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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捱到了考试，俞司司觉得这小半年过得实在是太慢太慢，每一天都恨不得拆成两天过。

  无数次的模拟考试，让俞司司已经对考试麻木了，第一次模拟考齐衡还算是宽容，越往后，每次考试就像一场噩梦，结束后总是数不清的责骂。

  直到最后两个月，俞司司像是开了窍似的，得到了齐衡的一点点赞许。那是她现在想来，都会感受到的喜悦。

  俞司司对齐衡是越来越怕了，比起刚进舞校的时候，这专项训练的半年让她苦不堪言，她一次又一次见到了超出她想象的齐衡，她总归还小，身体的疼和苦是不会理解齐衡的狠。

  临近考试，她自己都紧张的不行，没有一点喘息的时间。

  齐衡带俞司司办了身份证，拍证件照的时候，他才发觉这孩子竟已经长大了这么多，再也不是那个总缠着自己玩闹的邻居妹妹了，在他这小半年更为严厉“压制”下，俞司司的话好像也少了，俩人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说过舞蹈之外的话题了。

  “好丑啊，这个照片。”俞司司领身份证的时候，看着照片撇撇嘴，“我不会把身份证一交上去，他们就把我淘汰了吧。”

  “夸张。”齐衡把身份证拿过来看。

  “我明明就不长这样嘛。”

  “没事，反正你五年后就可以换照片了。”

  ......这也算是安慰。

  “所以你也觉得我长得不好看吧。”

  “没有，你很好看。”

  话是好话，但是怎么被齐衡这么平静的说出来就这么勉强呢。

  “比起长相，作为舞蹈生你更要学会用身体说话。”

  你长成这样，才没有什么说服力......俞司司心里默默吐槽，齐衡再怎么说，也没办法否认他这张脸还是带来极大优势的。

  考前有很多繁琐的工作，踩考点算得上是最后一步，考试前一天，齐衡带着俞司司去附中踩点。

  俞司司晕车，靠着车窗趴着，这样的发呆时间，少之又少。

  “齐老师，你说我要是没考上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接着上学。”

  齐衡只是真实的回答问题，也没想着给小孩打打鸡血。

  因为这个时候他心里有把握，俞司司肯定没问题。

  “如果我考上了，以后是不是就要一直跳下去了。”

  “怎么？你不想跳舞了。”

  齐衡意识到，这问题就连考上大学的舞蹈生想不明白的都多了去了，她还这么小，怎么会想得通这些事。

  俞司司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的犹豫，其实已经给出来答案，对于她这样一个爱憎分明的女孩，舞蹈这件事，却总是让她想不通。

  “先别想那么多，司司，你只要记住，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的。”

  是吗？在舞蹈教室的那些痛苦，要怎么才算是没有白费呢，俞司司不知道，她没有自信。

  齐衡带着俞司司在附中转了一圈，熟悉环境，顺便放松一下心情。

  “司司，考完试我可以答应你一个心愿。”

  齐衡看着热情不高的俞司司，伤透脑筋想鼓励一下，他知道临近考试，这个时候不能再强压着让她紧张了。

  “真的吗？”

  果然，俞司司瞬间两眼放光。

  “嗯，你想要什么，或者，想做什么事情？”

  “我还没想好。”

  “没事，你可以慢慢想，考完试再想也可以。”

  “好！”

  “您以前就在这里上学吗？”

  “对。”齐衡也很久没来了，他边走边看，想起无数个在这里的日夜，“这里倒是没怎么变。”

  俞司司就这样和齐衡走着，她没想到，齐衡也不催她走快点回去复习，就这样在校园里遛弯似的，没有目的地的转悠。

  “您怎么看起来不着急啊，要不要快点看完回去再准备准备。”

  第一次，俞司司比齐衡还着急，齐衡觉得欣慰，又有点好笑。

  “这个时候了，就算是临阵磨枪也晚了，不如好好放松一下，这样明天不会那么紧张。”

  相比放松，俞司司更想这样温柔的齐衡能够久留一会。

  走到学校的公告栏，俞司司一眼就看到了齐衡的照片，看上去嫩的脸上能掐出水来，头发短短的，比现在还要瘦，目光坚毅，意气风发，是任谁一眼看过去都会注意到的存在。

  “是你哎，齐老师！”俞司司指着照片跑到跟前。

  “还真是，我都不知道。”

  “好年轻啊！”

  看起来真是人畜无害，谁能想到有这样一张脸蛋的男孩在训练室里像个狮子。

  “这个时候您多大啊？”

  “应该是17岁吧。”

  下面完整的写着齐衡的履历，全学年最佳成绩保持着和当年艺考的全国第一名。

  还有无数的获奖舞蹈。

  就连俞司司都没见过，她知道齐衡优秀，但是也不知道他竟然...有这样的惊人成绩。她瞬间理解了，齐衡为什么说那些自己觉得够不着的要求只是自己的底线，原来自己一直在跟着这样一个大神啊......

  俞司司突然多了几分，不知道哪冒出来的自信心。

  “您这么厉害...怪不得对我们总是不满意。”

  “这和我厉不厉害没关系，我敢保证这里的所有老师都能看出你的毛病。”

  齐衡笑着想，俞司司想多了，她的水平，远没有达到他需要动用“厉害”的部分。

  “那您为什么心甘情愿的愿意来舞校呢？”

  “你不是知道吗，因为我父亲在这里。”

  俞司司点点头，真的很惋惜，这么好的一个新兴舞蹈家，怎么就栽在这里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在家里受的那些委屈远不及齐衡。

  实际上，那些委屈比俞司司想的还要多得多。

  晚上俞司司在家里住下，明天一早方便齐衡送她，她许久没回来了，看着空无一人的家里，她突然燃起了一点斗志，想证明给他们看，自己很优秀，不是任何人的累赘。

  俞司司把干净的舞蹈服装好，她摸着自己的肌肉，精瘦有力，腰线很高，两条腿又长又直，她对着镜子压了压脚背，看到一条完美的肌肉弧线，里面藏的是一次次teng条抽打的印。

  第二天一早俞司司就醒来了，她敲了敲隔壁的门，去齐衡家里的小训练室热身。

  她就知道，齐衡只会起得比她还早。

  “你其实可以再多休息一会，这一天会很累的。”

  俞司司摇摇头，“我一点也睡不着，先来热热身吧。”

  安静的开肩、压腿、打胯......热完身，时间也差不多了。

  俞司司准备先去化妆，她的化妆水平还是在几次模拟考前速成的，齐衡学姐教她，她倒是有样学样，年纪小皮肤本来就好，随便化化都很好看。

  只是她选的剧目涉及到一些复杂的眼妆，硬是把齐衡逼的学会了。

  “闭眼。”

  齐衡化妆的手和平时的手好像不是一双，她能感受到他温柔的扫在自己的脸上。

  化的好好，到底还有什么是齐老师不会做的呢......

  “好了，这个带着，补妆的话你就自己补一补。”

  “前几次都是我自己化的，早知道您化的那么好，还让我自己学什么......”

  “你早晚要会的，万一我不在呢。”

  当然要做好一切准备。

  “齐老师，我好紧张。”

  “练了那么多次，有什么可紧张的。”

  那怎么能和考试一样。

  “你模拟考的时候，看到谁最紧张？”

  “当然是你啊。”

  “我今天又不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你，俞司司，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压力。”齐衡又补充了一句，“放心，考官们都很慈眉善目。”

  画外音是，你能抵住面对我的压力，面对他们当然不在话下。

  到了后，俞司司看着旁边的考生家长嘘寒问暖，不免感到有些心酸。

  “看到了吗，他们很多人都承载着父母的全部期待和希望，他们的家长，往往花了大价钱和时间，所以他们压力很大，所以你，反而可以轻装上阵。”

  “司司，你知道'Nothing to lose'是什么意思吗？”

     俞司司摇摇头。

  “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司司，我们没什么可失去的， 所以，义无反顾，不要害怕。”

  齐衡目送着俞司司进去，她第一次觉得齐衡的坚定可以感染她，她是那么需要齐衡的指令，不管是在舞蹈室内，还是舞蹈室外，一句鼓励和肯定，足以让她义无反顾。

  齐衡在车里就那样等着，也看着前来的家长，他理解俞司司的心情，那么多年前他自己来考学，父亲都不知道人在哪里，他就是那样对自己说——

  Nothing to lose.

  预计下一章或下下章回到现在时间线哦～

本来想做今天的彩蛋的，但是很喜欢这一节就干脆直接发啦，周末愉快～

  要出去玩喽~早点发嘿嘿

  齐衡的一天似乎比别人多出来几十个小时。

  他一天能做什么呢？能看着俞司司雷打不动的完成训练计划、完成班里的教学任务、自己练功至少一小时、领导压下来的面子工作、还要反思教学计划，这些只是在学校里的工作。

  学校之外，他还要去时不时看父亲，了解病情，一天结束后，他自己在卧室里，开始写明天的工作计划，换言之，是俞司司明天的学习计划。

  哦，还要监督俞司司训练之外的......吃、喝、住还有想不到的各种事情，比如，帮俞司司写她能够理解的...舞蹈赏析。

  学生当然意识不到，在学生眼里，他似乎是无所不能的，永远不会出错的教学机器，能一眼就发现问题，精准地直指症结。

  俞司司的附中计划严格执行中，他每天听俞司司的哭闹听得都要耳鸣了。

  他想，自己已经足够仁慈了吧，怎么还能哭成这样？

  他越来越发现，俞司司在自己的敲打+保护下，时间意识几乎没有，她似乎根本学不会自己安排事情，只得被动的任自己呼来喝去。

  这样不行。

  放学后，齐衡先是走到校长办公室，毕竟是自己新人，为了俞司司的模拟考试请他出马，齐衡也不好张口。

  没想到校长倒是答应的爽快，“到时候俞司司真成舞蹈家了，别忘了感谢我啊。”

  齐衡礼貌的笑笑，他觉得有点对不起校长，毕竟自己想跳槽的事，校长还根本不知情。

  接着，他找了自己办公室几位关系还不错的老师。

  “齐老师，这几乎是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啊。”一位年轻女教师笑着说，“我还以为你都不乐意搭理我们呢。”

  “没有没有，我平时话比较少，不太会聊天。”齐衡不好意思的说道。

  “齐老师都开口了，小事情，明天七点半对吧。”

  “对对，麻烦大家了，明天中午我请大家吃饭。”

  没想到齐衡还是懂人情世故的，一位老师心里嘀咕，平时齐衡在办公室要么就是沉着脸训学生，要么就是不吭声埋头打字，工位上似乎写了“生人勿近”几个字。

  打点完毕，已经到了俞司司的晚功时间，他长舒一口气，准备进去接受俞司司的“嘶吼”。

  走到一半，路过俞司司的班级教室停下来，见贺老师还没来，他走进去找了一个同学问，“同学，麻烦你让俞司司的室友出来一下。”

  很快就出来三个女生，女生们看到齐衡吓了一跳，毕恭毕敬的打招呼。

  “是这样，叫你来出来，是有事情想要拜托你们。”

  “俞司司要考附中的事情，你们知道吧？”

  三个女生点点头。

  “我想给她在明天七点半安排一场模拟考试，希望你们可以来看。”

  “为什么要我们去呀？”

  “就当是...鼓励鼓励她吧，可以的话，我去给你们老师请假，你们早上可以早点来。也麻烦明天早上，监督俞司司早点起。”

  “没问题！”

  “还有，别告诉俞司司我来找你们，她晚上大概会找你们再说一次。”

  “好的。”

  齐衡的气场下，这些学生哪能拒绝的了。

  来到排练厅，看着俞司司正在下叉，一个标准的竖叉，脚崩的死死的，那是自己一点点掰过来的毛病，俞司司的自觉让他甚是欣慰。

  但是自然也得不到夸奖。

  在俞司司累得脸通红的时候，齐衡也是在提着一口气盯着俞司司，他累极了，但是在教室里，他必须打起12分的精神。

  他故意没有再叮嘱俞司司注意事项，这些事情都是在他介绍考核内容时说过的，但他肯定的是，俞司司早就忘干净了。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进行。

  司司，紧张这件事，只能自己克服。

  只能一次一次的在摔打里长记性。

  众人的目光，远比他的严厉要奏效。

  这天他没有罚功也没有拖堂，下课就转身走了，他可以想象，俞司司的紧张，这晚上，注定不会睡好。

  俞司司都没发现，她的室友根本没有怎么过问就答应下来，也没发现那个时间点是需要请假的。

  下班后，齐衡得空吃上饭，他打开冰箱，随意拆了一包速冻饺子，吃了几个便饱了，赶紧过明天的课和早上的流程。

  学生家长打电话来询问孩子情况，齐衡如实回答着，家长抱怨自己孩子在学校太吃苦，想换个轻松点的班级。

  齐衡以往会劝劝，可是如今，他一律选择闭嘴，“想好了直接跟教务老师说就好，我没有问题”说罢还是加了一句“跳舞不苦的话是跳不好的，不如趁早走别的路。”

  工作总是这样被打断，他倒了一点点酒，加了很多冰块，让自己清醒一下，酒的味道在自己嘴里弥漫开，咂摸出些苦味。

  又不自觉的想到...打电话的家长，不想让孩子吃苦，也不过是一个母亲最朴素的想法罢了。

  世界上的妈妈，是如此的不同。他多想过去的某个时光，他能被母亲这样宽恕一次，哪怕一次，哪怕是一会。

  这样的思绪也不允许留下太久，他接着打开电脑，翻开海量的附中考试资料。

  他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测试。

  俞司司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大的考试，平时参加的比赛也大多规模不大，她对自己可能面对的场景几乎是一无所知。

  齐衡反复告诫俞司司，毕竟是应试，状态和发挥都很重要。

  “你要知道，会跳舞的孩子那么多，能考上附中的屈指可数，因为考试是有技巧的，良好的心理素质也很重要，你平时练的再好，考试因为紧张失误，也是白搭。”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会请别的老师来帮忙，模拟考试。”

  “啊，会不会太麻烦了。”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你别丢人就行了。”

  齐衡训话从来都是趁着俞司司拉伸或是做体能的时候，一点时间都不要浪费。

  俞司司喘着粗气说道，“好吧。”

  这几周她真正知道什么叫“累麻了”，她本以为自己早就适应了舞蹈生的强度，但好像除了刚进舞校的时候，再也没体会过累到心绞痛。

  齐衡安静的看着俞司司下蹲和控腿，对他来说就是满意。

  每天都是这样近乎挑战极限的训练，俞司司已经想让考试快点到来。

  “明天早上，我安排了模拟考试，你也可以叫你室友来。”

  “为什么？”

  “人越多，你就可能越紧张。”

  ......

  齐衡太了解俞司司了，他知道几次比赛和期末考，她都在下面手抖的厉害，这要到了无死角录像的考场，印象着实不好。

  “可以不叫吗，很丢人哎......”

  “可以，那我就叫我整个班来看。”

  ......

  “不用不用，我叫我叫。”

  根本就是威胁嘛...... 

  “明天早上这间教室，七点半。速战速决，不要影响其他老师和同学上课。至于怎么热身，几点准备，我不会管，你自己来安排。”

  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好突然......”

  “突然是为了让你平时不要分心，当然，也没机会临时抱佛脚，就是测试你的真实水平，平常心面对就好。”

  “好吧......”

  齐衡走了之后，俞司司又在原地复习了一遍进门后所有的动作展示，后面的抽题作答和即兴，没了齐衡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复习。

  齐衡下了楼，他知道此刻的俞司司是什么心情。

  司司，你已经走得够远了。许多年前，自己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训练，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反复的看视频，反复的跟着视频学习，自己摸索，自己虐待自己。

  回到宿舍，俞司司硬着头皮跟室友说：“那个，明天早饭后，你们可以去201教室，看我...模拟考试吗？”

  “什么？”室友没听明白。

  只是看着俞司司哭肿的眼睛，猜到了她今晚又是怎样的难过。

  “齐老师想让我模拟考一下，让我来邀请你们一起看，其实是想给我制造点压力。”

  “好呀，没问题，你也肯定没问题的！”

  俞司司感动的差点又要哭了，及时被室友的问题止住了。

  “齐老师为了你自己安排的啊？”

  “嗯，大概是的。”

  “好用心啊！”

  “嗯...但是他的好我也总是吃不消啊，这几天训练的我魂都不在了，我还要复习一下舞蹈评析的几个句子，不好意思啊，要点个小灯了。”

  “我们帮你提问好了！”

  “都不睡了哈哈哈哈。”

  “真的吗！可是明天早上还要早功哎。”

  “没事，我们浑水摸鱼，反正你知道的，贺老师不怎么看早功的。”

  “那太谢谢了！”

  室友复习结束，俞司司又独自复习到半夜两点，实在是困的睁不开眼。

  第二天还是被室友强叫起来的。

  “快换衣服！你不热身吗！我们先去早功了！”

  俞司司的早功都是跟着齐衡上，今天齐衡下了命令，自己热身，自己训练，直到七点半进“考场”考试。

  俞司司的时间观念令人堪忧，这也是齐衡反复训练她的原因。七点二十五，她才跑到门口，热身准备好，她往里探探头，看着里面竟然坐了整整五位老师！甚至还有一个桌子，真的像考试现场。

  甚至比她入学考试还要多一位老师。

  中间的人是......校长？！

  天呐，俞司司，你何德何能......

  “请考生俞司司进入考场。”

  学生帮忙喊进来，俞司司一进大门，就感受到自己的大脑嗡嗡叫，一片空白，预感不妙。

  “好，请横叉转竖叉抱腿。”

  俞司司像机器人听到指令一样执行，她都没意识到自己手脚都在抖，她只能感觉到手脚冰凉，在冰凉的地面上，顺畅地滑下去，这一刻，肌肉记忆总算派上了用场。

  接着抱后腿下腰接连完成，这些对俞司司倒是不成问题，她最害怕的环节自然是抽题。

  “好，现在请你听音乐，根据音乐风格跳3分钟。”

  俞司司点点头，深呼吸了一下，音乐开始，她就发现，她错过了第一个点，后面怎么条都好像跟不上节奏似的，凭着感觉跳了一段，直到被叫停。

  “可以了，下面请你看这个片段进行简短的评论赏析。”

  接着，前面的平板上放了一段经典的古典舞视频，难度不大，几个动作倒是说的上来。

  “这...这段舞蹈是，一段表现春天景象的...状态的舞蹈，舞者在节奏上配合了花开的时节，非常流畅，步法也很...很娴熟，表现了古典舞的魅力。”

  “好了，考生考试结束，请离开考场。”

  俞司司瞪大双眼，离开了考场，直到出去，她都没回过神来。

  还在庆幸自己至少都做完了。

  室友跟着出来，夸奖俞司司进步大。 

  接着齐衡走出来，室友赶紧一溜烟的跑了，“下节课到201，你吃早饭了吗？”

  “没......”

  “先去吃，吃完过来。”

  她试图从齐衡的表情里找出一点信息，可是什么都解读不出来。

  俞司司没精打采的吃完，再走到教室已经只剩下齐衡，她看着齐衡倒在地上的一角，靠着椅子，好像在休息。

  这么高的强度，对齐衡来说，也偶尔才能喘息。

  她看着齐衡眼睛已经慢慢闭起来，有点不愿意进去，她是真心的，想要齐老师休息一下，哪怕是片刻。

  只是她知道，他醒来发现自己没叫他，肯定又要挨骂。

  但是还是蹑手蹑脚的进去，没有吵醒齐衡，她坐在地上，也终于能喘口气。

  这么多天的连轴训练，对谁都难捱。

  也就十分钟不到，齐衡眼睛睁开，看到俞司司坐在旁边。

  “我睡着了。”

  齐衡揉揉眼睛，俞司司还是第一次在教室，看到这样温和的、睡眼惺忪的齐衡。

  “嗯，没忍心叫您，想让您多休息一下。”

  齐衡揉揉眼眶，“足够了，好了，说说你的问题。”

  一转眼，齐衡就又变成了教室里的样子。

  “自己先说。”

  “太...太紧张了？说实话，我不知道我表现的怎么样...”俞司司把头低下来。

  “头抬起来，自己先想，说出来三个问题就少挨一下。”

  啊？俞司司听完这句话才发现齐衡背后放着teng条。

  唉，那肯定是表现的不好呗，可是齐衡看上去貌似...心情还算平稳？

  俞司司开始迎着脑袋想，硬着头皮说了几点，“嗯...哦对了即兴的时候拍子没赶上，评述的时候有点磕巴，还有...还有...”

  “停，都没说到点子上。”

  虽然平静，但足以让俞司司出一身冷汗。

  “我真的不知道了。”

  “好，那我说，老规矩，手伸出来。”

  俞司司猜到了免不了要挨几下，可是怎么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要挨打。

  “第一，你几点来的？至少提前二十分来候场！”

  一下，俞司司能感觉到，齐衡是不是累了，打的并不重。

  “第二，进场的时候要抬着头！还给我扣这个手！什么场合你做这种小动作！”

  啪啪，这两下明显重了很多。

  “第三，自我介绍要和老师眼神交流，还是那个问题，进了考场就给我挺胸抬头自信点！你自己回头看看录像什么样子。”

  “第四，还是多余动作，动作与动作之间不要有任何其他小动作！你抱腿之前用手蹭大腿，我不管你是紧张还是什么，这些毛病都给我改了。”

  啪啪啪。

  “第五，就是你这个漏洞百出的即兴。”

  “头抬起来！”

      俞司司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了，委屈极了，今天的齐衡不算多严厉，更让她觉得，自己糟透了…  

      “俞司司，我希望你能知道考附中意味着什么。”

  一周了，俞司司累得又瘦了，再瘦下去齐衡都要催着她增肥了。

  她哪知道意味着什么，在她眼里，意味着一个更可怕的齐衡。

  “这意味着你选择，至少是现在选择走了选专业道路，专业舞者和舞校的训练，在强度上是完全不同的，所需要的耐力也是完全不同的。你可能觉得我过去的要求很高，但是很遗憾的告诉你，那些只是我这里的底线，从你决定考附中开始，要求只会更高。”

  俞司司知道，除了齐衡，很多老师给他们上课的时候其实并不严格，进度也比较慢，这里学生的水平参差不齐，压力不算大，有点她在少年宫的意思，所以她的室友时常觉得，俞司司和她们上的是两个学校。

  比如俞司司喜欢上的技巧课，她觉得这种对身体控制的学习，很酷！最重要的是，技巧课的杨老师非常温柔。

  相比无休止的软度，被齐衡盯着在把杆上踢腿控腰，技巧的学习灵活的多。

  “你的软度和技巧，都只是刚刚够用，但是现在的竞争非常激烈，所以任务很艰巨，我希望你能意识到。”

       上课前，齐衡说到。

  点翻身。

       俞司司在班里很少被挑出毛病，她自己也没在意过，齐衡说得对，俞司司是那种“踹一脚走一步”的学生，这点也时常让他头疼，学舞蹈，不会举一反三怎么行？

  所以齐衡费了大功夫让她养成复盘的习惯，让她学会动脑子，才慢慢把俞司司的思维给转过来。

  小时候俞司司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动动脑子！”她不懂，什么才是齐衡所说的“动脑子”。

  不过，齐衡也不再解释，他一向只布置下去，而俞司司，只管执行，在她眼里，就是无休止的背诵、考察和随机复述，如噩梦一般的提问，随时都会到来。

  “停，你转的这是什么东西？”

  原地点翻，本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动作。上课的时候能翻出一个完美的已经是优秀学生了。

  俞司司的平衡感不强，和被齐衡看着反复练的把杆动作不同，每次全身一动，她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听到“停”，俞司司立马停下站好，呼吸急促。

  “第一，你转的太慢，我要的是快速。”说罢，齐衡直接示范，利落的翻身，落在原地，俞司司一看，很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天差地别。

  “第二，我让你做的是原地点翻！你看看你跑哪去了。”

  齐衡放下teng条，拎着俞司司的胳膊，带着她做了一遍，要发力的地方，他都会带着提醒。

  还算有耐心。

  但俞司司知道，齐衡的耐心，只存在于第一次指导。

  “懂了吗？自己找找感觉。”

  哪怕已经上了几年的课，但是在齐衡的课上，俞司司还是会非常紧张。

  杨老师教的时候，明明自己可以做的很好的......

  “之前我说过做动作的时候要动脑子，你就没理解，动作组合一定要去想清楚再动！”

  俞司司边自己试边传来齐衡的训斥。

  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再来一遍。”

  一圈，两圈，三圈...

  “停。”

  眼看着又离开原地，俞司司觉得，这完全是“正常误差”。

  “自己看看你跑了多远！”

  “这，用你的核心力量！力量不够你不可能做好！”

  啪啪。

       teng条落在俞司司的身上，虽然她已经习惯了齐衡的暴躁，但是疼痛，从来都习惯不了。

  俞司司只得聚精会神的听齐衡反复的讲解，她脑子是学会了，这身体就是跟不上。

  她有点明白齐衡说的核心的重要了。

  她是见过齐衡的腹肌的，精瘦的身子，全是力量，这点不止眼睛见过，齐衡的力气，她更是没少体会。

  “平转，做一下。”

  俞司司赶紧照做。

  转...又是不稳。

  “看到了吗？”齐衡冷不丁的一句，让练功房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度。

  “你的核心不稳，你再转也立不住！”

  “之前让你热身的时候做的动作，你以为都是白做的？体能还要三天两头的想偷个懒。看到了吗？这就是连环效应。”

  俞司司低头听训。

  “头抬起来！看我。”

  齐衡招来垫子，翻身，两头起，再转身，两头起，动作不难，可以练到旋转和核心。

  “像这样，先做200。”

  “你慢慢就知道，基础打不牢，什么动作你都做不来！”

  怎么又是练这个...她最讨厌的就是重复，一个动作做上成百上千遍，简直是要人命。

  练舞这么多年，她这个急性子已经被教训磨去了大半。

  不敢磨蹭半分。

  做了10个，已经感觉到背肌和腹肌微微发热，这个动作远比两头起折磨人，这样一来一转的，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她的速度刚要变慢，teng条就打在了自己身上，砸在自己的pigu上，疼的抽了一下。

  “速度提起来！要不就给我重来！”

  过了一百个，头已经开始发晕了，克服不了本能的自我保护，她又放慢了速度。

  “停一下。30秒时间，调整呼吸，一会重新开始，俞司司，你听不懂什么是速度提起来吗？”

  呼，俞司司感觉胃在翻涌。原来不是技巧轻松，只是她没练到位。

  齐衡会让她知道，舞蹈，从来都没有轻松的时候。

       200个，俞司司做完后差点吐出来。

  “以后每天加练核心力量，一会去做卷腹。”

  俞司司的核心力量就是这样被“强练”出来的，她本来就已经很瘦了，吃的少，课那么多，再挤出来力气，实在是不容易。

  俞司司不爱吃鸡蛋，却总被齐衡逼着吃，学校食堂的条件一般，她有时候也节省，不愿意买肉吃，总是吃些素菜。

  之前齐衡很少注意，直到他发现俞司司的肌肉力量总是长不上去。

  中午吃饭时间，他跟俞司司一起去食堂。

  “你每天都吃些什么？”

  “我没多吃啊，我也没长胖，还瘦了！”

  俞司司以为齐衡要来监督她不要多吃。

  “食堂有鸡腿和牛肉，你每天一定要吃点肉，没力气跳舞怎么行。”

  “肉菜很贵哎...做的也不好吃，我不爱吃。”

  “不爱吃也得吃。”

  怎么现在连吃饭的自由都没了？

  食堂阿姨会发一个鸡蛋，但是俞司司从来都是送人。

  眼看着没动，齐衡问：“怎么不吃，你不是吃鸡蛋的吗？”

  “学校的鸡蛋总是感觉没有熟透，不喜欢吃这种，腥腥的...”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挑食。”齐衡皱皱眉头。

  “哪有......”

  齐衡把自己的饭卡拿出来，“你以后刷这个卡，每天必须吃肉，听到了吗？”

  “啊，这样不行，我也不是非要省钱的，我是......”

  只是觉得不吃也可以。

  “这是任务，必须吃。”

  “拿着，我也花不完，这里的钱都是学校额外补助给老师的，我不吃，也是浪费。”

  “司司，你还在长身体，蛋白质很重要，你每天的消耗很大，保持身材是必要的，但是也不能不吃肉。”

  好吧.....怎么这也要管......俞司司点点头，拿回齐衡的饭卡。

  “谢谢齐老师。”

  “不用，吃完了吗？吃完了去给我背昨天的鉴赏。”

  ......真倒人胃口。

  第二天一早，齐衡就拎着两颗煮熟的鸡蛋在操场边等着俞司司。

  “吃了。”

  “鸡蛋啊，我自己去食堂吃就可以了，我会听您的，老老实实吃的，您放心吧，不用帮我带了。”

  “这不是食堂的，我煮的全熟蛋，你不是觉得食堂的腥吗，吃吧。”

  天呐，齐衡竟然早起帮自己煮鸡蛋，就连她妈妈在的时候，都是打发她到街上自己吃的。

  “谢谢...”

  “其实...我更喜欢吃茶叶蛋。”

  “你得寸进尺是吧。”

  “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也要吃，只是顺便。”

  “啊...哦，那就谢谢。”

  俞司司在很少有的时刻会跳脱出来想，齐衡对自己的好，似乎是怎么都无以为报的。

  她越大，越慢慢一件一件发现，曾经齐衡随口给的、随口说的、随口记住的，都是怎样的用心。

  齐老师，他真的...对我很好......

  “这是最新的计划表。”

  齐衡打印了她从现在到考试的所有训练日程。

  “留给你的时间不到半年，考附中的孩子学舞时间比你长的比比皆是，所以请你重视起来。附中考察的主要是你的潜力，身体条件和软开都很重要。”

  “你的基训也需要再针对考试内容进行强化。”

  俞司司懵着点头。

  “我和你们班主任说了，所有文化课，和舞蹈鉴赏课，通通取消，过来上小课，当然，有些课我没时间，我给你列了训练表，你自行训练，我来检查。”

  啊，最后一点快乐时光也要被剥夺了。

  这么多节小课，上次这样还是在刚入学的时候，转眼间已经快要三年了，怎么又回去了。

  本来俞司司只用早功和晚功才见到齐衡，可现在，一天这么多次特殊照顾，让俞司司感到害怕。

  室友听闻俞司司要参加附中考试，都表示支持，她们看俞司司每天那么努力拼命，都觉得这里实在是配不上她。

  “那...你还在这里上课吗？需要报单独的班吗？”

  “嗯，还在这里上课，就是有些课会请假，没有报班，就还是跟着齐老师。”

  “啊？他不用上自己的课吗？”

  “是哦，那我就不知道了。”

  那个时候的俞司司根本没想过，齐衡的时间，也是一点一点挤出来的，为了给她上课不耽误自己的教学，他备课、排计划到多晚，还要见缝插针自己训练。

  “哎，我悄悄问一句，那他给你补习，会偷偷收你钱吗？”

  俞司司头摇的像拨浪鼓，“没有啊。”

  回答完，俞司司也怀疑了，不会妈妈一直给齐衡小费了吧！

  “天呐，你知道补习班一对一有多贵吗，如果齐衡老师出去代课的话，估计都要赚翻了。”

  “对啊，他带的班成绩不是很好嘛。”其他室友接到，“他看着就很会训练人的样子。”

  “你想说的是很会训人吧。”俞司司吐槽。

  “那我明天去问问他。”

  室友不提的话，俞司司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她对钱还是没什么概念，对什么舞蹈补习班更是一无所知。

  “他对你可真用心啊，要是也有人写这么详细的训练计划给我，我肯定也会很想好好训练的。”

  “齐老师对我，确实很用心…唉，只是我总是达不到他的要求。”

  俞司司一声叹息。

  他的用心自己当然知道，所以很多时候，她的努力都是为了不想让齐衡失望，而不是因为别的。

  她时而会想，自己凭什么，能获得他这么多的时间。

  “齐老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第二天跑完步，俞司司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

  “那个......我听我室友说，外面上课很贵的，您给我上这么多课，要收钱吗？”

  齐衡听到水差点喷出来，难得笑出了声。

  俞司司感到迷惑，她还没见过齐衡笑成这样。

  “怎么？你觉得我是来坑你们家钱的？”

  怎么什么话到他嘴里就变味...

  “不是不是，我就问问。”

  “没有。”

  “那您为什么愿意......”

  “我既然收了你做学生，就不谈那些了，你考好了，就是对我最大的回馈，当然，等你以后自己赚钱了，想要补交学费，我也欢迎。”

  俞司司点点头，“我会的！以后我会按课时把学费都补给你！”

  “好了，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快去吃饭准备上课。”

  训练开始。

  软开对俞司司已经不太成问题了，但齐衡一直按前进键。

  “你的基础经过训练，没有很大的问题，但是体能和力量训练还需要增加，从今天开始，软开也会加大难度。”

  什么？加大难度，俞司司自以为早就过了最初被压的痛不欲生的日子，可是没想到，那还远远不够。

  “你的软度还能再开。”

  过去齐衡也偶尔会压的狠，但终究是少，多是带着些惩罚意味的，从今天开始，俞司司的地狱又来了。

  虽然他一直告诫俞司司要像个舞者一样，可毕竟过去她还要兼顾学业，齐衡对她的要求也不过是跟上班里的节奏。

  俞司司进了中级班后，齐衡的作用主要是提点和监督，他从未真正用一个附中孩子的标准要求过俞司司。

  当然，俞司司肯定不会这么觉得。

  因为他的普通标准，已经很难达到了。

  “林市舞院附中还有一项比较特殊的考试——舞蹈片段赏析，不过很简单，只是需要对影片进行动作分析，这一点我们已经训练过，还要有你自己的看法，这一点，是可以加分的。”

  “好了，绑上，听节奏高抬腿。”

  沙袋，平时的体能，她已经没带过这么沉的了。

  刚踢几个，就被叫停。

  俞司司已经喘的不行了，按理说她天天跑步加上高强度训练，体能应该没问题才对，只是这沙袋太沉了，实在是拖的自己提不上气。

  “需要我提醒你高抬腿抬到哪里吗？”

  齐衡的脸阴沉下来。

  “重新来！”

  十个，又十个，又重新来。

  他的规则从来不会因为难度加大而改变，任何一个没有到位，都要重头开始。

  她感受到，心率正在飙升。

  负重开合跳，她大汗淋漓，相比扣细节的基训，在体能上俞司司还是能忍的，毕竟累点，也比稍不注意就挨打的好。

  只是她没想到，以为很轻松的舞蹈赏析，远不是她想的那样。

  丢来几个视频和文字，背。

  背？不是要有自己的想法吗？

  “这么多啊，您不是说只要记动作和我自己的想法吗？”

  “以你现在的积累，根本就不配谈自己的想法。”

  “还是和以前一样，去，边耗腿边背，背完了起。”

  什么啊...怎么还要背书啊。

  担心背的时间不够，她就瞟了一眼视频赶紧背书去。

  一篇的文字并不多，背完后，起来站在齐衡面前。

  “首先提膝......”

  “等会，先说说舞蹈名字、舞者和比赛名。”

  这我怎么知道？

  “我...我不知道，这些您没说要背。”

  齐衡拿着teng条朝着俞司司身上抽了一下。

  “视频内容，全部需要记住！背的什么都不知道？我难道让你背书是为了锻炼你的记忆力吗？”

  “别想着偷懒！是让你背，但不是让你死记硬背，我闲的没事要听你背这个做什么？！我要的是你知道这支舞在讲什么！”

  “重新背去。”

  换一只腿，这下俞司司只能边拖动视频进度，边背，她每次在练功房感受到绝望，都是因为不知道这一切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我希望你这次背会了，而不是想站起来偷懒，别浪费我的时间。”

  “第三分钟的时候，下蹲和小跳后是什么？这点想表达什么？”

  怎么还能这样问？！

  俞司司看到齐衡这张脸哪还能记得这么细，她一边想一边懊恼，今天什么时候才能出教室？

  “我再想一下......”

  齐衡的teng条直接不留情的抽在俞司司身上，七八下，虽然隔着衣服，但俞司司也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痛。

  俞司司本来不想哭的，但是想到背了那么久还是没答上来，还是哭了。

  “哭什么哭？给我憋回去！但凡动动脑子记就不会这样！我说了多少次，要动脑子记！舞蹈是有逻辑，是连贯的！不是一个动作和一个动作像个机器到结束，你理解了意思再去理解动作！记性差没关系，就在这里慢慢长。”

  实在是记性差，齐衡只好放俞司司在角落里，拿纸笔来背诵记忆。

  就这样，将近一个小时，才把第一支舞蹈弄明白，还是在齐衡的拆解讲解下才完成。

  “你这样进度太慢了，从明天开始，每天一个，前一天的我也会抽查，每个都按照今天的标准进行，当然，有不理解的或者你不知道的词语可以来问我，但是是在背书之前，听懂了吗？”

  “听懂了。”

  “等到你积累的够多了，我们再来试着自己讲，本来想让你慢慢接触舞蹈鉴赏的部分，但是现在的进度不允许，这部分你抓紧时间赶上来，这对你以后的舞蹈生涯非常有用。”

  她不知道，这些舞蹈评析都是齐衡自己写的，网上的内容杂七杂八，大多都太复杂，不是俞司司这个年纪的学生能理解的。

  他想起自己考试的时候，也是这样在网上找了半天，看都看不懂，浪费了大半时间，如今，他不愿意再让俞司司走任何弯路。

  从入学考试到毕业，齐衡都是第一名，在他眼里，只有第一名的标准，而不知道最低线在哪里。

  在这些视频里，还有当年的齐衡，他在附中录制过无数标准的动作教学视频，现在他自己再看来，却一点也不怀念当初的时光。

  那个时候，他觉得孤独，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他满脑子都只想尽快经济独立，发了疯似的跳舞，同学佩服他，但是却极少愿意和他真正做朋友。

  他几乎是独来独往，因为他的作息和别人都不一样。

  披星戴月，是齐衡十几岁的常态，他的老师对他寄予厚望，但再怎么严也不及他母亲半分，起初，他只想着一举成名，让母亲后悔。

  这一切，他都无人诉说。

  俞司司的爸爸走了之后，她再也没得选择了。

  好在俞司司的性格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懒得想之后的事。她又回到了自己的班里，和同学熟悉了之后，日子倒也没那么难熬。

  齐衡对她基训的要求是要“打好基础”，虽然训练时间长，但是进度并不快，司司感兴趣的身韵和简单的编排拓展都在白天，别人快乐讨论的时候，她又被叫去压、耗、踢......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俞司司再熟练的功，也不敢偷一点懒，她没有想到，齐衡要的肌肉记忆，是这样的近乎时间没有前进的重复。

  她的基本功已经好到连爱挑刺的班主任都要拉出来表扬的程度，时不时还会被拉去给新入学的孩子做示范。

  在齐衡的眼里，习惯远没有养成，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才不过刚刚入门，还是一只脚入门。

  所以每天，她还是要付出比别人更多时间，舞校的一切课余活动她都不曾参与。

  在这一点上，齐衡显得有些无情，他几乎要走了俞司司所有课外的时间。

  有次学校搞装班级装饰比赛，齐衡允许她参与，但是不能够耽误训练。

  晚功的时候，其他同学围在一起装扮走廊，他硬是过来亲自把俞司司薅走了。

  俞司司委屈极了，哭丧着小脸求齐衡，其实不是她有多不想训练，是因为她答应了其他同学，她好不容易和同学们关系好了点，正可以趁此机会交流感情，这下又被齐衡剥夺了。

  “我可以先做完，再去训练吗？”俞司司不愿意离开。

  “不可以，我说过不能耽误训练，而且你答应了。”

  “我不会耽误训练啊！我都答应同学们了，现在走了，他们会以为我搞特殊。”

  “你有提前跟我说吗？”

  俞司司沉默。

  “我的时间也很宝贵，不是你想调整训练时间就能随意调整的！”

  “你回去跟他们说一声。”

  俞司司只好扭头灰溜溜的回去和同学们解释，她怕同学觉得她扫兴，她也不开心。

  俞司司磨磨蹭蹭的，齐衡等着急了，走过来，他们班同学“久闻”齐衡大名，一个个恭敬的打招呼。

  “俞司司，快点，如果你再不走，晚功训练时间翻倍。”

  嗓子里好像能冒出冷气。现场的同学瞬间就理解了齐衡为什么能如此“出名”。

  她硬着头皮离开，什么嘛！走就算了，还弄得这里气氛这么尴尬！俞司司默默在身后朝着齐衡挥了两拳。

  “我希望你能知道，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分清主次。”

  俞司司不理解，每天的训练几乎都是一样的，少一天又能如何。                                 

  “我可不是为了偷懒啊，我是因为...想和他们搞好关系。”

  “嗯，就算你想偷懒也没关系，反正在我这里，你也只能想想。如果因为这种事就不把你当朋友，那你也不需要跟他们做朋友。 ”

  齐衡想，就算是他们抱怨，也不是怪我吗？俞司司顶多是个听话的怂包。

  果不其然，晚上在宿舍，室友对俞司司表示了同情。

  俞司司回来的通常都很晚，又累得没力气说话，所以平时，她们几乎不闲聊。她们只知道俞司司是齐衡的小徒弟，每天都被拉着训练，可是今天一见，还是被齐衡的气场震慑到了。

  “原来今天那个就是大名鼎鼎的齐老师呀。”

  俞司司点点头。

  “他是不是很凶啊。”

  俞司司用力的点点头，掀开袖子给室友展示晚上刚添的几道印子。

  “你怎么会认他做师父啊？”

  “他是我邻居，我妈妈去外地上班了，让我跟着齐老师学舞蹈。”

  “怪不得，怪不得你进步这么快呢，我们比你多两年，现在我们水平也差不多。”

  那都是俞司司用每个日夜换来的。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齐衡的棍棒下，她已经走了多远。

  齐衡带的毕业班毕业作品在省内一下夺得多个奖项，这下让齐衡彻底站稳了脚跟，舞校历史上，都没有在省内得过这么有含金量的团体奖。

  齐衡暗暗松了口气。

  很快，他就收到了林市舞蹈附中的邀请。

  林市舞蹈附中，汇聚了北方极有潜力的舞蹈生，近几年风头正盛，有追赶榕城舞蹈附中的意思。

  这里，也是齐衡的母校，齐衡以全国第一的成绩考上榕城舞院那年，也是林市舞蹈附中最风光的时候。

  哪怕是现在，齐衡在这所学校留下的记录，还是无人超越。

  当年的齐衡完全有能力去榕城舞蹈附中，只是和司司的家长完全相反，齐衡父亲不允许他独自跑到榕城上学，他才不管学舞蹈的前途如何，他只想这个家里，多点人气。

  那个时候的齐衡，一如十几岁的俞司司，只能妥协。

  只能在没得选的范围里做到让自己满意。

  进附中第一天，他就发誓，18岁一过他就要离开。

  校长知道齐衡还在林市教书，亲自打给齐衡，想把他挖过来。这么好的人才，怎么能留给一个水平在自己之下的舞校？

  能打动齐衡的，当然只有价格。

  齐衡完全明白，舞团梦碎后，他的第一要义就是赚钱，不过他也知道，相比舞校，附中的孩子更专业，自己杂七杂八的事也会更少。

  只是，俞司司怎么办？

  他当然想让俞司司上附中，那样后面走专业才能更顺遂。

  只是，考附中并不容易。

  她的身体条件倒是没问题，但是她的年纪在危险的边缘，刚满14岁，再晚就没资格报名了。

  而且，一旦上了附中，就几乎是彻底和文化课道路说再见了，再无什么余地。这点，他自己说了不算。

  上课前，齐衡叫住正在热身的俞司司，和她一起在地上坐下来。

  “司司，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暂停训练要说的事，肯定很大。

  虽然小小年纪，但俞司司的抗风险能力已经很好了。

  “你知道林市舞蹈学院附中吗？你之前去那里参观过。”

  俞司司点点头。

  “林市舞院附中是很不错的学校，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

  “啊？那现在这个学校...不上了吗？”

  “司司，虽然舞校也不差，但是最终的升学率和林市舞院附中是完全不同的，有很多人挤破头要进去，你大概也听说过，它入学考试很严格，和这里完全不一样，不是交钱就能进去的，你现在14岁，如果错过这个时间，就没办法再考虑进附中了。”

  “嗯，我知道，也有一些同学考过的。可是，我行吗？”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去那里执教，如果你过去的话，我可以接着带你，不过，你不需要考虑这个，去或不去，你来选择，当然你也需要跟你妈妈商量一下。”

  “学费我问过了，和这里区别不大， 而且成绩好的话，还会有奖学金，也可以申请补助。”

  “好突然...”

  “司司，这个事情很重要，我会给你时间想清楚。而且，附中也不是说考就能考上的，你要付出比现在更多的努力。你考虑清楚，还有，如果进了附中，相当于你就选择了舞蹈这条路，不出意外的话，你大学也会升入相应的舞蹈专业，也就是基本放弃了普通学校的升学路，我知道，你家长也还在观望，所以我也没有让你放弃文化课的学习，但是进了附中，就要全身心学舞蹈了。”

  “啊，那就没有数学课啦？”

  ......

  齐衡无奈，“你想的就是这个？”

  不用学文化课对俞司司的吸引力着实很大，但是她当然知道，选择没那么简单。

  “司司，你喜欢跳舞吗？”

  “喜欢，也不喜欢。”

  她喜欢跟着音乐跳舞的自己，但是也厌恶日复一日的练习，上次从父亲家跑回来，她就想好了，要一直跳下去。

  “但是，总要试试吧...考上的话，是不是证明，我很适合学舞蹈。”

  “可以这么说。”

  “好，那我愿意。”

  齐衡没想到，俞司司这次竟然这么坚定。

  真的是...好像长大了不少。

  “还是跟妈妈商量一下。”

  “没事，她肯定不管我，她只在乎花多少钱，您跟她说吧。您说好像更有说服力。”

  齐衡想说点什么话宽慰她，但是却想不出来，点点头。

  晚上训练结束，齐衡回复校长，多谢李校长赏识，不过当前仍有教学任务，等这学期结束我再做考虑。

  他觉得自己已经这样了，倒也满不在乎，可俞司司还有无限前途，自己怎么能就把她扔在这里，那一刻，他已经想好，她去，他便去。她考不上，他也会把俞司司带到毕业。

  不过他心里笃定，俞司司可以。

第五章

     在林清泽的记忆里，父亲很少会给自己撕叉，大多数都是让自己在一个绝对不可能贴地的高度耗叉，这样会省去父亲很多力气，但只要是撕叉，不撕成轻微拉伤，往往就不会结束。

    所以当林清泽躺在练功凳上，手不自觉的攥紧了练功凳，双腿往往放松到自己不能控制的地步时，父亲才会上手，今天也不例外。林旭阳对林清泽的极限十分清楚，所以一上手就是直逼林清泽崩溃，林清泽不敢抵抗，只能顺着父亲的力气去吐气，全身上下所有力气都用来将腰腹紧贴在凳子上，和已经不经自己控制开始发抖的脚背。林清泽的呼吸渐渐混乱了起来，林旭阳淡淡的开口“吐气吸气做明显，让我看见”，林清泽不禁心里苦笑，果然自己这种程度的放松，还是不让父亲满意。

    难熬的撕叉在林清泽眼前阵阵发黑时，结束了，但痛苦并没有结束，撕叉完了的打垮，因为林旭阳的苛责，林清泽一般都是带着沙袋做，撕完叉之后的韧带变得格外敏感，每一次打垮都是林清泽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做出的，二十下打垮后，轻微拉伤肯定是有了。

    但今天的训练换句话来讲才刚刚开始，林旭阳今天着重让林清泽练一项那就是“控”，林清泽站在把杆旁，身体只敢微微靠着把杆，起到把握平衡的程度，根本不敢借力。林旭阳在旁边拿着教棍一下一下敲着地，看林清泽从脚尖擦地到跨跟带着腿往起抬，直到无法用力。林旭阳一句话没说，只拿教棍敲了敲林清泽的主力腿，林清泽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弯了膝盖，赶忙伸直，但膝盖伸直带来的腿不可控的下降，让林旭阳很不满意，林旭阳将教棍放在林清泽脚后跟下面几厘米的位置上，“碰一下，十棍，你尽管来”。林清泽盯着自己的脚尖，拼命想往上抬，但大腿一时的用力过猛带来的抽筋，使林清泽一下子没了力气，控腿只要开始往下落往往就止不住了，林清泽的腿砸过教棍直直碰到了地。

     林清泽脚碰到地的一瞬间，顿时被吓到不敢动，林旭阳冷哼一声，说道“撑那里三十下”，林清泽立马摆好挨打姿势，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从一到三十，林清泽不敢动一下，也不敢求饶，从小到大，父亲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哭或者求饶，少打一下，而且父亲还会因为自己哭而加罚，所以林清泽在练功时再疼都只敢默默流泪。

      三十下之后，控腿变得更加困难，但在林旭阳的教棍下，林清泽一次又一次的拼劲全力的抬腿，落腿，如此几次下来，林清泽的腿已经止不住的发抖，甚至开始隐隐抽筋了。林旭阳暂时放过了林清泽的腿，让他开始了控腰，已经松软无力的腿却还要支撑着林清泽的身体，林清泽一时不知道应该同情他的腿还是他的腰，在林清泽控着腰满脸通红时，林旭阳走到了他的书包前，拿出了昨晚布置的检讨，林清泽通过落地镜看到父亲的举动，顿时心都提起来了。

      在检讨里，林清泽写道，消极比赛是因为自己在比赛前丧失了自己对比赛的热情，但这句话真真假假，不知能否过父亲这关，但出乎意料的是，父亲并没有对检讨做出什么评价，而是讲检讨随手放在了柜子上，林清泽突然明白了，自己对舞蹈的看法或许在父亲眼里一直是不重要的，毕竟自己遗传到了父亲的优良基因，父亲是一定会让自己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林旭阳让林清泽起来，长时间得控腰使林清泽直接坐在地上，眼前隐隐发黑，但父亲只是看了一眼，直接推门而出，这就意味着今天的训练结束了，林清泽在缓过来之后，对自己的腿和腰进行了放松，虽然自练舞以来，晚上腿抽筋和腰发疼是常有的事，但林清泽还是希望自己的放松可以缓解这一份疼痛，毕竟没人不希望睡个好觉。

第四章

    这边，林旭阳还剩下今天的最后一堂课，作为学校顶顶有名的“阎王爷”老师，整个附中怕是没人可以以平和的心态上完他的一节课，尤其每天最后一节例行的体能课。

    林旭阳推开教室门的一瞬间，原本还有说话声音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学生都快速的结束了自己正在做的事，迅速站成一排。虽然他们只是今年的一年级新生，但是一点都不妨碍他们知道“阎王爷”老师的恐怖，今天是他们第一次上林旭阳的课，每个人心里都很是发怵。

      林旭阳也不管这群孩子内心是怎么想的，他将教棍背在身后，在站成一排的学生面前来回走动着，随后，教棍点了点几个人的肩膀，并开口说道“我点到的，出列，去那边称体重，超过标准一斤，明天晨练加一圈”。被点到学生每个都是苦哈哈的表情，作为13岁的小孩子，一时贪嘴多吃了点零食，就被“阎王爷”就出来了，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吓得开始了啜泣。

     林旭阳接着说道“其他人，先从腹背肌开始，什么时候我喊停什么时候结束。”等所有人都爬在地上，做好准备动作时，林旭阳拿着鼓槌开始敲击鼓，大家对这种练法并不陌生，很快所有人都跟上了节奏开始了腹背肌。五分钟后，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跟不上了，有几个喜欢偷懒的做一个歇三个。十分钟后，整个教室只剩下两三个人还在坚持，林旭阳一眼就认出动作最标准的那个是今年第一名考进来的岑易，林旭阳走到岑易身边拿教棍带起了他的胳膊，并说道“就这个位置控制”，教棍一拿走，岑易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林旭阳拿起教棍重重的敲在了地上，岑易被吓的恢复到了原状，但疲惫的身体还是止不住的开始抖动，呼吸也变得不规律起来，在林旭阳说放下时，岑易基本上是摔在地上的。但如果此时他抬头看，会发现林旭阳眼里称赞的深色。

    接下来的训练里，从平板支撑到俯卧撑，再到波比跳，折返跑，每个学生的衣服都湿了个透，林旭阳也没再刻意针对岑易，等到林旭阳说出“今天就到这里，下课时”，所有学生都瘫倒在地，岑易倒在地板上喘着气，和他一个宿舍的陈宇对他说道“我去，我还以为我今天活不到下课了，这阎王爷真不愧是阎王啊”，岑易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

     这边，林清泽已经做完了热身准备，开始在三块砖上进行耗横叉，他的父亲曾说过，练功房里不是让人休息的，林清泽不敢让父亲看到他在练功房里悠闲地站着，往往都会以耗横叉的方式等待着父亲回家。

     终于，他听到了外面大门打开的声音，赶忙让自己的横叉变得更加标准，从膝盖到脚背都检查了一遍，确认都很完美时，整个心脏都提起来准备迎接父亲的到来。林旭阳一进门，林清泽就不敢抬头，只敢面对自己眼前蓝色的地板，通过声音判断父亲正在换鞋，正在朝自己走来。林旭阳一句话也没说，跨坐在了林清泽的身上，把他与地板上的几厘米缝隙填满。但仍不满意，用手拍了拍林清泽的后背，几年跟着父亲练舞的默契，林清泽一下子就明白了，父亲让自己变耗叉边控腹背肌。林清泽缓缓吐了口气，调动全身力气让自己做了腹背肌。出乎意料的时，林旭阳并没有让他保持多久，很快就从身上起来了，正当林清泽庆幸今天会好过一些时，林旭阳一句话让他浑身只发颤，“来撕叉”。

       舞蹈室里一个不大的小男孩正在与自己挣扎， 他一条腿放在琴凳上，紧绷着全身不愿意放松。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远远看上去像一幅美丽的图画。''林清泽，你要是今天一直都是这种态度的话，怕是要和我耗在这儿了。''不大的声音却使这个男孩浑身抖了一下，本就濒临崩溃的韧带，此时变得更加疼痛难捱。

       这是一场惩罚，针对与林清泽消极对待比赛的惩罚，而此时正毫不留情拿起他两条胳膊的人是他的父亲，全国最高舞蹈学府北舞的老师，林旭阳。

       对于林旭阳来讲，林清泽的人生除了舞蹈，不会有第二条道路。所以从林清泽记事起，每日的舞蹈练习陪伴了他整个童年。这场比赛是他对于自己命运的反抗，但并没有什么用，反之，消极比赛带来的惩罚已经快使林清泽崩溃了。

  “呼吸，放松，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林旭阳冷冷的说道。林清泽在混沌之中，恢复了一丝理智，但是他一想到自己只要一放松就会被毫不留情的踩到底，就又不自觉的紧绷了起了身子。

  三次元在忙一个很重要的考核~

  没通过可能丢工作的那种😭

  周六恢复更新哦！

  俞司司明显感觉到，走丢过一次后，阿姨对她的态度明显冷淡了些，在这里，虽然阿姨说话好听，可实际上，给她犯错的机会，远比在学校还少。

  就这样老实过了三天，看电视看到头痛。爸爸还没回来，阿姨每天和自己说不了几句话，大多是客套的关心，她没再出过门，尽管她想出去，但是看着阿姨，她不好意思再开口，不好意思再添麻烦。

  一天早上，阿姨笑眯眯地问：“司司，会热饭吗？午饭我们不回来了，你自己加热一下。都在厨房里，微波炉加热两分钟就可以，你来，我教你一下。”

  “我会的，阿姨。”

  “好的，那我去上班了。”

  俞司司的饭量不大，离开齐衡她才发现，她只是馋，在齐衡的严厉管控下，她对吃也是眼大肚量小，阿姨做饭也不好吃，她每顿就将就几口，还怕吃太少阿姨会误会。

  躺到中午进厨房，灶台上放着蘑菇炒鸡蛋。

  俞司司菇类过敏，她其实知道，但是不管是妈妈还是齐衡都很注意，小时候过敏的事情她早就忘记了，根本不知道过敏到底有什么后果。

  实在饿的紧，不喜欢吃也就扒拉进嘴里了，怎么样也不会有齐衡做的健康餐难吃。

  她没想到，刚刚过去半个小时，她就浑身红肿起来，浑身痒得不行，只能等阿姨回来了。她用凉水冲着发痒的皮肤，期盼着自己能好。

  过了两个小时，身上红的更严重了，肿成硬邦邦的小包，皮肤也僵硬起来，她意识到不对，家里没人，座机欠费，她慌起来。

  要去医院。

  她推开门，发现怎么都打不开，怎么会这样，难道...阿姨从外面把门反锁了?

  为了不让她乱跑出去，她竟然把自己关起来。

  打不开门的那一刻，俞司司大哭起来，朝着大门无力地锤了几下，积攒了几天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崩盘，不是因为浑身痒得难受，而是因为自己竟然会出不去这个所谓的“自己的家”。

  我要走，俞司司下定了决心，我讨厌这里。

  她感觉到呼吸急促，却没办法，她努力地拍打着门，也没任何呼应，她瘫在沙发上，感受浑身上下被火烧一样的痒，她无奈地想，自己也是吃过那么多苦的人了，疼，还有什么怕的。

  阿姨回来的时候，俞司司已经烧起来了，瘫在沙发上，半梦半醒着，她看到人来，想说些什么，却没力气，脑袋一沉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再醒来，俞司司已经躺在了病房里。

  “爸。”

  是爸爸回来了，看到爸爸，她安心了一些。

  “司司，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俞司司摇摇头，“我怎么了？”

  “你过敏了，你不能吃蘑菇啊，爸爸也忘了，忘记跟你阿姨讲了，你自己怎么也不记得啊...唉，你还在发烧，没什么大事了啊，别害怕。”

  俞司司感觉整个身体像被重物压住一样，四肢无力。

  “想跟妈妈打电话。”

  俞司司爸爸把电话给司司，俞司司拨回去，刚拨通就听到俞司司略带哭腔的一句“妈，我想回家。”

  “你能不能来接我走？”

  俞司司妈妈在电话那头哄着她，她爸爸就一言不发的坐着，等司司把电话递给他，没说两句就出去了。

  司司能听到，俩人的争吵声。

  她自己在病房里，孤独就这样找上来。

  “司司啊，爸爸知道这次是爸爸不好，阿姨也会跟你道歉的好不好，就留下来吧，爸爸答应你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你妈妈那边不好带你啊，她连个像样的屋子都没有，还是爸爸这里条件好，这种意外不会再发生了，别闹脾气了啊。”

  “反正我不想住你家。”

  “以后就是你家了，这么大的孩子了，别总耍小孩子脾气，那你还能去哪？!”司司父亲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可是阿姨把我关在屋子里，要不是她，我根本就不会发烧！”

  “阿姨又不是故意的，俞司司，还不是担心你自己随便出去，知道这次你难受，但你也要体谅一下大人啊！”

   俞司司不知道怎么反驳，体谅，懂事，她都知道，但是凭什么？

  明明受伤的是自己啊。

  “那我还回林市，还回去住舞校。”

  “不行！这边的学校都谈好了，你老老实实去上学！”

  俞司司终于耗光了父亲的耐心。

  那天晚上在医院里，她睡不着，头昏昏沉沉的，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到希望，以前在舞校不管怎么难过，也还是觉得生活是有盼头的。

  出院后，俞司司在家还是只能和阿姨和睦相处，俩人还是都很客气，谁都没有把彼此当做是家人，她会悄悄把自己的贴身衣物洗掉，不想让阿姨嫌她碍事。

  不过那天在医院里，她就早早做了计划——她要逃。

  她要逃回家，她要跑回林市去。

  这一路说不上远，大巴就能到，好在来之前，她兜里有齐衡给的一百块钱。

  作为路费，足够了。

  自从上次闹过后，阿姨也不敢再锁门了，只得多交代几次她不要单独出门。

  白天，俞司司留下了一张纸条，就独自出发了，车站在哪她不知道，林市在哪个方向她也不知道，她预计晚上父亲下班前自己就能到达学校报平安，让警察找上自己就不好了。

  一个人坐车，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她假装熟练的到路边招手，出租车停在她面前。

  “那个，我想问一下到去林市的车站，要多少钱呀？”

  “去林市啊？那就是南站喽，不远。”

  “那要多少钱呀？”俞司司得算明白了，她可不能提前把钱花完。

  司机师傅笑笑说，“小姑娘，十块钱就够了。”

  司司放心的上了车，但她心里还是没数，没办法确认大巴车多少钱，她祈求着只要这一百块能让她到林市，她走也能走回学校。

  二十分钟不到就了，司司下了车，站在门口看着列车表，一行一行看着，林市，30块，她松了口气，还好，还能吃顿饭！

  那就回学校前拿剩下的钱吃顿肯德基，司司想到这里，突然开心起来。

  两个城市离得很近，汽车的班次也多，俞司司顺利的坐上车，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景象，心里想，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要再跟父亲回来了。 

  但她也害怕，眼下，她只能想到一个方案，就是让齐衡留下她，让齐衡说服父亲，在这个年纪的俞司司眼里，齐衡似乎是无所不能的。

  她都来不及想，自己回到舞校又会面临的苦日子是什么样的，经过这一番折腾，她似乎觉得那样的日子，也没那么难受，至少，她过得很踏实，至少，每付出一分都能看到回报，至少，齐衡是认真对待她的。

  出了车站，她仿佛觉得，这里的空气的味道都让人觉得舒服，没离开家之前，她从来没这种感觉。

  虽然才过了短短一周多，好像过去了很久，这个假，着实放的让人不太愉快。

  车站门口就有一个肯德基，司司二话不说就走了进去，已经饿的不行了，她想不管明天自己是进训练室还是回家，今天都要吃顿好的。

  可她忘了，她还要算着钱坐车回舞校，总不能真的走回去吧？

  汉堡、炸鸡、可乐，俞司司吃的很慢，她要一口一口慢慢享受，想到这钱是齐衡出的，她就更嘚瑟了。

  吃完后，俞司司还打包了一个蛋挞，她塞在口袋里，想晚上再吃。

  吃饱出门，俞司司发现门口的公交车完全没有到学校的，她问了问保安师傅，也都不知道在哪里。

  那就只能打车了。

  只是舞校离这里有小二十公里，吃了一顿肯德基的她，钱注定是不够的，她只得硬着头皮上车。

  那就...到了喊齐衡出来付款吧......

  下车，熟悉的大门，俞司司尴尬地开口：“那个，您等一下，我要让我...我家长出来付钱。”

  司机师傅眼见有点不耐烦，却也没办法。

  她赶紧跑到门卫，让门卫师傅给齐衡打电话。

  齐衡从教学楼走出来，远远的，俞司司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她大喊到：“齐老师！齐老师！这里！”

  还是第一次，她这么期待见到齐衡。

  “你怎么回来了？”

  齐衡疑惑的看着司司。

  “您带钱了吗？我打车来的，没...没钱付了...”

  齐衡赶紧跑出去替俞司司付款。

  见师傅离开，俞司司终于放心了。

  “走，进去说。”

  齐衡永远是那么冷静，那么沉着。

  “是回来拿东西的吗？办手续？”

  “我...我是跑回来的，我不想在我爸家待了，他们家...”司司觉得不好，但是一时间也说不上哪不好。

  “你跑回来的什么意思？你爸不知道吗？”

  齐衡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俞司司。

  俞司司点点头。

  “你怎么敢啊？快，给你爸打电话。”齐衡掏出手机递给俞司司。

  “我不打。” 

   “好，那我来打。”

  “不要！”

  俞司司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敢抢齐衡的手机。

  “您...您先听我说嘛。”俞司司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说吧。”

  “我...我还是想回来跳舞。”

  “那也要经过你家人的许可。”

  “反正我不会再回去了，我觉得阿姨对我不好，也不是不好，就是...我一个在家的时候，她把我锁在家里，怕我出门...我爸工作也很忙，也不想管我，反正我不想跟他们一家三口过！”

  齐衡还没见过情绪这么激动的俞司司。

  “你先冷静一下，不管怎么样，你跑回来也要让你家长知道，我先打电话跟他们说你没事，剩下的事你们再商量。”

  “那...跟我妈打电话好吗？反正她会转达给我爸的，我想跟她说，抚养权本来就是给她的。”

  “你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的。”

  齐衡无奈地说道，只好给司司妈妈拨过去。

  接到电话，俞司司就开始软磨硬泡。说了自己多爱舞蹈、多喜欢这里，全被齐衡听了去，他都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俞司司嘴里说出来的。

  “妈妈让你接。”

  齐衡接过电话，“阿姨。”

  “齐衡啊，真是麻烦你啦。这个孩子死活不想走啊，我也不想交给他爸啊，唉，本来想着去那边能有更好的生活，那她喜欢这里，就好好留下来跳舞吧，后面的事情还要你多操心了。”

  “好的，阿姨，没事。”

  “我会跟她爸说的，麻烦你这几天多照看她一下，她生病刚好。”

  “没问题。”

  挂了电话，齐衡也松了口气。

  “真的想好回来了？”

  “嗯！想好了。”

  齐衡沉默的陪俞司司回去放东西，心里已经在盘算新的训练计划了，他最不喜欢没有计划的事，可是眼下，他无法埋怨司司。

  他只觉得这个孩子让人心疼。

  12岁的俞司司，舞校生活总算有了进入正轨的痕迹，凭着她外向活泼的性格和室友相处的也算融洽，住进宿舍才发现，同学也不喜欢贺老师，每天夜晚十几分钟的吐槽时间，足以让俞司司感到满足了。

  毕竟，终于脱离了齐衡的视线范围。

  课多的时候，一天到头只有晚功的小课能见到齐衡，这对于俞司司来说是极大的解放。

  临近期末的一个夜晚，俞司司刚刚乖巧的和齐衡说再见，就被齐衡叫住。

  齐衡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司司，你爸在门口，说要找你，给你今晚请了假，我看他很着急。”

  “我爸？怎么这么突然啊？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不知道，电话里没跟我说，你快去吧。”

  俞司司感觉不妙。

  离婚后，俞司司的父亲组建了新家庭，也有了新的小孩，去到了隔壁的阳市生活，离得不远，但也联络的越来越少了。他根本不知道，俞司司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现在，看来是知道了。

  “司司啊。”很久没见了，爸爸倒是一点没变，“司司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嗯...跳舞嘛，您怎么来了？”

  “是这样，司司，你那个妈，才来联系我，说她一时半会回不来了，我才知道你现在自己在这里上学，这怎么行？!你妈心也是真大！怎么能把你就扔在这学校里。”

  俞司司已经慢慢习惯了，“没事的，齐老师很照顾我，这里管的也很严，我很好。”

  父亲沉默了一会，“司司啊，跟爸爸回去吧，你才12岁，总不能一直自己生活吧。齐老师总归不是家里人啊，也不能一直麻烦别人照顾。”

  俞司司愣在原地，怎么，自己就可以被随意处置吗？

  “我直说了，司司，爸爸现在家里呢，答应了你过去，阿姨很欢迎你的，还多个小妹妹呢，你正好过去上初中，再晚就不好办了。”

  “什么？”俞司司还没反应过来：“我...我不在这里上学了吗？不行！我才刚进这个班没学多久。”

  “想学舞蹈简单啊，阳市也有，爸爸也会让你学的啊，别担心，不过还是希望你以先以学业为重啊。”

  俞司司不知道该怎么办，此刻的俞司司，已经被软度和体能折磨的，很难说喜欢跳舞，尽管只过去了不到一年，但在这里，她已经被磨得失去了再小时候对舞蹈的兴趣。

  她当然也希望，有个属于自己的房间，有给自己做饭的家人，像小时候那样。

  可是，她也不甘心，付出了那么多，就这样一切归零吗？

  还有齐衡，现在走了，他会不会失望。

  算了，俞司司想着，自己那么爱惹他生气又占用他那么多时间培养自己，他大概也想让自己走。

  见司司犹豫，爸爸接着说：“司司，爸爸知道有点突然，但是，我和你妈妈已经说好了。学校我都联系好了。”

  所以其实，没得选。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快，前一天俞司司还想着怎么能背下来齐衡的最新任务，手上的肿痕还没消，第二天，自己就要跟这一切说再见了。

  她觉得恍惚。

  接到电话后，她当然不知道，齐衡为此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天，没有早功。

  俞司司觉得身体都不太适应，她站在齐衡面前，沉默着。

  “真的...要走吗？”齐衡小心翼翼地问。

  “嗯......”

  “该说的，叔叔都跟我说了，理解，司司，祝你一切顺利。”齐衡挤出来一个微笑。

  俞司司看到这样的齐衡再也绷不住了，砸向齐衡的怀里，齐衡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安抚道，“怎么，不是恨我吗，再也不用训练，再也不用疼了，还不好吗。”

  “齐老师，我会再来看你的。”

  “好。”

  “司司，你还会跳舞吗？”

  “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司司已经开始意识到齐衡所说的，很多事情，她没得选择。

  “齐老师，为什么这些事情都是他们来替我做决定？”

  “司司，总有一天，你能自己决定你的人生，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让以后的自己，决定你的人生。”

  “没听懂。”

  12岁的俞司司，自然听不懂。

  “没事，以后就懂了。”

  俞司司第一次觉得，齐老师是这样的亲切。

  “这个给你吃，走之前，别留下什么遗憾了。”

  齐衡递给俞司司食堂做的的红豆奶酪饼，他知道俞司司一直想吃，但是自己不允许。

  俞司司拿在手里，就那样恍惚的走出校门，齐衡在身后目送她。

  一路平安。

  司司当晚就去了阳市，东西都没收拾，父亲说先回去熟悉几天，慢慢适应一下，东西不着急收走，因为这学期还没过完，俞司司的学籍也暂放在学校。

  她竟然有点期待，有机会再回来一次，不同于别人眼里的齐衡，在她眼里，脱离了教师身份的齐衡，变得亲切，也许是因为无数个需要有人陪的时候，他恰好都在身边。

  齐衡又是一夜未眠。

  为什么付出一点真心，就会被放逐到其他地方。

  但他完全理解俞司司的处境，说来格外重视这个小孩，也无非是因为这一点，他们都是「没得选」的孩子。

  突如其来的假期让俞司司不知所措，她来到这个被称为是家的地方，后妈还算热情，小妹妹很可爱，长相还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这里好像也没那么恐怖。

  只是俞司司感到陌生，完全的陌生，在这里还没有在舞校的宿舍踏实。

  说是自己的房间，不过是小妹妹的书房隔出来添了张床。

  俞司司睡不着，练舞之后，身子从来没有如此轻松的躺在床上过，但是心里却空落落的，那么多动作笔记，都要从脑海中清除了吗？

  第二天，再也没有一个人阴着脸把自己逼哭了。

  睁眼，热情的后妈已经做好早饭，父亲已经出去工作了，俞司司和后妈以及小妹妹尴尬的坐在一起。

  “多吃点啊，司司，看你那么瘦。”

  “这是什么呀？”小妹妹指指俞司司手臂上的疤痕，一如司司小时候天真的问齐衡。

  “这是练舞留下的。”俞司司耐心解答，表情却还是心不在焉的。

  前天留下的，原因是又因为软度用胳膊借力，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疼，现在不疼了，但是这些伤疤，似乎也失去了意义。

  “听你爸爸说了，你练舞特别苦，所以把你接过来好好上学，练舞还要挨打啊，很疼吧。”转眼对自己的小孩子说：“看到没，练舞很苦的，姐姐都不练了要来学习，你以后也要好好学习，还是学习轻松。”

  俞司司沉默的啃着面包。

  真好吃，吐司加果酱，是她曾经被禁止的高热量早餐，如今，竟可以随意吃个尽兴。

  “你爸爸出差了，这周你就在家里待着哈，你也不熟悉，就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吧，不要出门了，这周我也比较忙。”

  “出差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才刚来，就要和后妈单独相处，她不想。

  “大概一周吧，放心，你安心休息几天。”

  说完，便带着妹妹赶去幼儿园了。

  剩下俞司司自己在家，无聊的休闲时光，真是奢侈，她开始想象自己的同学在做什么，她躺在沙发上，随意的伸展躯体。

  啊…真舒服。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放松的时光了，尽管周围的这个家是如此的陌生。

  她打开电视，看了一上午动画片，没有人管，中午阿姨回来给她带了点街边买的饭，便又匆匆离开了。

  一下午，俞司司百无聊赖，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竟然才过去几个小时。

  竟然…竟然有点无聊，原来休息也不过如此，好想和朋友出去玩，俞司司本来就是闲不住的性格，她决定下楼转一圈。

  紧张加上兴奋，关上门的那一刻俞司司发现，她没钥匙。

  尴尬的走下楼，在小区里转了几圈，天气炎热，她很快就感觉到了无聊，但是没钥匙，回去也只能在家门口坐着等阿姨回来。

  这个小区是老房子改建的片区，整个片区非常大，等她以为绕到原地的时候，才发现…

  完了，找不到家了。

  临近傍晚了，她又饿又渴，什么都没带，她看着一幢幢相似的房子，不知道怎么办。

  阿姨回来发现俞司司不在也吓坏了，赶紧出去找，好在俞司司没有出小区，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坐在地上发呆的俞司司。

  “你跑出来干什么？！”

  俞司司看到阿姨惊恐又气急败坏的表情，内疚的低下头。

  “我…在家太无聊了…”

  “早听说你调皮，都说了不让你出来了，你吓死我了，你要走丢了我怎么跟你爸爸交代啊！”

  俞司司在后面跟着，没有道歉，也没有说话。

  她听到阿姨小声的抱怨“真是麻烦”。

  她好委屈，别说是自己母亲，就算是齐衡，再凶再严厉，也没有这样“嫌弃”过自己。

  沉默的一夜，阿姨在隔壁和妹妹玩，她自己在小房间里待着。

  手里还在学校的宿舍里，她想给妈妈打电话，只能问阿姨借，走到客厅，看到陌生的背影，又拐回来。

  不如…压压腿吧。

  下叉，搬腿，压脚背，接着又跳了跳刚学的组合，虽然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但在这些机械的动作里，她竟然找回一些安全感。

  第二天，俞司司醒来感觉脑袋都抬不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现在床上的，不过想来，应该是又麻烦齐衡了。

  齐衡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客厅工作，她走出来，迷糊的看着齐衡。这个人都不用睡的吗？

  “醒了？”

  “我昨天...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吧？”

  “都不记得了对吧。”

  俞司司干笑两声，“那个我昨天喝的比较多，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作数的哈。”

  “你这种酒量还要喝酒啊？”

  “开心嘛.....今天我们回学校吗？”

  俞司司赶紧转移话题。

  “你想回去的话，可以。”

  “那你不是还要去扫墓吗？”

  “明天去。”

  俞司司慢吞吞的化了妆，齐衡也只能等着，毕竟，寿星为大。

  “走吧。”

  俞司司穿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和皮鞋，画着淡妆，笑起来很甜，她也很久没收拾自己了，每天都灰头土脸的，这样的23岁的俞司司，阳光明媚。

  俞司司昨天没什么感觉，偏偏到了附中，才感受到近乡情怯。

  齐衡和门卫交谈了两句，就进了门，保安大叔一点都没变，俞司司一眼就认了出来。

  “大叔！我是司司，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齐衡的小徒弟。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俞司司离开附中的时候也算的上是个风云人物了，人人都知道，那是齐衡单独“关照”的倒霉学生。

  “谢谢大叔！”

  林市舞院附中还没放假，看起来正是忙碌的期末准备期。

  “这一点都没变。”

  “也没几年，能有什么变化。”

  “是啊，好像也没几年，但是对我来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对司司而言，这几年，太过漫长了，把那个17岁的小女孩捶打成了现在这样。

  俞司司穿过走廊，走过教室，探头看，里面的学生正在加紧排期末作业，穿着一样的练功服，在音乐的节奏中起舞。

  教室内外，好像是两个世界，那个她曾经觉得像地狱一样的地方，现在竟觉得更像是乌托邦。

  路过的老师认出了齐衡，“齐衡，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看。”

  “这是...司司？”老师认出来司司。

  司司转过头，是之前和齐衡同办公室的顾老师，“顾老师好，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样？你走的时候，你的齐老师可伤心坏了。”

  “我现在很好。”

  伤心坏了...吗......

  “哎，你既然来了，要不要看看毕业班展示，那个应该是你带的最后一届吧。他们正好今年要毕业了，正在排呢！”

  顾老师很兴奋，齐衡也只好答应，顾老师边走边对俞司司说“正好你看看，你的小师弟师妹。”

  “他们这届考的成绩不错，哪怕你就带了两年，他们的底子还是很扎实的，他们的成绩还是多亏你之前底子打得好。”

  “没有，是他们努力。”

  不知道是不是俞司司的幻觉，齐衡一出现在教室门口，就像瞬间变了一个人，进到熟悉的排练厅，身体的记忆似乎都在往脑袋里涌现。

  做齐衡的学生，从来都没有轻松的时候。

  这间大综合排练厅，俞司司不知道在这里掉过多少泪，她曾经天真的以为解决了软度，就再也不疼了，进了附中才知道，那只是一个开始，那只是齐衡的最低标准。

  她曾在这间教室被齐衡罚着转圈转到呕吐，也只是被准许休息一会，齐衡就坐在她旁边盯着，休息的每一秒也是煎熬。

  也是在这里，被齐衡压到扣掉了矮柜上一层油漆皮，第二天又像是没压过一样重头开始，而齐衡就在这个门口站着，丢下一句“练不会别出去”，把门关上，扬长而去。

  在练功房里，只有标准，她的一切感受都只能自己消化，再后来，她也不敢哭了，在舞蹈中，表情也是舞者表达的一部分，齐衡需要她在练功房进化掉自己的心情。

  齐衡出现，里面的学生一个个面面相觑，惊诧不已，但却没人上前。

  俞司司心里想，这得是给人留下多大阴影啊。

  “大家停一下，齐老师回来了。”

  “齐老师好。”所有人齐声说道。

  看得出来大家很兴奋，毕竟曾经的老师变网红舞蹈家，身份不一样了。

  “大家好，好久不见。”

  “接着跳吧，我特意把齐老师叫过来，看看你们毕业生的水平。”

  所有人瞬间紧张了起来，毕竟他们也有着和俞司司相似的经历，在这间教室里，谁还没被齐衡骂哭过。

  “没事，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就行，我只是来欣赏的。”齐衡看大家的反应，给了颗定心丸。

  “我就说，大家都怕你吧。”俞司司小声对齐衡说，收获了齐衡的眼神警告。

  一曲结束，齐衡笑着说：“很精彩，看得出来，顾老师把你们带的很好。”

  “哦忘了介绍，这位是你们的师姐俞司司。”

  “你们跳的太好了！比我这个年龄的时候跳的好多了！”俞司司笑眯眯地说。

  解散后，有学妹涌过来问俞司司“师姐，你就是那个得当年梅花奖青年组冠军的俞司司吗！”

  俞司司点点头，“这信息你们都知道啊，我们学校应该不止我一个人得过吧。”

  “哦，您就是俞司司师姐啊！”另一个女孩也跑过来。

  “齐老师刚带我们的时候，经常给我们看你的视频，你的比赛视频我们也都看过很多遍，所以大家应该都认识你的。”

  “啊...”

  俞司司愣住，瞬间得到一种莫大的宽慰。她从来不敢肯定，她从来都妄想自己是齐衡的骄傲。

  “对啊对啊，齐衡老师经常拿你做榜样。”

  “真的吗...我太受宠若惊了。我小时候天天被他骂哎。”

  其他学生一脸很懂的表情。“学姐，你好厉害，能上齐老师的小课，我们都没资格，不过，我们也不敢。”

  俞司司笑笑，她也不想被“特殊关照”的。

  “你们怎么不去找齐老师打招呼？你们要合影吗，我帮你们拍啊。”俞司司说。

  “我们...我们不敢去，其实看到齐老师，大家还是很兴奋的，只是...谁敢上去合照啊。”

  “没事，他现在大明星嘛，又不会随随便便骂人的。”

  俞司司把师弟师妹带到齐衡面前，一圈人恭敬的说了句“齐老师。”

  “你们都毕业了，别那么生分嘛，来，你们一起拍张合照吧。”

  齐衡虽然进来后一直是笑脸相迎，但是还是没什么学生来跟他聊天，合影后，也只是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你刚才怎么不找他们多聊聊？”

  “你看他们的样子，像想跟我聊天吗？”

  “还不是你之前对大家太严格了，就算是现在不是他们的老师了，他们也很难把你当朋友，不像其他老师，至少下课了有说有笑的。”俞司司吐槽。

  “所以我跟你说过，我从来不会跟学生做朋友，我也不奢求他们的理解或是感谢。”

  他向来表现的对一切非常淡漠，但是俞司司知道，他记得住每个学生，这对于一个老师来说，是很难做到的事。

  “你刚才看他们跳舞，有什么想说的吗？”齐衡边走边问。

  “嗯...说实话...没认真看...坐在这个教室里，总是想到以前在这练舞的日子。”

  “他们没你跳的好。”

  怪不得齐衡听到她夸大家的时候轻轻皱了下眉头。

  “那你刚才还夸他们呢？”

  “刚才那种场合，我说不好也太扫兴了吧，俞司司，我情商还没那么低吧。”

  嗯...也高不到哪去。

  “不过这届学生是我对不起他们，没把他们带到毕业。顾老师接他们班，他们很容易适应，先严后松，更容易放松，每个老师的标准不同，其实对学生的影响很大，你以后做助教，尤其要注意。”

  “您是说，顾老师教的不好吗？”

  “不是教的不好，是对他们的要求低，附中这个年纪，能学什么，舞蹈路还长，要打基础，注定是一项枯燥的工作，既考验学生，也考验老师。”

  “确实挺考验...特别是您的耐心。”

  俞司司点点头，谨遵教诲。

  齐衡没好气的笑笑。

  “你不会是真的觉得他们跳的很好吧？”

  “确实比我小时候要成熟啊。”

  “俞司司，你是盲目自卑还是根本对舞蹈没有判断？”

  “那还不是因为你...”俞司司小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你看不上我，哪怕我得了冠军，你似乎也觉得是理所应当的。我不能确定，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不是...很重要的学生吗？”

  “俞司司，你怎么会有这种怀疑？”

  “如果我觉得你不行，你觉得我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吗？就因为你是我的...邻居？”齐衡觉得可笑，他只是不说，但是他做的一切，不都在说“她很重要”吗？

  “那你又没跟我讲过，你知道的，我很笨的。”

  这一刻，俞司司瞬间化解掉心里很多疙瘩，她想站在这里对17岁的俞司司说，你很好，你做到了让齐衡为你骄傲，请你千万，不要怀疑。

  哪怕，结果不尽人意。

  十几岁的俞司司，根本摸不透齐衡的心思，他对自己的要求也不能理解，自己要永远学的比别人多、进度比别人快、作业比别人多、考核比别人严，更别说完全没法比的练功时间，她几乎把整个青春，都给了舞蹈。

  那真是一段近乎疯狂的岁月，无数个夜晚，唯一还亮着灯的排练厅，俞司司在因为做了一个多余动作挨骂，也可能在聚精会神的看齐衡的示范，也可能在被齐衡抓着谈自己的理解......23岁的俞司司站在这里，好像能看到17岁之前的俞司司，和她旁边拿着teng条，满脸冷漠和嫌弃的齐衡。

  她不再觉得恐惧，反而有些怀念，那样的纯粹。

  惊天大瓜来了朋友们！齐衡不吃蛋糕🍰的真相竟然是…

  “快！祝我生日快乐！”

  12点，在漆黑的旧房子里，微弱的灯光下俞司司拍拍齐衡，有种说不上来的温馨。

  “哪有要求别人祝你生日快乐的？”

  齐衡发觉，俞司司这个小女孩，真是给点阳光就找不着北了，这会别是真把自己当成什么知心大哥哥了。

  “那我怕你不好意思说嘛。”

  “生 日 快 乐。”

  “什么嘛，听着这么勉强。”

  “俞司司，你别没完没了啊。”

  这是他们两个最像朋友的瞬间。

  “你说让我把你当邻居的嘛...你就趁这个机会，修身养性一下，年纪...也不小了，别总是动不动就生气嘛。”

  这句话俞司司是发自真心的，认识齐衡那么多年，每次看到他发起脾气来，就算倒霉的人不是她，她都会害怕的一抖。

  “那你也得不让我生气啊。”

  “好了好了，我生日哦，就不说这个了吧。”

  “这大半夜的，你要在这里过夜吗？”

  “嗯...”俞司司看了看这屋子的环境，实在不符合睡眠标准，尤其是齐衡的，“还是算了，走吧。”

  “齐老师，我想吃蛋糕。”

  “现在？”

  “俞司司，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这是林市，又不是榕城，十二点以后，路上连个人都没有，哪里会有蛋糕卖？”

  俞司司咂咂嘴，“万一呢，反正你也要开车回家嘛，就...路边看看吧，好了好了，走吧，没有就白天再说好了。”

  她快走了两步，她知道再磨叽下去，齐衡可能会不耐烦。

  上了车，齐衡已经很疲惫了，俞司司倒是兴奋的不行。

  “齐老师，你累吗？要不我来开吧？”

  “你会开车吗？”

  “会啊，我有驾照的。”

  “有驾照可不等于会上路开车。”

  “嗯...还是你来开吧，你这车磕了碰了我可赔不起。你家远吗？”

  “还好，8公里，在附中旁边。”

  “那明天，我可以回去看看吗？”

  “可以。”

  俞司司打开窗户，吹着风，夏天的夜晚，风轻柔地吹进来，车里车外都很安静，俞司司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如果可以，她真想在这坐着，绕着城市一圈又一圈。

  似乎开了很久，齐衡在一个便利店门口停下，“这个便利店是24小时的，可能会有蛋糕，不过便利店的蛋糕应该不好吃吧？你要去买吗？”

  小城市里，24小时营业的食品店都很少，齐衡这是......专门绕路来的？

  “啊！好啊，那来都来了，下去看看吧。白天，可以再吃别的嘛。”

  “......你怎么......”还没等齐衡说完，俞司司就下车了，齐衡停了车下来，一起走进便利店。

  “真的有哎！你想吃哪个？”俞司司刚问出口就抿住嘴，“不好意思，忘了你不吃了。”

  “嗯，你买你想吃的就行，别的有什么想吃的吗？”

  “要不要来点这个。”俞司司拿起来啤酒。

  “你能喝酒吗？”

  齐衡说完意识到，眼前的俞司司，已经刚刚23岁了。

  “买几瓶吧！”

  “随便你。”

  齐衡不知道，俞司司是怎么在这么小的便利店买这么一大袋子东西的。

  “我能在你车上吃吗？”

  “你觉得呢？”

  熟悉的反问句，俞司司把拿出来的蛋糕又默默放进袋子里。

  到家。俞司司进门，丝毫不意外，齐衡的每个家，都是这样的黑白灰，毫无生机，毫无色彩，整齐的像样板间。

  俞司司手里花花绿绿的袋子，给这个房间送来了一点生气。

  “先去洗手。”

  “齐老师，我已经23岁了，我！知！道！”俞司司边走边说。

  齐衡已经累得不行了，想立马躺下睡觉，可是俞司司看起来丝毫没有要放他睡觉的意思。

  “喝点再睡吧，酒精助眠呢。”

  “你知道啤酒里，有多少碳水吗？”

  “喝吧！不差这几口，嗯？”俞司司软磨硬泡。

  齐衡很少喝酒，俞司司离开那段时间，父亲又病危，他也曾喝到昏天黑地，胃里吐到什么都不剩，在那之后，他就更少喝酒了，他不喜欢，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

  无奈坐下，俞司司朝着他碰杯。

  “谢谢！”

  俞司司边说，边用眼神示意齐衡，齐衡只能喝两口。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你一起坐在这里喝酒。我连想都不敢想，你知道吗，我在学校再见到你的时候特别紧张，还以为在做梦，直到你来给我们排舞，我才慢慢放松下来，其实，我有特别多话想跟你说，我原本以为，再也没机会了。”

  俞司司说完这段话，一杯酒已经快见底了。

  “谁教你这么喝酒的？慢点喝！”斥责的语气，熟悉的齐衡。

  “我跟你说个秘密吧，我以前，其实背着你，吃过几次蛋糕。”

  俞司司不胜酒力，一杯下肚，脸已经红了，挤出一个红彤彤的笑脸。

  齐衡无奈一笑，“你练舞又不是为了我。”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练舞的前几年，我根本就不喜欢跳舞，一点也不喜欢，特别是被你逼着练基本功的时候，太苦了，有时候我觉得我的泪都要流干了。你知道吗，这不是我的选择，只是那个时候我知道我妈想把我扔进来，扔到舞校里一了百了，我不想让她再操心了。”

  “只是我没想到，跳舞竟然这么难，更没想到，你...你这么凶。因为在我印象里，每次看到你都是笑盈盈的，成了齐老师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俞司司塞了一大口提拉米苏进嘴里，醉醺醺的说。

  “不是我变了一个人，是你，走专业路哪有不吃苦的？再说了，有那么凶吗？教艺术的老师都这样。”

  “不不不”，俞司司摆摆手，“你的哪一届学生不是怕你怕的要死啊，你还记得附中的西西学姐吗，被你骂的都转学了。以前，我也经常被你罚的没觉睡。其他老师虽然严格，但是...你是这个。”俞司司伸出个大拇指。

  “那是她不适合学舞蹈，跟我可没关系。至于你？分明是你自己调皮。司司，我的压力不比你小，更何况那个时候我也进学校工作，其他老师也都看我不顺眼。”

  俞司司从来都不知道，他这个舞校明星，竟然也会面临那么大的人际压力。

  “嗯，小时候好像是挺调皮的，你还记得我打架被叫家长，叫你去，那次我害怕死了，但是你竟然没骂我。我现在都记得。”

  “嗯，记得，别人欺负你，你保护自己，做得很好，没什么需要被批评的。”

  “那你当时也没夸我啊！”

  “打架叫家长，我还要夸你？你知道耽误我多少事吗？”

  “不过！齐老师，在你手下存活下来，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俞司司转眼间又一杯酒已经快见底了，她拿起来小蛋糕，递到齐衡面前，“你尝一口吧，就一口。”

  眼前的俞司司，让他想到十几年前那个给自己递蛋糕的邻居妹妹。

  快要将近二十年了，那个时候俞司司也就刚上幼儿园，齐衡向来不过生日，偏偏那年，俞司司放学路上买了几块小蛋糕，在门口遇到齐衡和他爸妈，和俞司司妈妈攀谈起来。

  那天恰好是齐衡的生日。

  他正放学回家，卡着点，从放学到到家，二十分钟，十分钟准备，他就要开始每天的训练。雷打不动的准时训练，慢一点都是一顿打。

  生日什么的，无非就是父亲会买个礼物意思一下，但每天的训练已经让小齐衡筋疲力尽，就算是生日，也没有任何特权。

  在门口，齐衡碰到了正在和邻居一家交谈的父母。

  “齐衡，今天你生日啊，生日快乐啊。”司司妈妈说道，大概是看到他们买蛋糕，聊到了生日。

  “和齐衡哥哥玩。”俞司司看到邻居哥哥，上去就抱着齐衡的腿，那个时候的齐衡虽然还是小孩子，但长相已是极为出众。

  “齐衡哥哥还要训练呢。”齐衡蹲下来，笑着对吃的满嘴都是蛋糕的俞司司说。

  齐衡妈妈看了看表，“今天比较早，在你就在这陪妹妹玩十分钟吧。”见缠着齐衡的俞司司太过可爱，她笑着说。

  等齐衡父母进屋，俞司司拉着齐衡要下楼。

  “哥哥吃。”3岁的俞司司递上一块蛋糕。

  “哥哥不吃了。”齐衡摸摸司司的脑袋。

  “这，坏了。”俞司司用小手，指指齐衡的手臂，一道被打的疤痕，已经变淡了，但在白皙的皮肤上还是很明显。

  “哥哥练舞留下的，没事的。”齐衡轻声说，“哥哥要回去了，走，我们上楼吧。”

  “哥哥吃！”俞司司非要把蛋糕塞给齐衡，大概觉得哥哥受伤了，要吃点好吃的安慰一下。

  齐衡看着俞司司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蛋糕都递到自己嘴边了，他有些笨拙的张开嘴，俞司司满意的把奶油尖塞进齐衡的嘴里。

  香甜的奶油瞬间刺激了所有味蕾，整个嘴巴都是甜的，那是齐衡鲜少触碰的味觉体验。

  “真好吃。”齐衡看着司司笑着说。俞司司把剩下的蛋糕也塞进齐衡的手里，弄得齐衡一手都是。

  他不知道，他将因为吃了这一小块蛋糕，在练功室待到半夜，待到近乎昏迷。

  十年前，俞司司进教室要给他过生日的时候，他想到这个画面，她怎么会知道，一切的开头是吃了她的蛋糕。

  但是齐衡没有后悔过，更没有埋怨过俞司司，哪怕是当晚练到昏迷的小齐衡，也没有后悔吃了那块蛋糕。

  因为俞司司是那天，真正想治愈他的人。

  他感谢俞司司。

  “司司，你3岁的时候，给我递过一块蛋糕，你大概不记得了，但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

  三十多岁的齐衡，依然在脑海里，保存着这个画面。

  俞司司晕乎乎的，她自然早就忘了。

  她醉的不轻，用手指指齐衡，像个小孩子说道：“那你！可要谢谢我！”

  谢谢你，俞司司。

  谈心之旅即将启程，最近几节都会甜甜的啦  （虐的再等等）

    暑假将至，意味着俞司司的生日将至，平时这个时候，她都会去南方和妈妈一起过生日，可是今年，她不打算过去。

  自从妈妈缺席了她的毕业，她的心一下子空了，那个她一直想要依赖的人，突然就不想再索要什么了。

  她要回家看看，走一走儿时的街道。

  只是没想到， 齐衡会提出一起。

  “齐老师，我这周末打算回趟家，您这边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要回家过生日吗？”

  他竟然还记得我的生日......

  “没错，想回家看看。”

  “很久没回去了吧。”齐衡流露出一丝笑意。

  俞司司点点头。

  “我最近正准备开车回趟家，一起吧。”

  俞司司眨眨眼睛，看着齐衡，她以为齐衡也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那个对他来说，也再无牵挂的地方。

  “啊...哦...好啊，您回去，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回家吗？”

  ......到底谁问谁。 

  说来好笑，如果齐衡不在，俞司司在林市竟找不到一个能陪自己的人。

  林市并不是俞司司父母的老家，本就没什么亲戚，上学那么多年，也就在附中交得几个朋友，出走那年，也都断联了。

  家里的房子不知道怎么样了，俞司司留的钥匙都不知道能不能打开门。这房子是在她父亲名下的，本来就是留给俞司司住的，她走之后，不知道这房子怎么处理的。

  在这个城市生活了那么多年，竟一点痕迹都找不着吗。

  这注定是一趟叙旧之旅。

  齐衡想关心司司，他始终觉得，再见到俞司司，她对自己生分了不少，不是儿时的又怕又依赖，好像只有怕和陌生了。照顾她，似乎在齐衡眼里，是理所应当的事，所以他有些莫名的怅然和失望。

  在知道了司司的经历后，齐衡更想通过什么方式弥补她的遗憾，只是他在爱别人的能力上，似乎终有缺陷，只得小心翼翼地学。

  生日前一天，俞司司坐上齐衡的副驾，近几日的长时间相处，时常让俞司司回忆起来，旁边的这个人，占据了多少自己的青春时光。

  齐衡警告自己，要温和一些。

  “你这次回家，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

  “还没想好，就是想先回家转一圈吧，不知道房子租出去没有。您知道吗？隔壁住了什么人？”

  齐衡摇摇头，“我家的房子也早就卖掉了，不过之前好像一直没人住。我以为，你妈妈欠债后，很快就卖掉了。”

  “房子是我爸名下要给我住的，我走之后，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处理的，哈哈，我这一个爸一个妈，连我在哪都不知道。”俞司司不再因此脆弱，只觉得好笑。

  齐衡没说话，在这点上，他显然更有发言权，但是他不准备用比惨的方式，安慰俞司司。

  “那你订酒店了吗？”

  “不是住你家吗？？”俞司司反问道。

  “你什么时候说要住我家了？”

  “那...那你陪我回来，不...不是要...我借宿吗。”

  俞司司倒是理直气壮。

  “我说了，是顺便。俞司司，我说没说过，凡事不要想当然。”

  “哦，那到了再订好啦，反正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吧，在自己老家没地方住，也太可怜了呗。”

  俞司司在这一点上完全拿捏齐衡，她完全明白齐衡不会让她流落街头。

  “你故意的吧？”

  “我可没有啊，你不愿意就算了...”

  齐衡叹了口气，无需多言，便是答应了。

  开了将近六个小时的车，终于在傍晚抵达林市，这里似乎一点都没变，相比榕城的快节奏，这里的人们从容的多。

  “先吃饭吧。”

  “我请你！”俞司司热情地说。“必须答应啊，你开车这么久已经很辛苦了，我请您吃顿饭是应该的。”

  “好，吃什么？”

  “去吃海鲜吧！”俞司司喜欢吃小龙虾，之前齐衡某次奖励她出去吃饭，她一个人吃了两盆小龙虾，齐衡震惊到有点无语，抱怨她“饿死鬼投胎”。

  还是那家店，店面似乎更大了。

  “您还记得这里吗？”

  “嗯。”齐衡当然记得，他记得那天的俞司司，开心的大快朵颐，和他在一起，这样的时刻少之又少。

  “这次，终于可以我请你啦。你想吃什么？”

  “随便。”

  俞司司撇了撇嘴，扫兴。不爱吃的人没口福！

  “这么多年了，还是不会剥虾？”齐衡实在是看不下去，一个虾让她剥完后，能吃的地方没多少。

  “这不是都这样剥吗...”见齐衡给她碗里放了一个完整的虾，她赶紧阻止“哎哎，不用您帮我了，您赶紧吃吧，我怎么看您都没什么胃口。”

  “没有啊，只是不像你这样这么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您知道吗，小时候我觉得您就像神仙一样，不吃不喝的，吃饭也就吃几口，从来也没见您吃过零食，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对吃不感兴趣的人，真让人羡慕啊。我要是没那么馋，早就瘦下来了。”

  “你如果不学舞蹈的话，倒也正常。”

  什么嘛...我现在也很正常。

  “司司，这没什么好羡慕的，这叫没口福。”

  齐衡从来没在吃这件事上获得过快乐，大概是小时候的印象太过痛苦。父亲不会做饭，胡吃海喝也都是自己吃，母亲为了保持身材更是什么都不碰，她对齐衡的饮食严格管理，不允许他爸爸乱给他吃东西，在齐衡家里，他没尝过甜的东西。

  久而久之，他在这件事上就没什么兴趣了，母亲走之后，他爸爸带他出去吃烧烤，齐衡从没品味过这样油滋滋的美味，只是当晚，他就上吐下泻，大概是很少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连他的胃都在警告他。

  那天晚上小齐衡哭了，胃里翻涌的难受，他觉得嘴巴里都是苦的，为什么自己吃点好吃的身体都不愿意？

  吃罢，俞司司和齐衡一起走回他们长大的老小区，齐衡也很久没回来了，如果不是司司，他大概再也不想踏入这个地方。

  八十年代末的小区，后来经过改建，看着还算干净，小时候探险的顶楼，如今看起来，矮的不能再矮。

  俞司司家和齐衡家紧邻，两个人站在门前，都装着心事。

  “天呐，这个对联怎么还是那个时候的，难道这房子一直没人住吗？”

  “敲敲不就知道了。”

  俞司司小心翼翼的敲敲门，敲了几下，没人开，门口脏兮兮的，看着没有住人的痕迹。

  “我带了钥匙。”

  齐衡有点诧异，他知道对于俞司司这样丢三落四的人，若不是一直想着这里，早就把这小小的钥匙弄丢了。

  “那我试试啊？”俞司司小心翼翼的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有点生锈，左扭右扭了两下，竟然真的开了......

  开的那一刹那，俞司司好像穿越了，齐衡也一样，尽管没怎么进来过，但还算是有印象。

  “天呐，真的一点都没变...”

  “看来，你爸爸也没来处理。”

  “他可能根本不知道吧。”

  “他不知道你出去上学吗？”

  “大概知道吧，不过可能以为我还会回来。”

  “你们没什么联系？”

  “当然了，你不是知道嘛，小时候我从他们家跑回来之后，几乎就不联系了...他把这个房子留给我，大概是愧疚吧。”

  俞司司回到自己的房间，放着她小时候的所有东西，还有她离开的时候，收拾完随手扔的衣服，那个时候，她没想过自己再回来会是几年后。

  “你要住下吗？这里没打扫过，还是跟我回去吧。”

  “我想在这再待会。”

  “好。”齐衡温柔的点点头。

  “你也不能走。”俞司司的这个语气让齐衡想到小时候的她，不是做学生的那个小时候，而是那个会拽他衣角的邻居妹妹。

  “好。”齐衡无奈地叹口气，特意拉长了声音。

  俞司司大概收拾了一下客厅，“不好意思啊，我家连水都没有了。”

  “没事，我家也没有。”

  齐衡是在开玩笑吗。

  “您怎么也不住这里啦？是赚了太多钱买新房子了吗？”

  “嗯，买了新房子，我爸去世后，我就把这里卖掉了，房子太大了，我一个人住有点浪费。”

  “啊...叔叔...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叔叔已经去世了。”

  “没事，大概你走没多久吧，这次回来，我也是想去扫扫墓。”

  “真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你因为我....不好意思。”俞司司突然想到自己说的蠢话。

  “我都说了没事，你知道的，我对我父亲，其实没什么感情。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照顾了他那么多年，走的时候也还比较安详，我很早就有心理准备了，真的没什么。”

  齐衡很了解俞司司，但是俞司司一点也不了解齐衡，只是通过一些小事来认识他，毕竟齐衡所有关于自己的事，都不会和别人分享。

  “那个，可能是我多嘴啊，我想问您一些事，其实我好奇了很多年了。”

  “嗯，你问。司司，现在我们不是师生关系，也不是领导和下属，就当是...老街坊吧，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跟我说话。”

  其实齐衡是不喜欢俞司司总是吞吞吐吐的。

  啊，是邻居哥哥重新上线了吗！

  “你母亲，我好像几乎没见过......”

  “嗯，她出国了，就没再回来。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很小。”

  俞司司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没想到这次是齐衡主动开口。

  “其实你小时候她还逗过你。”

  俞司司当然不记得，但是她记得十几岁的齐衡，满身的伤。

  “您母亲，是不是对您很严厉？我记得你爸爸好像拿你妈妈吓唬过你，在你家吃饭的时候，说实话啊，我当时其实不太喜欢去你家，你家总是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齐衡笑了一下，“你说得对，小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爸妈的，只是没想到他们后来也离婚了。我妈她是舞蹈演员，所以对我要求很高，小时候，你妈妈大概知道，她经常打我，经常把我打得浑身青紫，司司，我打你是希望你能够长记性，你清楚的，我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你，但是她打我，有时候，只是发泄她的情绪。”

  俞司司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她猜到过齐衡儿时大概过得不是很愉快，但没想到是地狱模式。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不爱吃东西吗？因为从小，她会拿热量来算好一切，我的一切生活都是经过她的计算的。司司，我知道你在练功房里吃了很多苦，我小时候吃的苦你大概想象不到。”

  俞司司知道齐衡的身子有多软，她可以肯定那绝非是凡人吃的苦。她想起齐衡不过生日，应该也与此有关。

  “你，有没有想许的愿望啊？”俞司司发问。

  “什么意思？”

  “你不是不过生日嘛，我过生日，马上过12点啦，我送你一个。”

  “幼稚。”

  “心诚则灵！”

  “你的礼物。”齐衡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包裹。

  “你从哪变出来的！哇，竟然还有礼物，你这样我还有点不习惯。”

  “不想要就给我。”

  “要要要！

  俞司司拆开，是一件练功服，做工和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

  “看不出来啊？就当是，工装吧。”

  齐衡实在是受不了她自己那件破的没法看的衣服。

  “谢谢。”俞司司有点感动，“还有小时候那些合身的衣服，也谢谢。”

  “先别谢太早，这个尺码我是按照17岁的你买的，要穿得上，可能还要再瘦点。 ”

  齐衡你......

  预告：明天会发齐衡小时候过生日的一个惊天大瓜）

  本节甜甜的～周五好！

  实习了一个多月，俞司司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尽管上大学的时候四处打工也累得要命，但大多是耗费精力的体力活，没什么精神压力。

  做齐衡助理之后，每天都在死命赶ddl，她真的很好奇，齐衡怎么能每天做那么多事情的？

  齐衡现在并没有正式代课，最多就是帮着排排舞，顺便时不时帮学校应付下媒体，就已经忙到脚不沾地了，她不敢想正式入职后，生活得多悲惨。

  活其实并不多，只是齐衡要求太高。她偏偏又怎么都算不到齐衡关注的地方。

  时间赶上了，东西被齐衡嫌弃。

  东西没问题了，又被嫌动作太慢。

  她自以为已经非常了解齐衡的风格，断不知道做老板的齐衡条条框框更多。

  “齐老师，明天上午我拍毕业照，给您请个假。”

  齐衡抬起头来问，“拍毕业照？什么时候通知的？”

  “啊？前...前两天吧，我也不记得了。”

  “那为什么今天才跟我说？你让我怎么安排工作？下次请假提前说，下不为例。”

  这不是提前吗？？？

  “知道了。”俞司司点点头。

  “你毕业到什么进度了？”

  “基本上没什么事情了，拍完毕业照，搬出宿舍，剩下就等着领毕业证了。 ”

  “哦对了，你要住学校宿舍吗？住的话你要单独申请。”

  “不用了，我说好和室友合租了。”

  “嗯，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你怎么了？”

  齐衡一眼就看出俞司司情绪不对，好像刚哭过一样，脑海里瞬间过了一下自己最近说了什么重话，大概不是因为自己。

  “没...没事。”

  俞司司大概没想到齐衡会看出她的情绪不对。

  “如果是工作上受了什么委屈，你要告诉我。”

  俞司司心里想，告诉你有什么用呢...

  “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怎么了，你家里...又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司司，你在榕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齐衡语气柔和下来。

  俞司司听到这句话，瞬间打开了眼泪开关，把齐衡吓得站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他把俞司司轻轻拎到沙发上坐下，“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每天哭哭啼啼的。”

  “我妈妈，本来答应我来看我毕业大戏，结果我给她留了座位，她还是没来，又说毕业典礼一定会来找我，来接我，来给我过生日，可是今天早上她跟我说，她不来了。”俞司司边说边吸鼻子。

  “我们宿舍的同学，家长都来接，帮她们打包行李，给她们送花，您知道吗，大学开学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来的，她只在大一的某天来找过我一次。”

  “我难道，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提款机吗？”

  俞司司止不住的哭，她十八岁独自来到榕城，开学那天下着大雨，行李背不动，叫车叫不来，硬是拖在地上走了几公里，学校门口挤满了送学生的家长，俞司司就那样淋着雨在人群里挤进去。

  那天，她下意识想打电话给齐衡，可是忽然惊觉，这里离家几百公里远。

  她的大学生活，是这样开始的。

  “至少，这次没当天放你鸽子。”

  “什么啊，她明明都答应我了，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答应呢！”会不会安慰人啊...

  “这样吧，我明天给你放一天假，下午你也别来了，去和同学玩一下。”

  “那倒不用...”

  安慰人也要这么务实吗。

  “你说不用的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嗯...其实我是想把假放到搬家那几天，多请几天，明天...明天就不用了。”

  俞司司用哭腔说，听起来让齐衡没法拒绝。

  “你算盘打得还挺好的。”齐衡顿了一下，接着说“也好，马上暑假了，附中也要放假了，你趁这个时间休整一下，等暑假正式开始，你就抓紧训练。”

  “我还没哭完呢...你就说这些...”俞司司听了更委屈了。

  “怎么，还要我哄你啊？”

  “不会哄你干嘛问我怎么了...”

  齐衡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你需要...我去吗？毕业典礼。”

  天呐，齐衡去，那会是什么场面啊，俞司司用微不足道的虚荣心想象了一番，“那确实挺风光的。”

  “还是算了，太奇怪了，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亲戚。”

  “你说了算，如果你需要，随时找我。”

  这会的齐衡，好像散发着一丝圣光。

  “嗯...谢谢...”

  别哭了，齐衡想说。但是想想，还是没说出口。

  哭吧，受了委屈能哭出来也证明有人疼。齐衡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是多小的时候，他的泪就没再流过了。

  他想了想那个独自来榕城上学的俞司司，大概和18岁的自己一样，要强的抬着头，一个人走进校园。

  俞司司的生日在六月的尾巴上，以前每年生日，都差不多刚放暑假，上学的时候，这会她都能短暂的摆脱齐衡，去找妈妈，过几天幸福日子。

  上了大学之后，俞司司也就没在过过生日。但今年，她准备回家一趟，不是回另一头母亲的家，是回那个空无一人的老家，离开后，她再没回去过，她害怕回去，对她来说，这个城市到处写着齐衡的名字，和那段可以称之为遗憾的时光。

  可现在，齐衡的出现，让她释然了。她想看看小时候的一切，好好告个别。

  毕业典礼那天，齐衡还是来了。

  但是他不喜欢惊喜，也不喜欢给别人惊喜，早早就通知了俞司司。

   “俞司司，你今天毕业典礼的议程发给我。”

  “为什么？”

  “我有点事找你们院长，顺便帮你搬个家。”

  顺便，可真能顺便。

  “帮我搬家？真的吗！我们本来找了快递公司，不过我也觉得有点麻烦，那...那我就不客气啦。你来，我请你吃饭！”

  齐衡挂断了电话。

    自己那么多年，都在实际承担着“监护人”的职责，怎么这会和自己没关系了？

  毕业典礼非常热闹，学院设置了很多环节，大的展板前，毕业生写下自己的心愿和感谢的人。

  我要做一个合格的舞蹈老师，用心对待每一个学生，绝不放弃每一个学生，希望未来我能培养出一个舞蹈家。

  俞司司写道。

  齐衡的突然出现让俞司司停了笔，当着面她怎么好意思写！一旁的室友也停下笔，不过是因为眼前的人，是齐衡，就站在俞司司身后。

  “你怎么突然出现...”俞司司小声地说，顺便赶紧捂住刚写的话。

  齐衡站在她身后，把她的手拿开，“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愿望，有什么不能看的？”

  “合格？你的心愿就是到合格而已？一个舞蹈家，进了附中的学生，不用你教也不止一个吧。”

  “就是知道你要说我才捂住的......”

  俞司司小声嘟囔。

  齐衡穿着浅蓝色的薄衬衣和牛仔裤，戴了一个墨镜，和舞蹈教室里那个“黑压压”的齐衡判若两人，是会被路人误以为是校草的程度。

  “您怎么现在来啊？”

  “我还给你打报告吗？”

  你来找我，难道不应该至少问问我在哪吗...

  “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眼睛看到的。”

  ......

  透过墨镜俞司司也能想到齐衡的眼神。

  “齐老师，你怎么来啦！”

  齐衡扭头，是上次和他合影的室友。

  “找你们院长有点事，顺便接一下我的助理。”

  看着齐衡和俞司司站在一起，室友成橙瞪大眼睛，大喊到：“俞司司！这么大事你怎么瞒着我们！你真能藏！”

  “没有，这不是还没定嘛，还在实习呢，万一我被领导开除了，多丢人啊，齐老师要求那么高！哈！”俞司司笑着强调。

  齐衡挤出来一个笑容。

  “是因为上次我们司司表现的很好，所以您看上她了吗？”

  “这么理解也可以。”

  “好了好了，我回头慢慢跟你解释。”

  “俞司司，你面子够大的，能来齐衡来接你啊，你们不会在...”

  “你想什么呢！别胡说八道！”俞司司赶紧打断。

  “那个，您帮我们拍照吧。”

  齐衡和室友同时诧异的看向俞司司。

  俞司司，你疯了吧？

  俞司司心里想，来都来了，不就是帮自己的吗，做了那么多天助理，被呼来喝去的，今天就浅浅报复一下吧。

  反正新仇旧恨，一起趁着齐衡心情好的时候报了。

  就这样，齐衡好脾气的帮司司拍了一堆照片，俞司司还强行拉上齐衡拍了几张。

  说起来，他们两个，好像连一张合影都没有，真是遗憾。

  齐衡实在不爱拍照，但和俞司司的室友们在一起，也只能保持礼貌。

  一路上，还有一些学生跑来要合影。齐衡觉得这一上午，比上班还累。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啦，您的车停在哪里了？”

  “在你们宿舍楼下，走吧，慢慢搬。”

  “俞司司，你说的司机是齐衡啊...”成橙的不可思议已经到了顶点。

  俞司司点点头，心里想还好一大早逼着她收拾完了，要是再让齐衡等，他的耐心进度条就要用完了。

  路虎...俞司司，你找路虎搬家啊。

  成橙一边惊讶一边对齐衡说，“实在是麻烦您了，我东西比较多。”

  她甚至不敢直视齐衡。

  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喜欢的电视上的舞蹈明星，在帮她搬家......

  “没事。”

  “真的要离开学校了，感觉好恍惚啊。”成橙对司司说。

  “是啊。”

  俞司司在这一刻，还没意识到离开大学意味着什么，但在这里，她度过了二十多年人生中，最孤独的一段时光， 也是在这里，舞蹈从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真的变成了她的饭碗。

  新家离附中很近，成橙也恰好在附近的舞蹈机构工作。

  “我教艺考生，你教附中学生，我们一条龙呢。”成橙说。

  “你是教，我是助教，我什么时候能教学生，还得看领导的意思。”俞司司的重音强调的很明显。

  “你是在点我啊？”齐衡接到。

  “不敢不敢。”

  尽管齐衡对成橙说话都很礼貌和客气，但是成橙还是能感觉到齐衡“生人勿近”的气场。不敢直接跟他搭话。

  憋了一肚子问题等着问司司。

  收拾完已经是晚上，司司送齐衡下楼。

  “今天，谢谢您。我知道，你不喜欢挤人多的地方，也怕麻烦，我今天很开心。”

  齐衡点点头，“毕业快乐。”

  从今天开始，你要进入社会了，那些没能压垮你的，都会变成你的东风。

  俞司司摇摇头，把齐衡的手拽出来，握了上去。

  “合作愉快！”  

  演出前的几天，齐衡被学校拖住参加优秀学生选拔，没时间盯着最后的联排，这也让俞司司松了口气。

  以前不管是大的比赛还是演出之前，俞司司总是没好日子过。

  演出前，俞司司看齐衡一点动静都没有，竟觉得有点失望。

  “齐衡明天来吗？来的话我就我去毕业演出！不来的话我就回家了。”周五晚上，俞司司宿舍的龚宜问道。

  “他没说呢，不知道来不来。”

  司司也想知道。

  “哎，虽然这两个月只和他相处了四五天，但是我已经对大神完全祛魅了。”和司司同在队里的室友说道。

  “还好他最后这几天不在，他再抓细节，我真的要崩溃了，我现在看见他站在那就害怕。果然这人啊，还是在电视里看着好看。”

  “怪不得你们每次回来这个死样子呢，毕竟以前都是教附中的学生嘛，要求肯定高。哎呀，就算这么说，我也还是很遗憾没报名，多帅啊，能合张影也好！”

  “你这么喜欢他呀？”俞司司接话“他要是明天来的话，你可以去找他合影呀。我可以带你过去。”

  “对对对，你找俞司司，齐衡对俞司司可好了，还让我们司司做领舞呢，我早就看那个学生会主席不爽了，齐衡还是有点东西！”

  “找他合影，他会不会拒绝啊？”

  “不会的！”

  俞司司肯定的说，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你怎么这么淡定，之前我拉你一起看综艺的时候，你不是也被他惊艳到了吗！”

  惊艳？是惊讶吧。俞司司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齐衡的时候，差点把饭碗打翻。

  舞台上的齐衡，跳着难度极高的《春日回声》，利落的线条，腿轻扫地面，用身子模拟着柳枝摆动的状态，在风声里软到极致的身子配合着光影，任谁都看不出他是鲜少上舞台的舞蹈教师。

  那一刻，俞司司明白了齐衡自律的意义。

  那一刻，她也明白了没进舞团的齐衡，有多遗憾，那种遗憾绝对不亚于她自己的放弃。

  他本应是属于舞台的。

  他的软度俞司司是见识过的，可直到在节目中，她看到齐衡想的都是，这身子，要吃过多少苦。

  因为那么多年，齐衡对俞司司的要求都是“以我为标准”，小时候被齐衡教育“赶不上我，这口饭你也别吃了”，长大了才知道，像齐衡这样天赋和努力都在天花板上的人，在哪里都是少之又少的。

  节目组给齐衡的定位是“初出茅庐的黑马选手”，他并非舞团出身，不知道节目组从哪里挖出来了他曾经在附中无人超越的全A+成绩记录，加之如此优越的五官，节目组软磨硬泡了不久。

  他在节目中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

  这样的“人设”吸了不少粉，包括司司的室友，司司甚至经常能看到他粉丝的“非人”言论：不敢想做他的学生得多幸福。

  不敢想你们做了他学生得多失望，司司经常默默吐槽。

  “您明天来吗？”俞司司发微信问齐衡。

  “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回答问题，还要反问我？

   “应该没问题吧。”俞司司发了一个笑的表情。

  “应该没问题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

  “没问题！”

  “我不一定能来得及赶过去。”

  俞司司竟然有点失望，她怕他，但是也期待每一次，他的肯定，或者是他的指责，那至少是一个努力的结果。 

  “好吧，还想让您来看呢，毕竟欠您一个交代。”

  其实，不止一个。

  俞司司想让齐衡看见舞台上的她，无论好还是不好。她想让齐衡知道，自己是能够站在舞台中间的，这也曾经是她的梦想。

  十几岁的俞司司，真是做梦都想做一次领舞，刚学舞蹈的两年，她从来都在拼命追赶最好的班，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被扔在一边被忽略的那个，她甚至要绝望了。

  努力的人那么多，第一名只有一个。

  十四岁的俞司司，终于得到第一次领舞的机会，那是在舞校呆的最后一段时间，俞司司要考附中，那个时候的俞司司已经凭着三年来日复一日的严酷训练，成长为班级里的优等生。

   之前齐衡一直刻意压着她，尽管她考了几次第一，但在齐衡眼里，还远远不够。终于轮到一次校外交流展示课，俞司司作为那一年度的优秀学生被安排到了领舞的位置，这下给俞司司激动坏了。

  第一次，俞司司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跳舞，她在台上大脑一片空白，接连失误，她还没下台，就看到齐衡脸色沉了下来。

  后面的事，至今俞司司都不想再回忆。

  在那晚的训练室里，齐衡把所有功罚了个遍，骂了几个小时，腿上被teng条抽的没法看，俞司司回忆起第二天早上跑步时，冷风吹到小腿疼得在风中流泪，可是一天却刚刚开始。

  那个时候她就发誓，终有一天，我要做领舞，让你看到。 

  齐衡，你要来。

  看看舞台上的俞司司，多年前的练功房，伴着哭声，他斥责道：“你一旦上台，就要能吸引台下所有人看，你人是站在中间，但我看不到你领的舞，只能看到你在中间出丑。”

  “好，我去。”

  四十分钟后，齐衡回复道。

  又是难眠的一夜，俞司司睡不着，想起她为数不多的领舞时光，好像齐衡从来没有满意过。又或者，就是冷淡地一带而过。

  第二天，齐衡出现在学校的小剧场，一进来就吸引目光无数，很多学生拿起手机拍齐衡，上传到社交平台。齐衡至今也不适应这样的场面，只好礼貌性的对打招呼的热情学生笑笑。

  他在第一排坐下。

  俞司司出场，她看不到台下，但是她知道，那双熟悉的眼睛在“审判”着她的每一个跳动、每一个表情、每一次抬腿。

  齐衡看着台上这个高挑的女孩，每一次转身和起跳他都再熟悉不过，她的习惯一点没变，那都是他一点一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打磨出来的。

  他能看出俞司司的水平远超别人，他当然能列出一万个错来，但是他没有，他这一刻丢掉了他脑子里的错误簿，只是单纯的欣赏，她的毕业作品，那凝结了台上所有人，几年甚至十几年舞蹈生涯的心血。

  舞毕，掌声激烈，俞司司松了口气，她自己很满意，有人上台来献花。聚光灯、掌声、鲜花......这感觉真让人迷失，俞司司想，对舞台的渴望在这一刻突然达到了高潮，她猛然回想起，曾经想站上舞台的愿望。

  还没等俞司司找到齐衡，齐衡就已经被围住了，齐衡想去后台，可惜路被堵死，俞司司见状，助理保护艺人，刻不容缓！

  妆还没卸，穿着一身破布做的衣服，扎着长麻花辫，俞司司从观众席把齐衡“救”了出来，“不好意思啊，齐老师还有点别的事！”

  到了后台，俞司司谄媚地说：“我这个助理合格吧。”

  齐衡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其实，我有个同学特别喜欢你，想跟你合影，我已经替她答应了。”

  齐衡无奈地看着俞司司，“也就是说，我没办法拒绝。”

  “不是，您肯定不会让我难做的对吧，她真的特别喜欢你，如果不是她，我也不知道你已经成明星了呢。”

  “快点。”

  俞司司赶紧把室友叫出来，齐衡只好再次挤出营业专用微笑。

  “齐老师，特别特别喜欢您，您的所有舞蹈我都看了不下五遍！就是年纪大了，要是年轻几岁，我肯定去考您的学生！”

  齐衡笑了，“那恐怕会让你失望的，你可以问问司司。”

  俞司司瞪大眼睛，她从来没透露过这事。

  “齐老师没事的话，我送您。”俞司司赶紧岔开话题。

  “我有事，我找你。”

  “你找司司啊，那你们聊！”室友赶紧离开。

  门口人散的差不多了，司司和齐衡一路走出去。

  “哎，在你开口之前，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

  “别骂的太难听。”

  “我有说要骂你吗？今天的舞台是属于你们毕业生的，观众反馈很好，我还没那么扫兴吧？”

  你有......

  “那你呢，你肯定还是看出和很多问题吧...”俞司司在齐衡面前，向来小心翼翼。

  “是有很多，但是舞台就是遗憾的艺术，你跳的开心吗？”

  “跳的时候还是挺紧张的，但是跳完听到大家掌声的时候特别开心。”

  “那就好，这就是舞台的魅力。你能体验一下，也就值了。”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可是从来不会关心跳的开不开心，在他面前跳舞，就像一场考试，不紧张已是万幸，更别提开心了。

  齐衡也在调试自己的心态，面前的俞司司，已经不是那个练功房里任打任骂但还有盼头的小孩儿，经过了几年的躲避、沉默和现实的击打，她实在太需要自信了。

  “明天开始投入工作，可以吗？”

  一天都不给休息啊......

  “好的。”

  他的问题，只能有肯定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