的目光散漫又无辜,偏过去看了壮汉一刻。

 

无视了呻吟和讨饶,他扬起手腕,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世界彻底安静。

 

太宰治这才浮现出几分无趣的表情来,扔了手枪站起身,走到撞破的围栏前往下望。不约而同中原中也抬起头,两人目光一迎,太宰治先把他全身打量个遍,才有些惋惜的开口:“啊,真糟糕,中也原来没死啊。”

 

“切,青花鱼你不是也没死?”

 

中原中也周身绕起红光,他腾身而起,轻轻落在太宰治身边。走廊里又恢复了先前的死寂,太宰治踢了踢脚边尸体,揽过中原中也的肩先索了个吻。

 

水声靡靡在静寂里格外暧昧,这一吻悠长,许久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中原中也从他怀里退开些许,皱着眉望了望尸体,“这怎么处理?”

 

“联系那位意大利的夫人吧,”太宰治扳过他的脸,细细的吻从眉心落到嘴角,他看起来心情极佳:“托她帮个忙,明天给斯特林堡先生……”

 

“一个惊喜。”

 

 

 

 

套房装潢华丽舒适,中原中也提着两具尸体敲开意大利女首领的门,一身绒制睡袍的女人刚要歇下,见状讶异一挑眉。她第一眼看见那斯文黑人的面容,不禁将眉皱得更紧:“DQS的财务掌管者,这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毫无擅闯女性房间的局促,闲闲按亮吊顶大灯:“您猜不出?”

 

“——原来如此。”女人凝眸片刻,毕竟是古老黑手党国度的首领,她很快想通关窍,转而唇角勾起妩媚弧度:“我竟不知太宰先生有这么好的心思,被斯特林堡耍了,还愿意替他收拾债主?”

 

“您也知道?”中原中也正把尸体拖进屋里堆在角落,闻言有些惊讶。

 

“「幽孚」在欧洲一直做这项工作,帮助诸如DQS这种大型恐怖组织运作资金,简而言之就是投资。只不过斯特林堡能幕后操控很多因素,投资一般也不会出现失败。前段时间我有听见风声,说「幽孚」替DQS经营的业务失败了,看来确实是这样。”

 

她一边说一边绕到尸体边,仪态优雅半跪下来,涂染鲜红的指甲掰过那斯文黑人的头。

 

“相比这个,我更好奇的是,从无败绩的斯特林堡怎么就会失手呢——五千万资金血本无归,怎么看都不像是股市事故。”

 

中原中也微顿,似乎明白什么,转头看向一旁还是看戏姿态的太宰治;他的首领迎着他的目光一脸无辜地望过来,仿佛女人口中所说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一样。中原中也磨了磨牙,怪不得斯特林堡会毫无征兆向mafia递交请柬,原来是找太宰治寻仇来了。

 

“诶,”太宰治眨眨眼睛,“我赚了五千万,中也不夸夸我吗?”

 

“表扬你,”中原中也咬牙切齿,“有本事赚来就不要转眼赌牌赌输出去啊?”

 

“事情总要一波三折才有趣味可言嘛。”

 

被晾在一旁的房间主人有些看不下去,咳嗽一声凸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港口黑手党的两位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女人轻叹一口气,将微蜷金发向前挽了挽,摊摊手声调无奈:“所以,两位把尸体放在我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太宰治笑眯眯接过她话头:“如果「幽孚」就此消失的话,对夫人也是件值得庆祝的好事吧?而需要拜托您做的事情,只有那么一点点点哦——”

 

眼见自家首领又摆出惯常忽悠人的表情,中原中也叹了口气,换一种不那么欠揍的口吻给女人翻译过去。虽然听不懂奇怪的语言,但只是听中原中也的语气,太宰治就知道自己的干部一定没有完全如实复述自己的意思;他故作可怜地长长叹了口气,抬起手臂从背后将中原中也揽在怀里,蹭了蹭对方毛茸茸的发尾。

 

女人将这一场景尽收眼底,她由衷感叹:“若斯特林堡的Queen也能像中原先生一样,你我也不会有现在的机会了。”

 

“只会徒劳地嚎叫挣扎、这样的小姐可真是无趣至极。”他回答,“那样的Queen我才不想要呢。”

 

 

 



03 「third night」

 

 

窗外雨声滴答。

 

中原中也掬起一捧水扑在脸上,淅淅沥沥的水珠顺着线条优美的脸颊一直落在颔尖,最后汇成细流淌到洗手池里。他抬起头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白色衬衫领口随意扯开,锁骨处还带着吻痕,红彤彤错落在白皙的皮肤上。

 

湛蓝眼睛沾着点儿睡意微眯,他转身去拿挂在一边的黑色礼服。这时门扇打开,太宰治探出一个头过来:“中也收拾完了吗?”

 

“啊,还没有。”他拿毛巾抹了抹脸,“怎么了?”

 

“衣服给你准备好了。”门扇全然打开,太宰治递来一套西装,板板正正妥帖裹在衣袋里。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我自己准备了啊?”

 

太宰治抱臂倚立在门边:“我才不相信中也的品味。五千万呢,今天晚上我要中也做最耀眼的那一个。”

 

中原中也轻嗤一声,没有和他计较,接了衣袋就要关门。太宰治一只手撑在门框一步不肯动,偏着脑袋非要留在这里看中原中也换衣服,美其名曰这么复杂的礼服小蛞蝓招架不来。赌局时间迫在眉睫,中原中也没心思和他闹,索性由着他去,换衣服的间歇被那人揽着啃了好几下脖子。

 

“已经和横滨那边说了,又打了两倍在账上,”中原中也一边对镜整理衣领,一边和太宰治说,“财务问了我好几遍是不是没数错零。你这混蛋,知不知道一夜调动这么大一笔资金是多麻烦的事啊?”

 

太宰治笑吟吟:“怎么,中也怕我再输?”

 

“输就输了,大不了把船上「幽孚」的人都杀了,也就不必支付赌金了吧。”中原中也声调不变,指节绕过领带打成精致的温莎结,太宰治走过来替他将褶皱压平,闻言低笑:“这就是此行必须要中也同行的原因。我的Queen既可是冲锋陷阵的马,又可是保营据地的象。”

 

中原中也抬头望向镜子,鸳色眸子的首领俯身轻吻他耳垂,电流般瞬息而逝的触感,他深吸口气,与那双镜中的鸳眸坚定对视。

 

“如您所愿,我的king。”

 

 

 

两人姗姗来迟,抵达昨日的赌厅时赌客已围坐桌边。本以为昨天惨败的太宰治会没有资金再赌,结果他仍是轻佻捉摸不透的笑意悠然前来,毫不在意地坐在昨日位置。斯特林堡看着他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丝玩味的光。

 

“很高兴再看见您,太宰先生。”

 

太宰治唇角一勾并未回答,随手将侍者送来的筹码摊在面前,依照颜色摞成数摞,俨然比昨天还多一倍的手笔。在座几位组织首领均被这个岛国的黑道组织财力之雄厚震慑,斯特林堡更是意想不到,怔住片刻脸上扬起掩饰不住的微笑。

 

荷官开始发牌。玩过数局有输有赢,赌注也并不大,权当图个热场。玩到第六把时赌厅一阵骚动,惹得赌桌旁的大人物也纷纷抬头,顺着骚动来源望过去。太宰治倒不甚在意,仍专心致志把玩手里那枚红色筹码。斯特林堡也看向门口,瞧清来人后不禁失神,赌局进行到他那里时有短暂的停止。

 

——是中原中也。

 

不知是何缘故、此时才来到赌厅的日本黑手党最高干部,一身深蓝色西装,绛红衬衫典雅不失艳丽,更衬得青年面庞白皙。胸口一枚玫瑰样胸针嵌过血钻,幽光冷冷,华贵异常。他单手插兜向着太宰治走过来,丝毫不在意众人惊艳的目光,径直站在首领所坐的高背椅后,低下头在对方耳畔轻语一句。

 

鸳色瞳眸笑意幽浅,太宰治侧头望向自己的干部,随后旁若无人地起身,揽过中原中也后脑深深吻下去。

 

这一吻悠长,众目睽睽之下太宰治仿佛在宣告自己的主权,退开时还不忘轻咬对方唇瓣。嘴角带过些许津液,他贴过中原中也耳侧笑语,刻意压低的声线沙哑满含挑逗:“中也不知道今晚自己有多迷人——从你进来那刻起,他们便都盯着你看呢。”

 

“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中原中也咬着牙低声回敬。

 

太宰治轻笑一声,放开他转回椅子里坐下,眉梢眼尾尽是愉悦之色。中原中也面色不动侍立他身后,荷官神色有些尴尬,咳嗽一声示意赌局未完。赌客纷纷回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牌面上。

 

“稍等,”太宰治再次出声,他侧头招招手令中原中也近前,“三份戈登金酒,一份斯米诺伏特加,半份苦艾酒,加冰块摇匀,再放一小片柠檬。”

 

中原中也眼角抽了抽,刚要转身而去,便被赌桌旁另一人叫住:“麻烦了,请帮我也拿一杯。”

 

随后又有人开口:“我也要,谢谢。”

 

“还有我。”

 

一时间赌桌人声此起彼伏,太宰治饶有兴致挑起眉毛,看向正对面神色阴晴不定的斯特林堡。等最后一人也表达了要来一杯的意愿,斯特林堡终于冷冷的出声,“我们是在玩牌还是喝酒?嗯?”

 

“有人等不及了啊,”意大利女首领莞尔而笑,笑意颇深:“斯特林堡先生在急什么?”

 

酒杯一一呈上,赌局继续进行。没过多一会,门外一名「幽孚」高层神色匆匆疾步而入,附在斯特林堡耳边说过什么。几乎瞬间斯特林堡神色大变,自然逃不过太宰治的眼睛,他在低头看牌时与意大利女首领目光相对,彼此唇角俱是一牵。

 

中原中也端着酒杯回到太宰治身侧。

 

“发生什么事了吗,斯特林堡先生?”太宰治单手闲闲抵住额角,神情似是关切,“该您下注了哦。”

 

斯特林堡猛然抬头望向他。

 

太宰治同样含笑回望。

 

“是你?”北欧首领面目森然,咬着牙一字一顿,目光在太宰治脸上停顿片刻,移向一旁神色冷淡的中原中也。他立刻明白为何中原中也会来迟,为何昨夜回房后夫人昏迷在角落,DQS会来讨债是意料之中,但杀了对方负责交涉的财务负责人,几乎就是明摆着不打算还钱、与DQS对立。

 

方才亲信前来急报,说甲板上不知何时多出两具尸体,来往见到的人不在少数。

 

就算「幽孚」还上那五千万债款,也必定要为如此行径付出代价。小小组织自然无法与偌大恐怖组织抗衡,当然也不是绝无生路,比如——

 

斯特林堡看向太宰治面前小山般高的筹码。

 

比如,将遥远岛国最强盛的黑道势力,都作为贡品为DQS呈上。

 

他再次低头看向手里的牌。牌桌上仍在角逐的只剩四家,刚刚经过两轮看牌,前两家分别押注五百万和六百万,若此时他要下注,最低六百万。手里的牌不算差,但还没到稳操胜券的地步。只是若这样拉锯下去的话,小小赌注已经完全不足以弥补他的巨大亏空。

 

太宰治接过中原中也递来的酒杯,贴着对方的唇印好整以暇抿过一口,抬头笑吟吟看着斯特林堡。

 

“……加倍。”

 

两块方形筹码摞上红色圆码,斯特林堡将之推入牌桌。筹码碰撞的响声清脆,大厅内众人纷纷注目过来,太宰治“唔”过一声,并未过多犹豫,将饮过大半的酒杯递还中原中也,还不忘拉过干部的指尖轻吻一记。斯特林堡看着他的目光阴鹜,完全不似昨天的镇定自若。

 

“全压。”

 

将面前山一般高的筹码推向牌桌时,太宰治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将筹码码齐,一摞一摞慢条斯理推到牌桌中央。桌角处遗落一枚最小的红色圆码,他连那一枚都不放过,捡起来放在筹码堆的最顶端。

 

另两家已经将筹码全部下注,赌金却远远不及太宰治和斯特林堡的零头。荷官再度看向斯特林堡,男人唯独目光阴冷,整个面容却仍与平日无二,毫无眼角抽动一类的生理反应。

 

——所以昨天果然是在骗他。

 

太宰治叹了口气,身子微微前倾抵住牌桌,他状似无意却又语气轻佻,望着斯特林堡的眼睛一字字说:

 

“斯特林堡先生,你着急了。”

 

“是吗?”斯特林堡冷笑,“昨天刚输了五千万,太宰先生,如果今天这局你也输了,港口黑手党就可以彻底宣告破产了吧?”

 

他的动作堪称鲁莽,边说边将面前筹码往前一推,筹码宛如小山般层层塌落下来,仿佛一场势不可挡的雪崩。散落满桌的筹码与太宰治那堆板板正正的小山形成鲜明对比,中原中也低头算了算,牌桌上的筹码已然有一亿一千五百万之数。

 

此时此刻表情最镇静的大概便是港口黑手党的两位了,嘈杂大厅人声顿止,所有人的目光均聚焦在这场世纪赌局。即便是意大利的女首领亦不禁露出紧张情绪,她看向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两人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慌张的表情,太宰治正倾过身,就着中原中也的手饮尽杯中残酒。

 

荷官宣布开牌,从第一桌开始,一直到最后的太宰治终。

 

“同花,AKQ。”

“full house,三张8,两张A。”

“full house大一手,三张A,两张6。”

 

斯特林堡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对面最后开牌的太宰治。替他翻开牌面的是中原中也,蓝色西服的干部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修长手指裹在黑色皮质手套里,他将手套褪下一只,白皙指尖压过牌角,将之向前一推。

 

——然后翻开。

 

这一刻大厅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响亮的程度几乎掀翻天花板,水晶吊灯灯色华贵明亮,打亮牌桌对侧斯特林堡惨白的脸。太宰治与中原中也十指交握,日本地下世界的帝王悠然站起身,荷官的裁决于这一刻响起:

 

“黑桃5黑桃7,同花顺,4到8。同花顺大。太宰先生胜。”

 

“看起来破产的是您啊,”太宰治唇角微微一勾,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僵坐在椅子里的斯特林堡,与中原中也交握的手未有一刻放开。首领与深蓝西服的干部并立,鸢色眼眸神色玩味,笑意冰冷毫无感情。

 

“凭你那双眼睛也敢看中也,一眼五千万,用一个亿来抵总也不亏。”

 

 

 


甲板晚风湿凉。

 

“赌局最忌讳的就是心急。赌王依旧是无解的,只是打了个小小的心理战。”看着甲板上那两具黑人的尸体被收拾走,太宰治轻叹一声,对赌局的胜利丝毫不意外。

 

在那位意大利夫人的帮助下,中原中也将这两具尸体丢在甲板,并掐着时间令「幽孚」发现,报告斯特林堡的时候正好是太宰治手气最好的一局。同花顺,德州扑克中最无可撼动的胜局,太宰治要做的就是在那一局诱骗斯特林堡全部下注。

 

昨夜太宰治因为斯特林堡那一句“五千万买我惦念的美人”而被打乱节奏,而今夜斯特林堡同样被甲板那两具尸体撼动心防。赌桌上惟一的欲望就是胜利,其他任何多余的想法都将成为左右判断的障碍,不能心急、不能多思,太宰治败过的地方,也一定要斯特林堡也在此处败一次。

 

“当然还是他的皇后不如我的中也,”太宰治轻笑着揽住干部纤细的腰,两人一同面向浩瀚海域,星海千里铺陈其上,“昨夜DQS去要债时,应该想办法保护债主人身安全的。”

 

中原中也嗤笑:“那个女人,恐怕已经自身难保了——”

 

两人在船舷处咬着耳朵讲悄悄话,船身切割海浪缓速前行,波涛翻涌声充斥耳膜。明日凌晨这艘船将重抵海岸,「幽孚」彻底破产毁灭,而太宰治将携一亿巨款满载回国。港口黑手党继续它的繁荣并将更加辉煌,而这三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也不过是Mafia首领及最高干部日常生活中最微小的一个部分。

 

在这之前和之后,他们还有无数个共度的夜晚,无论是在金碧辉煌的大厅,还是安宁舒适的卧寝。

 

中原中也抬起掌心向上,伴随重力异能的施展,海水上升环绕成球,晶莹剔透停在他指尖。太宰治撇撇嘴,似乎嫌弃自家干部的幼稚行径,恶作剧般伸手一戳。伴随人间失格的被动发动,浑圆水球在那一瞬崩散为漫天水雾,星光被水珠扭转斑斓,光怪陆离宛若幻境。

 

他侧过头,吻住爱人的唇。






END



 






乍见之欢°

【双黑/太中】风与雪之歌

*魔法师宰x龙族中,是给太宰先生的生贺,我流西幻,考据党退散

*聚众讲故事的梗来自于薄伽丘的《十日谈》

*本来应该前一天发的,但时间不允许,所以只好推迟一天了_(¦3」∠)_但我对宰宰的爱不会因此而削减!


雪是冬的语言,风是雪的旋律。风雪交加,便谱成了一首仅在冬日唱响的歌。


极北之境的尼福尔海姆荒原*正处于寒冷的冬天,在这个被称为“死灵之海”的地方,没有一丝生命的痕迹,冷冽的寒风席卷着大地,鹅毛似的雪花与风绞缠,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被风雪困在荒原的人们聚集在一个山洞里,围坐在一堆篝火旁。


这样的大雪总是预示着什么特别的事。比如斯坦利亚的公主在雪里...

*魔法师宰x龙族中,是给太宰先生的生贺,我流西幻,考据党退散

*聚众讲故事的梗来自于薄伽丘的《十日谈》

*本来应该前一天发的,但时间不允许,所以只好推迟一天了_(¦3」∠)_但我对宰宰的爱不会因此而削减!




雪是冬的语言,风是雪的旋律。风雪交加,便谱成了一首仅在冬日唱响的歌。


极北之境的尼福尔海姆荒原*正处于寒冷的冬天,在这个被称为“死灵之海”的地方,没有一丝生命的痕迹,冷冽的寒风席卷着大地,鹅毛似的雪花与风绞缠,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被风雪困在荒原的人们聚集在一个山洞里,围坐在一堆篝火旁。


这样的大雪总是预示着什么特别的事。比如斯坦利亚的公主在雪里迎来蜕变的新生;比如泰坦巨人在雪里沉睡一整个冬天,来年春季醒来时身上将会开满星星点点的花;比如在冬季结冰的海面上总是会出现跳舞的雪妖,据说看见她们的人将会交到好运。


又比如今天,这些从大陆各个角落来到这里的人们,因命运的风雪相遇,于是故事就此开场。


他们中间有用毕生精力来探索奇迹的冒险家,有结伴同行的流浪者,有贩卖天下珍奇的商人,有衣饰华美却过时的落魄贵族,有抱着琴弹唱的吟游诗人,有为了采集稀有金属而远行矮人……他们围坐在篝火边,想要找点事情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冒险家在跟两个流浪者争论谁去的地方更多,但他每说出一个地名对方就能滔滔不绝地讲述那个地方的风土人情,让一向以见多识广而著称的冒险家有些恼火和挫败。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对在座的所有人说道:“各位,我与这两位先生起了一点小争执,接下来我希望能够给大家讲述一下我所知道的最精彩最传奇的故事,如果这两位先生拿不出更棒的故事,那么这场比赛就是我赢了。”


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有故事听,这种事情谁会不乐意呢?大家一致同意冒险家的提议,纷纷坐好,等待第一个故事。




“众所周知,我去过很多地方。”冒险家说,“我见识过精灵王国的安详平和,见识过魔族领地的幽森恐怖,见识过幽灵沼泽的阴暗荒芜,见识过羽族圣地的光辉璀璨……但一切奇迹都比不上我要说的这个故事里的主角——那位大陆上最传奇、最伟大的魔法师,一位只是说出他的名字都觉得是亵渎的魔法师。


“这个故事并不是我亲眼所见,但我相信它的真实性。嗐,说实话,什么事情发生在那位身上我都不觉得奇怪,大家不也没有对一位魔法师却有一头龙而提出异议吗?是的,龙,接下来我要讲的这个故事就是关于魔法师和他的龙。


“我成为冒险家就是为了追随这位魔法师的脚步——为了方便叙述,让我们专称他为‘魔法师’。我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活了多少年,但我敢打赌,他的少年时期绝对是他人生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本上古时期的黑魔法笔记。


“魔法师的传奇之处也就在于此。一本记载了绝迹上百年的黑魔法的笔记,被一位十八岁的少年和他的龙得到,这在大陆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而魔法师随身携带的留影水晶球忠实纪录了他们获得笔记的历程,我的朋友有幸与魔法师打过一个照面,于是他看了水晶球里的影像,又告诉了我。


“我们都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失落之地,那是上古时期的一位黑魔法师的住处。可上千年过去了,没有人真正见过它,更别说进入它、得到点什么。那可是上古时期的黑魔法!百年前没有绝迹的黑魔法只能算是一点点皮毛,如果有人得到那本笔记,他一定会成为当代最伟大的黑魔法师。


“为了寻找失落之地,魔法师和龙踏上征途。他们穿过荆棘森林,穿过矮人之国,他们踩上阿尔卑斯山的雪,也曾站在龙骨之墓缅怀逝去的龙族。后来,他们去了虚空海,在渡海的时候,海底那头巨型海妖不知为什么突然出现,船被十几米高的浪打翻,魔法师和龙掉进了海里。


“他们径直地往下沉,往下沉,一直沉到底。海底洁白柔软的沙砾是那样的美好,魔法师和龙被包裹在水泡里,一点一点缓慢地随着水流前进。他们进入了一个洞穴,一阵刺眼的白光后,水晶球的画面里出现了一大片空地。


“那是多么瑰丽而奇妙的色彩啊!原谅我,各位,我贫瘠的词汇量描述不出它的万分之一美。湛蓝的天与大团大团的云朵是画面的背景,远处是青翠的山峰,脚下的草地上长满了各色各样的奇花异草,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在那里,坐落着一座纯黑色的城堡。


“这就是失落之地。


“前往城堡的路依然险恶,看似美艳的花朵其实是吃人的恶魔,草丛里蛰伏着千百年没有进食的异兽,还有无处不在的陷阱——不得不说那位黑魔法师确实是个天才——真是可怕的地方!可魔法师绝佳的天赋让他通晓所有系别的魔法,这些在别人眼里几乎是必死的攻击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更别说他身边还有一头龙。龙并没有带着魔法师飞到城堡去,我不清楚为什么,在这里我冒昧猜测一下是因为魔法师更喜欢这种敌人总是出其不意的刺激感。


“他们终于走到了城堡前,龙伸手去推那扇沉重的门,一阵嗡鸣过后,那扇门发出了就像是老骷髅行动起来时骨头互相摩擦而出现的吱嘎吱嘎的声音,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这座沉睡了千年的城堡内部并没有什么灰尘,大概是黑魔法师残留的法力在护佑着它。我知道大家对城堡里的的东西很感兴趣,但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城堡的内部并没有什么珍奇异宝,只是普通的家居装潢而已。


“一切都随黑魔法师的离去而被禁锢在了时间里。餐桌上放着两个茶杯,杯底残留着咖啡渍,厨房水槽里扔着一把没洗的勺子,衣架上挂着几件黑色的法袍,沙发上扔着没看完的书。在卧室,他们发现了不太寻常的东西,一把龙的鳞片。


“是的,这位千年前的黑魔法师也有一头龙。在鳞片的旁边放着一本黑色的笔记本和一张羊皮纸,纸上记载了黑魔法师的生平,因为这张羊皮纸,他们了解到黑魔法师的名字是森鸥外,而这张纸上的字是由他的银龙书写的。在黑魔法师死去后,银龙将他放在后山的草地上,在他身边沉入永恒的睡眠。


“魔法师和龙跑到窗户边往后山看去,他们看到了一具巨大的龙的骨骼,它卧在那里,翅膀盖在一具骷髅上方,尾巴围在骷髅的身边。那具黑魔法师的骷髅被平放在草地上,一朵红色的罂粟从他空洞的眼眶里冒了出来。


“魔法师和龙很惊奇,他们继续往下阅读羊皮纸上的字迹。原来那本笔记本是黑魔法师最重要的东西,于是在离开时,魔法师没有带走药室里满满一柜子的魔药,没有带走书架上各种各样的书籍,而是带走了那本笔记——被全大陆人艳羡的记载了黑魔法的笔记。


“魔法师说,中也,我也要做一本这样的笔记,然后我死去时,你也要睡在我身边。龙没有回话,他还站在那些龙鳞面前,犹豫良久,他带走了两片。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或许各位觉得它并不精彩,仅仅只是传奇。但我要告诉你们,那位黑魔法师和银龙之间并不是人们常识里的主从关系,而是比之更复杂也更纯粹的爱情。别笑,这是真的,魔法师亲口对我的朋友说,那位叫森鸥外的黑魔法师与银龙的感情虽说一波三折,但最终还是相守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而他也会和他的龙像这样一直生活在一起。


“我知道你们都很惊讶。但事实就是这样,魔法师和他的龙,是相爱的。”冒险家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将目光投向两位流浪者,他恼火地发现橘色头发的那位正在细心地给烤羊腿刷蜂蜜,那条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羊腿正在火舌的舔舐下发出滋滋的声响。


就在另一位棕色头发的流浪者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商人抢先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吸引人的故事。关于这位魔法师,我也有我自己的故事要讲,我非常想要将它告诉大家,如果大家愿意听的话。”


“乐意之至。”矮人说,“不如这样,只有两个故事的比赛太过无味,我提议我们每人讲述一个关于这位魔法师的故事,流浪者先生,请问你愿意最后一个讲述吗?”


“没问题的。”棕发的流浪者点点头,同意了这个要求。


“既然这样,那我就开始了。”商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开口说道:




“如你们所见我是一位商人。我见过无数的珍宝,它们来到我手中,又被我贩卖给他人,但像是银龙的龙鳞这种极其罕见的珍宝我也没有见过,直到我遇见了那位魔法师。


“我曾有幸亲自与他完成了一笔交易。彼时他刚从遥远的地方回来,巨大的黑色斗篷包裹着他瘦削的身子,兜帽遮住他上半张脸,让我只能看见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和淡色的薄唇。他的背包里装满了一路上探险所得到的东西,有精灵之森特产的果子,亚特兰蒂斯里鲛人的眼泪化成的珍珠,有魔族蜕下的角,还有羽族翅膀上最大最美的那片羽毛。但这一切都比不过他身后的龙的颈上挂着的那片银色龙鳞。


“像是月光,又像是晨光下的雾,那龙鳞的每一个角落都泛着迷人的银色光芒。要知道,银龙可是相当少见的龙族,而在龙族近乎绝迹的今天,银龙鳞的珍贵可想而知。


“魔法师看到我惊艳的目光,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告诉我这片龙鳞是他的龙拿到的,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所以不能卖给我。除了银龙鳞,他背包里所有的东西可以让我随意挑选。


“鉴定那些商品价值的同时,我与魔法师闲聊。我好奇地询问他们是如何得到那片罕见的银龙鳞的,毕竟龙族已经数百年没有出现在大陆上了。


“魔法师先是嫌弃地撇了撇嘴,他反对我把银龙鳞的色泽称作最美丽的奇迹这一言论,在他眼里,他的龙拥有着世界上最瑰丽最灿烂的亮橘色鳞片,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又像是世界上第二个太阳。然后,魔法师给我讲述了一个他16岁那年发生的事。


“我认为他在借此回避我的询问,不过,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我尊重他的决定,于是我认真地听他讲述那个故事。


“刚刚冒险家先生提到,魔法师和他的龙为了寻找失落之地曾经去到过龙骨之墓。但实际上,他们16岁就到过那个地方。16岁,多么年轻多么充满活力的数字,明明还是喜欢冒险故事的年纪,可魔法师为了帮他的龙寻找同族,踏上了前往大陆上最后的龙的安息之处。


“可不巧的是,大陆上最后的龙族为了自己的永眠之地不被人打扰,它们在闭上眼之前用仅剩的魔力将龙骨之墓沉入地底,后来魔族在那上面修建了城池,也因此,如果魔法师和龙想要进入龙骨之墓,必须经过魔族领地,并且得到在那里驻守的魔将的认可。


“魔族向来是看不上人族的,他们拥有得天独厚的魔法天赋、坚硬的皮肤和锋利的尖角,所以魔将给魔法师出了个难题——在领地里有一间屋子,可以对屋子里的人不间断地发射魔法攻击,如果魔法师能够在里面待上一整天后活着出来,就允许他们去往领地地下的龙骨之墓。


“这根本就是常人不可能完成的要求!试问,有谁能够一整天都紧绷着精神躲避或者防御无处不在的魔法攻击?可魔法师答应了,并且提出一个赌注:如果他活着出来时身上没有一个伤口,魔将就要把他收藏的最坚硬的铠甲给魔法师。


“魔将点头答应,于是魔法师进入了那间屋子。他的龙在魔族的领地里好吃好喝好玩,丝毫看不出一点对魔法师的担心。


“要知道,大陆上如果有谁得到了强大的异兽,一定会与他们签订主从契约,这个契约有一个特点:主人所受的伤会投射到契约兽身上。可一整天过去,龙身上没有一道伤口,魔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固执地认为魔法师并没有跟龙签订契约。


“谁会信呢?试想一下,如果你得到了一头龙,你不会在第一时间与它签订契约吗?毕竟这种能力强大又心性高傲的生物,没有契约的约束谁也不敢保证它们的忠诚。


“第二天早上,屋门打开,魔法师走了出来。他的神色虽然疲惫,但身上完好无损。看吧,龙的身上没有伤口正是因为魔法师没有受伤。魔将愿赌服输,给了魔法师一套泰坦石制成的铠甲。


“他们成功进入了龙骨之墓,被面前的景象震撼到失语。在这个位于地下的洞窟里,遍地都是造型各异的巨大龙骨,龙在其中一幅骨架下找到了一颗已经石化的龙蛋。


“真是可惜!一颗龙蛋,它的价值无法估量!即使是死蛋,我想也会有人愿意出高价购买,可是魔法师和龙并没有带走它。他们在龙骨之墓里四处走走看看,试图找寻一些龙族的信息,但他们最后一无所获。这些大家伙死亡的时间太久了,它们身上坚硬的龙鳞已经风化消失,跟泥土融为一体,再也不复当初的光鲜。时间就是这么残酷无情,再强大的生物也不能逃脱它。


“魔法师告诉我,龙得到的那片银龙鳞是目前大陆上最后一片。我竟然亲眼见到了银龙鳞,我想这真是死而无憾的一件事。我们的生意很成功,魔法师带来的东西品质很好,我靠它们大赚了一笔,可惜后来我们没有再见过面,要不然我真想当面谢谢他。”


“真是一个不错的故事。”冒险家鼓了鼓掌,“那么,下一个是谁?”


矮人举起了手,他搬来一块大石头,好让自己得以站在上面与大家平视。在行了一个矮人族的礼之后,他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我是一位武器锻造师,梦想是锻造出大陆上最锋利的武器,成为广为人知的名家。与商人先生一样,我也跟这位魔法师做过一笔交易——他曾在我这里订做过一把匕首。


“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认为他是我的知己。他希望我能替他的龙锻造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这跟我的理念正好契合!他表示他会提供所有的材料,但有一点,他希望我能事先做几次尝试,因为他需要我把一片银龙鳞熔进匕首里,为了让我能够在练习的时候就熟悉好火候,他会给我一把亮橘色的龙鳞。


“龙鳞!是强大的龙族身上的龙鳞!我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美的东西,银色的像被雪覆盖的群山——不,就跟现在的山洞口一样,散发着神圣的银白色光芒,亮橘色的让我想到宴会上的枫糖浆。


“锻造武器的过程很艰辛,我不想过多叙述。在失败了上百次之后我终于成功找到了最适合的火候和流程,听说了这件事的龙发出了一声庆幸的长叹,他说他终于不用担心变秃了,魔法师闻言哈哈大笑。


“说到这里,我想插一句题外话。魔法师的龙似乎从没有在人前显露过原形,一直都是人身,有见识过他和魔法师兜帽下的脸的人曾说过,他们的样貌足以与神明媲美。魔法师和他的龙一直形影不离,而且魔法师为了送龙一把匕首,把自己压箱底的珍惜材料都拿了出来。他们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我当时十分好奇。而在听到冒险家先生说他们是相爱的后,我终于明白了。可是,人族为何会爱上自己的契约兽呢?


“这个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我把它分享给大家,希望有谁能够给我解惑。


“在一个普通又特殊的早晨,我从工作室拿出一把匕首,一把大陆上最锋利的匕首。雪白的刀刃削铁如泥,黑色的刀柄上雕刻着精致的龙纹,那是我设计了三个晚上的图案。魔法师和龙非常惊喜,他们向我道谢,并且答应为我做广告。有了他们的宣传,来找我锻造武器的人越来越多,但因为材料的限制我再也没有锻造出那么锋利的武器。因此我离开家乡,想要寻找新的材料。


“在我看来,是魔法师的银龙鳞给了我实现梦想的机会,我非常感谢他,尽管我们只有这一点交集。”


“原来您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锻造师!”矮人刚刚讲完故事,落魄贵族就惊讶地说道,“能在这里与您相遇,实在是我的荣幸。”


矮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


“很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吟游诗人冷着一张脸说,他看起来心情很差。“我不太懂你们为什么对那位魔法师如此推崇,恕我直言,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他的手里沾着自己恩人的鲜血。”


“什么?”


吟游诗人的话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就连一直专心烤羊腿的橘发流浪者也抬起头,吃惊地看了看吟游诗人,又看了看他的同伴。


冒险家沉下脸色,他不能容忍有人如此直接地辱骂自己所崇拜的魔法师。“先生,没有证据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了。”吟游诗人把七弦琴放在腿上,苍白的手指弹了几个音,他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跟前面几位先生不同,我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吟游诗人,但我拥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只为圣者和贤士吟唱。


“我不屑于去歌颂史诗里所记载的人物,他们的伟大离我太过遥远,比起从文字中获取信息,我更相信自己的经历。于是我踏上属于我自己的旅途,去寻找那些值得被歌颂的普通人。


“我遇见过为了让流浪儿吃饱拿出自己最后一块面包的穷苦妇人,我遇见过为了一场战争的胜利拼杀到最后不幸失去双腿的士兵,我遇见过数年如一日守在自己死去的恋人墓前的男子,我遇见过为了复活同伴而毅然决然扯下自己翅膀的羽族。我遇见过平凡的伟大,于是我不在青睐于伟大的平凡。


“在漫长的旅途中,曾经有这么一个改变了我的地方,在那里我接触到了人性的至恶,我看到那光鲜外表下隐藏着的黑暗泥沼,它让我惊恐,让我遍体生寒。于是我的歌声中不再仅仅只有赞美诗,我指尖流淌出的音符成为我指向恶的矛。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石板路上长着青苔,青檐黑瓦,白墙红花,美得平淡自然。我走在路上,感觉自己走在诗里。


“我在一片废墟旁看见一个衣衫破旧的瘸腿老人,他蓬头垢面,手里捧着一个缺了口的瓷碗,里面盛着一点浑浊的水。那是他这一整天用来解渴的东西。


“我于心不忍,于是把包里的面包递给他一块,跟他搭话,询问他的名字、经历,以及为什么会如此潦倒。大概是从未有人这样问过他,他显得很激动,跟我讲了一件让我万分震惊的事。


“他的名字我不便透露,请诸位见谅。这个小镇上原本有一个风光无限的家族,那个家族的宅子就是这男人身后的那片废墟,废墟下埋着家族里所有的人。那个当初在小镇上倍受人艳羡的家族只剩下一片断垣残壁,这种巨大的落差是由一个人造成的。


“几十年前,这个家族的家主从周边的村落里带回一个失去父母的可怜孤儿。他并没有亲自照顾那个孩子,因为在此之前他曾经带回家很多个这样的孩子,他把他们安置在家族后院,给他们提供住处、食物和学习的机会,这个新来的孩子也是如此。


“可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过聪明,家主相当喜欢他,于是把他单独带在身边培养,教他识字、算数、画画,甚至是基础的魔法知识——尽管那个孩子当时并没有觉醒魔法天赋。


“他就是小时候的魔法师。


“还是孩子的魔法师在这个家族里长到十岁,他有着他原本不可能拥有的令人羡慕的一切——安逸富足的生活,温柔宽厚的长辈,以及整整一屋子的魔法典籍。要知道,家主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收集这些典籍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因为家主的疏忽,典籍里混进去一本记载了魔族禁忌法术的书,年幼的魔法师看到了上面能强行让人觉醒魔法天赋的方法,竟然想在一个夜里献祭整个宅子所有人的生命,以鲜血敲开魔法的大门。


“于是房屋倒塌,睡梦中的族人再也无法睁开双眼,被动静惊醒的人刚逃出屋子就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中后脑,瞬间失去了呼吸。家主既震惊又痛心,他无法阻止族人生命的流逝,他也无法阻止这场被血腥味浸透的掠夺。鲜血在他脚下蜿蜒成河,他想要去夺走魔法师手里的书,却发现他的双腿已经开始萎缩,他将再也无法看见明天的太阳。


“魔法师最终完成了献祭,恩人的鲜血让他觉醒了全系别的魔法天赋,成为大陆上千百年来的一个奇迹,可谁想过这天赋后面是森森的白骨、以及一整个家族的血泪?


“我询问过小镇上的镇民,他们都说那个宅子在夜里被神秘的力量变成了一片废墟,而在那个夜里,有人亲眼看见魔法师背上生出恶魔的双翼,向着惨白惨白的月亮飞去。


“这就是我要讲述的故事,一个肮脏腐朽的故事。”吟游诗人停下了拨弄琴弦的手,他不再去看被故事震惊到的表情呆滞的众人,把目光移向落魄贵族。


落魄贵族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会儿,说:“虽然吟游诗人先生的故事让我对那位魔法师有了新的定义,但没有人是绝对干净的,我还是很尊敬那位魔法师,也想要把这个故事告诉大家。”于是他轻咳一声,开始了这场比赛中间插入的最后一个故事。




“我是一名落魄的贵族,我的家族在一百年前也曾名声显赫,但子弟们都因为金钱和地位而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因此我的家族开始没落。家族现在的家主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怀念家族的那些风光日子,他想要凭借什么再次站在众人关注的顶峰。


“可是这没有战争的和平年代,还有什么能够吸引众人的眼球?家主是个聪明人,他想,既然没有战争,那就挑起一场战争。


“他把目光投向了那位被无数人推崇又被无数人抨击的魔法师。


“人们崇拜魔法师的强大,又忌惮他的强大,觊觎他的黑魔法笔记,又想要夺走他的龙。家主暗中联系了几个显赫的家族,很显然,他们在暗地里达成了共识。


“于是计划就这样被制定。家主大张旗鼓地给魔法师发去请帖,言辞之诚恳让人为之动容,魔法师和龙果真前来赴宴。那场宴会极尽奢华,我就坐在宴会厅的角落里,看家主与魔法师相谈甚欢,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吃东西。可距离太远,我没有看清他们的样子,只知道光影之间,那两位的举手投足都带着风流倜傥的味道。


“魔法师要离开的时候,家主将一块巴掌大小的蓝玉送给了龙,那玉上涂着能让人魔力紊乱的剧毒,而家主事先服下了解毒药。


“无知无觉的龙接下了那块玉,跟魔法师一起离开了我的家族,随后,一道通缉令由几大世家联合发布,直言魔法师与龙偷走了一件至宝——能提升魔法等级的玉。


“魔法,这是个很复杂又很简单的概念。天赋是天生的,等级又难以提高,几乎所有的人类在觉醒了天赋之后便被决定了未来,你是能成为一名大魔导师,还是只能作为一个魔法学徒、使用可怜的一丁点魔法呢?但现在,有这么一件东西能够打破这个定律,于是大陆上的人们都为之疯狂。


“有人说,那位魔法师明明已经拥有传奇级法师的称号,为什么还要偷走那个至宝?另外的人反驳他,那明明就是因为魔法师的龙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所以魔法师才会带走那块玉。


“可魔法师和龙的实力太过强大,没人敢就此出手。于是家主开启了计划的第二步,他杀死了几个美丽的妙龄少女,挖出了她们的双眼,说这是因为龙喜欢她们美丽的眼睛,于是魔法师就满足了龙的要求。


“人们出离地愤怒了,他们甚至不用召集便自动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前去讨伐魔法师和他的龙。四处冒险的做买卖的弹琴的唱歌的耍剑的炼药的制造武器的,甚至连与世无争的精灵们都派出了一支弓箭手小队,因为精灵王担心精灵神树上亮晶晶的精灵果实会入了龙的眼。


“可怜的魔法师!可怜的龙!他们被堵在一片荒野上——就是我们面前的这片荒野——数以万计的攻击如雨倾泻而下,魔法的光与弓箭破空的嗡鸣,宛如惊天的巨雷落在地上一般,与龙的防护魔法碰撞出巨大的能量波。


“龙可以控制一定范围内物体的重力,于是弓箭伤不到他。魔法师可以免疫全系别的魔法攻击,于是魔法伤不到他。他们站在一起,就是珠联璧合天下无双的一对,我深深地为他们战斗的姿态所倾倒。


“可你们还记得那块涂了毒的蓝玉吗?那毒一沾到皮肤就会迅速融入血液,潜伏期有足足七天,隐蔽到连魔法师都没有察觉。于是在战争的白热化阶段,龙的防护屏障突然消失,接着人类军队的弓箭全部变成了矮人族制造的炮弹,原来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毒素发作,顺便消耗龙的魔力!


“那些炮弹有的落在龙身边的空地上,激起的碎石土块像是一朵朵浪花,有的被魔法师的攻击击中,在半空中爆炸。龙难以控制住自己的魔力,于是所有的防御工作都落在了魔法师一个人身上。人族的身体强度比不上其他种族,他很快就会力不从心。


“龙深知这一点,于是他化作原型,一头巨大的、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球一般耀眼的龙出现在了战场上空,龙的长吟响彻整个苍穹。人群沸腾了,他们被眼前美丽又强大的生物冲昏了头脑,谁都想要成为龙的下一任主人。


“龙以自身作为屏障挡在了魔法师和那些攻击之间。然而再坚硬的鳞片也承受不了片刻不停的爆炸,龙鳞开始接连碎裂,血液流过剩余的鳞片,滴落在地上。


“魔法师怒了,他高高地举起法杖吟唱一个又一个黑魔法的咒语,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能近得了他们的身。可再强大的魔法师也会有极限,而人族的军队却依然源源不断。


“龙倒下了,他倒在魔法师悲伤又愤怒的目光里,倒在人群激动的呐喊里,倒在一片刀光剑影面前,那时天光乍破,明媚的阳光倾泻而出洒在他身上,就像是上天为他举办了一场葬礼。


“面对着乌压压的人群和遮天蔽日的攻击,魔法师撤掉了所有的防御法阵,他逼出自己的心头血,在那一刻完成了生命的献祭——


“以此来清除荒原上所有的生灵。


“你们一定想象不到那个场面有多么的震撼人心。在耀眼的魔法光下,就连太阳的金光都被掩去,荒原一片蔚蓝,无数生命消散在这安详宁静的颜色里,如有神降。”


大家被这个故事的悲壮所震撼,良久,冒险家才鼓着掌打破了沉默。


“非常精彩的故事。”他说,“那么最后魔法师怎么样了?”


落魄贵族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应该也死去了吧。”他很惋惜地叹了口气说:“这样一位伟大的魔法师因为一些人的私利而陨落,实在是人类的不幸。”


冒险家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看向那位棕色头发的流浪者。


“我有一个跟你们的故事完全不同版本的故事。”这位流浪者说,“那么,接下来请听我讲述它。”




“从有记忆开始,魔法师就终日被关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每天会有一个男人进来,给他注射一管针剂,隔几天他会被弄晕带出去,等他再次醒来时会发现自己的身体上多出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它们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化着脓,有的还在流血。


“偶尔他醒来时,身体里的某处还会像撕裂一般地疼痛,痛得他眼前发黑,痛得他昏过去,又在剧痛中醒来。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在那间小黑屋里长到十岁,那个每天来给他打针的男人有一天告诉他,他做得很好,因此他可以去另一个地方居住了。年幼的魔法师被带出小黑屋,他才发现自己住的屋子在地下,怪不得又阴暗又潮湿。


“他被注射了新型的针剂,仿佛血管里有一把剑在戳来戳去,那把剑划过他的血管,又去刮他的骨头。他痛得死去活来,手指无意识地抓挠自己的皮肉,后来他发现如果用碎玻璃划开自己的皮肤、流出鲜血,在生命逐渐流逝的时间里那无处不在的疼痛似乎会减轻一些,于是他开始自杀。


“发现他自杀的男人担心他真的会在某一天杀死自己,于是同意魔法师可以在有人看守的情况下去外面玩耍。但那天晚上,看守的人说魔法师自己跑走了。那个男人十分愤怒,把看守杀掉,尸体扔给院子里养的狗作为加餐。


“一天后,魔法师独自回来了,满身泥土,怀里抱着一颗蛋。男人又惊又喜,他好言好语地询问魔法师去了哪里,魔法师指了指那颗蛋,说他无意中发现了它,为了拿到蛋他不小心掉进了一个坑里。男人摸了摸那颗蛋,并没有说什么。


“其他人都说那颗蛋是死蛋,于是男人默许了魔法师每天抱着它跟它说话,男人认为只要魔法师有了转移注意力的东西,那么他的实验体就不会在某一天自我毁灭。


“啊,大家应该是猜到了。这个男人表面上是个慈善家,实际上背地里做的是拿幼童做实验的勾当,年幼的魔法师作为他最成功的实验品,获得了很好的优待。魔法师被允许阅读书籍,不用配合实验的时候可以在院子里闲逛,但他更多的时候是抱着那颗蛋发呆。


“后来的某一天,魔法师去男人的书房还书,男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书房是空的,于是他爬上凳子,踮起脚在书架上寻找感兴趣的书籍。他看到了一本纯黑色的书。


“那里面记载了魔族的禁忌法术,其中一页提到:魔法天赋极高的人的鲜血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可以使生命力微弱的生物恢复活力。魔法师并不懂什么叫做魔法天赋,但他明白了鲜血很有用,于是魔法师每天在手臂上划下一刀,将血液涂抹在蛋壳上。


“那颗蛋当然不是死蛋,只是蛋里面的小家伙因为能量不够陷入了沉睡。当然,如果魔法师没有发现它,它会在不久之后真正失去生命力。


“魔法师的血液滋养了蛋里的生物,它开始渐渐有了微弱的动静,后来甚至可以隔着蛋壳跟魔法师击个掌。魔法师非常宝贝它。


“大量鲜血的流失使魔法师的身体素质每况愈下,男人的实验卡在最关键的一步无法进行,甚至魔法师自身也因为虚弱而感受到了比以往更加剧烈的疼痛,可他始终不肯停下在蛋壳上抹血液的事。


“男人对魔法师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正巧这时出现了另一个优秀的实验体,男人对仆人说,把那个终日自残的孩子解决掉吧,我们家不需要没有价值还浪费资源的废物。


“无意间听到这些的魔法师又惊讶又恐惧,他很聪明,他知道自己如果不逃就会死,于是他带上那颗蛋,悄悄地溜出房间。


“可他很快就被发现了。前去杀死他的仆人发现屋子里没有人,立刻报告给了男人。整个家族里每人都在寻找那个藏起来的实验体,如果他逃走,那么这个家族在外经营的良好形象就会毁于一旦。


“魔法师拼命躲藏,可他还是被发现了。他的肩膀被砍了一刀,如果不是他机灵地从那个攻击他的仆人腋下逃走,那把刀将会在下一秒砍掉他的头颅。


“他受了很多伤,似乎源源不断的血液从那具小小的身体里流出,将蛋壳完全染红,里面的生物察觉到他正在下降的生命体征,十分暴躁地撞击着蛋壳。


“他被抓住了。男人在魔法师的脸上甩了好几个巴掌,他被打得眼前发黑,却还是死死地抱住蛋不撒手。魔法师咬着下唇不肯让痛呼声溢出喉咙,可蛋里的生物已经忍无可忍,沉寂了几分钟后,它突然发力,终于撞碎了一小块蛋壳。


“于是神明降临了。


“魔法师惊讶地看着手里冒着红光的蛋,抓住他的几个仆人被同样的红光包裹着,接着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狠狠地按进地里。地面龟裂,房屋坍塌,屋里的人还来不及逃跑就被压在了碎石瓦块下面。大大小小的石块悬浮在空中,随时准备着给予那些逃出屋子的人致命一击。


“那个男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回过神来后突然疯了似的想要去抢夺魔法师怀里的蛋。蛋里的生物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却饱含怒气的吼叫,然后男人所站立的地面突然裂开,他掉了下去,双腿卡在了地缝里。


“在这场单方面的杀戮中,蛋壳终于完全裂开。魔法师与里面亮橘色的小龙对视,然后看着龙毫无理智地宣泄自己的魔力,将整座宅子变成一片废墟。


“龙的暴走停不下来。危难关头,魔法师将浑身冒着黑气的龙搂在怀里,他突然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开关被打开了,一股崭新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一股湛蓝色的光笼罩着他,然后他怀里的小龙慢慢平静下来,疲惫地靠在他胸口。


“魔法师觉醒了自己的天赋——无效化一切他所接触到的魔法。


“魔法师与龙逃出了那个地狱,开始了一段崭新的生活。他在流浪中遇见了一位好心的魔法师,在他的帮助下开始系统地学习魔法知识。


“15岁那年,他告别好心的魔法师,和他的龙一起踏上了冒险之旅。凭借着独一无二的魔法天赋,他通过了魔将的考验,甚至在那间魔法屋子里睡了一觉,可惜魔法攻击的声音太响,他睡得不太好。因为极其聪慧的头脑,他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魔法天赋,也掌握了全系别的魔法。


“龙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们一起走过山川荒野,见识过龙骨之墓的肃穆,从失落之地获得了黑魔法师记载与银龙的恋爱过程的日记本和两片银龙鳞。魔法师从未想过要跟龙签订契约,尽管他在一切大小事情上都对龙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占有欲。因此,比起主从,搭档这个词更能概括他们的关系。


“龙自从能够化形,就一直保持人类的形态。为了保护体弱的魔法师,龙练就了一身好体术,他是魔法师的矛,是盾,是盔甲,也是软肋。


“从失落之地出来后,魔法师想要送给龙一把匕首,可他一不小心加错了材料,刚熔好的银龙鳞就这么毁了。龙很生气,整整三天没有理魔法师。于是魔法师带着龙去拜访了一位矮人,那名矮人成功锻造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熔进了最后一片银龙鳞。这样,龙就拥有了一把带着同族前辈气息的武器。


“正如冒险家先生所言,他们是相爱的。这份感情不知从何而起,只是当魔法师意识到时就早已变了质。不过这没关系,他和他的龙总是要永远生活在一起的,现在只不过是在他们的关系中间盖上一个‘恋人’的戳,这没什么大不了。


“后来魔法师成为了大陆上最负盛名的魔法师,也因此招致了很多仇恨。因为无聊,他接受了一个落魄的贵族家族的邀约,在那场宴会结束时,那个家族的家主递给他一块蓝玉。那玉上涂有剧毒,他当时不知情,也不感兴趣,但龙见他盯着玉犹豫该怎么拒绝,以为他很喜欢这块玉,于是尽管龙闻出了玉上有毒,还是伸手替魔法师接下了它。


“阴谋浮出水面的同时,魔法师正因为不能完全排出龙体内的毒素而头疼。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很久,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舍弃肉身。


“让我来回答那个‘魔法师最后怎样了’的问题吧,他和他的龙因为提前布置好的咒语和法阵,在肉身死去的那一刹变成了灵体。不同于亡灵,灵体不会被某一个地点束缚,因此成为新的种族并不会阻碍他们继续之后的旅途。


“这就是我的故事。”




听完流浪者的故事,大家陷入了沉思。矮人率先举起手提问:“这个故事有如此多不为人知的细节,你究竟是从何处听到的?”


“谁知道呢。”棕发的流浪者耸耸肩,做出一个摊手的动作,“或许这只是我听了你们的故事后临时编出的呢?”


“我也有一个问题。”冒险家说,“贵族先生,既然你说魔法师为了清除荒原上所有的生灵而献祭了自己的生命,那么参与那场大战的人应该无一生还。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个故事、并且讲给我们听的呢?”


落魄贵族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再抬起头时脸色变得苍白。


橘发流浪者看着因为冒险家的问题而察觉到不对劲的众人,说出了今夜的第一句话:


“因为你们都死了。”


话音刚落,棕发流浪者打了一个响指,洞口散发出的银辉开始向洞内收缩,冒险家、商人、矮人、吟游诗人以及落魄贵族的身影跟着慢慢减弱的银色光芒逐渐消散在了空气里,只留下一声不知是谁的叹息。


太宰治继续了他的故事:“魔法师和龙结束了一段短暂的旅行,他们回到了成为灵体的荒原。冬季的荒原是那样的圣洁美丽,为了消遣,魔法师施了一个咒语,可以随机召唤出当地的几个亡灵,让他们可以来一场没有剧本的角色扮演。


“故事结束,龙烤好了羊腿。魔法师决定吃过晚饭后跟他的龙进行一些有益身心的双人运动,他相信龙不会拒绝他,因为他们是那么的相爱。”


中原中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把片好的烤肉塞进太宰治的嘴里,堵住那张说不出什么正经话的嘴。


洞外的风雪已经停了,他们依偎在一起,听这首冬季颂歌唱响的最后一个章节。






fin.

*尼福尔海姆:尼福尔海姆在北欧神话中其义为“雾之国”(Mist-home),即尼伯龙根,是个终年充满浓雾,寒冷的地区。有时候,尼福尔海姆又被称为海姆冥界(Helheim),意思就是“海拉的家”(Home of Hel),也就是“地狱”。由洛基(Loki)的女儿海拉(Hel)所统治的死亡之国,只有亡者的灵魂会来到这里。

在这里借用了一下“死亡之国”这个设定。



Free Talk:

这个故事我断断续续写了大概四天,从构思到写完用了至少十天,期间有很多细节都是推翻再重建。

这其实是一个很讽刺的“单方面背叛”和“听信一家之言”以及“旁观者”的故事,为了大家能够理解,我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这么说。

首先,因为落魄贵族的家族,人类组织了一场针对魔法师(太宰治)和龙(中原中也)的战争,所有到场的人都是想要从战争中获得什么的人,也就是说,故事里出现的除太中外所有讲故事的角色,都是为了杀死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而来到了荒原。

冒险家:他曾直言自己非常崇拜魔法师,成为冒险家是为了追随魔法师的步伐,可他最终选择听信世家大族族长们的谎言,站在了魔法师的对立面。

商人:他说过自己非常想要当面感谢一下魔法师,但商人的贪婪本性让他想要从杀死魔法师这件事情上获得利益,或许是魔法师的珍藏,或许是龙的龙鳞。

矮人:魔法师的订单让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材料里独一无二的银龙鳞也成为了桎梏他的枷锁。他为了龙鳞、为了能再次锻造出最锋利的武器,加入了人类的军队,甚至为杀死龙制作了炮弹。

吟游诗人:他很正义,也很单纯,他愿意关注值得歌颂的平凡人,却也因为残疾了的男人的一番谎话对魔法师产生了极深的误解。他为了坚持心中的正义、讨伐恶人而参加了战争,可他所认为的正义是非正义,他所认为的邪恶是非邪恶。

落魄贵族:这大概是整个故事里看起来最无辜的一个人了。他知晓全部的阴谋,可他从未说出口。也许是因为无法违抗家主,也许只是因为对他人的生命漠不关心。


啊,还有,讲故事的人称呼龙(未孵化时期不算)时有的用“它”有的用“他”,其实也表现了他们不同的心理和认知。而其他人对于魔法师的魔法天赋有着不同的说法,其实也是在映射现实中的某些现象。

里面还有一些小细节,等待你去发现。


本来我是没打算写这么复杂的,写个魔法师跟龙的日常小甜饼不香吗?可是我突然想到了《十日谈》,我觉得一些陌生人聚在一起以各自的角度讲述太宰治跟中原中也的故事会有不一样的效果,于是在修修改改中,《风与雪之歌》出现了。

最后,关于中也为什么在这一万二中只说了一句话——那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的某些事情让他的嗓子不太舒服♪(′ε′‧̣̥̇)


最后,祝太宰生日快乐🎉

为了增加日活请大家多多给我评论,谢谢啦



请不要给我回复别人的评论点赞,谢谢

图北
从提问箱里随机抽的一条提问做练...

从提问箱里随机抽的一条提问做练习,在longlong ago似乎当时想画武侦中,从速写本里扒出来了。附赠一个粗糙的条漫,梗来自野犬汪。

继续放提问箱用来点图 

从提问箱里随机抽的一条提问做练习,在longlong ago似乎当时想画武侦中,从速写本里扒出来了。附赠一个粗糙的条漫,梗来自野犬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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