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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牵牛织鱼星

【GB】如何把守礼的公子拐到我的身边

是上一次的点梗

病弱温润年上男主~




洛从榆是新一任的混沌之主。


混沌境黑气密布,她一路厮杀,坐上至高之位,却并不如以前的混沌境主一样野心勃勃,渡河川,向混沌境上的三城开战。


而是整日兴致缺缺,窝在暗宫之中,几乎不动。


下属丘泽暗恨王君惫懒无野心,为保证混沌境开疆拓土,他提议要为她进献美人。


年轻的混沌境境主倚臂坐在座位上,她尚未尝过情爱滋味,听到下属出声,生了兴致,于是曰善。


丘泽听见王君有兴趣,精神一振,跪于下方,顺水推舟,循循善诱:


“王君,混沌境本就沌于黑暗之中,阴暗潮湿粘腻,除了修为高的几个,没什么能看的。”


“而修为高的几个人...

是上一次的点梗

病弱温润年上男主~




洛从榆是新一任的混沌之主。


混沌境黑气密布,她一路厮杀,坐上至高之位,却并不如以前的混沌境主一样野心勃勃,渡河川,向混沌境上的三城开战。


而是整日兴致缺缺,窝在暗宫之中,几乎不动。


下属丘泽暗恨王君惫懒无野心,为保证混沌境开疆拓土,他提议要为她进献美人。


年轻的混沌境境主倚臂坐在座位上,她尚未尝过情爱滋味,听到下属出声,生了兴致,于是曰善。


丘泽听见王君有兴趣,精神一振,跪于下方,顺水推舟,循循善诱:


“王君,混沌境本就沌于黑暗之中,阴暗潮湿粘腻,除了修为高的几个,没什么能看的。”


“而修为高的几个人之中,女君是容貌最盛的那一个。”丘泽小心翼翼,斟酌字句,还不忘夸赞座位上的王君几句。

 

王君斜靠在座位上,以肘支颈,问:“你既这样说,还为孤献什么美人?”


威压弥漫,压于身上,丘泽一瞬间冷汗连连。


他吞了吞口水,复行一个大礼,更加小心翼翼:“虽然说混沌境没有,可只要出混沌境,渡川河,到属于人类地界的三城之中,一定有漂亮的男子。”


“微臣听闻,应城城主公子榭,便生得极优,是城主中容貌最好的,甚至有应城之月的雅称。”


洛从榆再生一些兴致。


“有画卷吗?”她问。


“自然早就为王君备好了。”丘泽语气殷勤,慌忙呈上。


她挥手,在混沌境的黑暗之中,展开丘泽递来的画卷。


洛从榆扫一眼。


是一个穿着玄色交领袍的郎君,画卷之中,他坐于椅上,正在抚琴。


腰身以蹀躞带为扣,手臂从大袖中抬起一截,正要落到琴弦上,是好看的。


洛从榆默然片刻,挥挥手,又将画卷重新置回丘泽怀中。


“好看是好看。”年轻的王君声音懒洋洋的:“可孤不想同他欢好。”


这……这怎么行?


丘泽表面上是为帝王选择美人,实际上,还是想勾起她攻打外界之城的心。


虽然混沌境前几十年,已经和外界签订协定,双方友好,不举兵戈。


可那又怎么样?


他们混沌境向来无赖,不把这些笔头上的东西当真。


尤其是混沌境如今有了最新的王君。


虽只有十九岁,可是实力却比以前的任何一个君王都要高。


可偏生她除去了上一任混沌境境主,坐上王君的位置,便极其惫懒,毫无进攻之意,整日昏昏,安静蜷于王座之上,像是要尽心尽力地遵守从前订立下来的约定。


这可如何是好?


好战的丘泽快愁白了头。


不然他也不会迂回曲折,提起外面掌管城池的公子。


混沌境向来喜欢强取豪夺。


只要王君对外面掌城的公子有兴趣,攻打城池,不是轻而易举?


他的大刀早就已经饥渴难耐了!!


可他丘泽到底还是百密一疏。


做了完全之策,却没想到,外面的人说公子榭是最好看的,王君却不喜欢。


丘泽不想放弃这样一个宝贵的机会。


于是他再行了一个大礼,尽力争取:“王君不喜欢的话……不如看看另外两城掌城的公子?”


“外界的人说他们比公子榭好看么?”


“这……”丘泽哑声了。


他刚刚才说公子榭是最好看的,现在也不能马上改说法,只能支支吾吾,无法回答。


高座上的王君半阖起眼睛,像是不欲听他多言:“若是没有,还盛上来干嘛?”


“你走吧。”


丘泽只能低声应诺。


他将要退出去的那一刻,听见一袭黑袍的女郎又开口,改了主意:


“算了。”


“既然有其他城主,那便看看吧。”


丘泽大喜过望。


可他之前觉得盛上公子榭的画卷已经是板上钉钉,没有准备其他两位公子的画像。


不过好在还有留影石。


他们虽然这十几年表面上同三城歇战,不过背地里,仍是派了许多的探子,悄悄前往外界,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城主府戒备森严,并不好进,但留心些,还是能攥取到掌城公子的一些举动。


洛从榆开了楚城公子南的留影石。


留影石的柔光照在她幽黑的瞳眸之中,女郎皮肤苍白,更添几分郁然。


她看了片刻,静默抬手,将留影石往下抛。


丘泽慌忙接住。


洛从榆耷拉着眼皮,脸上的困倦感比之前更浓些,说:“孤也不想同他欢好。”


还剩另外一位公子,洛从榆却不想再看了。


她将剩下一枚留影石再往下抛,彻底对丘泽下逐客令:“你走吧。”


丘泽哭丧着脸,复而接住。


他这次没控制住力道,握住留影石的那一瞬间,雪白的圆石便在他的掌中化成齑粉。


于是其上的画面自动显示出来。


大殿本身就没怎么点灯,留影石的光芒在这时便更亮,如同洒于殿中的月光。


洛从榆下意识望去。


画面之上雪意昏昏。


郎君着一袭黑袍,执雪白长剑,发丝用两指宽的白玉环挑成高马尾,他脸颊边留下两道血痕,身姿宛若游龙,在远山苍雪之间,轻巧绕到对手身边,长剑一转,剑尖已经刺进对手胸膛。


干脆利落,略浅的瞳眸之中一片凛冽冷气。


天地之间,雪意更浓。


郎君落在雪山,身执长剑,风雪落肩,眉目间的锐气消退,微敛着眸子,他于风雪之中长身玉立,如玉如霜,如风如竹。


萧萧肃肃,明月之波。


他战时锐气盛,结束之后,气质却又温润。


和她交战过的对手都不一样。


而被他重伤的对手,是混沌境的迟留。


洛从榆思付,难怪他两年前从外界回来,便一直闭关不出。


她又去看留影石中的青年。


她看见落在他身上的雪,他执着长剑的手,因为寒意而微微发红的眼尾。


王君的睫毛一颤。


丘泽看着上座王君无甚表情的脸庞,下意识便想告罪。


他选哪个留影石不好,偏生选了一个公子与混沌境人交战的留影石。


女君本就兴致不高,如此一来,自己更是完蛋。


心思一瞬间千回百转,丘泽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正要下跪,却听见上座的女郎轻轻开口:


“他叫什么名字?”


“孤想同他欢好了。”


  


  




01

洛从榆只身一人来到瑾城。


日落拖金,晚霞深红浅红一片,晕染在天边。


她身穿黑袍,刻意收敛了气息,抄着手,如同平常百姓一样,走在瑾城的街道上。


百姓穿着各色衣服,或欢笑,或交谈,或行色匆匆,从她的身边走过。


有时闲逛的行人会因为洛从榆的容貌或是周身气度而微微一怔,去看那个一身黑袍,腰扣银鞭的女郎。


城主府却不设在主城中心。


而是置于主城的西南角,周围种满一径的梨花,用曲径和梨树与外界相隔。


主城中心才是最热闹的地方,东西市皆设在这处,于此相比,西南角便显得清冷许多。


洛从榆慢慢地走在梨花树下。


深秋时节,梨花早就谢了。


夕阳被横斜枝条一筛,疏疏从枝上落下来,洒在地上,呈现出淡淡的,幽静的金。


洛从榆望着梨花掩映之下的城主府。


若平常人在这里,只觉得和其他处的房屋无异。


可在洛从榆的眼中,却能看见夕阳之下,日暮天融,城主府外界,一圈薄薄的金色结界。


她微微眯眸。


结界不错,她若使出七成力量,可以将其完全打碎。


可洛从榆并不打算硬闯。


她是来同掌城的公子欢好的,不是来这里闹事的。


微风吹过,地上滤下来的流阳随着梨树密枝,微微地晃着。


洛从榆舔了舔唇。


她想了想,瞬息之间,化为一只通体乌黑的猫,哒哒地朝前跑。


洛从榆窜上城主府墙头,巧妙地将自己的力量全部收敛起来,让结界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凡物。


金光毫无波动,任凭她站在墙头之上。


黑猫得意地晃晃尾巴,喵呜一声,接着躬身,又从墙头倏忽跳下去了。


有肉垫缓冲,毫无半点杂毛的小猫落在地上,一丝声音也无。




  


  


洛从榆走在夕阳笼罩之下的城主府内。


周围没什么声音,秋风吹过,府中偏角内种的竹子微响。


这里大而空,四处都没有遇到仆人,秋色笼罩之下,一片寂寂。


若此时用神识搜寻,大概率会被城主府中的主人发现。


因此洛从榆只是随便选了一条路,慢慢地走着。


她时间多,不急。


小猫懒懒散散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上晃,忽然听见旁边的屋子中传来说话声。


洛从榆循着声音,跳上窗台。


从半开的窗牗之中往里看,可以看见桌边坐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像是按捺不住,声音压抑,说:“朔祁,我实在想不通。公子三请三拜,在雪中跪了三天,迎灵指定下一任的继承人,这是他们都知道的。


“他们也知道,公子前段时间斩杀邪物受了重伤。”


那人吐出一口气:“桩桩件件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却还是说,既然选定了继承人,便麻烦公子尽心竭力培养,尽快带领继承人熟悉城主府中的事务,最好明天就开始,越早能够掌握城中的事务越好。”


“他把我们公子当成什么?”


他说不下去了,尾音颤抖,咬紧牙关,说:“我真是气不过。”


“我要向他们讨个说法!”


“漠南,冷静些。”


“你怎么去讨说法?”叫朔祁的人叹了口气,按住欲起身的人,说:“公子作为瑾城城主,培育继承人,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


“他们既是世家,又占着礼,你若是贸然前去,别人只会觉得公子蛮横,分内的事情都不愿做。”


“况且,你讨说法要如何讨?论实力,我们有谁能和世家郎君们一较高下?”


叫漠南的少年垂下头来。


洛从榆站在窗沿上,想,好笨的少年。


“公子最近劳心劳力,我们更不能出错,交到手上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好,不让他操心。”


“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漠南听了这句话,更加沮丧地点点头,低声说:“我知道了。”


他视线一偏,突然看见在窗台上站着的黑猫。


浑身一根杂毛也无,安静地站在窗檐,衬着背后愈来愈淡的天色,莫名有几分阴郁之感。


他讶然,起身,说:“最近好久不见猫儿来城主府了。”


黑猫耳尖略动,依旧安静地站在窗台。


它不闪不避,漠南更生一分喜爱,他觉得这只黑猫估计亲人,伸手便欲去抱.


它忽然轻巧一跃,跳到旁边的矮枝上了。


矮枝骤然晃动。视线一花,黑猫又向远处窜去,再看不见了。


漠南愣神之间,朔祁已经追出去,说:“猫儿好像往半时殿的方向跑了。”


漠南一惊,也追出去。


公子前段时间重伤,他们不想猫儿再窜进去打扰公子,便想着先把它捉回来。


可黑猫身躯小,落地轻,两个人往前追,明明知道它在他们的前面,却根本抓不到。


再往前便是半时殿。


朔祁使了灵力,想让猫儿停住脚步,可灵力落在它身上,根本没有阻碍它一分。


朔祁一怔。


他还没想清楚,忽然看见前面的黑猫轻巧一跳,下一刻,它便落在了郎君的怀里。


他们的公子穿一身月白大袖锦袍,腰间一组对玉,发丝用玉冠束起,微风拂过,他的大袖衣摆翩然起浮,清凌凌立在那里,低眸去看怀里的猫。


洛从榆伏在郎君怀里,身后是未褪的橘红夕阳,秋高天远,她在将近的暮光之中,看见公子一双温润的眼睛。


黑猫倏忽晃动长尾,擦过公子抱着她的手臂。


她在心中暗暗地想,这就是丘泽说的,瑾城公子,江浮霁。


他真好看呀。


江浮霁的指尖略微陷进猫儿的绒毛之中,他只抱了她一瞬,便弯腰托着它,欲将其放在地上。


纯黑的小猫却喵呜一声,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蹲坐在他的肩膀,摇了摇尾巴,这才不动了。


她坐在郎君肩头,听见他微微叹一口气。


他的手指又微笼住它的脊背,想将其抱下来。


小猫却躬着身,爪子勾住他身上的锦袍,不欲走的模样。


郎君迟疑一瞬,指尖陷进黑猫的长毛中,安抚地摸了摸。

  

“乖。”他低声说:“离我太近,会伤到你的。”


“下来好不好?”


漠南立在郎君三步远的地方,听到这句话,想到什么,又有些难过。


那小猫好像听懂了,自他的肩膀一跃,融进已落的夜色之中,再看不见了。


朔祁还想去追,江浮霁唤住他。


“不必去抓了,它会害怕的。”


“在城主府中多放一些小窝,它若是冷了,能在里面睡一觉。”


说完,郎君又低声吩咐他们一些事情,便转身走了。


凉风又至。


公子的身影融进无边的暗色之中,再往玉和殿的方向行走。


朔祁和漠南领了江浮霁的命令,也转身离开了。


洛从榆从暗处钻出来,看着他的背影。


江浮霁发着烧呢。


洛从榆在心中想。


只是病气很好地被他掩盖在平和的眉眼之下,不让人窥见一分。


他如今走到公子府中的前殿,大概是还有事情要处理。


瑾城表面上只有一座城池,可若是仔细了解,便明白,渡川之上应城,瑾城,楚城三城大体呈现三角之势,而各个大城之中,又分有六座小城三处司部,身为公子,就算有下属相佐,要亲自过手的事务也极多。


郎君拐过一处道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


洛从榆目送他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转身慢慢沿着反方向走,直至郎君日常休息的半时殿,她仰头望着黑暗之中的城主寝殿,身影一动,跳上窗,再度轻巧地跃进去。


屋内没什么东西。


一处青山吐月的屏风将卧榻之处和外界相隔,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檀木桌,上面的东西寥寥。


洛从榆大概扫了一眼。


书目分门别类,右侧是堆叠的竹卷,旁边置着砚台和镇纸,些微墨香缠绕在这方天地之间。


没有什么世家郎君喜欢玩弄的东西,连桌边装饰的美玉之类都没有。


犹如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


又干净,又温润,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洛从榆在殿中走了一圈,像是要将自己的气息彻底染在郎君空旷干净的寝殿内。


接着,她跳上水镜,去看自己如今的模样。


浑身如墨一样黑,长毛柔顺而蓬松,耳朵立着,圆眼之中一圈明亮金弧。


纯然无害,根本不会将其与混沌境新上任的王君联系起来。


洛从榆很满意。


她变成黑猫,他对她的防备便更少一分。


郎君心善,总不可能将如今是猫儿的她赶出城主府。


等到她和他熟起来,她便更有机会同他欢好。


洛从榆想到这里,轻巧地跃上江浮霁处理事务的檀木桌,心安理得地趴伏下来,在正中央缩成一团,开始睡觉。


  







02

江浮霁提着行灯走回半时殿,推开门,四角始终燃着的长明烛发出朦胧的光芒,将这一处照得微亮。


他熄了行灯,放在角落,又坐在圆桌前,为自己倒一杯水,试图压下身体之中一阵一阵的冷寒之感。


可偏生郎君额头滚烫,指骨都发着红。


他先前重伤,又在雪中跪了三天,请灵指定下一任的继承人,事情一件件压下来,身体到底撑不住。


自己如今发着热,白日中尚能够遮掩病气,到了晚上,空气更凉,身体又乏,便不怎么能压住了。


秋风又起,半开的窗杦卷进风,拂到殿中,又吹过他因为发热微红的面庞。


江浮霁终于克制不住,低声咳了咳。


城主虽然有行驶灵力的权力,却不能用灵力为自己医治,延年益寿之类的,更是只存在于话本之中。


江浮霁闭目缓了一会儿,等到那一阵晕眩感过去,站起身来,打算将窗户关紧。


郎君走到窗前,突然看见旁边的檀木桌上趴了一只黑猫。


它安静地将头缩在身子圈起来的一小块地方,身上的毛因为卷进来的风而被吹拂开,像一朵毛绒绒的蒲公英。


小猫肚腹均匀地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是黄昏时的那只小猫。


公子一怔。


角落的长明烛烛光织一片暖融的亮色,流淌在它的长毛之上,墨染一般的长绒毛于是更加漂亮。


江浮霁轻手轻脚地走近,关了窗,又退到离它两三步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它。


过了片刻,假寐的洛从榆听见郎君既无奈,又藏着些纵容的声音,说:“怎么在这里睡。”


接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它,洛从榆得以再度靠在江浮霁的怀里。


她又闻见郎君身上的冷香。


又清澈又有些冷的味道,不太柔,却也不重烈。


又些像新雪,有些像折竹,有些像月光下剔透的梅花。


怀中传来略微的拱动。


大概是他身上温度比周围高,猫儿于是眷恋地往他的怀里又缩了缩。


他自小……便同旁人没什么接触。


因为身体的原因,也没有什么动物愿意亲近他。


第一次,他的怀中窝了一只有些粘他的小猫。


郎君一只臂弯抱着猫,另外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小猫的绒毛。


他哄它:“乖。”


接着,洛从榆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处铺着软垫和厚绒的地方。


公子半蹲在旁边,再次细致地瞧正在睡觉的猫儿。


最后,他微微地再摸了一下她的绒毛,像是对它说,更像是对自己说:“以后别到我旁边来了。”


“过久待在我的身边,你会受伤的。”


郎君的指尖抚过,洛从榆能感受到他指尖不正常的热气。


她仍然装作一副熟睡的模样,在心中想,他的病,大概更重了些。


再没有人照顾他的话,他今天会烧得更重。


偏殿备了些能吞咽的药丸,江浮霁找出来,就着水吞服了。


接着,他又去洗漱,在耳房换了寝衣,这才重新走到主殿之中,将四处的烛火熄得差不多,坐在床榻上,垂眸看着离他几步远的小猫。


它仍然那样安静地蜷着。


洛从榆偷偷将眼睛打开一条缝,看着银烛背罗帐中的郎君。


他披着发,刚刚吃了药,脸颊眼尾之上的红晕还未消,穿着白色寝衣,姿容更加清隽。


江浮霁看着她,他迟疑一瞬,又下了榻,走到离榻几步,他为她准备的小窝前,将柔软温暖的小窝又轻轻往外移了移。


怕将她吵醒,他的动作很小心。


做完这些,他低声说:“离我远一点,你会睡得更好的。”


洛从榆早就注意到,江浮霁不让别人离他很近。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


漠南和朔祁找他汇报事情,也是站在三步远的地界之外。


或者说,其他人不能靠他那么近。


他不愿伤到别人,这才如此。


洛从榆不知道他的身上出了什么事,不过就算他有什么,她也不在乎。


她实力这样高,可以靠近他的。


如今最要解决的事情,还是江浮霁的发热。


洛从榆伏在静谧的半时殿,安静地等着郎君的呼吸变得规律。


江浮霁先前还有些抑制不住的咳嗽,就算他一个人,四处连侍候的仆人也无,周围安静空旷,他的咳声仍是压抑的,克制的,不欲吵到别人的模样。


像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大抵是吞服的药丸起了效果,半个时辰后,江浮霁渐渐睡着了。


洛从榆睁开眼睛。


瞬息之间,她又变成一身黑袍的女郎,站在江浮霁的榻前。


洛从榆的手勾开一侧帷帐,指尖一动,将它重新挂在细瘦的银钩之上。


梦中的郎君微微皱着眉,一侧腕骨搭在额前,露出半张被高热烫红的脸,玉颈上勾着几缕发丝,身体被锦被覆盖,正不安稳地睡着。


洛从榆用手背试了试江浮霁额前的温度。


好烫。


她天生体温低,冰凉的指尖接触到他体温异常高的身体,江浮霁几乎是瞬间便从喉间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哼。


洛从榆的睫毛又一颤。


她新奇又渴望地看了郎君一会儿,直到自己的指尖被他的体温染得暖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唯一的冰凉消失,江浮霁皱着眉,下意识微微侧过身,去追她离开的指尖。


他侧过脸来,半边脸藏在锦被之中,半边脸露出来,正对着自己,眼尾迤红,又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显得娇弱,像是清凌的宝玉被润了红,清贵而又漂亮。


病中时犹甚。


洛从榆不止想同他欢好了。


她想把他藏起来。


她又垂眸去看锦被之下的江浮霁。


那红点在他的眼尾,比刚刚更艳几分。


他烧得更重了。


洛从榆啧了一声,走到偏殿。


她打了一小盆水,又取了一块巾子,复而回来,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榻前,将沾湿的冷巾放在江浮霁的额头上。


郎君长睫微动,欲醒的模样。


瑾城的公子霁,就算重伤高热,也还是警惕。


洛从榆任凭他长睫微动,将要睁开眼睛。


她松松散散坐在榻前,倾身,微凉的,苍白的手抚上江浮霁的面容,诱哄一般问:“江浮霁,我照顾你,你同我欢好,好不好?”


她说完,指尖微动,一股力量从郎君的额前潜进去,他将睁的眼睛又闭上了。


女郎尽心尽力,在寂静的秋夜之中,第一次笨拙地照顾别人。


晨光稀疏的时候,江浮霁身上的温度总算褪下来些。








  


03

江浮霁从混乱的梦境中抽身而出。


他醒时的时间总是很固定,江浮霁自小被教养着,卯时三刻便会醒。


秋天的早晨,天亮得已经有些晚,江浮霁醒来的时候,四周仍然是暗的。


天空之中呈现出夜与昼过渡时的淡青色,暗暗的从开了一道缝隙的窗牗投进来,郎君刚睁开眼睛,便觉得身上压了什么东西。


是那只小黑猫。


它伏在他的身上,窝在他的胸口,睡得正香,又无意识地蹭了蹭自己,江浮霁能感受到它脊背上的绒毛擦过自己的脖颈,绒绒一片,略微使人有些发痒。


江浮霁突然觉得心中软下一块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用掌心托着猫儿,将它放在旁边,轻手轻脚地下了榻,又将他盖着的被子盖在了猫儿的身上。


大抵晚上还是有些凉意,小猫受不住,这才上了榻。


是他没有考虑好。


它蜷着身,又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尖耳露在外面,无意识地动着。


那样小,又那样可爱。


郎君保持着离洛从榆三步远的距离,安静地看着她,又将不知不觉伸出去的手缩回来了。


不能摸的,会伤到它。


江浮霁转身,出了半时殿。


 

  


  


瑾城继承人宋尧被漠南引着,进入城主府。


秋意渐浓,空旷的城主府愈发显得冷清。


也难怪,宋尧在心中想,江浮霁虽然被选做瑾城城主,到底运气不太好,他那样的状况,自然没有人敢近身。


他日后当城主,可和他不一样。


宋尧低敛眉眼,顺着漠南的指引往里走,看见黑瓦静殿,角落瘦竹,鹅卵石的小径延伸至远处,遥望可见天边远山青黛,一步一景,颇具清流风骨。


城主府中处处仿佛都有着江浮霁的气息。


宋尧烦躁得敛下眉。


若他坐上城主之位,这些全部都要改动。


他要让城主府中再没有江浮霁留下的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自小和其他世家子弟一同作为下一任瑾城城主来培养的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江浮霁的名字。


夫子每每训话,总要将江浮霁拿出来说,说他从前如何优秀,礼仪如何得体,从不生气,从不动怒,继承人给他,是实至名归。


尽管江浮霁在书院念书,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听得多了,宋尧只剩下抗拒。


他同样是这一批小辈之中最好的那几个,若是没有十二年前的江浮霁,也能被叫一声少年天才。


可偏偏江浮霁的光芒那样的刺眼。


不过……宋尧想到江浮霁如今的状况,微微松了松眉。


谁能那样完美呢,江浮霁十五岁成为继承人又怎么样,他成了继承人之后,落到现在这个田地,谁会羡慕?


宋尧慢慢走在城主府的道路上,想些从前的事情。


瑾城数十年选一次城主。


城主掌瑾城六座小城三个司部,住进城主府中,受瑾城万民爱戴。


每个继承人手腕上都会有一朵金色缠枝花纹,以此宣告他们被上天承认的身份。


可十二年前江浮霁手上那朵缠枝花纹,却是黑色的。


世家长辈骇然。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数百年前,瑾城曾经爆发过一场动乱。


那时人人都说,瑾城有一人心中藏珠,那珠色泽纯粹,将其炼化,能够获得千年岁龄,无上气运。


当时的城主最先坐不住,派了人在暗地中寻找。


在城主的引导下,之后城中所有居民兵戈相向,都想看看对方身体之中有没有那颗让所有人眼红的珠子。


瑾城人因此死了大半。


后来天道以灵杀原城主,又指派新的城主掌管瑾城六城三部司,这才渐渐将这场疯狂的鲨戮压下。


可由此凝成的“恶”却一直不散。


它隐藏在瑾城的角落之中,和瑾城的年岁一同流淌,在暗中窥伺屋宇楼阁,世家之中,世代一直流传着“恶”会再次现世的消息。


可数百年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便渐渐将此忘却,以为这些话语不过是一个传说。


却没想到,在江浮霁被宣告成为继承人的这一天,它也随之落在了他的身上。


由此,公子霁日日夜夜遭受折磨,任何人也不能靠近他,否则,气运生息都会遭受损伤。


世家长辈原先还觉得有些愧疚,这样的恶气,他们没有办法收服,只能让一个少年来承担。


可渐渐的,这点愧怍便淡了下来,长辈们理所当然地想,城主受万民敬仰,多些别人没有的轭,也是应该的。


于此同时,他们教导自家小辈,什么场合,都不要同公子霁离得太近。


被他伤到,便不好了。


十八岁的少年想到这里,将神情之中轻微的怜悯和不屑藏好,于心中生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江浮霁这几年深居简出,听说前几天还被邪物重伤,如今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想起自己昨天偷听到的父亲和母亲的对话,世家如今都不太想让江浮霁再掌瑾城,害怕会对城中子民产生什么影响,这才早了几年,由最有声望的长老出面,同江浮霁商讨,希望他能将迎继承人的仪式提前。


自己也才会这样快地被送到城主府中。


再过一年,只要熟悉了城主府中的各项事务,世家看过,觉得稳妥,瑾城便不再有公子霁。


只会有公子尧了。


他再看了身边引路的漠南一眼,眼中压下的不屑神情又浮现几分。


也不知道江浮霁为什么收了两个灵力低微的人侍奉左右。


这么多年,金丹还不算太够格,他当上城主,便将他们通通撤去。


而现在,让他去看看他们夫子口中最为优秀的学生,现在被恶气所折磨,到底是什么模样。


宋尧低敛着眉眼,藏好心中所思所想,一步一步,迈上玉和殿的阶梯。


  


  


  




04

他推开门,依着礼数,拜见城主公子霁。


片刻之后,宋尧听到江浮霁对他说:“起来吧。”


宋尧再度行礼起身。


他看见檀木桌后,郎君面前几卷竹卷,长指按在上面,眉目低敛,看得认真。


去年瑾城一年一度的庆仪上,公子霁在城北一句一句念出新岁的祝福语时,他在第一排,同其他世家小辈一起看着白玉台上的郎君。


他穿着白色洒金交领袍,肩披日月,背负星辰,站在冽风之中,容貌气度却不被寒风冬雪减上一分。


宋尧能听到围在旁边的少女激动地,小声地说:“这就是我们的城主吗?”


“公子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呀?”


“要是他能一直做瑾城的城主就好了。”


那时自己听到这句话,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郁气,那郁气刺得自己的胸口都有些疼。


而如今,将近一年过去,公子因为斩杀邪物受了重伤,伤病未愈,却还是那样的漂亮。


那若有似无的,缭绕在胸口的尖锐痛意再一次在他的胸口浮现。


宋尧突然在心中想:


要是公子霁能病得再重一点就好了。


病得再重一点,直到起不了身,他作为下一任的城主,就能够临危受命,接管江浮霁手中的桩桩件件大小事务。


人人就知道他是瑾城的公子尧了。


不过他面上仍是一片平静,在江浮霁的对面落了座。


对面的郎君将一卷竹卷推过去,说:“你做为继承人,基本的东西都学得差不多,因此其他的,我便不说了,先带你认一认人。”


宋尧垂眸,看见竹卷上的金字。


上面按着城池各部,写了各个官员的名字和性情。


“如今各城的左右城使都在位置上做了几年,经手的各项事务都没出过大的纰漏,你接触过后,若觉得可以,这些人便继续留任。”


“画了圈的人,能力强,性格却有些冲动鲁莽,若是可以,日后你可以让他们多历练几年,好锤炼一下他们的性子。”


自己刚来,公子霁便仗着自己城主的身份立威么?


宋尧不欲再听,合上竹卷,说:“这些官员,我平日或多或少也有接触,各类东西也已经熟悉得差不多,各项事务,尧自有决断。”


公子霁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面上是世家大族自小教出来的平和,眸间却隐隐藏了些冷冽的神情。


江浮霁微微一笑。


他毫不动怒,眉目清隽,将竹卷收起来,说:“你有决断,对各个官员了解得多,这是好事。”


“既是如此的话,那便了解些其他的。”


“三城之外,深谷之中,总会时不时有邪气侵袭。”


“作为城主,这样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小心处理。”


关乎城中百姓的大事,宋尧终于端正几分态度。


江浮霁就着邪气说了一会儿,宋尧突然瞥见窗边不知什么时候立了一只黑猫。


通体乌黑,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之中,每一根毛尖上似乎都凝着亮点。


它瞳眸一圈金色,看人的时候,却隐隐透露出一股冷意。


一瞬间便让宋尧心头一缩。


他浑身好像被定住一般,黑猫却主动移开目光,微晃一下长尾,转头去看讲学的江浮霁。


又变成一只极乖巧,极温顺的小猫。


仿若刚刚的一切,都不存在。


宋尧仓促收回心神,在心中对自己说:


……不过一只黑猫罢了。


一只未开智的畜||生,他做甚害怕它。


等到他出了玉和殿,私下找一个时间,把它弄|死|便好了。


宋尧收回心神,再度看向江浮霁。


他穿一袭青衫,玉冠束发,脊背不触椅背,细细地和他述说自己遇到过的情况。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郎君整个人仿若会发光。


连阳光都眷顾他。


而自己如今,却还得在这里拿着笔,记着他说的字句。


宋尧拿着笔的指尖微微用力。


他终究还是不服气。


殿外冷风拂过。


他看见风吹过公子霁的衣袖,掠过他的脸颊,江浮霁微微低头,顿一下,压下将起的咳意。


看来一个月前江浮霁斩杀邪物,因而重伤是事实。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以让江浮霁传授实战经验为借口,提出让他同自己比试的要求,再“不小心”打到江浮霁呢?


比试之中失手,本就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宋尧想到这里,终于好受了一点。


他安静地等待江浮霁讲完今日的要点,又顺势提出两个问题让他解答,以此为铺垫,装作一副期待而又小心的样子,问:“公子能同我比试一番吗?”


“有几个地方,子庐总觉得还需实战之类的,才能想明白。”


少年执笔抬眸,倒真有几分恳切求学之意。


江浮霁尚未开口,窗边那只一直乖巧蹲坐着的黑猫突然窜出来。


它好像一道黑色闪电,宋尧眼前一花,他的手上已经被挠了几道见血的划痕。


宋尧大怒,灵力放出,禁锢住黑猫,手指往前伸,欲掐住猫儿的脖颈。


那黑猫轻轻巧巧往外一跳,他的灵力根本绑不住他。


接着,它跳上窗台,再望他一眼,后脚一蹬,消失在融融的阳光之中。


宋尧还想再追,可他突然意识到,一个继承人,不能如此失礼。


自己刚刚失态了。


宋尧停住,闭眸将起伏的情绪压下。


江浮霁拿出玉和殿中的伤药盒,宋尧站起身来,率先道歉,说:“刚刚是子庐不对,不应该因为一点小事便发脾气。”


他拿过伤药盒,说:“子庐自己来便好。”


江浮霁同样回了一礼,说:“城主府中的猫儿伤人,流易也有错。”


“等下我便让漠南送白玉膏给你。”


生肉复肌的贵重之物,宋尧自然说不用。


这样的事情一打岔,他自然不再提出要比试之类,只能匆匆离开了玉和殿。




  


  


  

05

玉和殿之中只留江浮霁一人。


他思索一番,从玉和殿中走出去,试探性的走到自己休憩的半时殿。


郎君打开殿门,便看见面前蹲了一只通体乌黑的小猫。


它眸中一圈金色圆弧,身上的毛柔顺而安静地垂下,看见他,乖巧的歪一歪头。


和刚刚挠人的凶狠模样一点都不搭边。


江浮霁蹲下来,照旧停在离洛从榆两三步远的地方,说:“刚刚那是瑾城的继承人,你伤他,是你不对。”


不对在哪里?洛从榆在心里冷笑:她见他一次,她打他一次。


他的实力和她相比,差距可不止一星半点。


江浮霁身上带着伤,他提出和他比试,安的什么心?


年纪不大,心眼倒不小。


宋尧最好祈祷下一次碰见的时候,不是她以混沌境王君出现的时候。


不然。


哈。


黑猫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不服气的模样。


公子仍然蹲在洛从榆的旁边,郎君低眸看着她,说:“不高兴了吗?”


小猫没有转过来,甚至还往前面走了两步。


看样子……确实是有些生他的气。


江浮霁站起来,再走进一步,又停在距离洛从榆三步远的地方,再蹲下去,说:“我知洛子庐大概是有些不太好的心思。”


“可他才十八岁,还未到弱冠之龄,少年心性尚未长成,犯了错,我应该给他改正的机会。”


“不过他被天道选为瑾城的继承人,若是超过三次,我便会向天道请旨,再立新的继承人。”


“我并不是一个只懂得原谅别人的糊涂者。”


猫儿停住不动,长尾在身后一扫,侧身看他。


阳光从半时殿的殿前铺进来,落在郎君的背上,他的身影投在地上,与黑猫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周围仍是一片安静,宋尧已经出了城主府,漠南和朔祁各自也有自己的事情,这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公子霁和她。


洛从榆听见江浮霁说:“不过若是你犯错的话,我可以原谅你多一些。”


接着他问:“所以你能不能也不生我气,原谅我这一次?”


洛从榆嗒嗒嗒地跑上前,窜进江浮霁的怀里。


郎君顿了一下,似在思索,犹豫片刻,掌心托着她的身体,还是没有把她再重新放在地上。


而是微微用力,将她抱了起来。


不占便宜白不占。


洛从榆微眯着眼,将两只前爪搭在公子的肩上,长尾流苏一般,一下一下,滑过江浮霁的手背。


她又被公子霁身上极淡的浅香笼住全身。


江浮霁走到檀木桌后,坐在殿中唯一一把靠背椅上,第一次不是伏案处理事务,而是迟疑着,小心翼翼地,顺着猫儿脊背上的毛。


小猫看起来年纪不大,可长毛根根都打理得极好,指尖拨过去,它们便如云一样散开又聚拢。


江浮霁感受到猫儿温热的身体在他的膝上轻轻起伏,他又轻轻一顿,接着往上,摸了摸小猫的耳朵。


他想做这件事情……很久了。


前几次因为自己身负恶气的缘故,江浮霁一直顾念着,尽量离小猫远些。


可今天看见它为自己出头……


他原本想制止宋尧的攻击,却没想到,小猫只轻轻往旁边一避,便能逃脱他的禁锢。


如此看来,它已开灵智,和其他普通的猫都不一样。


那么自己……是不是有机会碰一碰它?


细数前二十七年,他的人生单调而孤寂,因此上天赐了这只猫来陪他,是吗?


他一个人太久,别人都不能近他身,茕茕孑立那么多年,有时候也会像抓稻草一样抓住身边的东西。


他其实……很期盼有人或动物来陪他。


若是小猫后面有些微不适的异样,他都不会让它再靠近他。


就像以前愿意靠近他的零星玩伴,或者是漠南和朔祁一样,他会自己退开的。


他不能让自己伤害到别人。


郎君将万般心思都压在眼底,一下一下地顺着黑猫的毛。


小猫乖顺地偏过头来,伸出舌尖,舔他的手指。


有些痒。


公子一怔,顿了片刻,又生涩地将指尖|抽||回,几指并拢,转而去挠它的下巴。


他有几次乘着马车出城主府,到达其他地方办事,看过别人逗猫。


洛从榆惬意地眯上眼睛。


江浮霁一边摸,一边温声同她商量:“你既然开了灵智,又听得懂我说话,那我教你些东西,好不好?”


妖族如今寥寥,动物能入修炼道的,不止是开灵智那么简单,可江浮霁就觉得小黑猫可以。


不过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江浮霁问:“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总不能一直叫它“你。”


这是没有礼貌的表现。


他也不舍得。


小黑猫耳尖动了动。


它跳上檀木桌,江浮霁便瞬间明白它的意思。


公子从善如流,取了书架上的字典,打开,一页一页地翻。


猫儿依偎在他的旁边,一页一页地去看上面的字。


翻到一页,洛从榆用如今身体的前爪拍了拍上面的字。


郎君垂眸去看,笑了,他侧过脸来,温声唤:“阿榆。”


洛从榆又眯了眯眸。


她喜欢他唤她的名字。


洛从榆重新跳进江浮霁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想:江浮霁刚刚说会原谅她,比原谅别人原谅得多一些。


那是不是她变成人,他也会原谅自己?


下一步,她是不是就能同他欢好了?


  


  


  


  

06

这几日,小猫都同自己睡在一处。


天气一天天冷下去,就算他铺了地毯,又拿了几绒小被来,可江浮霁仍是担心阿榆会着凉。


阿榆同样,也不太喜欢他给它搭的窝。


它又乖,只会挨着自己,将身体蜷成一团,就算幼时长辈教导,小动物是不能上榻的,他也想……偷偷破了儿时一直遵守的规矩。


于是洛从榆每天都睡在他的身边。


日子就这样淌过半个月。


洛从榆得以每日在郎君熟睡时,在他的身边看着他。


江浮霁的礼仪是自小教养的,那样光风霁月的公子,睡着的时候也总是很安稳。


他的手臂总是规矩地放在两侧,发丝散开,眼眸闭阖,形状姣好的薄唇微抿,脖颈上的喉|结|因为仰躺的姿势极其分明,在公子沉睡时,顺着呼吸微微起伏。


……像是在引|you|着旁人吻上去一般。


洛从榆隔三差五,便会在深夜这样细致地观察着他。


她越看,便越觉得公子漂亮。


混沌境的王君勾起瑾城城主的一缕头发,指腹一下下擦过他的发尾,又将其绕在自己的指尖,兀自在心中打算着:


至多再过半个月,自己便变成人吧。


他说过他会原谅她的。


公子霁总不能说话不算数。






江浮霁这几天总会做梦。


那梦零零碎碎,如水中游鱼,他抓不住,醒来时一点记忆也没有。


江浮霁于是也没多想。


可昨日做梦,所有的细节都清晰。


他梦见自己在自己平日休憩的半时殿。殿中四角皆暗,只留一盏明烛安静燃烧,大抵已经到了夜半更深时。


殿外风声过竹,簌簌轻响,殿内帐幔垂拢,闭合所有光线,他躺在帐内,腕骨搭着额头,眼尾迤红,眉间微锁,往外一阵一阵地呼着热气。


病重的模样。


阿榆在闭合的帘帐外蹲坐着,为它准备的小窝在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


它的长尾一甩,下一刻,灯烛一晃,视线之中,小猫已经变成了一身黑衣黑袍的女郎。


女郎墨发披肩,肌冷如玉,她勾开两道帘帷,将它们全拢在细瘦的月钩之上,又垂眸去看双颊胭红的他。


她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又取了冷水浸过的巾子,叠放在他的额头之上,静默地看了一会儿,低声说:“江浮霁,我照顾你,你同我欢好,好不好?”


公子霁不可置信地眼眸一颤。


他蓦然从梦境中抽出身来。


深秋已至,天一天比一天亮得晚。天空昏暗,四角长明烛仍显得昏昏。


阿榆窝在他的胸口,睡得正香。


他滞然片刻,仍小心翼翼地将小猫温软的身躯抱到旁边,又替它盖好锦被,这才下了榻。


  



江浮霁不知道这梦意味着什么。


不过他自小便博闻强记,大部分的事物都过目不忘,梦中女郎一袭黑袍,青丝铺肩,眸凉如霜,若是他没有记错,那样的气质和容貌,便是混沌境新上任的王君。


她上任时才十八岁,距今不过一年光景,深居简出,不喜露面于人前,名字尚不可知。


阿榆是混沌境的女君变化而来……


这怎么可能呢?


虽说不排除她潜入瑾城的可能性。


但……


郎君再望一眼帐幔后睡得正香的小黑猫。


就算是潜入,也不至于变成一只小猫,以如此姿态同他斡旋。


梦总是光怪陆离,虽说自己前段时间确实生了高热,服了药醒来之后,也确实相比前一天好上不少,可总不会是……


江浮霁捏一捏眉心,压下心中纷乱思绪,走了出去。






不过江浮霁当天晚上,还是将凑上来的洛从榆抱到了离他较远的地方。


郎君披着头发,一袭白色寝衣,面容如玉,倾身,一手抵着小猫的脑袋,挡住她一直想要尝试窜到他身上的举动,一边跟她好声好气地讲道理:


“我们阿榆一天天长大了,总不能这样粘人。”他的指尖顺着猫儿身上的长毛,轻声哄道:“就试这几个晚上,以后若是我不在了,自己一个也能睡得着。”


洛从榆自动忽略了他后面的话。


她实力强,他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这有什么难的?


不过……


洛从榆想到今天丘泽传来的消息。


她座下的一个护法,倒是不太乖顺。


趁着她不在,不臣之心一天比一天明显。


不顾她的命令,便想率兵攻打上三城。


最先打算进攻的,还是瑾城。


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这几天确实要回去处理一下。


和江浮霁晚上分开些,也方便他回去。


他如今身体留下来的伤好得差不多,实力一天天恢复,她更得小心些。


于是江浮霁的视线之中,猫儿挣扎了一会儿,长尾一摆,还是慢慢迈到床尾,趴了下来。


殿中四角灯烛交织的微光中,显得可怜又可爱。


江浮霁忍住要将它抱回来的冲动,躺卧了下去。


他迷迷糊糊之间,将要坠入梦境的前一刻,想,若是阿榆是混沌境的王君,当真是一个小女郎——


那他真是太失礼了。


他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07

洛从榆回了混沌境。


四处一片暗沉,寒鸦栖于枯枝之上,时不时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


王君墨衣乌发,唇瓣紧抿,衣摆浮动,在混沌境王城的主道上飞快掠过。


天边红色血月发出惨淡的光芒,道旁侍仆看见女君,慌忙下拜。


洛从榆目的极其明确。


她出了宫殿,几步掠至目的地,手中结印,破开右护法府院的结界,指尖力量一放,寝殿轰然倒塌。


侍仆惊慌,缩在一旁。


洛从榆眸间寒凉如刃,她勾开一个笑:“江翳,给孤滚出来。”


一片废墟之中,江翳以自身力量为盾,挡住袭于身上的力量波,落到一旁。


洛从榆不由分说,倾身攻上。


混沌境从来不需要道理。


实力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纯黑的力量如旋,缠绕在女君苍白的腕骨,她略微抬袖,它便如同黑蛇一般,游动朝他而来。


江翳一瞬间头皮发麻。


洛从榆想取他性命。


且毫无转圜的余地。


他就算自爆,也连拼死一搏的能力都没有。


他前几个月来才回来混沌境,听闻上一任的王君身死,继任的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女郎,确实生了其他的心思。


可今日铺天盖地的威压席卷而来,他便知道自己先前的举动有多么愚蠢可笑。


不过如此求饶的话语,在此时是不能说的。


江翳仓皇去挡洛从榆的进攻,身上的血迹滴滴答答淌下来,他嘶吼道:“臣只是想要为王君分忧。”


“臣只是想要拿下上三城,好为混沌境开疆拓土,让王君威名远扬!”


洛从榆眼神冰冷,半晌,扯住一个笑,说:“你也配宣扬孤的名字?”


濒死的感觉笼罩住自己,江翳身上再添几道新伤,冷汗随着鲜血流淌而下,他极怕极惊,只想求生,于是顺着洛从榆的话往下说。


“臣不配……臣不配,臣不该自作主张,攻夺上三城的事情,都要交给王君定夺。”


“臣知罪,臣知罪!”江翳跪在地上,以头抢地,一声比一声响:“求王君放臣一条生路,臣绝不敢再犯!!”


他神情慌乱,心跳如同擂鼓,六神无主,将所有都交代出来:“臣近日想要攻打……攻打瑾城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瑾城城主公子霁的弱点,臣现在就告诉王君,”


铺天盖地的威压突然收回去了。江翳颤抖之间,听见王君略带兴味的话:“哦?瑾城城主有什么弱点?”


江翳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向洛从榆膝行数步,说:“瑾城如今的城主,身负恶气。”


所以那样光风霁月的郎君,才不让人近身。


洛从榆眉睫一颤。


王君不开口,便是让自己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江翳于是继续说:“恶气囿于体内,会不定时地发作,这时,公子霁便会神志不清,毫无抵抗的能力。”


“臣查到,由于江浮霁身体的缘故,瑾城城主府中只有他和两个下属,城主府虽有结界,微臣不能攻下,可对于王君而言,便如同探囊取物。”


洛从榆眸中闪过冷光,微笑开口:“继续说。”


江翳眼神中闪过得生的喜悦,叩首的力道更大:“公子霁神志不清之时,往往会将自己绑缚于半时殿,若是攻破城主府,轻而易举就能将他桎梏住。”


女君眉间愈冷,唇边的笑意却愈大。


熟悉的人一定会知道,这是她真真切切地动怒了。


可江翳显然不在其列。


她轻声说:“继续说。”


江翳说:“世人皆传应城之月公子榭,可臣打听到,公子霁的姿容气度,一点都不比公子榭差。”


他声音谄媚:“女君要是喜欢,可以喂些烈点的情||yao,在被攻占的瑾城之中,看他摇尾乞怜……”


这在混沌境中,都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女君眉眼弯弯,喟叹一般说:“爱卿打听得真是详细啊。”


“那你的那些探子有没有和你说——”


“我喜爱江浮霁,宝贝得一根头发都不舍得碰呢?”


话音刚落,江翳便炸成一团血雾。


“下次若再有人打瑾城的主意。”洛从榆声音平淡,告诉闻讯而来的丘泽:“下场可不会比江翳好。”


丘泽慌忙道诺。


周围人皆垂首而立,他目送洛从榆一步一步出了府院,心里欲哭无泪。


这……这和他想好的,王君喜欢上城主之后强取豪夺,携着部下攻打瑾城,他志得意满,拿着他的大刀一路斩杀进入上三城,怎么一点都不一样啊!!!



  


  


  




08

江浮霁处理完各城汇总上来难以定夺的事务,在深秋的风声之中,执着行灯,一步步又走回半时殿。


每日事务不定,不过大部分时间,从玉和殿中出来,已经是夜半时分了。


漠南和朔祁修为没有那么高,虽然他们坚持留下来,每次却总是强打起精神来,为他掌灯。


于是江浮霁不让他们勉强了。


他十五岁之后,大部分时间便是独自一人,如今也习惯得差不多,犯不着一个人走在深夜的城主府中,还要人陪着。


微风吹来,深夜之中,公子衣摆轻拂,月光和指尖的灯光一同洒在他的面容之上,他转过道径,手上行灯的光芒薄薄一层,掠过道旁花草,又落在角落一个又一个的猫窝上。


这是他吩咐漠南他们置办的。


可阿榆却从来没有睡过。


它那样乖,又那样可爱,却也那样霸道,总是喜欢窝在自己的榻上,趴在自己的胸口睡觉。


想到洛从榆,江浮霁的眉眼略微柔和下来。


郎君脚步更快地往半时殿中走。


也不知道它在干什么……


江浮霁推开门——


室内空荡荡一片。


四角灯烛依旧在安静地燃烧,帷帐挂在月钩上,月光如同白练,寥落地洒于窗杦。


一种极致的静谧。


江浮霁察觉到些微的不对劲。


郎君心中一紧,轻声叫:“阿榆?”


没有小猫从床上或者檀木桌上跳下来,扑到他的怀里。


江浮霁拿着行灯,愣愣地站在大殿中央,再唤一声:“阿榆?”


窗外秋卷风霜,擦过枢户,发出呜咽声。


半时殿中没有小猫了。


江浮霁突然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孤独和慌乱。


郎君放出灵力,浸润在半时殿的每一处,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半时殿中没有小猫。


没有阿榆了。


它会去哪里?


江浮霁执起行灯,又打开半时殿的门,走到外处,沿着一条条的道径,一步一步地搜寻。


灯光细致地照在每一处草叶之上。


他每走一步,便叫一声:“阿榆?”


凉风卷过郎君的衣摆,手执的灯光被风吹得来回晃,公子霁的神情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只是细致地让光照在每一处能看见的草叶上,不顾站在衣摆上的叶露,一点一点地寻找可能会出现在某个地方的猫儿。


可江浮霁心中明白,阿榆是一只开了灵智的猫儿。


她根本不会在外面玩得忘记时间。


她只是……


只是不想留在半时殿罢了。


她大概厌了半时殿中空荡而无聊的生活,厌倦了他。


其实离开他,对于她来说,会过得更好吧。


他本就不应该留住她。


郎君在外面寻了一个多时辰。


江浮霁的手上已经沾了凉露,露水小珠一般,慢慢从腕骨之上往下滑,又坠落在看不见的地方,月光向西,天地之间一面茫茫落落的白,他望着雾霰一般的月光,在原地停顿片刻,终于提着行灯,又慢慢地走回半时殿中。


江浮霁照旧像平常那样,在檀木桌前处理剩下的事务,洗漱过后,又换了寝衣,将帐幔放下,躺卧在床榻的中央。


触碰到周围的凉意,他的指尖蜷了蜷,又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门口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郎君墨发披肩,他第一次光着脚下了榻,走过空荡的大殿,在万籁寂静之中开了大殿的门,同蹲在正前方的小猫四目相对。


月光照了他们两个全身。


洛从榆仰头,看见江浮霁的芙蓉面。


她于瑾城与混沌境之间折返,又处理了怀有异心的手下,也过去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他的气质仍然如同清风,可洛从榆能感觉到,江浮霁在不安。


郎君眼神之中几分怔然,接着,他赤着脚,蹲下来,洛从榆从善如流,跃至他的怀里。


他的踝骨犹如玉雕,脚面上是隐隐可见的青色血管,并不瘦弱,反而显几分力量感,在月光的照耀下,说不出的好看。


洛从榆窝在他的怀里,又俯首去瞧。


江浮霁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看到她在看什么,一瞬间红了耳朵。


他捂着她的眼睛,快步走回榻间,将洛从榆放下,又匆匆走到耳房,洗净自己刚刚赤足所染的微尘,这才走回来。


可郎君的耳朵仍泛一片微红。


十九岁的女郎生了逗弄的心。


她装作还想望一望的模样,郎君温暖的指尖便又附在她的眼睛上。


江浮霁把她抱在怀里,声音闷闷地,说:“阿榆,不要看。”


他耳朵更烫了。


江浮霁的手掌贴着小猫的脊背,又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长指陷于她的脊背,一下一下地顺着她身上的绒毛。


突然,江浮霁的头垂下来,整个人贴在洛从榆的背上。


半晌,他轻声说:“阿榆,你能回来,我很开心。”


他还在不安,为什么?


洛从榆不太懂。


不过她仍是会安抚他的。


小猫缩在他的怀里,又蹭了蹭他的面颊。


郎君一瞬间弯起眸子。


他垂眸看她,指尖又替猫儿梳顺背上的毛,声音轻得像风,说:“阿榆,你下次出去,能不能和我……”


江浮霁还没说完,又顿了一下,说:“罢了。”


他不该禁锢她的。


江浮霁的指尖又挠一挠小猫的下巴。


他温声哄道:“很晚了,先睡吧。”


郎君心思重,很多东西,总是说一半藏一半。


不过江浮霁不再要求她和他隔一些距离。


这一次,他甚至主动抱着小猫的身体,将她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接着,郎君的指尖扯了薄被来,罩住他们两个。


将睡之前,江浮霁捏了捏小猫的前爪,接触到她泛一圈金弧的圆眸,公子霁终于低声说:“阿榆,要是你能变成人多好。”


能变成人,他便能问她要去哪里了。


他还是想……留一留她的。


洛从榆眼睛一亮。


这个时候自己变成原本的样子,他是不是不会生气,反而会高兴呢?


洛从榆早就迫不及待了。


下一刻,江浮霁眼前一花,身上重量一瞬间加剧,他一惊,被身上的重量压得下意识往后仰,心脏跳空一拍,江浮霁再睁开眼睛,发现阿榆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袍的女郎,腰缠银色软鞭,青丝自然铺下,肌肤苍白,女郎双手按在他的胸|膛|之上,正低眸瞧他,眸中比夜色还要幽深。


那是混沌境新一任的王君。


灯烛暧暧,天地寂静。


江浮霁脑海之中,近乎同时,一片空白。


  


  



  


09

公子霁本就是一个极其守礼的郎君。


他出身世家旁支,从小便同其他孩子一起入学堂,学习应有的礼仪。


那些夫子口中所说的一条条规矩,其他孩子大多只学了一个表面,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装模作样地摆出来,可江浮霁却是行坐起卧,都有在一丝不苟地遵循。


公子霁还没当上瑾城继承人的时候,不小心做了什么失礼的举动,哪怕没有别人看见,也会私下里暗暗自责半天或者一整天。


更别提他做了公子霁之后。


可现在,两重帷帐之后,他平躺着,墨发散在肩上,洛从榆的|手|放在他的xiong口,领口被她的指尖抚得微乱,混沌境的女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黑眸之中,隐约划过一道亮光。


公子霁和她视线相触一瞬,便瞬间移开目光。


他觉得心跳都震颤,指尖想要往上抬,却怕唐突了洛从榆,只能红着耳朵,把头扭向一旁。


墨发随着他的动作,拂到脖颈,更如白玉。


洛从榆又把目光往下移。


“殿下!”江浮霁始终平稳清冽的嗓音微微抬高,洛从榆疑惑地往上,接触到他发红的眼尾。


江浮霁放在身侧的手拢成拳,他闭起眼睛,抑制住自己不平静的心跳,尽力让自己冷静:“殿下无递令牌,擅闯上三城。入瑾城城主府,此为不妥。”


“如今与流易同处于半时殿,甚至于此,更为不妥。”


原来他字流易呀。


到底是经过许多事情的瑾城城主,江浮霁闭着眼睛,声音平稳下来,说:“殿下先起身吧。”


说完,一股轻柔的灵力推着她,洛从榆于是顺着他送来的力量,到了帷帐之外。


她望着两重帘帷之内,公子若隐若现的身影。


洛从榆想到他微颤的眼睫,逶迤抹开的红润在眼尾,她能听见他的心在她的手下,跳跃如同惊慌的雀。


可江浮霁不唤自己“阿榆”了。


他只叫自己:“殿下。”


她不想和他打架,她是来同他欢好的。


可江浮霁为什么对待猫儿时的她和混沌境王君的她,差别这么大呢。


女君站在帷帐之外,感受到几分挫败。


公子霁已经整理好衣袍,把月钩挂起来了。


他将月白色的外袍披于肩膀,脸颊仍带着和她||接||触|时的微红,眼眸却已经彻底沉静,公子下了榻,朝她施一礼。


洛从榆站在帷帐外,照着模样,也回了一礼。


江浮霁将四处暗淡的灯烛再点上亮光,又坐在檀木桌后,摆出谈事的样子。


“王君不递令牌,擅自来上三城,入瑾城,已经违背了原本签订的条约。”


洛从榆开口:“孤没有伤人。”


“孤只是来找你。”


江浮霁听到这句话,组织好的句子散乱成一个一个的碎片。


他垂眸闭眼,整理好情绪,又望向她,温和地说:“因此流易也并不追究殿下的错处了。”


“不过殿下明天就回混沌境吧。”


他面容平淡,莹莹灯火之间,如月如霜,却再也没有刚刚抱着猫儿时的那一分亲近。


这怎么行?


洛从榆敛下眉。


公子霁讲完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对面的混沌境女君始终不发一言。


良久,她才抬起头,说:“我私自来此,变成猫儿,是我不对。”


“可公子说过,原谅我的次数,会比其他人多的。”


江浮霁一顿。


  


  


  


  

洛从榆坐在烛光之下。


她皮肤苍白,敛目之间,总有些郁然之感。


可江浮霁却能从她身上找到“阿榆”的影子。


他尽力压下心中所有思绪,说了这样多,洛从榆这样一句话,江浮霁便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自己确实说过,要原谅她的。


他从不食言。


可……


江浮霁捏捏眉心,说:“殿下,如此于礼不合。”


“就算我同意,其他城主也不会同意的。”


“我身为瑾城城主,便要保护城主百姓的安全。”


“殿下的人品,流易自然信任,可说出来的话,总比不上实际的行动。”


“流易不能保证所有的意外不发生,因此,殿下还是回去吧。”


“孤就要在这里。”


洛从榆又变成江浮霁熟悉的,阿榆的模样。


小猫慢悠悠地走过来,身上的长毛随着她的动作一起一伏,她蹲坐下来,长尾在身后轻微一扫,又好像是那样乖乖巧巧的小猫:“我们混沌境的王君,从来不屑于大费周章地潜入城池之中,也不会主动派探子来。”


她大言不惭:“我们若是想要攻城,从来都是声势浩大地明打,抢东西也是明抢。”


她不太想承认,把头瞥到一边:“孤这辈子,偷鸡摸狗的,也只是变成猫儿在你身边这一件。”


“不过你若是不放心,”小猫的圆眸望着他:“你便把孤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如此不就可以了?”


蹲坐在他的面前,又是那样乖的一只小猫。


……她一定是故意的。


公子霁只能出声,无奈唤:“殿下。”


“今日实在太晚,种种事情,明日再说吧。”他温声说道,一边起身,再去整理床榻:“今天这里,就留给殿下休憩。”


洛从榆变回女郎的模样,问:“那你去哪里?”


“流易到玉和殿中休整便好。”


总不能逼人太紧。


反正他为瑾城城主,总会待在这里的。


洛从榆于是目送他行礼出门,清鹤一般,走到夜色之中,再看不见了。





江浮霁神色如常,走到玉和殿。


他生活清简,城主府的前殿和后殿仍旧隔着一些距离,因此他有时候太晚,便索性睡在玉和殿,这里在偏殿于是也备了一个小软榻。


郎君却没有走到偏殿。


他披着外袍,坐在处理事务的桌字后,取了架上的书来,一页一页地翻着。


熟悉的人便知道,这是公子遇到棘手的事情时,常会做的举动。


半晌,公子霁突然伏倒于桌子上,将脸庞埋在臂弯之中。


他想起他和阿榆同塌而眠,甚至还将小猫放在他的胸膛之上。


真是……太失礼了。


江浮霁露在外面,一直红着的耳朵,此时有如玛瑙。


  


  



  


10

郎君羞愧自责了一夜,始终不曾入睡。


可他第二天照旧去处理城中事务,丝毫不见任何疲惫,仍然是光风霁月,姿容清隽的公子霁。


自从被黑猫抓伤后,宋尧便收敛许多。


他安静地上了数节课,尽力将不服压在胸口,可在今天江浮霁同他讲学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禹城之中最近蠢蠢欲动的妖邪,子庐愿请前往,涤荡邪祟,还望城主成全。”


公子霁一直只让自己处理些城中发生的小事,那些大事一律不提,不就是在明里暗里地打压自己,提醒自己,他公子霁此时才是城主?


他偏不如他愿。


宋尧看着公子霁那双浅色的眼眸,说:“弟子身为继承人,日后也要同此打交道,倘若一直囿于方寸之间,只知道些经史子集,日后难担城主之任。”


对面的郎君放下书中书卷。


江浮霁静默片刻,轻微颔首,说:“此行凶险,等子庐历练再多些,便能去了。”


他仍是少年,修炼根基不稳,若是前往禹城,会受重伤的。


宋尧急不可耐,没等江浮霁说完,便打断他,说:“我要去。”


“我是继承人,我也算是半个城主。”


他语气坚决,说:“我要去。”


江浮霁看见对面少年眼底的愠怒和防备。


他并不信自己。


他以为自己身为城主,不肯放权,这才会如此。


江浮霁静默片刻。


他抬起眼眸,如平常一般说:“若是你想去,便一同前往吧。”




  


江浮霁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已经过了午时吃饭的点。


他向来都是将公务放在寝食之前,漠南和朔祁不敢打扰,一般便会将东西放在玉和殿外,等他忙完,再来吃。


可他处理完事情,却发现洛从榆站在窗外,女郎仍旧穿着黑袍,衣襟袖口一圈细密金线,她拿着漠南放在门外的食盒,略微弯下腰,朝他笑了笑,说:“公子,该用膳了。”


阿榆从前也是如此。


每到饭点,他若是在城主府内,没有吃饭,她便会蹲在窗前,看着他。


他想到和阿榆相处的点点滴滴,有时晨起,猫儿也会睁眼,窝在他的胸口,睁眼瞧他。


真是……太失礼了。


他怎么能对女郎做出这样的事情。


郎君刚刚勉强压下的自责与羞愧又涌上来,他几乎一瞬间,移开同她相触的目光。


公子霁坐在窗边,秋天的天总是很高,天幕之上没有什么云,流水一般的蓝,衬着远处金黄银杏与已落叶的枝桠,有一种深秋独特的美。


他尽力让自己同以往一样,站起身来,开了门,说:“麻烦殿下了。”


洛从榆熟门熟路地进来,走到偏殿,将食盒放在圆桌之上,一层一层地打开。


让别人等自己,也……很失礼。


江浮霁在主殿顿了片刻,仍是走了进来。


食盒没有精巧的法诀,放了一段时间,里面的菜已经有些冷了。


城主的灵力不惠己身,江浮霁不能为自己加热食物,有高级法诀,可以保温的食盒又昂贵,城主府的开销一切从简,江浮霁自然不会让漠南和朔祁为他去买这样的东西。


洛从榆摸到略温的碟子,默不作声,一个个地热过去,摆好之后,又开始在食盒上画能保温的法诀。


江浮霁阻止她,说:“如此便好,不必麻烦殿下。”


“不麻烦。”洛从榆看了他一眼,说:“是我自己想画。”


“我在追求你,自然要做些举动。”


江浮霁的身形微微一滞。


“瑾城城主哪里都好,就是处理公务过于废寝忘食,”


“你不顾念自己的身体,那我便多关心几分。”


他第一次,听见这样直白的告白。


江浮霁心乱如麻。


片刻,他涩声说:“流易配不上殿下,殿下不必……如此费心。”


江浮霁如此说,便是他内心真实所想。


郎君从不认为混沌境和上三城有什么区别,除却邪气恶气之外,上三城的灵力和混沌境的沌气在江浮霁眼中只是形态有别罢了。


他没有上三城有些人的贵贱之分。


他如此说,便是他真的觉得自己不配。


在他动心之前,江浮霁便已经想要推开身边的人。


他这样好,却又这样孤独,这样自卑。


十有八九,是因为他身负恶气的缘故。


她才不介意呢。


她实力这样强,有什么好害怕的?

  

洛从榆自他身边坐下。


她撑着脸,侧过身来瞧他,长长地“唔”了一声,却故意问:“公子是看不上我吗?”


“不。”郎君听了这样的话,立刻正色道:“流易从来没有如此想过。”


他仍觉得不够,又补上一句:“流易从来没有……”


“没有讨厌过殿下。”


“既然公子这样说,我便这样相信了。”


女郎满意地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往下说:“公子不讨厌我的话,那我便住下了。”


江浮霁移目,接触到女郎一双狡黠的眼。


郎君失笑。


他终究是点头,说:“城主府中无甚特别的东西,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洛从榆浑不在意。


她声音懒洋洋地,说:“有公子在便好。”


“有公子在,便不无聊。”




  


  


  


11

江浮霁让漠南将半时殿旁边的秋榕殿收拾出来,说是有贵客到访。


上三城若是其他公子都各有自己的事情,若无要事,不会轻易到别城拜访。


就算是他们到瑾城来,也会住在城主府旁边的别苑,并不会住在这里。


那么这个贵客是谁呀?


漠南没有比朔祁小些,性子也没有朔祁那么沉稳。


十几岁的少年想了想,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斟酌一番,仍是问:“公子说的贵客……是谁呀?”


郎君正在书架旁整理卷轴。


听见他的话,公子霁翻阅卷轴的长指一动。


四周葳蕤的灯光将他温润的眉眼染上几分艳丽,想到什么,郎君弯出一个笑,眉眼更加温和,说:“一个朋友。”


漠南于是打了十二分的精神去打扫秋榕殿。


可他等了两天,却没有等到任何一位递了拜帖的访客。


青鸟也没有往城主府中递信。


漠南又在背地里抹眼泪。


他们郎君那样好,只是性子有些安静而已,那个朋友怎么能这样,就算不想来,也该找个合适的理由,而不是不发一言,就这样爽约。


什么可恶的朋友!


亏公子还把他放在心上。


可江浮霁这几天来,行为举止,还是和之前一样。


郎君依旧处理事务至深夜,举止坐卧之间,丝毫没有任何失态的地方。


漠南于是自己在背地之中又想了很多。


他抹眼泪的次数更多了。


可他不知道,秋榕殿早就迎来了它的客人。


并且客人每天都去找郎君说话。


只是他看不见罢了。


除却江浮霁外,没人能看见她。


女君实力高,她变成猫儿,连江浮霁都辨别不出,更何况在漠南和朔祁面前隐藏气息。


最近天气骤然转凉。


深夜月圆,郎君添一件白色滚边披风,执着行灯,走向半时殿。


天边月光铺在殿中,落在殿外树枝上,一层融融的白,衬得这里仿若琼台玉阁。


秋风吹来,他走到半路,却又止步,倚在旁边的树木后,剧烈地咳嗽。


胸腔之中传来细密的疼意,他垂眸缓了会儿,这才慢慢再往前走。


这一年来,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愈来愈差。


特别是入秋之后。


有时虚弱,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恶气在身体中蔓延,带着火焰一般,一寸寸烧遍他的筋脉。


自己身体一天比一天不好,感染风寒的次数也比以往多。


江浮霁怕自己出什么状况,因此世家长辈找到他,提出提前寻找继承人,他便允诺下来。


如今将要入冬,自己的情况更加不好。


以后……他会如何呢?


他整理好自己所有的思绪,又慢慢往前走。






  


  

江浮霁推开殿门,铺面而来的暖气瞬间拂去郎君身上的凉意。


混沌境的女君窝在座位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手上的竹卷。


大殿的圆形熏笼之中点了香,清清冽冽,是他喜欢的那一种。


有人……在等他。


他压下心中思绪,再往前走。


郎君刚刚咳出来的,眼尾上的微红还未褪,添几分平日里没有的艳丽。


洛从榆听到江浮霁回来的动静,转身去瞧。


他穿着玉色滚边披风,眉眼染霞,正向偏殿走,欲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


那样好看的郎君。


洛从榆规矩了两天,又生了逗弄的心思。


她变成黑猫的模样,郎君一从偏殿出来,她便轻盈地往他身上跃。


熟悉的气息充盈在身边,江浮霁没有防备,视线之中黑影闪过,他依着这么多天养成的习惯,下意识伸手去抱。


怀中多了一只黑色的小猫,瞳眸带一圈金弧,窝在他的胸膛,抬眸望着他。


江浮霁指尖一颤。


公子霁匆匆将她放下,带点无奈说:“殿下。”


“别这样。”


洛从榆又变回混沌境的女君。


她总是见好就收,听到这句话,乖顺地说:“我知道了。”


江浮霁往屏风前的小几走,说:“我为殿下泡茶吧。”


洛从榆自然欣然应允。


他们两个跪坐在屏风前的小几上,江浮霁烧了山泉水,热水接触到凉气,一片白雾弥漫开来,郎君垂眸,于朦胧的雾气之中,长指握着紫砂壶柄,在醒茶。


白雾一染,他的眉眼更显柔和缥缈,仿佛当真是天上仙灵。


洛从榆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茶叶舒展,茶水倒入杯中,郎君抚袖,指尖执杯,将其放在她的面前。


洛从榆啜饮一口。


她再望向他。


热雾将他眼尾的微红淋得更深,他指骨同样沾了艳色,可公子霁端坐着,仍然是清凌凌的模样。


他真好看呀。


洛从榆的心中又有些微痒意。


要是能放在身边,天天看就好了。


只可惜这段时间怕是不行。


混沌境前的渡川之上,最近邪气略盛,她得回去处理一下。


邪气生于渊墟,无论对于上三城还是渡川下的混沌境,都是必须要铲除的东西。


于是洛从榆开口:“这两天混沌境有些事情,我要回王城一趟。”


“等处理好了,我第一时间便来瑾城找你。”


江浮霁温声应好。


“路上小心。”他说:“瑾城……不急着来的。”


郎君说完,又觉得自己这番话仿若将他们之间连接得更紧密了些。


他生了些不好意思,却只是扭过头去,却不觉得这样是失礼了。


洛从榆听了江浮霁的话,笑眯眯地应好。


她又道:“最近天气转凉,公子多添些衣物吧,刚刚指尖都有些冰。”


她说的是刚刚变成猫,扑到他怀里,被他接住的时候。


公子霁一顿。


他敛下眸中神情,又温声应好。






  


  

12

洛从榆清晨便从瑾城回到混沌境了。


于此同时,江浮霁也携着宋尧,前往禹城。


本来他们两天前便要出发的。


可禹城城主却派人传来消息,表明邪气消退,他们已然压制。


整装待发的宋尧听了这个消息,心中愤愤不平。


上天也在打压他,不让他有些风采么?


今日清晨,禹城却又使青鸟传来急报,说邪气忽增,恳求城主相助。


因此洛从榆走后不久,江浮霁便携着宋尧一同前往禹城。


千里凤的速度很快。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降落在禹城城郊。


天空之上乌云密布,四周压着暗黑,天地之间,一片压抑的深色。


狂风呼啸,卷过他们的衣摆,宋尧侧眸,看见公子霁仍然是那副平淡的样子,他的衣袖大摆被风骤然拂起,又猛地往后摆,可公子眉眼沉静,在骤风之中,一步一步往前走,在沉黑的天空之下,似修竹,又似孤鹤。


装什么呢?


他也可以。


宋尧将心中见到邪气的不安压下,这样想着,率先迈开腿。


禹城城主和左右城使已然负伤,城主伤得轻些,被旁边的侍从搀扶着走来,说:“城主,本来邪气已然被压制,可没有想到,过了两天,它却突然又变得极其强悍,我们一时不查,便都负了伤。”


轻敌大意,是他们的失职。


禹城城主说完,羞愧地将脸垂下来。


“安排人手,让百姓都撤离到安全的地方。”江浮霁一边说着,一边祭出自己的本命剑。


冰蓝的光芒一瞬间闪过,郎君手中握一柄细长冰剑,衣摆一拂,便往邪气最深处掠去。


漠南留下来照顾伤员,朔祁和禹城城主一同去疏散城郊的居民,宋尧只能咬牙,提步跟着江浮霁往远处去。


再度落在地上的时候,视线之中犹如覆了一层又浓又黑的墨。


邪气隐约凝成人形,有诡异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凉气铺面,黑色气流一瞬间有如泉涌,仿若要将中央身着雪衣的公子霁吞没。


他闭目敛眉,静默站立,毫不迟疑地挥出一剑。


滂沱灵力自剑尖荡漾开来,邪气汇聚的人形散开,尖啸着往后退去。


公子霁身如清鹤,足尖点住周围树身,又往前跃,再挥出第二剑。


邪气发出的声音更加尖利。


它以最大力度飞速聚集,终于凝成一个结识的人影。


那黑影无面,同样手执长剑,与江浮霁相战。


天空黑云大朵大朵,几乎要压在人的身上。


周围气流如刀一般,撞在人的身上。


黑影长剑往下,划破公子的雪白衣袍。


郎君神色依旧不变。


江浮霁周围凝成细小的长剑虚影,他再次抬袖,细密剑影飞驰的瞬间,他迅速转身,绕至黑影背后,将剑送进他的心脏。


邪气骤然尖叫。


它一瞬间散开又合拢,爆发出比刚刚更强的力量,冲公子霁而去。


郎君身上的衣袍被邪气划破数处,血液从细小的伤口之中渗出来,他将精纯灵力汇聚在本命剑上,再度旋身而上。


剑光纷然,撕开暗沉天幕。


如此安排之下,黑影节节败退,本是他该胜的局面。


可底下的宋尧却在此时大声呼救:“公子救我,城主救我!”。


一部分邪气凝聚成虚影,与他相战,此时他狼狈地坠于地面,本命剑摔在身边,他却不去捡,只是脸色煞白,凭着本能退缩向后,邪气凝聚,一只手成爪状,朝宋尧的心口而去。


江浮霁掠身而下,双手结印,做成屏障,挡在宋尧的面前。


可这么远的距离,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江浮霁只能以身去护他。


手爪勾开郎君的衣袍,直直扎入他的肩胛骨,又猛地抽出来。


江浮霁肩膀的衣服一瞬间被浸湿。


公子的面容苍白一瞬,又迅速将翻涌的气息往下压,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宋尧惊慌失措,缩在江浮霁的身后。


邪气已经有了些微神智,他开始明白,突破口不在面容温和的青年,而在于他身后惊慌失措的少年。


它笑着,叫着,直往宋尧而去。


“莫慌。”


江浮霁挡在宋尧身前,执起长剑,同它对抗。


灵力于邪气一瞬间震荡开来,郎君握着剑的腕骨微颤,右侧肩胛骨的伤于是又严重几分。


强大的气流在两人四周回旋,某一个时刻,突然震碎了郎君用来束发的玉冠。


三千青丝铺洒而下,江浮霁脸颊沾血,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一击过后,再度提剑去挡邪气的攻击。


邪气突然涌动着,将他们笼罩住。


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


“定神,莫怕。”


“交给我便好。”


可就算江浮霁这么说,宋尧怎么不会怕?


视线之中一片压抑的黑色,宋尧忽然感觉有一个冰冷的指尖划过他的面颊,刚刚濒死地恐惧再度笼罩在心头,他恐惧不已,求生的念头爆发,猛地便把背对着他的江浮霁推了出去。


他不想死。


你们先杀他吧!


他不是城主吗?理应照顾他的。


这样一推,公子霁被迫往前,他刚刚的攻击被打断,邪气一瞬间刺入江浮霁的心脏。


郎君身体摇晃片刻,以剑撑地,半跪下来,下一刻,又支撑着自己站起。


他要再战。


不知从哪里来的血迹顺着手腕淌下,一滴一滴,落到长剑之上,又往下坠落,消失在泥土中。


而宋尧则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向后跑。


洛从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如此场景。


  


  


她瞳眸一缩,原本幽深的眸子一瞬间更添几分阴郁。


女君飞身而下,落在江浮霁的身边。


公子霁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身上的伤口渗出大片鲜血,邪气顺着伤口往里钻,同身体之中的恶气汇聚在一起,带来一种极锐的疼痛。


可他不能后退一步。


城主的使命,便是保护百姓。


他决不能让瑾城之中的百姓受到邪气的侵扰。


公子霁能做到,也必须要做到。


他的额前冷汗细密,漂亮的眼眸之中却始终一片沉静。


察觉到身旁的气息,他挥出一剑,却被温和的力量给挡下。


郎君凝神去看,发现洛从榆站在他的身旁,对他说:“公子交给我吧。”


江浮霁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他一瞬间觉得极安心,心中一松,疼痛反扑,失了力气,便往下倒。


洛从榆适时揽住他的腰身。


她抱住江浮霁,跃至半空,结了一印,郎君周围凝一圈雪色圆弧,带着他往下落。


邪气呼啸着,要往已经昏迷的郎君的方向而去。


却被一道力量完完全全地挡住了。


洛从榆指尖红焰跃动,她勾了勾唇,眉中含怒,轻声说:“敢伤他,我们便好好算算账。”


暗红色的火焰骤然铺开,邪气察觉不对,慌忙想退。


江浮霁同邪气交战这么久,大半的力量已经被他剪退。


刚刚的攻击是它凝聚力量之后爆发出的最强的力量,如今的邪气对于洛从榆来说,绞鲨便轻而易举。


她本就是混沌境数百年来天赋最好,实力最强的王君。


洛从榆指尖的红色火焰仿若有了生命力,它发着莹莹暗光,悬浮在半空,又一瞬间如同风吹野草般,焰势骤然增大。


邪气接触到它的瞬间,便发出凄厉的尖叫,骤然消退于空中。


女郎旋身而上。


她丝毫不畏惧眼前的邪气,甚至主动落入黑气的正中央,双手结印,外部一圈暗红火焰仿若滔天海水,洛从榆手掌相合,它便猛然下压,将所有的邪气消解得干干净净。


洛从榆落在地上。


她一侧身,便看见靠在石堆旁的江浮霁。


他已经醒了,可伤口还在流血,沾在白色衣摆上,开一朵朵深红的血花。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伤得这样重。


洛从榆心中刚刚压下的怒气和鲨意又涌现出来。


她几步掠到他的身边,拿出随身携带的丹药,便喂至他的嘴边。


如今并不是应该顾念礼数的时候。


江浮霁顿了顿,还是就着她的手,薄唇衔过丹药,便吞下去。


上好的疗伤丹药,却极苦。


可郎君咽下,却无任何神色上的变化。


洛从榆却又掏出一个蜜饯来,塞进他的嘴里。


甜味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江浮霁怔然一瞬,瞥见洛从榆紧张阴郁的神色,轻声安慰:“我无事的。”


他不管受多大伤,都会和别人说,他无事。


女郎才不睬他的话。


她的手臂揽住郎君的腰,欲把他抱起来。


江浮霁察觉到她的动作,手往后抵,纯白的灵力轻压她的手腕,说:“我自己起来。”


“你受重伤了。”洛从榆搂紧一分公子霁的腰,说:“我不能让你自己一个人走。”


江浮霁笑笑,再度安抚:“这些只是皮外伤,我没有伤重到连路都走不了。”


他说完,撑着本命长剑站起来,却在瞬间,被洛从榆变成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只是肩部和身体都被血给染红了,尽管疗伤丹药服下,伤口不再流血,可这样看,也让洛从榆一瞬间皱起眉。


洛从榆把猫儿抱起来,小猫在她的怀里,僵硬有如白玉。


女郎的手掌抚过它的脊背。


猫儿的身体更僵,细小的绒毛次第绽开,守礼的郎君在她的指尖下,失去了所有的动作。


他整个身体骤然发烫,心跳如擂鼓,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好不唐突到洛从榆,就这样被女郎抱在怀里,回了瑾城城主府。


  


  


  




  

13

自己从来没有丢下别人,不知会行程,提前回来的时候。


郎君坐在檀木桌前,匆匆写了几行致歉书,让青鸟送往禹城。


最近自己真是……失礼。


身上的伤口因为吞服的丹药已经结痂,洛从榆便退出去,让公子梳洗之后,再好好睡一觉。


想到刚刚经历的一切,郎君无可奈何地微微一笑。。


他真是……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样的状况。


身体之中邪气和恶气交织,传来钝痛,可江浮霁此时却觉得,这一天接下来和洛从榆的相处,要比身上的疼痛更加棘手些。


他虚长她几岁,却拿那样的女郎,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浮霁依着洛从榆的话,散下两层帘幕,躺卧在床榻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之内的疼痛感愈来愈强。


不过他十五岁开始,就经常因恶气而疼。


因此就算是邪气和恶气相互交织碰撞,这样的疼痛,他也能够忍受。


他睡一觉,养回几分精力,这样才能在她的面前伪装得犹如平常。


他不想被她看出来身体的异样。



  


  


可身体确实一天比一天衰败。


大概由于邪气的影响,瑾城的许多城池在立冬之后没几天,便已经飘了零星雪花。


江浮霁按着之前的习惯,天未亮便已经醒来。


天空呈现出深蓝色,两重帘帐之外,四角的长明烛氤氲一片暗光。


江浮霁撑着身子坐起来,便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晕眩。


他不得不在床上多待了一阵,等到那阵强烈的晕眩感过去,这才拉开月钩,穿戴齐整,走了出去。


然而身体的异样一天天强烈,他事务又多,始终不能长久地瞒下去。


半月之后,新雪彻底覆盖瑾城的那一天,郎君病倒了。


漠南和朔祁只以为是江浮霁劳心劳力,才会如此。


他们煎了药,漠南隔着一道门,忧心忡忡地对里面的郎君说:“公子也该多顾念几分自己的身体才是。”


一道门后,传来江浮霁无奈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这几天会少做些事情。”


漠南又叮嘱几句,嘱咐他千万不要劳累云云,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洛从榆这几天并不在瑾城。


郎君耐心地等到漠南离开,这才轻推门出去,拿了门前煎好的汤药。


路过云水镜,江浮霁看着镜中的自己。


眼尾薄红,唇瓣微白,病容浅浅,是自己掩饰不了的虚弱。


未至数九寒冬,他已经穿了一件薄氅衣,四周没有开窗,江浮霁却低声再咳了咳。


漠南在这里都会觉得他病重,更何况洛从榆。


他庆幸这几日女郎回了混沌境。


身体昏沉,并没有什么力气,江浮霁勉力打了冷水来,用巾子敷在额头,又回到榻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混沌境的女君坐在他的身边。


见他睁眼,洛从榆递给他一碗药,温声说:“公子先喝。”


江浮霁病重着,意识尚且不清,听到女郎说的话,乖巧地弯下脖颈,就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将碗中药汁吞尽了。


一如那时他重伤。


苦涩的汤药入喉,郎君终于恢复几分清明。


他刚想讲话,洛从榆的指尖又塞来一颗蜜饯。


甜蜜的味道冲淡了汤药的苦涩,他垂下眼睫,安静地咀嚼,洛从榆的手不由分说,来摸他的指尖。


江浮霁略微往后缩,却被女郎的力量禁锢在原地。


接着,她分出一抹轻柔的灵力,于他经脉之中周转一圈。


江浮霁面色不变,心中却轻微一紧。


下一刻,女郎果然凑得更近了些。


她虽然不太通医理,也只是浅浅的探了一圈,却也察觉到几分不对。


洛从榆审视的目光在他的脸庞上转一圈,一边为他温暖略冰的指尖,一边问:“公子,你的身体怎么亏空得这么严重?”


“你是不是自从月余之前斩杀邪物,便没有痊愈过?”。


江浮霁不欲骗她,却也不想说自己的身体状况。


主城的医师月余之前便被召来为他疗伤,却在深夜时又匆匆求见公子霁。


江浮霁知晓他大抵要对自己说些什么,支开朔祁和漠南,半时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医师俯身,对他说:“公子脉象紊乱,身体亏空,却不能补,只能维持表面的平和。”


“治愈的办法……”医师羞愧低头:“微臣学艺不精,没有想出来。”


那是瑾城最德高望重的医师。


他早就意识到自己身体正在一天比一天虚弱下去,那时便大抵知道自己的结局如何,


此时郎君看着他面前的女郎,只是温声笑了笑,说:“虽然身体不太好,但也不太坏。”


洛从榆挑了挑眉。


公子霁对自己,从来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就算他伤得极重,也会眉目沉静地说说一句:“我无事的。”


“不必担心。”


洛从榆再凑近一步,近到能从江浮霁的瞳眸之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郎君以手抵住她的肩,低声说:“殿下。”


洛从榆嗅到郎君身上惯有的浅淡香气。


她轻而易举地问出最致命的问题:“若是公子身体如此亏空下去,会如何?”


郎君眉间一颤。


他又带点无奈,和缓着声线,尽力做些安抚:


“只不过是陈年旧疾堆积,总不会越来越坏的。”





  


  


等到第二天,郎君的烧便退下来,又恢复之前清风朗月的模样,仿若在佐证他所说的话。


宋尧在世家长老的带领下,到城主府,向公子霁赔罪。


他面色苍白,自从禹城逃跑之后,既被用了族法,又在伤痛之时,被悄无声息的黑衣女郎扼住脖颈,在她的领域之内,经历了数种疼痛,几近死亡。


濒死的感觉比在禹城时还要强烈,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宋尧无力去想黑衣女郎为什么要来攻击自己,此时他身穿白衣,失魂落魄,跪在玉和殿门口,摇摇欲坠。


宋尧想起他当时争着要同公子霁一同前往时,郎君劝阻的言语。


公子说他根基不稳,还是先历练一段时间,再前往前线。


这话原来含了十成十的关心。


他却以为江浮霁是刻意阻碍。


郎君开门而出。


他眸间仍然温润,看到他如此模样,便用灵力轻托着他,让少年起来。


“子庐还小,他如此模样,流易可以不追究。”


江浮霁语气浅淡:“可临阵退缩,并不是一个好的继承人会做的事情。”


“我会再请灵灯,让天道重新选择继承人。”


完了,全完了。


宋尧听到这句话,突然发疯一般地往下叩首。


泪水控制不住地溢出,少年眼眶通红,声音嘶哑,说:“求求公子,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已经知错,家族刑罚也受过,希望公子……再给我一次机会。”


轻柔的灵力止住他的动作。


郎君声音浅淡,说:“子庐,错了就是错了。”


“继承人身上的担子,一点都不轻。”


宋尧抬起头来,接触到郎君的瞳眸。


那样温和,却又那样不容分说。


公子霁行礼,转身走了。


宋尧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


他原本以为江浮霁会心存一丝怜悯。


可他现在突然才明白,温润如玉的公子,丝毫不会越过任何的原则。


他性坚心韧,是真正的昆山之玉。


  


  







  

14

洛从榆在秋榕殿中住了一月左右。


若是混沌境中没有要处理的事务,她便会去看看江浮霁。


有时坐在檀木桌前,看着他垂眸执笔,处理事务,有时倚在小几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读些公子书架上的博物志。


他允许自己在他的身边,多些的举动,便不肯了。


她若是出了些格,公子好看的眼睛便会望着她,带些无奈地唤:“殿下。”


她知道公子守礼,如此举动于他而言,确实是不太合规矩。


可洛从榆总觉得,江浮霁除了因这不合礼数之外,还在躲着她。


她进一点,他便稍稍退一点。


只是和缓隐秘,让人轻易看不出来。


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她不能急,只能徐徐图之。


今夜月圆如壁。


夜深时分,洛从榆坐在屋檐上,手向后撑,望着天边舒朗的月光,想到半时殿中已经就寝的郎君,思索应该如何徐徐图之。


半夜突然下了雪。


白色的雪花落在肩头发上,带轻微凉意。


洛从榆轻巧地从屋檐上翻身而下,她手上提着一盏小灯,正要进秋榕殿,却感觉到旁边灵力一瞬间的紊乱。


按理说,江浮霁应当睡了才对。


怎么会……


女郎微微凝眸,快步掠向半时殿,越靠近,所能感受到的紊乱便越强。


灵力之中,还有丝丝缕缕的恶气。


她想起来,前段时间被自己鲨死的下属说过,公子霁会在一些时刻,因为恶气而失控。


洛从榆打开了门。


屋中一片昏暗,只有四周的灯烛发出略微的暗光。


郎君睡觉的时候,并不会将所有的灯都熄灭。


这是他的习惯。


明与暗交融的灰色阴影铺在闭合的帐幔之上,洛从榆走近,听见床榻之中,隐隐传来痛苦的chuan息。



  

  


江浮霁又做噩梦了。


他一个人赤足走在一条山道之上,山道狭窄,稍一不留神,便会掉入旁边的万丈深渊。


周围是铺天盖地的黑,他木然地往前走,足底已经被路上的石块碾出大片血迹,不知道什么东西刺进去,带来尖锐的疼痛。


可他却不停,只是不受控制地往前,某一个时刻,他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挡住了去路,江浮霁定神,伸手去摸,才发现那是一面云水镜。


黑至酣浓的天空之上,不知何时淌出些微光亮。


郎君于是能从镜子中隐约看见自己,脚踝沾血,白衣落尘,眼神空荡,手腕深可见骨。


突然,镜中的那个自己勾唇笑了。


“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刀,那刀一滴一滴,往下落着鲜血,那个江浮霁眼神凶狠,轻声说:“我要取代你。”


“我会取代你。”


“我会毁了你所在乎的一切。”


他自从身负恶气,十几年来,恶气发作时,总会时不时做些噩梦。


梦中总是一片浓黑,江浮霁总是会感觉恶气灼烧自己的皮肤,他在几乎没有光的境况下,踽踽独行,无人相伴。


可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熟悉的疼痛自心脏处传来,江浮霁几乎是凭借直觉,从梦境之中抽离,他按下枕边暗纽,四处便有细而韧的绸带绑缚住郎君的四肢,江浮霁察觉到洛从榆提灯而立,站于帷帐之前,离他不过几丈远。


他庆幸他们之间有帘帷相隔,能遮挡一下他此刻的狼狈。


身体之中的疼痛犹如刀片凌迟,公子霁尽力维持着原本的声线,温声说:“殿下,别过来。”


洛从榆于是没有掀开他们之间相隔的罗帷。


她感受着面前紊乱不已的气息,说:“好。”


公子霁闭上眼睛。


他感受到喉间血腥,恶气如同藤蔓,于身体之中蔓延,身体之中的血液流速加快,耳边又传来人群的尖叫声,恶气引他发狂,耳边的尖叫化成剧烈的鸣叫,锥子一般敲击他的耳膜,他闭阖双眼,安静地同它做对抗。


可这次的搏斗却比平常还要久。


很多的时候,公子霁都忍不住想拼尽全力扯下腕间束带,随便到哪个地方,劈山砍海,无论如何,都比在这里好。


可他总是善于忍耐。


郎君额间汗珠细密,他皱着眉,于神志不清之时,长指狠狠地刺入自己的掌心,以获得片刻清明。


来回拉扯,渐至天明。


他的后背因此被冷汗浸湿,体内的恶气平复下去的前一刻,江浮霁突然又想起来了刚刚做的噩梦。


镜中的自己一片阴翳,指尖执一把带血的刀,轻声对他说:“我会取代你。”


“我一定会取代你。”


江浮霁终于能够坐起来。


他的掌心已经淌出血迹来,公子蜷坐着,后背被冷汗浸一片凉意,他安静地看着掌心血液顺着手掌,滴到被褥之上。


江浮霁能感觉到这一年来,自己应付恶气渐渐吃力。


特别是这一次。


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也越来越控制不住体内的恶气,那么之后……


他会变成梦境中那样吗?


那个江浮霁,真的会取代他吗?


他在晨光熹微之中。敛下自己的眉眼。


上三城这样多年,从来没有除去恶气的方法。


倘若无法控制的话,那么自己一定要消失。


新的继承人,必须要快些安排了。


一只手突然掀开帘帷。


公子霁慌忙偏过头去。


恶气就算消退,这半天时间,他的身上也会留下丑陋的纹路。


他一点也不想她看见。


江浮霁涩声说:“殿下,我如今身体有恙,如此模样去见旁人不合礼数,殿下还是先出去吧。”


女郎的声音和平常别无二致,带些懒洋洋的,说:“我不要。”


“我昨晚已经听了你的话了,应该也不算不乖巧。”


“所以我今天可以不用听了。”


她又低声,像哄小孩一样说:“公子,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要求啊。


江浮霁闭了闭眼。


他听到女郎的声音,想到她变成猫儿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想到她喝他泡的茶,想到很多个细碎的瞬间,她从秋榕殿来到半时殿,或者在半时殿磨蹭着不肯走,被他无奈地送回去。


自从漠南问秋榕殿中住了谁的时候,或是在那更早之前,他便已经……生了私心。


他原本便不欲说的。


自己身负恶气,并不是一个好的伴侣选择。


他希望她是小孩心性,喜欢什么都是一阵一阵,如同倏忽而至又倏忽消失的夏夜凉风。


携清露,奔明月,遍青山,路过他,离开他。


更何况是现在。


公子于是轻声拒绝:“不。”


可他话音刚落,女郎便已经扑过来。


江浮霁下意识敞开怀抱,将蜷起来的腿放下去。


洛从榆于是更加从善如流。


她的一只手环过他的腰,没骨头一样倚在他的怀里,微微蹭了蹭。


江浮霁浑身一颤。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涩然道:“殿下……”


女郎却把他的腰搂得更紧了些。


她半是无赖地说:“反正我实力强,你的恶气伤不到我,我抱一抱怎么了?”


她挨在他的怀里,郎君垂下来的发于是淌在她的脸颊,带来轻微的痒意。


“恶气……是极不好的东西。”郎君仿佛下定了决心,他虚虚搭在她肩上的手加了些力道,将她往外推,说:“殿下还是起来吧。”


洛从榆轻声笑一声。她侧过脸去,唇瓣擦过他的手腕。


守礼的公子手臂一颤,瞬间便松开了。


江浮霁的动作急,他的大袖往上缩,腕骨之上因为恶气爆发而形成的黑纹显露出来。


洛从榆握住他的腕骨,在那一小片露出黑纹的肌肤上摸了摸。


掩藏已经无济于事,江浮霁收了动作,任凭她看,又轻声问:“很丑是不是?”


他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发作的时候,城主府中还有零星侍仆,那时他们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十五岁的江浮霁自己在半时殿中静坐了一晚上。


他看着水云镜中的自己,敛下眸子,盯着地面,将身上的衣袍又往下拉了拉,罩住自己的全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等到他的恶气往回收,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十五岁的公子便拿了让所有人都满意的钱财,温声遣散了城主府中所有的仆从。


从此城主府中空空荡荡,再不剩什么人。


年少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郎君于一次次地恶气发作之中,已经有些忘记了自己第一次的时候,是有多么的茫然和无助。


可十二年后,面对洛从榆,他却突然觉得那一天的心绪再次落到了自己身上。


若是她因此离开他,也是好的。


他这样想着,却看见女郎主动用指尖抚过他手臂上的黑纹。


她神色如常,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另外一只手更紧地搂过他的腰身,不让他再往后退半分。


接着她侧过身,将吻落在了郎君的小臂上。


公子霁的身体连同他的心,都明显地一颤。


洛从榆又用拇指的指腹于其上轻轻地揉,说:“公子知道吗?”


“我第一次见公子,便惊为天人,在心中想——这世界上怎么有这样好看的郎君。”


“我从始至终,都是这么觉得的。”


洛从榆将江浮霁的手打开,用膏药擦他掌心被自身刺得血肉模糊的地方,又继续往下说:“公子心思重,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肯说,那我便多说一点。”


她突然仰头,直直望向江浮霁。


郎君下意识,又要往旁边偏,用头发遮挡住自己的面容。


他脸上的黑纹……比手上还要多。


忽然有一股力量缠住他的踝骨,将他往下猛地一拉。


江浮霁正在虚弱之时,面前又是熟悉之人,他没有防备,被拉着往下坠,轻柔的力量垫在他的身后,身下是柔软的床榻,他并不觉得疼,只留一些茫然。


女郎覆在他的身上,凑近他,眉眼弯弯地笑,说:“公子真好看。”


如月如霜,一看她便知道——


他要属于她。


她总是……总是这样。


以一种他想不到的方式,轻而易举地消去他心中的无措。


郎君的耳朵又红了。


他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知道阿榆是混沌之主的那一天,灯烛帷帐之后,她又无奈,又心慌,道:“殿下。”


洛从榆的指尖点上他的脖颈,在郎君的凸起地喉||结||上轻微一滑。


痒意细密,那一块凸起的骨头往上,又随着他的喉头滚动,再次落在她的指腹。


江浮霁轻“嘶”一口气,指尖隔着她的衣袖,虚拢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动了。


他望见女郎眼中幽幽。


她原本瞳眸颜色便极深,如今更如同洇开的浓墨。


江浮霁听见女郎说:“哥哥若是不信我的话,我再做些举动来证明自己,好不好?”


她唤他什么?


他虚长几岁年岁,这样的称呼,是妥当的。


可公子霁却觉得晕眩。


怎么……怎么能这么胡闹?


他害羞又迷茫,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洛从榆的话。


女郎却已经低下头来。


江浮霁看见她笑了一下,接着,她黑如曜石的眸子被眼皮覆住,她闭上眼睛,她吻上了他。


世界在清晨的光线之中,沉入了渡川的海底。


他感受到柔软,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像羽毛又像阳光,轻柔地拂在他的面上,江浮霁茫然着,下意识地也闭上眼睛。


帷帐半遮,月钩只挂了一半,阳光不算太亮,帷帐之中仍是一片静谧的暗色调,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本应该是要制止的。


可洛从榆的唇印在他的唇上,她的指尖略微扣着他的肩,描摹他唇瓣的形状,带来酥麻的||痒意,公子霁便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他浑身僵硬,能感觉到女郎如同兴奋的小||兽||,正在大胆的探索她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东西。


外头光线被消解,融化,在地上铺星河一般细小的光斑。


唇齿间的电流逐渐扩大,传遍全身。


公子霁能感受到自己发烫的肌肤,跳动得愈来愈快的心跳。


刚刚因为恶气而起的混乱的情绪……什么都没有了。


他该拿面前的女郎怎么样呀。


世界震荡着被打碎,又被女郎的吻拼合在一起。


洛从榆再次垂眸的时候,看见郎君眼尾沾了红,他的手安静地蜷在两侧,青丝铺墨一般散开,面上的乌纹如同雪前桃枝,公子霁于是多了几分平常没有的妖冶。


洛从榆心又痒了,女君再度弯下腰,在他的眼尾轻啄了一下。


郎君眸中的漉色更重了些。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手掌伸出去,虚虚抵住她的肩。


他叹一口气,正要开口,女郎却又吻了一下他的手指。


郎君指节微颤一瞬。


她眉间雀跃,低声问:“公子也喜欢的,对不对?”


公子霁听到这句话,立刻捂住她的唇瓣,无奈道:“不要说这个。”


洛从榆看见他的反应,弯唇笑起来。


郎君将手放在女君的唇上一瞬,便又收回身侧,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摸了摸腰侧的玉佩,说:“今天的事情……”


他轻声问:“算得上是我们在一起了吗?”


这种事情,总是应该他说的,


洛从榆“唔”了一声。


她自上而下,望着郎君浅色的瞳眸。


公子霁的眉眼还和平常一样温和,只是因她而泛了雾,莫名有一种浅淡的脆弱感。


她似是而非地“唔”了一声,郎君眸中的神情便一闪。


“若是……”


若是玩闹的话,也是可以的。


他没那么古板,可以接受一时的欢||愉||。


洛从榆的指尖抵在他的唇上,止住他要说的话。


她眯眸问:“哥哥是因为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还是因为我吻了你,所以同我在一起呢?”


江浮霁望着女郎幽深的瞳眸。


他感受到心脏震颤,腰后是她的手臂,他退无可退,被禁锢在这一方昏暗的天地之中,女郎看着他,耐心地等着他的答案。


江浮霁于是一点一点地剖白自己,将心中埋藏的爱意凝成句子,于唇齿之中吐出来。


“是因为……喜欢殿下。”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生命之中,并不会有这样的时候的。


公子霁的人生之中,有瑾城,有夜色,有灯火,有责任,有孤独。


他背负责任,家族期望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他家中还有兄弟姊妹,十五岁时便彻底从家中搬出来,和父母也没有什么接触。


亲缘缘浅,江浮霁从来都不强求.


他想,应当是不会有独特的,只给他的爱的。


可他如今却与女郎指尖相扣,他在假装沉静的面容下,羞赧着,茫然着,一点点地对他的殿下说。


喜欢殿下,喜欢洛从榆。


女郎又凑近,视线落在他的面容上,眼中划过一抹亮色,又坏心眼地说:“公子再说一遍吧。”


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郎君无奈地笑了笑,微微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说:“从榆,饶了我吧。”




 


  

 


  


  

15

这几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除了洛从榆有时候……他没有办法招架之外,都是好的。


江浮霁觉得,最近的时光,甚至比从前过的日子更好。


天气一天天冷下来。


大雪落满瑾城,屋阁檐角挂了浮雪,瑾城在寒冷的十二月,好像变成了白玉京。


年关将至,按着传统,城主要站在城东的摘星台上,为瑾城众民祈福。


那时四处将点上琉璃灯,轻玉做的星子涂了发光的涂料,围绕在城主身旁,身后一株挂满祈福金愿的冰树,对于瑾城民众来说,这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时光。


除此之外,年末同应城公子榭,楚城公子南互相之间的交际往来,城中支出和收入的清点,各部还未完成的事务的处理,使得瑾城各部,皆是行色匆匆,极其忙碌。


天空之中又落了雪。


细碎如柳絮,落在公子发间眉梢。


由于江浮霁身体的原因,瑾城众的官员非有要事不登城主府,他们处理事务的地方,城主府梨花道尽头的右侧。


墙院的北门种一排雪竹,因此也叫做竹苑。


天空昏昏,江浮霁走过竹苑,公子着雪白的大氅,右手指尖一柄竹骨大伞,在漫天飞雪之中慢慢地走。


旁边跟着瑾城的左右城使,各自站立在离公子三步之外的地方,低声同他交谈。


江浮霁微敛着目光,他思考时,便比往日更加沉静,稍稍顿片刻,又开口说:“请继承人的事情,若是世家长辈想要插手,和我说便好。”


“事务准备需要无错,大概新年一过,便要安排下来了。”


左右城使点点头。


视线之中,忽然有一个小侍端一棵玉白琉璃树,急急忙忙地走过来。


他东西多,雪又有些大,看到人的时候,抱着琉璃树便要往后退,力道却使得太过,最顶端的一大截枝桠突然断裂开,直直往下坠。


左右城使皆发出一声低呼。


江浮霁伸手,灵力自他指尖溢出,他稳稳将琉璃枝桠接住,递给眼前神色发白的小侍,说:“雪天路滑,天气昏暗,下次不要抱这样多的东西,会受伤的。”


小侍刚来瑾城没几天,是因为年关竹苑缺人,临时被招进来的。他不认得公子霁,没想到眼前的大人不追究,慌忙应几声,飞也似地转身走了。


江浮霁神色如常,又继续对左右城使吩咐年末的事务。


无人发现,他的右手掌心悄无声息地蜷进袖中,一滴血坠到雪地之中,又被簌簌而落的雪花掩埋,再看不见了。


  




  

江浮霁在无人之处,再展开他的手掌。


过了一段时间,血却没有凝固,稍稍一用力,便一片猩红。


灵力惠不及自身,他知道琉璃枝会微微伤到自己,却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血液都没有止住。

  

胸中传来锐痛,小臂之上又隐隐约约浮现出恶气的黑纹。


自己确实……越来越严重的。


江浮霁服下凝血丹,掩下心中思绪,匆匆回了城主府。


他心知自己瞒不了洛从榆多久,却没想到一至半时殿,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刻着玉石的女君便眉间一凛,来到他身边,不由分说地执起他的手掌,看到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的眸间一瞬间噙寒,轻声问:“是谁伤得你?”


女郎眉间神情比冰更冷,仿若他抱出一个名字,她便会去鲨了他。


“没有人伤我。”江浮霁温声开口,他长指覆在洛从榆的眼前,抹去她眉间的阴郁,说:“是我自己不小心,被碎片割到了。”


公子霁说完,又主动将自己的袖子往上拉,露出肌肤之上若有似无的恶气黑纹。


洛从榆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此时是如何状况。


她定定地看着他,说:“公子实话告诉我,你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像我上次说的那般,自从被邪气重伤之后,便再也没有好过。”


她先前便已经觉得不对劲。


公子霁的实力,若是依照丘泽给她的留影石来判断,应该更好一点才是。


邪气重伤之后实力有些微下降,这也说得过去。


可就算公子的灵力惠不及自身,也实力于此,并不会总是生病。


更可能的原因,是他身体有损,并无好转,反而一天天在衰败下去。


可江浮霁病重之后的表现,太像一个痊愈之后的正常人了。


她虽有怀疑,却仍不笃定。


如今看见他的状况,从前的怀疑便变成了八九分的笃定。


江浮霁垂眸。


他顿了片刻,亲自牵着她,坐到小几上,他问她:“喝茶吗?”


郎君的手指修长有力,有如白玉。


洛从榆摩挲两下,压下心中些微烦闷,点点头。


江浮霁于是又为他泡了一壶茶。


清香散开,洛从榆啜饮几口,听见江浮霁的声音:


“不是在那时,今年春初,我的身体便一天天虚弱下去。”









16

茶盏之中的水泼出来,浸湿了底下扑的白狐地毯。


天旋地转之间,江浮霁已经被洛从榆ya在了床榻之上。


她抱着他,指尖灵力探出去,在他的身体之中强势地转了一个周天,探过他的每一条筋脉。


这种感觉……


江浮霁一瞬间眼尾便红了。


洛从榆先前探查,怕自己唐突到公子霁,不过是浅尝辄止。


可现在查下去,她这段时间又去找混沌境的鬼医学了几分医理,便能看出他身体的亏空,已经到了极严重的地步。


公子霁看着洛从榆凝重的模样,掌心只是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并没有一丝推拒,反而安抚地哄道:“也不用这样担心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洛从榆却根本没有被安抚片刻。


她沉沉地盯着他,说:“如果公子如此发展下去,你会如何?”


江浮霁眉睫一颤,没有说话。


她突然俯下身,衔住他的唇,几乎是用咬的方式,吻上他的唇。


江浮霁安静地受了。


一吻毕,他的唇已经破了,眼尾脸颊深深浅浅的红,洛从榆看着他的模样,心中的气总算消上一点。


她第一次露出混沌境王君阴郁偏执的模样,说:“我告诉你江浮霁,你既然同我在一起,这辈子便没有走的道理。”


“你若是敢死在我的前面,我也会从黄泉路上把你拽下来。”


江浮霁听到洛从榆的话,心脏一瞬间发酸。


他主动窝到她的怀里,不让她看见他有些泪意的瞳眸,他笑笑,说:“好,流易记下了。”


“今晚你就同我回混沌境,既然上三城的典籍之中没有记载,说不定混沌境的鬼医会有些方法。”


“一来一去,紧赶慢赶,半天足够。”




  


他们二人回了混沌境。


混沌境之人对上三城的灵力敏锐。


特别是公子霁身上极纯净强大的灵力。


旁边是混沌境女君的气息。


哦哦哦?


丘泽作为她座下的左护法,深谙臣子之道,感受到女君气息的那一刻,便在混沌境的入口处等待。


做臣子的,为王君鞍前马后,才能应有尽有。


可这一次,却不止回来了女君一个人。


如此纯净的上三城灵力,只能存在于公子身上。


他们的女君把上三城的公子抓回来啦?!!!!!


他每日磨得发亮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倘若女君将审问公子的任务指派给他,他一定尽心尽力,办到最好,让上三城的公子看看他们混沌境的实力!


丘泽高兴得要死,站在入口,翘首以盼。


隐隐看见两道身影。


来了来了!!


丘泽压抑着喜悦,激动下拜:“女君安。”


他听到洛从榆平淡的声音,说:“起来吧。”


丘泽抬眸,看见洛从榆一袭银纹黑衣,旁边的郎君用兜帽遮了脸,看不太真切。


露出来的肌肤莹莹如玉,整个人虽然看不清面容,浑身气度却犹如修竹清雾。


女君却没往前走,而是偏头看旁边的公子,牵起他的手,说:“混沌境光线昏暗,当心些。”


兜帽里面,郎君碎玉一般清冽的声音传来,轻轻应了一声好。


接着,女君看向他,说:“以后看见公子霁,见他如见我。”


丘泽:?????


丘泽:!!!!!


丘泽:QAQ


女君上次才处理了因为前往公子府探听消息的人,她对公子霁那样上心,他早该想到的。


洛从榆牵着江浮霁的手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说:“君后的典礼,可以准备起来了。”


身旁的人呼吸轻微一滞。


“倘若你能办好,我座下大护法的位置,便绝不会是别人。”


丘泽:!!!!!!!


管那劳什子饥渴难耐的大刀干什么?


丘泽慌忙下拜,朗声说:“臣一定办好!”


他一瞬间喜气洋洋:“公子修仪得当,一看便是和王君最般配的人~”








他们两个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公子霁终于开口,说:“这种事情,本应该是我说的。”


洛从榆听见他的话,“唔”了一声,说:“公子在瑾城再说一遍,我也不会介意。”


他听到这句话,耳朵微红,轻轻地“嗯”了一声。


鬼医已经在王殿之中等着了。


江浮霁摘下兜帽,道一声劳烦,将手递了过去。


鬼医把了脉,再看了江浮霁手臂上若有似无的黑纹,又问了几个问题,再于纸上记些什么。


洛从榆问:“有解决的办法么?”


青年男子懒洋洋地扯一个笑。


他说:“上三城总是端庄,治疗的药方也都规规矩矩,对于极阴极邪的恶气,自然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王君也不需太担心,还不到要以命续命的地步。”


“恶气在混沌境,倒有一法可解。”


“不算太凶险,但也绝不安全。”


鬼医边同他们说话,边在纸上写些什么,他停笔,将纸张递过去,声音浅淡:


“需王君府库之中天心草,流魂花,以此做药浴,同时在灵府之中,用精纯之力,一点点将其剔除。”


“恶气缠绕于身十多年,疗程便要更久些。”


“也亏来得还算及时。”青年慢条斯理:“若是恶气蔓延至心肺,那便是药石无医,连我也不能处理。”


向别人敞开灵府,便是神交。


若非最信任的人,永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一些人结为道侣,也从来不做神交之事。


谁会任凭别人浏览记忆,知道自己的秘密,抓住自己隐藏最深的弱点呢?

  


  


  

可江浮霁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两人又回了瑾城,年末岁寒,天地沐雪,一片洁白。


郎君想到几个时辰之前鬼医说的话,他看着旁边女郎,第一次那般严肃,唤她的名字:“从榆。”


他说:“若是我无药可医,我也不希望你用极端的方式……”


以命换命。


洛从榆却不欲听。


她望了一眼江浮霁漂亮的瞳眸,说:“我从来就不听劝。”


“越危险的东西我越要做,不让喜欢的人我也偏要喜欢。”


“所以公子快点好起来吧,快点好起来,来管管我。”


“不然,以命换命,那又怎么样?”


“若是我像公子如今的状况,公子会如何?”


若是从榆像他这般,日日夜夜被恶气所扰……


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将恶气转移到他的身上。


他根本舍不得她痛苦。


那样好的,活活泼泼的洛从榆。


江浮霁望着她,笑一笑。


他展开手臂,说:“从榆,抱抱我,好吗?”


洛从榆眼睛一亮,扑过去,搂住他的腰身。


她又嗅到江浮霁身上的沉香。


她心中蠢蠢欲动,又顾念着江浮霁如今的状态,只能张口,衔住他的耳垂。


江浮霁被刺||激得略微眯眸。


他压下心中悸动,温声说:“从榆,等我身体好些,我们就结契,好不好?”


洛从榆恨不得现在就带他回混沌境休养了。


  


  

17

年关将至,转眼便至新年。


旧年的最后一天,江浮霁又登摘星台。


他穿着象牙白的公子服饰,身上用金线缝制了日月星辰,他一步一步,走上摘星台,琉璃玉树于他身后,万潮人海于他身前。


星玉漂浮在他的四周,偶尔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放眼望去,长街灯火如水,灯光满溢,火树银花,王城之中,雪落檐角,朱红灯笼连缀而下,被微风吹得微晃。


他一直喜欢这样的场景。


公子霁有时,会独自一人登上王城的最高处,静默地看着底下的人潮。


各人面上或喜悦,或欢欣,或忧愁,或焦虑,或痛苦,却从来没有对生活的麻木。


没有战争,没有要承担先人错处的痛苦。


他作为瑾城公子,多负担一点,他从来无怨。


百姓安居乐业,这便足够了。


这是他从前希望的,也是他之后每一天都希望的。


公子身穿华服,肩披日月,瞳眸浮笑,说着新年的贺词。


说完,他将琉璃树上挂着的金色愿景流苏都取下来,操纵灵力,从天空落下去。


金色的流苏被灯光一染,仿佛流星雨。


百姓规规矩矩,没人去抢夺,看着落到自己手上的流苏,兴奋地同身边的人交谈。


一些少女脸颊微红,看着摘星台上的郎君。


公子的发丝用金镶玉的发冠束起,腰边系了五色丝绦,星玉漂浮在他的旁边,他漂亮的眉眼含笑,又向众人施了一礼,接着,清鹤一般的身姿消失在摘星台上。


他总不拘着民众,贺词并没有多少,分发完愿景流苏便走,从不占用大家玩乐的时间。


这样好的郎君,这样好的公子。



  


  


江浮霁坐着马车,回到了城主府。


他换了漠南和朔祁过来,将两个祝福的金色流苏递给他们。


江浮霁温声说:“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以公子的身份行新年的祝福了。”


“新的继承人已经选出来,我走之后,你们若是想留在公子身边,边尽心尽力,若是觉得有些累了,我也准备了钱财,可以自行出府,没有人会拘着你们。”


他退几步,再行一礼,说:“这么多年,承蒙照顾,流易感激不尽。”


朔祁尚能平复自己的情绪,漠南已经要哭了。


少年尽力将自己的泪意憋回去,他望着手中的金色流苏,忽然想到了他刚进府的那一天。


他无父无母,那一年冬雪很大,正值新年,他窝在一处昏暗的墙角下,听着人们的欢呼祈愿,只希望今天的雪不要盖住自己,能让自己捱过这样一个寒冬。


忽然有马车的声音响过,漠南被冻得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停了一个公子,他站在离自己三步远的地方,问:“我的府中尚有几间薄屋,没有人住,若你不嫌弃,便住下一段时间吧。”


“等到天气暖和些,便可以去找些活计了。”


“只是进府之后,不要离我太近。”


那一天,他也将一枚金色流苏递给了自己,当做祝福。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瑾城的公子霁。


他资质差,公子给他典籍灵药,他也只是勉勉强强,只是将将至金丹。


一晃数年过去。


公子庇佑了自己这么长的时间。


又是一年寒冬。


他再不受冻,穿着温暖的袄子,一点也不觉得冷。


漠南勉强将眼中的泪意压下去。


他望着江浮霁温润的眼眸,行了一个大礼,低着头,颤抖着声线,终究落下泪来,呜咽着说:“公子以后的日子,岁岁安康,处处顺遂。”









18

江浮霁安慰了哭鼻子的漠南和同样不舍的朔祁,回了半时殿。


江浮霁打开门,看见正在雕玉的女君。


她大概雕得不顺心,眉心微微皱起,手上的刻刀走势却小心。


江浮霁进来,她便丢下在刻的东西,几步跳到他的怀里。


江浮霁眼眸含笑,稳稳地接住她。


洛从榆看见他今天的装束,庄重的公子衣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如玉如霜的公子矜贵而疏离。


一种……以前不怎么有过的感觉。


让她极想谢读。


她握着他的指节,唇瓣去啄他的耳垂。


江浮霁含笑着挡开她。


他突然从袖中拿出一个愿景流苏,不过不是纯然的金,整个流苏是上白下金的渐变色,递到她的手里。


远处烟花忽然绽开,在天幕之中留下一片璀璨流光。


她望着流苏,眨眨眼睛,又听见公子说:“殿下,这是我自己做的。”


“这些年公子的俸禄,我都留着,我在瑾城城北,还有一套宅院。”


他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我娶你或是我嫁你,都是可以的。”


洛从榆眉眼之间雀跃的神色再也藏不住。


她将自己刻得勉勉强强的玉放到他手里,眼神躲闪,囫囵道:“原本是想刻一个活灵活现的猫儿的。”


“反正也算是猫儿,你收了这个,嫁给我吧。”















  


  


 

当晚却没有胡闹。


青鸟衔信而至,郎君喂了它一些灵果,又取了那封信来看。


是世家的长老,让他现在到他们面前去一趟。


江浮霁面色平淡,再将信折好,对洛从榆说:“家中长辈寻我,我出去一趟。”


年末团聚的日子,有什么好找江浮霁的。


洛从榆于是道:“我同你一起去。”


江浮霁应好,又嘱咐她小心。


毕竟是世家长辈,实力不可能不高。


洛从榆于是又变成了黑猫,在江浮霁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潜进去。


她寻了墙角的一个暗处,听着里面的人传来的轻语。




江浮霁进去,世家长辈之中资历最老的韩长老,便温声让他坐。


江浮霁行礼,按着礼数,坐了下去。


长老又让小侍奉茶。


做完这一切,他温声说:“新岁的时候,本不应该让流易过来。”


“可是,”他转了话锋:“我和其他几个长老思索了一番,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尽早地定下来,不然就算过了新年,我们身为长老,也不安心。”


其他人微微颔首。同意他的说法。


韩长老又笑眯眯地,说:“想来流易孤身一人,新岁节日同平时而言,也不差太多,便将你找来了。”


江浮霁神情淡淡,又行一礼,却没接他们的话。


几位长辈互相看一眼,韩长老又开口道:“既然流易已经请灵灯指了新的继承人,我们想说,能不能让他直接接任城主一职。”


“虽说有些不太规矩,但是——”韩长老的语气低沉几分,说:“近几日看你的魂灯,上面的恶气比平常还要浓郁,身体却虚弱,想来流易体内,恶气发作大概更加频繁,身体日渐亏空,却得不到医治的办法。”


“所有的长老都希望你能好起来,但确实没有办法。”


倘若当真希望他好起来,便应该在魂灯有异的第一时间便联系他。


而不是在现在。


“这样下去,万一有一日恶气发作,完全操控你,便不好了。”


“你又是瑾城城主,这样下去,实在不妥,所以,为了城中百姓,我们便想着,即刻便让继承人继位。”


“虽说城主府中的所有事情没有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但是世家小辈从小培养,上手的速度并不会太慢。”


“有我们辅佐,总不会有什么纰漏。宋尧那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再次出现,我们的安排,继承人也答应了。”


“你养伤要紧,我们已经给你选好一个地方,在城郊,依山傍水,最是清净,没有人打扰。”


大抵是不想背负骂名,又怕江浮霁恶气发作威胁到自己,这才选了一处离他们最远的地方,将人丢过去。


前十几年同混沌境仍然有战事,各处不稳,他们不想担责,这才将少年城主推了出去,让他去收拾烂摊子。


等到郎君熬过最苦最累的那一段时光,瑾城所有的事务都井井有条,他们便又生了其他心思。


要不然,怎么会让一个身负恶气的人在公子的位置上待这么久?


万一伤到百姓,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韩长老一流甚至觉得庆幸,幸好公子霁自己的恶气快要压不住了,不然他们还要想个理由,做些手脚,让他退位。


江浮霁听了这些话,依旧神色如常。


他的视线扫过屋内的所有人,淡淡一笑,又说:“流易身负恶气,如今发作不定,理应退位。”


他们不说,他也决定最迟一个月之后,便卸下城主之任。


他说:“不过流易便不住在长辈们安排的地方了。”


“流易自请离开瑾城,请长老们不必挂怀。”


世家长辈们彼此看一眼,点点头。


离开瑾城,自然是极好的。


他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害怕自己被恶气所波及。


前人的错误,为什么要落到他们的身上。


可他们忘记了,前人的错误,本来也不应该落到江浮霁的身上。


没人担忧江浮霁之后要怎么办,也没有长辈询问他要去哪里。


江浮霁神色淡淡,行礼告退。


  


  


  




  



出门便被女郎扑了个满怀。


他没有防备,趔趄几步,身体抵在旁边的矮墙上。


他刚想说话,女郎便来吻他。


缠绵的,热烈的,她握着他的腰,江浮霁从那吻之中品出珍视来。


他的心中又柔下一块来,在唇齿之间,低声唤:“殿下。”


之后他们上了马车,车马走过一道道的灯光,掠过一街又一街迎接新年的人群。


洛从榆玩着公子霁的手指,看见他开了一点窗,去看街上连缀的灯笼。


公子笑了笑。


她突然开口,说:“我知你喜欢瑾城的民众,也知若你走后,这里确实也需要长老主持。”


“不过我咽不下这口气,他们凭什么那么对你?”


江浮霁眼眸一柔。


他主动凑过去,再吻了吻洛从榆的唇,说:“我身负恶气,他们如此说,确实也存了怕百姓被伤害的心。”


“人心总不会是十全十的良善,只要瑾城百姓过得好,我受些委屈,也无碍。”


“而且,我也没有受委屈。”


他笑笑,说:“我马上就要同你回混沌境,和你结契了,从榆,我是高兴的。”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高兴。”


洛从榆拉过郎君,加深这个吻。


她笑笑,说:“行。”


“今天我先回混沌境准备,明天来接你。”


  


  


  


江浮霁不知道洛从榆口中的接是怎么接。


不过她一说,他便温声应好。


瑾城长辈接到一封拜帖。


是混沌境的女君写来的,她道听闻瑾城换了城主,特来观礼。


消息确实有往外放,可混沌境……可是以前同他们水火不容的地方。


不过现在签订了和约,混沌境来使连夜而来,客客气气,各项礼节都不出错,又说正值新旧城主交替,他们不知道拜帖该给谁,这才拿到了世家长辈这里。


态度极好,他们总不能不让人来。


新岁的第一天,江浮霁将象征城主身份的玉牌递给了继承人。


他先行一礼,继承人复行一礼。


坐在底下的长辈看到江浮霁实实在在卸下城主一职,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边突然传来一身清脆的鸟鸣。


黑凤尾部拖着虚影,羽翼展开,遮天蔽日。


众人抬头看去。


黑凤的身上坐了一个女郎,她一身黑衣,皮肤极白,望向人的时候,有一种睥睨的淡漠。


接着,凤凰俯冲而下,狂风卷过众人衣袍,长老们立刻结了灵罩,隔开冲击。


洛从榆坐于凤凰身上,似笑非笑,望一眼瑾城的长老。


接着,她坐在黑凤之上,朝江浮霁伸出手去,说:


“公子,这十几年辛苦了。”


“我们回家吧。”


剩下的账,等到江浮霁身体好了,她慢慢算。




 






  




  


  








  



  


  


  


  


  


  


  


  


  


  


  


  


  


  


  


  


  


  


  


  


  


  


  


  


  


  


  


  


  


  


  


  


  


  


  


  


  


  


  

糖果是之后的事情,明天再加一个假如从榆和公子是青梅竹马,十五岁的从榆遇见十五岁的公子,会怎么样


彩蛋是小日常,明天也再加一个番外,题目是我欲醉眠卿且去




最近很忙,感觉明年会更忙,前几个月应该不会有什么更新,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大家不用等啦,去看看其他老师叭 




新年快乐!赶在最后一天发出来,祝大家新的一年顺顺遂遂!爱你们,都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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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神×校霸(女攻男受)

外冷内黑×暴躁傻白甜

GB

1.

校霸染着非主流标配黄毛,还好皮肤白,并不很难看。其实他的审美倒是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很多高一新进来的居然认不出,他,这个高二年级大佬,还有一群女生天天围堵他告白。

岂有此理啊,威严扫地啊。

亮眼的黄毛的好处就在于,一看就是不良少年。从此以后,他插肩晃脑走过的每一处,都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呼喊“大佬来了!大佬来了!”

哼哼。

这天校霸带着一群小弟在操场上打球,休息喝水的功夫,一个扎着低马尾戴着眼镜的女生走过来:“你好。”

开场白听得校霸一愣:“昂?”

女生看起来很高冷,个子和他不相上下的高,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看样子是个好学生,然而口出惊人...

外冷内黑×暴躁傻白甜

GB

1.

校霸染着非主流标配黄毛,还好皮肤白,并不很难看。其实他的审美倒是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很多高一新进来的居然认不出,他,这个高二年级大佬,还有一群女生天天围堵他告白。

岂有此理啊,威严扫地啊。

亮眼的黄毛的好处就在于,一看就是不良少年。从此以后,他插肩晃脑走过的每一处,都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呼喊“大佬来了!大佬来了!”

哼哼。

这天校霸带着一群小弟在操场上打球,休息喝水的功夫,一个扎着低马尾戴着眼镜的女生走过来:“你好。”

开场白听得校霸一愣:“昂?”

女生看起来很高冷,个子和他不相上下的高,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看样子是个好学生,然而口出惊人:“做我男朋友吧。”

校霸:“……”

我都不认识你,长得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情书都不给我写,哥哥都不喊一声!总结:想屁吃!

校霸用毛巾擦着脸,皮肤因为暴力揉搓和太阳暴晒显出一种近于柔嫩的绯红,眉眼飞扬,懒洋洋道:“对不起啊妹……”

被女生马上打断了:“好的,我知道了。”

校霸:“……”

2.

校霸打听女生的身份。好家伙,邻市的转校生,一来就把高二的前年级第一挤下去了。全科满分,被尊称一声学神。

校霸看了看自己9分的数学卷子:“切,死书呆子。”

——学习好又怎么样,还不是想着谈恋爱。

又听小弟道:“还真不是,人看着高冷其实可融入集体了,就上次找大哥你那次,霍,还和同学玩真心话大冒险呢!”

校霸:“……”

他重重一踢桌子腿,吓得周围的同学缩成鹌鹑,自己则无视老师铁青的脸色大步走出教室。去哪儿呢,他漫无目的的路过三班的走廊,三班在自习,他瞄到了一个冷淡的侧脸。

校霸倚靠着三班前门,两手插兜,懒洋洋朝着女生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出来。聊聊?”

一个小眼镜哆哆嗦嗦的蹿了起来,看样子要哭了。

而校霸指点的那位,专心致志的看着桌面的课本,根本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校霸气急败坏的揪住了内兜,不知道自己时髦的紧身牛仔裤因此往上蹿了一大截,成了滑稽的七分裤。他刻意凶道:“坐下吧你!那个年级第一,那个女的!”

女生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纹丝不动的开口:“抱歉,上次是大冒险游戏,真的不好意思。”

校霸一口气憋在胸间:“……”

他们校园不良团体也是有底线的,比如绝不为难女生。人家都道歉了他还能怎么样呢?他只好深吸一口气,恼怒的踢了下地板,然后忍着脚尖的剧痛,冷酷扔下一句“算了,不和女的计较”,灰溜溜离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学神旁边的女生心有余悸的说:“姐姐啊,上次明明说随机找个人告白,你怎么偏偏去惹校霸了呢?”

学神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有趣。”

女生没听清:“什么?”

学神表情恢复冷淡:“他的头发最显眼。”

女生:“……忘记你刚来,全校就校霸一个染黄毛没被制裁,下次我们绕着他点走,可凶了。”

3.

高二开始分班了。

其他学生紧张担忧,校霸优哉游哉。以他的成绩,根本不用担心。以他的家世,更不用担心。

校霸多想在14班(全年级就14个班)和小弟们团聚啊,他爸爸偏不,硬生生用一个新图书馆在尖子班给他砸出一个位子,还是理科班。

被尖子生包围,校霸要窒息了。

更窒息的是后面开始调座位。老师左看右看:“这,咱们学神个子太高了呀,坐后排行不行?看不看得清?”

学神说:“都一样的。”意思是听不听课都一样。

然后她就和校霸做同桌了。

校霸:“……”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同桌的第一天,校霸就用脚尖在地面画了一条三八线:“不许超过这里,别想随便接近我,懂?”

学神也不知道听没听,放下不知道什么蝌蚪文的书,起身去旁边打水,临走之前顺手薅了一把校霸头顶的小揪揪,没事人一样。

校霸:“???”

他眼睁睁瞪着学神折返回来的身影,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你别太过分!”

前桌像企鹅一样抱团瑟瑟发抖。

学神面无表情:“怎么了?”

校霸的手指开始抠桌子:“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你干嘛碰我头发?!”我爸都不能随便碰的!

学神随意“哦”了一声:“是吗,可能是不小心吧。”

校霸被她淡定的态度唬住了。难道真是自己反应过度吗?这么一想有点尴尬啊。

他“哼”一声,把脸埋进胳膊里睡觉了。

学神光明正大的注视他头顶的小揪揪。明亮的,蓬松的,软绵绵的。看起来很好捏。确实也很好捏。

她在前桌震惊的目光中又抓了一把,然后在校霸狐疑的打量中保持冰块脸:“对不起,又碰到你了吗?”

校霸烦躁的往墙壁方向又缩了缩,把脸埋进胳膊里趴桌上缩成一个球装睡,实际随时准备转身,暴起,抓获嫌疑人。

等着等着,上课铃都响了,他在老师“呱唧呱唧”的讲课声中慢慢合上了眼睛。

学神低头刷题,老师也不管她,并不知道她暗地里,一下,一下,捏着同桌从胳膊底下探出的指尖。就像某些人按猫爪子一样。乐此不疲。

校霸一觉睡过了两节课,最后一节容不得他,是班主任数学老师的随堂小测验。

校霸百无聊赖的转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手指有点疼,仔细一看好像有点淤青——奇怪啊。最近也没打篮球。

班主任和他爸认识,校霸被这秃子一瞪,不得不低头装作答题,实际上两眼一抹黑,连题目都看不懂。他理直气壮问同桌:“给我抄抄?”

同桌递来一张纸条:给我cc?

校霸烦躁的抓抓头发,龙飞凤舞在上面添了几笔:给我抄下卷子。

同桌说好,趁秃子转身,直接把第一张卷子飞到了校霸桌上。校霸没想到她这么上道,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又见同桌在纸条上加了一句:字不错。很好看。

校霸有些脸热,哼了一声没说话了。

4.

做了三周同桌,校霸得出结论,同桌人不错嘛。

除了有点笨手笨脚老是磕碰到他之外,其他都不错。最重要的是,校霸有点不好意思说。

同桌陪他写小纸条,还老夸他。

校霸平时都是被父母老是骂的多,小弟的彩虹屁又浮夸的一笔,不像同桌,真挚朴实。夸得他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同桌还给他补课,这让校霸确定同桌是真为了他好。毕竟他学渣归学渣,还是识好歹的嘛。

就是数学太难了。物理也好难。化学也好难。

每当校霸做题做的想手撕试卷时,同桌就会及时出现,也不说什么“这题不是给你讲过吗”这种屁话,而是说“上次我没讲清楚对不对,我重新说一次好吗?”

校霸就顺利做出来了。很有成就感。学神再夸奖一句“很好,你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个题型,进步非常大。”

他的尾巴已经翘上天了。

正好第三次月考,校霸成绩校排名直线上升,直接从倒数前十摸到年级中段!

爸爸喜极而泣,听说是学神善良的主动给儿子补课,感动的泪流满面,一定要校霸请学神回家吃饭。

学神背着校霸对他的土豪爸爸说:“实不相瞒,我不是善良,我只是喜欢他。”

爸爸:“……”

学神继续:“您不同意吗?”

爸爸:“……同意同意!我有什么不同意的,我们家那什么,蓬蓬生辉!”

学神微微一笑:“好。这次其实是因为我押了题才能有这个效果,等高考我不能保证有这个押题准度。他学习挺认真的,但是不够。我想以后他和一起去京城大学,这需要他更大的努力,您会支持这个决定的对吗?”

爸爸晕晕乎乎:“支,支持啊——不是我们家崽真的配吗,京城大学,我买都买不进去啊!”

学神正色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所以请把他的生活费和零花钱转给我,我会合理支配,帮助他专注于学习。您会相信我的吧?”

爸爸连连点头:“相信,相信。我给你开工资都行!”

学神罕见的露出一个笑容:“不用。”我会自己收报酬的。

5.

“我可以抽根烟吗?”

“我可以买那件衣服吗?”

“我想打一把游戏行不行?”

得到的答案统统都是,不。

学神捏了捏校霸气鼓鼓的脸:“这张卷子写完晚自习陪你翘课出去逛街。”

校霸又高兴了:“真的啊,你真好!”

围观一切的前桌:pua,是pua吧。

两人走在市中心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校霸久违的拿到了手机,立刻进入游戏,又不想仅仅只是玩游戏,只好挽着学神胳膊,完全倚靠着身边人,被拖着走。

两人走到一家服装店,校霸瞄到一件短袖:“我要这个,给我买这个!”

店员:“……”好年轻的富婆,好漂亮的小白脸。

学神目不斜视的拖着他离开:“不适合你。太幼稚了。”——领口太大,想都不要想。

领着人走到一件衬衫面前:“试试?”

“啧,我才不要穿得像个好学生……”

“不要和我穿同款吗?”

校霸眼睛一亮:“那,那试试吧。”

平平无奇的白衬衫被清瘦的少年穿得神采飞扬,一眼看过去全是腿。

学神做出惊讶的神色:“很好看。”

校霸得意洋洋。

店员不死心的推荐那件贵牌短袖:“小先生的肩颈也很好看呢,锁骨也很明显,穿那件短袖肯定也好看。”

学神猛然转头盯着她,笑得人毛骨悚然:“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

店员:“……”这不明明白白,隔着衣服都看的出来啊!

都是女人,她立刻领悟到这位富婆的占有欲,拿出金牌销售的专业素养:“好请看看我们这件外套,高领直筒型,长度能到小腿,非常修饰体型,一般人都穿不出味道,小先生肯定可以的!”

校霸迷惑:“你有病啊这大夏天的。”

学神把手从他腰部松开,点点头:“包起来吧。”

6.

转眼到了高三。校霸成绩已经稳定在前一百名,只是再想前进就非常困难,距离京城大学的门槛还有好大一段距离。

他开始焦虑。期中考因为前天晚上失眠而发挥失常。

他其实以前根本不在意考什么学校,反正家里的钱一辈子都霍霍不完,什么时候给自己设立了这么一个目标?还是京大这样的顶级学府?

校霸站在演讲台下注视着上面学神侃侃而谈的身影,自信,内敛,光芒万丈。她又是年级第一,这次还是联考全市第一。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感觉眼皮一凉,赶紧低头。一滴泪水砸在了地上。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她肯定要去京大的。我要考不上可怎么办呢。

校霸开始废寝忘食的努力了。学神都为他的认真感到惊讶。

连续的熬夜学习和白天上课连轴转让他脸色苍白,连最喜欢的篮球都整整一个月没有碰过了。

学神想要拐着他出去玩。

他烦躁的甩甩头:“不要不要,我忙着呢。”

做着做着他的头埋到了桌子上,试卷被某种液体晕的字迹模糊。

学神听到他抽抽噎噎的声音:“卧槽,我怎么这么笨啊,不可能不可能,我昨天晚上还会做的……”

学神把他紧紧抓着笔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把蜷缩微颤的手指包进自己手掌心,刚要张口。

校霸猛然抽出手,又抓起笔,开始刷刷刷写题,带着哭腔的声音坚定道:“我想起来了!我就说我一定会做!”

学神挠了挠空虚的掌心,生平第一次觉得很无语:“……”

7.

高考最后一天,焦急的家长们把考场围的水泄不通。采访的记者混迹其中,等待考生出来。

“铃铃铃”是终于结束的讯号。

记者在各种奇形怪状乱七八糟的人体中捕捉到一对搀扶着的少年少女。应该是情侣,但是为什么男生一直在哭,女生在安慰。这必须采访啊,多有关注度啊!

记者赶紧迎上去:“两位同学好,方便接受采访吗?”

男生死死捂着脸,只能看到紧抿的嘴唇和通红的下巴:“不方便!”

记者赶紧接道:“看你情绪很不好?是没发挥好吗?”

男生宛如遭受会心一击,直接把脸埋进了女生脖子里:“我,我他妈考不上了,我呜,我不想说话!你给我走!”

女生赶紧给他拍拍背:“没事,错了一道题而已,回去我给你对下题。”

记者哭笑不得:“一道题?有必要这么难过吗?”

她开玩笑道:“难道你们要考京大啊?”

就见女生点点头:“是啊。我保送了。”

记者:“……”

男生嚎啕大哭:“怎么办啊,我考不上了呜呜呜呜呜我想和你一起的呜呜呜呜”

女生强行抬起他的下巴,温柔的替他擦了擦眼泪:“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一起?嗯?”

男生打了个嗝,眼神躲闪脸直接红到脖子根:“我如果能上京大,就和你说。”

记者:“……”谢谢,磕到了,全市人民都知道了。

8.

各学校录取分数出来当天。校霸有惊无险的擦线过了录取线。

校霸一家普天同庆,包了全市最好的星级酒店,把校霸所有同学老师都请来升学宴。

在土豪爸爸哽咽的朗诵背景声中,学神凑近了校霸:“你的秘密,告诉我吧。”

校霸左看右看,偷偷摸摸的抬起学神的手背,轻轻用嘴唇贴了一下,咧嘴一笑:“我喜欢你。”

抬头就看到学神不赞同的眼神。他有些心慌的放开学神手背,无措的把手背到身后,得意洋洋的脸瞬间煞白:“我,我不应该这么做是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学神直接半起身按住他后脑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狠狠贴近他的嘴唇,辗转深吻,末了毫不留情的咬了一口。

“笨。”她面色如常的坐回了位子。

土豪爸爸的声音响起:“今天同时还是犬子的十八岁生日,二喜临门哪!请大家献出掌声!”

在不明所以稀稀拉拉的掌声里,学神漆黑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终于成年了。”

校霸满脑子轰轰响,根本无法解读她的眼神和表情,不停追问:“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学神叹了口气:“嗯。”

校霸心满意足地红着脸上前和她贴贴:“那我也喜欢你。”

学神更无奈了。她今晚到底是行动还是不行动?关于收取报酬这件事。

酸酸不酸酸

GB 当你被迫娶了病弱王夫之后(下)

(真甜文!)

狗血宠文,古老追妻梗

 

六月的骄阳似碳,连石板罅隙中负隅顽抗长出的杂草也被晒得焦黄,当阳而立时,炙得人皮肉痛。

 

下颌汇聚的汗珠滴落砸在了焦黄的草叶上,来往的行人神色匆匆,也会忍不住的看你一眼。


转头交耳时总传来“休夫”两字,刺得你心脏疼。

 

你后悔当初的无知,可也知后悔无用,一心只想再见顾徊一面。

 

 

听管家说,那日他跪在雨中求见你时就已经生了重病,咯血烧了一晚上,第二日没好就顶着发软的身体来求你不要赶走他。

 

你明明瞧见了他强撑的颜色,可却还是心狠的将他扫地出府。

 ...

(真甜文!)

狗血宠文,古老追妻梗

 

六月的骄阳似碳,连石板罅隙中负隅顽抗长出的杂草也被晒得焦黄,当阳而立时,炙得人皮肉痛。

 

下颌汇聚的汗珠滴落砸在了焦黄的草叶上,来往的行人神色匆匆,也会忍不住的看你一眼。


转头交耳时总传来“休夫”两字,刺得你心脏疼。

 

你后悔当初的无知,可也知后悔无用,一心只想再见顾徊一面。

 

 

听管家说,那日他跪在雨中求见你时就已经生了重病,咯血烧了一晚上,第二日没好就顶着发软的身体来求你不要赶走他。

 

你明明瞧见了他强撑的颜色,可却还是心狠的将他扫地出府。

 

伤了他的心。

 

水满琉璃,总叫人寻不见水的痕迹,他待你情覆满杯,以至于你嚣张恣意的捉弄这份真心。

 

如今杯倾水泄你才知,此情深重。

 

“吱——”的一声,朱红门页扭转,走出来的侍子向你恭敬行礼。

 

“王女,您请进吧。”

 

你惊讶才一天顾执就肯让你进门是否过于容易了。

 

摸干净脸上的汗珠后你才跟着侍子入内。

 

顾执跪在正堂向你行礼,“草民叩见淮王。”

 

你急忙去拉她,“顾相!”

 

她挣开你的手继续行礼,“淮王殿下站在我顾府一日,外间就对我顾家一众议论纷纷,也不知淮王究竟所谓何事?”

 

刚刚的曝晒让你身上的热气未消,手僵在了半空,一时无措起来,“我……我想……”

 

顾相看着你结巴得说不出话,皱着眉截了过去,“如果淮王是为了我儿顾徊而来,那就直接请回吧。”

“殿下写的放夫书顾府收到了,以后自然也不会再做纠缠。”

 

 

“不,不是的。”你激动的上前。

 

“我那日一时冲动,没有查清真相就误会了阿徊,我…我………”

 

你落下话来,“那封放夫书不算数的……”

 

顾执不屑的往后撤开了一些你的靠近,“朱红大印加盖,怎么算不的数。”

“况且我也本就不同意徊儿嫁给你。”

“如此浮躁心性,也不知道徊儿究竟看上了你哪一点。”

 

你哑口得说不出话来,你自小就被皇姐和母皇护着,朝堂之上多是附和之辈,他们瞧不起你却又不敢面刺于你。


你深知自己浪荡无能,配不上名满京城的顾徊。

 

你将外袍脱下跪了下来,“顾相我确实知错…”

 

顾相没有理会你的低头,讥讽道,“王女还是快些起身吧,皇室血脉尊贵无上,您跪我,我怕折了寿元。”

 

你不肯起来,“脱袍在侧,今日我便不是淮王,不是王女,只是一个一心求见心上人的女子。”

 

你掏出了身上带着的竹直板双手呈了上去,“顾相,沈知行年少无知,处事失道,有负顾徊。朝堂上又屡屡和您做对,公事无能,心中羞愧,请您责罚。”

 

顾执坐在高椅之上低眉看着你,“既然你如此坦诚,那我也不和你绕圈子。”

“朝堂之事我对你点拨是有,但更多的还是厌恶。”


顾执盖了桌上的茶碗,“沈知行,你也不必想了,我不会再让你见徊儿的。”

 

你忍下了眼中的泪水,抬头问她,“为什么……”


 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吗?



顾相愤恨斥责道,“为什么?”

“因为徊儿只要一碰上你就没有什么好事!”

 

她猛站了起来,“五年前围猎你遇刺失踪,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只有徊儿一个人跑去寻你,冰天雪地把你从荒山背回大帐,才为此亏空的身子。”

 

“明明是救了王女的大功劳他却怕男女之言会辱没你的名声,他憋着不肯说,把你交给了王庭的人救治。”

 

“连我也是看到他一身的冻伤才知道,原来他竟心悦于你。”

 

耳膜被刺得生疼,你恍惚的摇了摇胀痛的脑袋,“是……阿徊?”

 

你扯着沙哑的喉咙艰难的发声,是顾徊救了你!?

 

“不然你真以为我会如此失心,让我的徊儿失足落水?”


“他一个闺阁男子徒步五十里路把你背回来,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深冬风雪,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

 

酷暑的热气似乎全部笼在你的心口,要烘干你的血液,原来全部……都是阿徊。

 

是他救你,也是他嫁你,为你周全了一切。

 

“后来外间传你与林家子早有私情,我就以为他对你也该死心了,可喜紫殿一事实在出乎我的意料,让他受了委屈。”

 

“京都的人都说你不愿要这门婚事,可我又何尝想要,那事出了后有人来找过我说亲,他说愿意护下徊儿,我也有意徊儿嫁给他。”

 

“可是徊儿与我陈情,说你内心赤诚是他选定的良人,他只愿意嫁给你。”

 

“我也知你虽处事浮躁但也确实没有坏心,想着徊儿以这样的性子也总会叫你瞧见他的好的,我咬着槽牙把他托付给了你。”

 

“可我错了,错的离谱!”顾相扫下了桌上茶杯,猛的一下站了起来,碎瓷震到了你的膝边。

 

“你有眼无珠不辨菽麦,把他养成了这样!”

 

“他瘦了多少你看不见吗!!?”

 

“沈知行,我不管你是王女还是殿下,你既休了徊儿就也请你知趣的,放过他。”

 

你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只是折腰把竹直板递于身前不肯起身。

 

顾执知道你的意思,可却也只冷笑一声,从你身侧离开了。

 

他不会打你,王女的身份让你至尊至容,除了母皇没人敢对你动过手。

 

她不肯打你,你就只能自己动手,翻过竹直板一下一下的抽打在自己的后背。

 

“是我有负众望,该罚。”


皮肉抽打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响在堂中,底下的丫鬟侍子捂着嘴不敢发声。

 

你下手很狠,几板下去就能见血,你疼的冷汗直流也不肯停手。

 

汗水沁过伤口时血肉翻出,疼得更加厉害了,你抖了一下手依旧狠心的抽了下去。


室内盈来熟悉苦药味时让你瞬间勾了笑回身。

 

可却不是他。

 

顾执抽走了你手中的竹直板,冷硬的看你,“淮王殿下若有此好,不如回府。”

 “苦肉计在我这里可不好用。”



你吞咽了下干痛的喉咙,“我不走……我要见阿徊……”

 

“见了又能如何呢?”顾执没有了刚刚剑拔弩张的气势,放缓了声音的问你。

 

你奇怪顾相去而复返的态度,身上的毛发突然耸起直接消了满身的暑气,你激动的站起扯住了顾相的衣摆,“是不是阿徊出事了!?”

 

顾执惊讶你的敏锐,红着眼眶给了你一巴掌,“把身上收拾干净!”

“我带你去见他。” 


你想也没想的穿上了地上的外袍跟了上去。


不可以,你错误还没有挽回,他怎么可以离你而去?


你不允许。

 

珠帘卷起时,浓重的苦味冲了你一脸,明明才几日未见的人,躺在床上却薄瘦得吓人。

 

你小心的去碰了碰床上的顾徊,生怕他像一捧月光就此散了。

 

“阿徊……阿徊……”

 

千万的情绪全部涌了上来,你不自觉的手颤,转头问道,“怎么会这样?”

 

他的浑身都是凉的,像捂不暖的冷玉。

 

顾执忍了许久最后还是说道,“刚刚大夫诊脉说徊儿恐怕只有淮王当初受赏的古金枝这味药才能吊回命……”

 

你立马就写了信叫人去府中取药,“我不会让阿徊出事的。”

 

你将那瘦得枯枝般的纤指轻轻拢着,怕月光真散了拾不回。

 

朝中向来稳坐八方的顾相看着你,有些失了方向的冲你说道,“我要入宫一趟。”

“徊儿你照看一会。”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你急忙喊住她,“顾相想要做什么?”

 

“请钟太医来救救我的儿子。”她的话音带着颤。


她在怕。


一个为国操劳掌权半生宰相,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

 

你俯身吻了一下顾徊的额角,站起身来道,“我去吧。”

 

钟太医是你母皇贴身太医,大臣求医容易有过问圣体的嫌疑,更何况顾执刚刚递了辞呈,此举必会被人拿住把柄,而你显然合适。

 

顾执意外你竟真肯做到这一步,但也并未阻止,她想看看,在你心里是否还有什么东西是比顾徊重要的。

 

那天夜里钟太医确实踏进了顾府的门,顾相看着终于醒来的顾徊也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你究竟给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只是你没有再踏进顾府一次。

 

你被削了食邑,挨了一顿骂,不去顾府也并不是忘了顾徊,而是仔细的打起了算盘。


这段时间你摸清楚了顾府的每个角落。

 

踏过夜色黛瓦,你翻进了顾徊的闺房,值夜的鸿雁看到你来正要叫唤,你眼疾手快的一掌把人打晕了。

 

“是谁!?”


你没想到如此细微的响动还是惊醒了顾徊,你小心的把鸿雁放到地上。


珠帘顿时被人掀起,发出磕碰的声音。

 

“妻主?”顾徊撑着身子垂泪看你。

 

夜色朦胧,你只能看得见他眸中星子。


你跑过去拥他,将他圈在了怀里,却发现入手的滚烫,是明显的热症。

 

“阿徊,你起热了。”

 

你把人打横抱起他也格外乖顺,没有挣扎的扯着你的衣领靠在你的身上,“怎么又梦见妻主了……”

 

你的浑身僵了一下,眼眶泛酸得厉害,原来是把这当做了梦。

 

你扯了床上的衣服盖在顾徊身上,转身就往自己的王府走去。

 

你本就不算什么君子好人,一直都是恶劣质浊,你知道明着跪求顾相是绝不会让你再见顾徊的,所以你只能无赖的把人直接偷走。

 

怀揣明珠,你内心惶然却又觉得熨贴。

 

窃来的也好,至少他重入你怀了。

 


顾徊嘟囔了一句模糊不清的,“水……”

 

温软的东西贴上唇瓣,衔水渡来时他下意识的张口咽了下去。

 

你看着如此坨红颜色心中忍不住的欢喜。

 

顾徊当真是好看的,兰贞洁净,哪一处都是极好。


朱唇沾水潋滟勾人,你情难自禁的再一次吻了上去。


可顾徊醒了过来,他睁大了眸子看你,呆滞得像只鹌鹑,“呜……呜呜……”

 

他下意识的要推开你,你怕他难受索性撤开了身子,“阿徊……”

 

你唤他,他却没有应你,抬手擦干净了自己唇上水渍,“我……怎么在这?”

 

你想过去帮他直起身来,可他不让你碰,往后缩了缩,“淮王殿下自重。”

 

淮王殿下……?

 

昨夜明明唤的还是妻主,今日就如此生疏客气了?

 

你不顾他的躲避拉回了他的身子,将人桎梏在怀里,“什么淮王,阿徊,我是你的妻主。”

 

顾徊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你这人向来霸道,他从来没有选择,“放夫书,我已经收了。”

 

你脸皮厚开口就是直接否认,“那个不算。”

“皇族玉碟上你的名字还落在我身侧,你依旧是我的夫郎。”

 

顾徊红了眼眶的瞪你,“不算?”


 你想要就要,不要就可以丢弃,那他算什么,一个玩物吗?


你坚定的摇头,“不算。”

 

他给了你一耳光,却又实在轻柔,没有什么痛意,“你滚!我不要见你!”

 

你自然不会走,握着他的手道,“阿徊,你打我吧,我知道我从前做错了太多,我给你打,给你出气。”


“但是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顾徊的眼泪决了堤,他不恨你,他只恨自己总是被你的一两句话牵动全部的心思。


“可是我……我好累……”顾徊已经失了力气靠在你怀里。

 

薄衫之下脊骨突显,重病摧磨让他失去了太多生机,你看着这样的他,心疼得厉害。

 

“我才不要沈知行了。”

 

利刃直接割开你阵痛的心脏,让你知晓原来还比这有更痛的。

 

你去吻他的眼泪,一点一点的舔舐他的悲痛,“不哭不哭,那就不要沈知行了。”

“只要妻主好不好?”

  

你怕他哭多伤身,于是把人抱于膝上圈在了臂弯之间,小心的拍哄着,“阿徊,别哭了,你这样我真恨不得把自己杀了给你解气。”

 

说着你真的摸出了匕首去捅自己,他吓得直接就用手去拦,“不要!”

 

幸好你收手够快没有伤到顾徊,可他赤手来接你被吓得心惊,“怎么用手来拦!阿徊!”

 

你扔了匕首去检查他的手,可他身子颤得厉害,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你害怕的传喊着大夫,知道自己过分,把人逼紧了。


自己做了那么多错事,哪是一时半刻能挽回人心的。

 

大夫诊脉时,顾徊依旧扯着你的衣袖,“不要……不要……”

 

他被你吓坏了,怎么也不肯松手。


他还是在意你的,这让你开心又羞愧。

 

你去吻了顾徊的唇,轻声细语的安抚着,“没事了,阿徊。”

“妻主在这呢。”

 

你守了他一夜,听着他梦中呓语唤你的名字。

 

断断续续的,总是唤着母亲和你的名字。


你幼稚的较劲去数他唤的哪个更多。


可后半夜的时候他又起了热,你只能捏着帕子替他试汗,他一直烧着,汗涔涔的,连带着湿了你的衣料。

 

你扣着他的五指不敢松手,静静地听他细微的呼吸声,破壳雏鸟一般微微的起伏着。

 

触上胸腔时,能听见心跳的鼓动,和着你自己的心乱声,奏成一曲不知名的小调。


你把下巴抵在顾徊乌发上,把曾经未曾送出的金钏套在了雪白的皓腕上。

 

你把玩着好看的竹节指骨,心里偏颇的想,要是能一辈子都不松开,该多好。

 

“阿徊……”

 

你自认受宠从没有什么是不能得到的,可此刻对于顾徊你突然的生出股偏执,一定要,一定要和顾徊在一起。


小厮通报顾执求见时你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怀中的顾徊,整理了衣裳去见顾执。


你的礼节还没有行完顾执就直接踹了你一脚,你没受住的跪了下来。

 

“沈知行你当真无耻!”

 

顾执带了那日你遗落的竹直板,猛的抽向了你,“无耻!”

 

你咬牙受着他的抽打,你窃了他人珍宝自然羞愧,一声不吭的让她打。

 

她并没有多抽你,打了几下就停下来休息,“沈知行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一声不吭的把顾儿带走,又是想要做什么?”



你恭敬的跪行上前,“我想照顾阿徊!”

 

她气得又来抽你,“不行!”

 

你被打了也不见气脑,只觉得至少她还肯教你,管束你。


你勾着唇仍由她打。

 

“母亲!”

 

你被这声音惊得回头,光影斜去绕过户中引廊,散在顾徊身上,衣上渡了淡淡清辉。


他衣衫落拓,领口微敞的扶住了门扉,哪怕满脸倦容也是西子捧心般的风华。

 

顾执一眼就看到了顾徊脖子上红靡的痕迹,她猛的回头瞪你,“沈知行!”

 

你没有应,只吓得过去扶住顾徊,“阿徊,你怎么出来了?”

 

顾徊看着你的眼睛许久,最后还是妥协的把手放在了你的小臂上,“母亲不要责打妻主。”

 

顾执一听这话就知道顾徊今日是不会同他回家了,她沉了脸色问道,“徊儿,你想清楚了?”

 

顾徊点了点头, “如果我选错了那也是我该得的,母亲。”

“人生那有步步都对的路,错了便错了。”


顾执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固执。”

“她都把你害成这样了。”


顾徊摇了摇头,“母亲,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能怪妻主。”

 

顾执无奈的扔了手中的竹直板,“到现在你还偏着她。”

 

顾徊低下了头,不敢顶嘴。

 

你却不愿他受训斥,一点委屈也不能,“岳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要骂就骂我吧。”

 

顾执见你来插嘴,气得捏紧了拳头,“他还在病中,你最好给我顾念着他的身体!”

 

你知道顾执这是同意了,一下乐得把顾徊抱得更紧,“好!岳母放心我一定会把阿徊养得好好的!”

 

“现在还是不要再做……那种事了。”顾执瞥着那么红痕不放心的嘱咐道。。

 

你一下明白她的意思,笑得更厉害了。

 

“好。”

 


整个盛夏都扬着汤药的苦涩味,可你觉得心安,也渐渐喜欢了这味道。


手中的莲子羹搅冷后,你试了试温度才敢喂给顾徊。

 

“阿徊,尝一下,这是妻主亲手做的。”

 

他捏了一下肚子有些抱怨的说道,“妻主,我真的吃不下了。”

 

你笑着去摸他肚子上的软肉,“只尝一口好不好?”

 

他捏住你的耳朵也不敢用力,只是故作嚣张的说道,“不许骗我,我真的只吃一口。”

 

你笑着哄他吃下一勺后就真放下了玉碗,“看,妻主从不骗你。”

 

你替他拭了唇角后他就扑到了你的怀里,有些试探的问道,“妻主不去上朝了吗?”


你愣了一下,胡闹的把头埋在顾徊身上乱蹭,“不想去上朝,只想陪着阿徊。”

“脑子里全是阿徊。”

 

他被你蹭的无奈,纵着你把他的衣衫蹭得乱七八糟,“可是我不想别人误解妻主,明明妻主胸中韬略是天定的王佐之才,才不是他们口中无能之辈。”

 

你把头埋在顾徊颈侧就不动了,阿谀奉承的话你听过不少,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认真欣赏你的一切。


你用唇蹭着他白嫩的脖颈,“阿徊说什么呢,我本来就什么都不会。”

 

顾徊圈住了你的腰,“胡说,妻主明明把平乱一事准备得很好。”


他拍了拍你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我不想成为妻主的拖累,我的病已经好了可以与妻主并肩同行。”

 

你被他的动作逗笑,明明是个柔弱的病美人却总还纵容你的一切,也不怕把你惯坏。


你无所谓的说道,“我才没有阿徊说的那样好,京中的人可都认为我无德无才。”

 

顾徊气的咬了你肩膀上的衣料,没碰到肉就松了口,他气哼哼的说道,“妻主不信阿徊的眼光。”

“我顾徊挑的妻主就是世上最好的,他们是愚昧,不懂妻主的好。”

 

你不敢去看顾徊的眼睛,有春风过境,心上棱冰化水,眨落入衣,怕被人瞧见羞耻,你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他信你,你自然不愿辜负他的期望,消了沐假你就重新入了朝堂。

 

镜州之乱一直延续了几月至今没有结束,你有了后盾,便不再害怕的自请带兵出征。


那一日顾徊站在城门外送你。

 

他在你手腕上系上平安绳,泪眼汪汪的看着你,“妻主,你要平安回来。”

 

你不舍的去吻他的鬓发,“我会很快回来的,到时候还给阿徊猎只海东青来,训给你玩。”

 

他替你整理每一处盔甲摆放,一遍又一遍的,总是看你,“什么都不要,只要妻主。”

 

你笑着勾了勾他落在肩侧的头发,“阿徊这般我都不想去了。”

 

顾徊闻言立马抹了眼泪催你上马,“不可以,镜州百姓需要妻主。”

 “我会乖乖在京城等着妻主回来的。”


你听话的上了马,出发前还是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顾徊,“阿徊,你也要好好的。”

 

史载,镜州八月末淮王平乱,屡战屡捷,半月屠戮战火终熄。

 

抚灾一事淮王力排众议,开仓镇粮,请减赋税三年,肃清野寇,镜州一带流民重定,生祠四立,淮王之贤,广有远播。

 

你交接完手头的事后就一人一骑的直往京城而去。

 

半月,十五日,好久好久,每一刻都是难熬的思念,阿徊他,肯定很想你。


你挥着手中的马鞭,恨不得日行千里,快一点,再快一点。



天上的海东青振翅长鸣,风卷泥屑一路驰骋。



万万里阔野,千千丈云层之下。


离人来归。

 

 


叩东篱

久要不忘60

  顾屿刚走出电梯拿着手机当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就听见身旁的玻璃门后头传来了争吵声。


  他探出个头,看见孟笙挡在一个瘦弱男人跟前,对面的还有好几个护士扯着另一个想要往她身上扑的男人,眼看着就要拦不住了。


  “我说你们医生管天管地怎么还管别人家事儿了,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赶紧给我把手放开!”


  孟笙看上去有些害怕,但对面的护士都是beta,这里只有她跟面前咋咋呼呼的男人是alpha,也只能鼓起勇气把身后的人挡住:“你强迫人堕胎就是在犯法,我们可以报警的!”


  “你报个屁的警,你这小丫头怎么屁事儿这么多!”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男人的耐心似乎到了尽头,“我是他......

  顾屿刚走出电梯拿着手机当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就听见身旁的玻璃门后头传来了争吵声。


  他探出个头,看见孟笙挡在一个瘦弱男人跟前,对面的还有好几个护士扯着另一个想要往她身上扑的男人,眼看着就要拦不住了。


  “我说你们医生管天管地怎么还管别人家事儿了,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赶紧给我把手放开!”


  孟笙看上去有些害怕,但对面的护士都是beta,这里只有她跟面前咋咋呼呼的男人是alpha,也只能鼓起勇气把身后的人挡住:“你强迫人堕胎就是在犯法,我们可以报警的!”


  “你报个屁的警,你这小丫头怎么屁事儿这么多!”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男人的耐心似乎到了尽头,“我是他的alpha,我说不要就不要,你们医院拿钱办事儿还管我们家里事儿来了!”


  “他不愿意!”孟笙皱着眉头,平日里总是笑起来的眼睛此时瞪圆了满是怒气,“你这就是在犯罪!”


  “少给我多管闲事,你们医院不给做有的是医院,大不了老子换一家!”那男人说着拉开面前的几个小护士直接冲上去将孟笙一把推开,虽说同为alpha,但两人体型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孟笙一个措不及防被他推倒开跌在了一旁的地上,手臂也不知道在哪里划了一条口子来。


  她顾不上疼,站起身还想要再伸手,却有人先他一步一把拉住了冲过来的男人。


  “我说大哥,欺负人家小姑娘不太好吧。”顾屿笑嘻嘻把人看着。


  男人看着这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愣了愣,旋即就想把他甩开,扯着他的手臂却比孟笙的力气大得多。


  “关你屁事!你跟他们一伙儿的?你再不撒手我要告你们医院医护动手打人了!”


  “你告吧,我又不是这儿的医生,我就算把你打残废了也很这医院没关系,我就是纯看热闹。”顾屿回头看了看孟笙,“你把人小姑娘手都划出血了,还说医护打人,一张嘴叭叭的可真能颠倒黑白。”


  “我的omega怀了我的种,我说不要就是不要,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男人瞪着他嘴里还在嚷嚷着。


  “少在这儿给alpha丢脸,说的都是什么屁话,你要不要脸!”顾屿听了后一句笑意猛地收敛起来,伸手就要照着他的脸来一拳。


  “顾屿!”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身旁的护士都松了一口气,围观的人让出一条路来,钟期拨开人群走到他身边来,先看了看地上的孟笙,已经有护士蹲在她身边在处理伤口又看了看他悬在半空的手:“松手。”


  顾屿有些不放心,后者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我让你松手。”


  顾屿这才老不情愿地撒开了手,人还是站在钟期身边,被撒开的男人揉着手腕看着他:“你是这儿的主任?你们家医护打患者家属……”


  “严格来说你并不能算患者家属。”钟期声音比刚才还要冷,“一般情况下我们只认为关心患者病情照顾患者身体的人是患者家属,你这种,一般称之为医闹。”


  顾屿撇了撇嘴,心想着钟主任这一张嘴是真敢说。


  “什么医闹,我自己家里的事儿你们在这里横插一脚多管闲事,还成了我的不对了?!”


  “我的医生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了,强迫omega堕胎是违法行为,我已经让人通知了保卫科,你是现在自己走出去,还是等着保卫科请你出去?”钟期面对他的叫喊语气依旧毫无起伏,但不寻常的语速透出他的怒气来。


  “你!”那男人被他气势完全压制住,又觉得众目睽睽之下认输太丢脸,伸出手又想把他扯开,顾屿心里一紧正要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男人却被钟期一把拧住了手腕扳过肩钳制住,他在顾屿震撼的目光中低下头看着男人:“还是说你需要我报警来解决问题?”


  孟笙手腕上绑着绷带,揉着手臂上的伤低头一脸心虚,钟期坐在办公桌后头打着电话,顾屿倒是难得能留在这儿没被赶出去,三个人呈现诡异的三角形坐着。


  钟期挂了电话,孟笙一脸愧疚地开口:“对不起啊钟主任,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你的处理方式没问题。”钟期放下电话,“遇到患者私下求助医生却不管不问,你如果能做出这种事情才是出大问题。”


  “但是我不应该那么冲动的,我就是听见他说的那些话,一副高高在上把omega视为自己生育工具的样子……我就没忍住。”孟笙一脸愧疚。


  钟期没开口,办公室的门被叩了叩,魏平舟手里拿着一瓶碘伏开门走了进来。


  “让你徒弟在我这儿挂彩了,实在不好意思。”钟期站起身起来。


  “没事儿,伤得不太重。”魏平舟看见孟笙脸色如常松了口气,朝她安抚地笑了笑,蹲下轻轻把她胳膊搁在自己腿上,把上头草草缠上的绷带解开重新上药。


  孟笙疼得缩了缩,魏平舟抬眸看了她一眼,手上动作又轻了几分,重新包扎完又拿掌心揉了揉她发青的手腕,修长莹白的指尖伸长着,孟笙抿了抿唇面上一红心里偷偷窃喜。


  “还笑得出来?”魏平舟很是无奈地抬头看她,“下次碰到这种事儿就叫保卫科。”


  说着侧头看了看另一边的人:“你要有钟期这本事我也不担心你。”


  顾屿:?


  真让人害怕啊朋友。


  他还真不知道钟期居然这么能打,怪不得他第一次抱着玫瑰花来孟笙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这么些日子他这么频繁往这儿跑钟期居然忍住没对他动手。


  顾屿捧着心窝,他心里有我。


  魏平舟站起身把孟笙带回了办公室,钟期满脸疲惫地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眼神慢慢移到了顾屿身上跟后者对视,眯了眯眼睛吓得顾屿一愣。


  谢临夏开着车,时不时就要扭头看看副驾驶的林橧,终于到第三个红绿灯停下的时候身边的人放下了手里的卷宗看着她。


  “专心开车。”


  “专心不了诶。”谢临夏握着方向盘,“林司长,我有个问题想问一问可以吗?”


  听见她叫司长林橧只觉得没好事儿,但还是点点头让她问。


  “为什么你的发情期结束得这么快?”谢临夏一脸真挚。


  林橧一梗耳尖瞬间开始泛红,眼神稍稍躲了躲甚至露出几分局促来,他皱着眉头沉声试图拿出些年长者的气势来:“你天天在想些什么东西。”


  “可是我就是很好奇啊……”谢临夏撇嘴,“我还以为我能……”


  “开你的车。”林橧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把她后头不知好歹的淫词艳语堵了回去。


  “在等红绿灯呢。”谢临夏一脸委屈,“而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嘛?”


  林橧耳朵几乎要红到脸上去,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看见她这小狗似的眼神又生不起气,犹豫半晌无可奈何地往她那边靠了靠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落下一个吻来。


  信号灯刚好跳跃到绿色,谢临夏愣在原地眨了眨自己瞪大了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


  林橧继续低着头拿起卷宗不再看她:“开车。”


  “好嘞。”驾驶座上的人一脸狗腿地踩下油门,美滋滋哼起歌来。


  


  


  afd更至61


钟主任,地表战力最强omega

兼职:我的好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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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与白玫瑰

gb|被女帝牺牲掉的侍君

周商商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的回忆,是亲耳听见当今圣上要赐死他的母亲。


周氏先祖在疆域鞠躬尽瘁,终能封夫荫子,为子孙荫蔽一时。


三代往后,家族颓败,母亲在京城为官,官阶四品,应是翻不起什么浪花,偏生儿子是陛下最为疼爱的君侍之一,大周的宸侍君。


他原是高高兴兴地入殿奉茶的,帝王久不入后宫,凤后心忧皇室传承,遣他去打听一二。


陛下在宣政殿议事,从偏殿入主殿只有薄薄的珠帘阻隔,两侧各站一位宫侍。


他们就算听见什么政务要闻,也不会向外人透露。


不巧的是,这位主儿来得真不是时候。


周商商脸色煞白,一股脑闯了进去,珠帘相互碰撞,主殿有不少议事大臣,对他投来惊诧的目光。...

周商商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的回忆,是亲耳听见当今圣上要赐死他的母亲。


周氏先祖在疆域鞠躬尽瘁,终能封夫荫子,为子孙荫蔽一时。


三代往后,家族颓败,母亲在京城为官,官阶四品,应是翻不起什么浪花,偏生儿子是陛下最为疼爱的君侍之一,大周的宸侍君。


他原是高高兴兴地入殿奉茶的,帝王久不入后宫,凤后心忧皇室传承,遣他去打听一二。


陛下在宣政殿议事,从偏殿入主殿只有薄薄的珠帘阻隔,两侧各站一位宫侍。


他们就算听见什么政务要闻,也不会向外人透露。


不巧的是,这位主儿来得真不是时候。


周商商脸色煞白,一股脑闯了进去,珠帘相互碰撞,主殿有不少议事大臣,对他投来惊诧的目光。


“给朕滚出去!”


冷戾的呵斥劈头盖脸袭来,大臣们纷纷用象笏掩面。


他从未被厉声训斥过,一时怔愣在原地,不敢看自己妻主阴沉的脸,只是匆匆扫过地上跪着的大臣,为首的,恰是凤后的亲姐——王尚书。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脑子一片空白。


矛盾、恐惧击打着脆弱的心腔。


蓦地,腹中剧痛,眼中天地笼罩阴影,他出了一身冷汗,蜷缩在地,再无意识。


(1)


母亲说,他生活的后院单纯,偌大的后院无郎侍,只有父亲一人,后嗣也只有夫郎诞下的三个孩子,她的商商,对付不来宫中的是是非非。


周商商可以称病,甚至提前仓促地拜堂成亲,选秀的公子名册里就能划拉他的名字。


向来懂事乖巧的周小公子第一次妄为,不管不顾入了宫,只为从前宫宴上草草看过一眼的女子,情以自抑。


这步,他踏错了,折了许多人。


母亲被赐死了,周商商也死了。


他的母亲原是个好官,在地方上任时,人人称道;入了京城,便开始收受贿赂,夏要冰敬,冬索炭敬,还有不少奇奇怪怪的名录。


周商商原也是个善人,入宫时,他的位份极低,没有资格居住在独立的宫殿。


聚秀宫是新人的居所,里头居住着二十余位新晋秀子,一张床做成长榻的模样,睡了七八人。


秀子们份例少,冬日里,他写信和母亲抱怨,宫里分给他们的炭火不好,烟很大,很呛,夜里睡着,有两位身子骨弱的君侍再也没能醒来,他们的生命定格在十余岁。


腊月寒冬,周商商被宫里掌事安排侍寝。


本不该点他的,不巧,原来的幸运儿不知怎么无声无息地丢了性命。


他的伺候也上不来台面,雏儿的生涩,总要人徐徐诱导。


帝王略显粗暴时,周商商就使了小性子,推开了她,一个人蜷缩在锦衾里,脸白嫩地跟外头下得雪似的,透着浅淡的粉,他的眼尾若如沐春雨的海棠。


“商商有些疼,一会就好了。”


少年的声调带着哭腔,眼泪倔犟地不敢落下,娇气的模样,到底是教帝王品到了特别,整整一夜,承欢殿满是君侍支离破碎的求饶声。


周商商得了不少赏赐,晋了位份,搬出了狭窄的宫苑,到了陈贵君的宫里,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床。可他没有忘记从前一起过苦日子的难兄难弟,将自己得的赏赐分给了他们一些,却被人状告到凤后处。


凤后罚他抄写宫规,周商商抄了整个下午,不知不觉困了,一头磕在砚台上,洗都没洗,就接了圣驾,帝王笑他是花猫,拿了帕子擦了他脸上的污渍。


帝王是笑着的,眼里满是纵容。


他挑灯抄了整宿,帝王看他看了整整一夜。


周商商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宫人告诉他,陛下免了他的罚。


那日,帝王为了一个新来的君侍,拂了天下之父——凤后的脸面。


前朝,周母奉命治水有功,周商商被封侍君,成为一宫主位。


帝王进出后宫越发频繁,周侍君风头无两,让他在前朝后宫出了名。


聚秀宫里还没熬出头的君侍想让他照拂一二,周商商介怀赏赐那事,派人回绝了。


怎料竟传出周侍君欺压同入宫的君侍的谣言。


凤后派人核查,周商商的贴身宫侍出卖了他,他是贵君的人。


苛待君侍的罪名落下,他被凤后禁足宫中,也失去了半年的侍寝资格。


巧的是,周商商在初次侍寝就怀了孩子,帝王怜惜他,解了他的禁,将他接到宣政殿偏殿养着,与帝王同吃同住。


甚至得了莫大的恩宠。


他有了第一个封号,宸。


帝王居所,是荣宠加身,也招惹来无数算计阴谋。


按理说,他的衣食住行由专人核验,不该出问题。


偏偏有人利用他常吃的糖酥,少量多次地放了红花,再好的补药,到了有孕之人的腹中,也成了毒害皇嗣的凶器。


周商商失去第一个孩子,他窝在帝王怀里哭,流干了眼泪,终于等来处置的结果。


陈贵君谋害皇嗣,被降了位份,挪去冷宫。


他得到了许多补偿,母亲升官,父亲破格有了诰命。


帝王抵在他的额头处,温声细语,“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她说,商商一哭,朕心里就难受,莫哭了,往后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帝王许下重诺,周商商并未索要什么。


他只求她,常常牵挂他,念着他就行。


母亲得知他流产,告诫他搬出宣政殿偏殿,如今能招惹一个贵君的记恨,日后还有更多。


他照做了。


但周母总归不懂后宫男子的心思,憎恨一旦开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2)


周商商的灵魂在宣政殿徘徊,他的死讯没有换来帝王对母亲的宽宥,母亲自尽于狱中,父亲殉情,他的两个姐姐被迫回了老家置办田产,安置在乡野中。


名噪一时的周家败落了。


周商商想飘回老家一趟,他记得二姐的郎君有了身孕,如今回去,可能还可以看到小侄儿,他怀过孩子,知道孩儿在腹中的感觉。


好像,陛下有许多孩子,她有七位皇女,四位皇子。


就连冷宫的陈贵君,也是有皇嗣的人。


皇宫的围墙很高,赤红的,将许多鲜活的男子困在宫墙内,让他们在冰冷而富丽堂皇的宫内争夺,角逐,最后只有零星几个遍体鳞伤地取得胜利。


不知为什么,周商商飘不出这宫墙,越是出去,这缕灵魂越是疼,像是被热火炙烤,他只能狼狈被退回宣政殿。


帝王夜里没有回来,凤后来过宣政殿一回,守门的宫侍说,她在宸侍君宫里。


人都死了。


何必装作一往情深的模样?


死后,周商商无数次想,若是陛下真心想顾及他,为何这般多贪官污吏不抓,偏偏逮着他母亲不放;贪官通常是抄家流放占多数,为什么连命都不愿意给她?


若是陛下心里有他,为什么不晋升他的位份,而是让他住在宣政殿,成为后宫众矢之的,是她不知其中凶险吗?


很快,周商商知道了答案。


宸侍君死后,被追封为皇贵君。


圣旨一出,大殿内跪了大半。


求帝王收回成命。


周商商飘荡在半空,望向高位上的帝王,脸侧的轮廓线更加清晰了些,瘦了。


冕旒之下,是长期压抑酝酿出来的狂风暴雨。


当场,她命人斩杀两位谏官。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周商商看着一地的血,想起了自己的死状,莫名其妙的,腹中绞痛,腿上似有湿漉的液体流出,他没了意识,只是灵魂飘进太医院时,药童嘀咕说,他是体虚没熬住,突然暴毙而亡。


如何死的已经不重要了,周商商腻了宣政殿,他飘去凤后那,凤后是宫里出了名的公正无私。


其实不然,他这几日头疼了,发作后,没了往日高高在上的体面,嘴里骂着后宫的小贱蹄子都该死。


大皇子在他身旁侍疾,凤后叮嘱大皇子,“为人嫡夫,就不能心慈手软。你母皇是皇帝,一言九鼎,她尚且说过与我扶持到老,最后除了你和二皇女,哪个是本宫生的?女人都是靠不住的,此番没有你姑母,我还扳不倒周氏,我本来不想对周氏下手的,可她逼我逼得太紧了...她说,等周氏的孩子生下来,要留在她身边亲自养着,就不交付到皇女所养了...所有的皇女都是在皇女所教养,凭什么就他生的不一样...”


原来,他又怀了一次吗?


透明的手,摸上透明的小腹,周商商感觉不到曾有生命存在了。


“皇女所养出来的孩子,与谁都不亲厚,唯有教养的宫侍跟皇女爹似的,我不想我的孩子也丢在那里...我求过她许多次...她总让我有一国之父的雅量...我只想孩子留在我身边久一些有错吗?我与陈贵君去看皇女,我的涧儿,认不出父后...我与她说了,和她哭,可我的眼泪哪有周氏的宝贵?”


“孩子,父后只是怕,涧儿日后不顺,本宫真的怕及了周氏腹中孩儿会威胁到涧儿的位置,你母皇怎么能给他宸这个封号呢?”


周商商没再听下去,他知道后宫人心复杂,由爱而起,由爱而亡。


爱与恨交织,才会萌生诸多算计。


(3)


凤后在头疼的折磨中病逝了,大皇子与二皇女哭得尤为凄惨。


位份高的君侍只是象征性地红了眼圈,在葬仪上不知在想什么。


帝王在凤后的棺椁前站了半刻钟,忽而挪动脚步,上前。


指尖落在被妆扮过的遗容上,最后,摸向了他的耳后,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周商商委实被她手中的银针唬了一跳。


凤后,是陛下杀的?!


妻夫携手十余载,她怎能下得去手?


“涧儿会成为太女的。”


帝王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飘到她身侧的周商商听见了。


他心里,道不出什么滋味。


“用自己的性命,换一个太女之位,值得吗?秋和,你不信朕;朕宠爱商商多年,你就怕了多年,你不止一回打压过他,朕都纵你,没有责骂过你,你与朕度过了登基前后最困难的岁月,按理,朕不该这样待你。”


“朕知道你记挂涧儿,可你拿什么教养她呢?朕不想让她沾染后宫恩怨,这点,你总想不明白。”


“累就睡吧,下去记得和商商道歉,朕也会和他道歉的,我们都对不起他。”


(4)


王尚书结党营私,满门抄斩。


帝王的棋盘很快到了尾声。


周商商在宣政殿里闻到血腥味,他也不知道为何鬼魂能闻到活人的气息。


帝王藏起了带血的手帕,周商商记得那张帕子,是他熬夜绣的。


她一直带着。


二皇女被册立为太女,逐渐代理国政。


其余几位皇女封王,出宫立府。


母之爱女,当为其计深远。


王氏党除,太女无外戚之忧。


帝王为太女择了门好亲事,是国子监祭酒的儿子,为正君;还有朝中新贵,叶将军之子为侧君。


往后,太女在用人之上,便无近忧。


帝王这几日依旧爱呆在周商商从前的宫殿,一呆就是一整天。


她总爱摸着榻上被子,有时还伸鼻子去闻,发现没有周商商的气息,又失落地坐直身子。


周商商喜欢飘荡在她身边,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的灵魂都感觉舒爽不少。


夏日宫苑内炎热,她只坐了一会就忍耐不住暑热。


这宫殿是凤后安排的,周遭就没有阴凉的地方,冬冷夏热。

  

内务府分给他用冰的份额不多,有时还要打点宫人,更不够用了。


他和母亲控诉宫里住不惯,母亲不知打通了哪路掌事,竟将宫外的炭和冰块送到他的宫苑。


帝王命人放些冰块到主殿,燥热总算消散不少。


她走到冰盆附近的主位,斜靠在榻上,单手撑着脑袋,望向外头的大理石板上,不知想到什么。


周商商的灵魂飘在她跟前,顺着她的视线过去。


他想起有一回,自己突发奇想要在空地上搭个秋千架子,四皇子顽劣,非得和他争,四皇子性子霸道,他也是个犟种,两人在院里吵了起来。


主子间起了争执,宫侍们只好请凤后做主。


偏生凤后按例去皇女所看二皇女了。


路过的帝王便跨步进去。


四皇子很有眼力劲地哭了,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跑到母皇怀里控诉。


恶人先告状。


周商商见她温柔哄着四皇子,性子使然,他撅着嘴,跑回主殿,一个人在主位上生闷气。


“去给你周父君道歉。”


帝王淡淡的嗓音响起,周商商抬起脑袋,看见四皇子蔫头耷脑的,不服气地说自己错了。


“臣侍不和他一个孩子计较。”


他傲娇地哼了一声,口中说着不计较的话,却蹦蹦跳跳地跑出主殿,在帝王宠溺的纵容下,站在秋千上晃荡,得意洋洋地宣告自己的胜利。


“孩童心性。”皇帝嗔了句,站在下边,伸手护着他。


周商商的灵魂在门口飘来飘去,有时点点帝王的额头,很想问她,“你还记得吗?你从前也是很喜欢我的。”

  

风从窗棂吹入,轻抚上她瘦削的脸颊。


“商商。”


帝王突然开口,将透明的魂魄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朕无时无刻不在想,若朕当初没有拿我们的孩子去算计陈氏,你或许还能陪朕久些。”

叩东篱

久要不忘22

  林橧下了楼站在楼梯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暴露了身体的主人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


  谢临夏终究还是年轻,三两下就能被唬住,又或许是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情太荒唐,知道了只是梦反而合了她的心意。


  不管是什么结果,他已经把事情推到了这一步,除非谢诚能活过来,否则两人之间不可能这么快冰释前嫌。


  他抬手覆在小腹上,什么时候两个人能真正的成为同榻而眠的人,听上去好像遥不可及。


  谢临夏一整天心神不宁,午饭后就回了房间关上门,她始终觉得奇怪,却又没有任何破绽,楼下有关门声,林橧大年初一居然也有工作要忙,她趴在床上打开手机,里面是孟笙发过来的消息,问她现...

  林橧下了楼站在楼梯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暴露了身体的主人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


  谢临夏终究还是年轻,三两下就能被唬住,又或许是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情太荒唐,知道了只是梦反而合了她的心意。


  不管是什么结果,他已经把事情推到了这一步,除非谢诚能活过来,否则两人之间不可能这么快冰释前嫌。


  他抬手覆在小腹上,什么时候两个人能真正的成为同榻而眠的人,听上去好像遥不可及。


  谢临夏一整天心神不宁,午饭后就回了房间关上门,她始终觉得奇怪,却又没有任何破绽,楼下有关门声,林橧大年初一居然也有工作要忙,她趴在床上打开手机,里面是孟笙发过来的消息,问她现在该怎么办。


  点开截图,是她的导师一大早给她发了红包,说是压岁钱。


  倒也不奇怪,她这位年轻有为的导师手底下就她这一个研究生,就当是长辈多关怀小辈了,金额应该不大,收了其实也没什么。


  但是孟笙看上去好像很苦恼。


  “可是这样就拉开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了,在他默认的关系里我们两个是隔辈的,我以后要怎么开口追人家,明明也没有隔那么多,搞得好像我爸似的。”


  谢临夏不禁失笑,她都能想象到孟笙说这些话时委屈的样子,她对魏平舟的喜欢永远都挂在嘴上,要说也是坦坦荡荡地说,光从她的眼神里就要迸发出无限爱意来。


  被这样热烈的人喜欢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怎么办呀临夏,要不我给他退回去吧,或者我也给他回个红包?”


  “你给你老师发红包?你俩各论各的是吧?”


  谢临夏实在是好笑,沉闷了大半天的心情终于化解开了点儿,说到压岁钱她突然想起来昨晚林橧给自己的盒子,还有那条价值不菲的手链。


  每一个送礼物的人都会希望自己的心意被喜欢,林橧应该也是一样吧,可是她当时打开看了一眼先是拒绝然后又搁置,并没有要戴上的意思。


  不过他应该也不在意,就像孟笙说的,长辈给小辈的心意罢了,林橧也是以这样的身份自居而已,一直以来两个人好像也的确是这样的关系。


  除了昨晚那个梦。


  谢临夏打字的手再次僵住,孟笙没了消息,大概是自力更生想办法去了,她起身把那个盒子找了出来,里面的东西她现在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的确精致漂亮。


  谢临夏拿起来在手腕上比了比,她冷白的肤色很衬铂金的质感,可她也只是比了比,最后还是收回了盒子里。也没有去思考这一条手链的长度和她的腕围为什么能如此正好。


  林橧拿着化验单坐在医院的长廊里,年初一的医院实在冷清,往常热闹的候诊区也是十分安静,熟悉的消毒水和药剂的气味,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单子,仍旧是有几个数据偏低。


  前面有一对夫妻进去了许久,大约是怕他不耐烦,护士给他端过来一杯热水满脸抱歉:“不好意思啊先生,前面的两位问得比较久,您还要多等一会儿。”


  林橧笑了笑表示没有关系,仍旧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单子,好一会儿过去护士才过来叫他,里面出来的一对夫妻正靠在一起往外走,两人一起新奇地看着手里的B超单子说着哪里是头哪里是脚,从他身边路过是林橧侧头多看了一眼,两人的手紧紧挽在一起,他收回视线进了诊室。


  还是上次的医生,抬头看见他皱了皱眉头还是同样的一句:“你的alpha呢?”


  “她比较忙。”林橧坐下把单子递了过去,那医生还想说什么,但是注意力很快被手里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你身体的各项指标还是低于健康值啊。”医生眯起眼睛看他,“尤其是孕酮指数,有些偏低了,开的药你是吃了,但是跟你说的注意休息和信息素的适当调和好像没听?”


  林橧抬手搭在肚子上无言以对。


  “你这个已经不算年轻了,身体底子本来就不是最佳状态,前期不好好注意后面要吃大亏的。”医生看他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低头叹了口气扯了单子给他多开了两类药进去。


  林橧原本还想问问孕期抑制的方法,听医生这话里的意思也没有再问,他另一只手掐着后腰,越过医生的肩膀看见窗外又开始落雪。


  其实如果谢临夏也能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那样就好了。







林司长以三票的微弱优势拿下本周MVP,昨天的评论区真的充满了林司长和沈老师的对标我一度怀疑要打起来

afd更至23


  

叩东篱

山后别相逢1〔gb生子〕

  顾含枝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自家驸马这里吃了闭门羹。 

   

  温宴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向来是个温和谦顺的性子,就连那碗落胎药,他也是在自己闹了一场以后一言不发的喝了下去,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把自己关在门外头。 

   

  顾含枝来去也想不通,伸出手来扣住的雕花的红漆木,再次开口讯问:“温宴,你当真不开这门?” 

   

  里面悄无声息,她要不是看着那盏豆灯映在绿纱窗上摇摇曳曳,还当真以为里面没有人了。 

   

  不见就不见了,顾含枝自小到大还从未吃过这样的闭门羹,冷哼了一声甩袖走人,等到她的脚步声远了,里面才像是有...

  顾含枝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自家驸马这里吃了闭门羹。 

   

  温宴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向来是个温和谦顺的性子,就连那碗落胎药,他也是在自己闹了一场以后一言不发的喝了下去,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把自己关在门外头。 

   

  顾含枝来去也想不通,伸出手来扣住的雕花的红漆木,再次开口讯问:“温宴,你当真不开这门?” 

   

  里面悄无声息,她要不是看着那盏豆灯映在绿纱窗上摇摇曳曳,还当真以为里面没有人了。 

   

  不见就不见了,顾含枝自小到大还从未吃过这样的闭门羹,冷哼了一声甩袖走人,等到她的脚步声远了,里面才像是有人叹息了一声一般轻轻浅浅的融在夜色里。 

   

  温宴不是不想见她,他实在是开不了这扇门。 

   

  送药来的那日温宴正在书房看着府里这个月的账本,顾含枝门也没敲便进来了。 

   

  两人既为夫妻,同住一府,却是能在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方寸间彼此不碰面三月有余。 

   

  顾含枝原本是收拾好了照旧去春风楼消遣的,路过小厨房瞧见里头正在熬着白粥,她多嘴问了一句,下人说是驸马害喜,需得吃些清淡的。 

   

  顾含枝站在小厨房外头顿了顿,掉头就去寻御医了。 

   

  她想起三月前自己把温宴当成是林绍的事情了,那时她喝醉了,没成想真的做到了最后一步。 

   

  从前林绍在府里时她舍不得让林绍孕子,看着太难受了,她的阿绍是天上的明月光,怎么能受这种凡泥之苦,所以一直到林绍死,这府中都没有一个孩子。 

   

  她可从来没有想过公主府的第一个孩子要从温宴这里出来,虽然他长得像林绍,可是他到底不是。 

   

  顾含枝只有喝醉了的时候分不清,清醒的时候她很是介意这件事情,因而也就连带着一起介意这个强行被先帝赐婚的驸马爷温宴。 

   

  他不是公主府的第一任驸马爷,也不是顾含枝心里那个。 

   

  她心里的那个,是当年大内年关惊鸿一眼的小侯爷,是少年夫妻一路扶持的林绍,是死在宫变里的逆臣之子。 

   

  总之不是这个七分相似的替代品。 

   

  所以顾含枝去御医那里要了一碗落胎的药,自己端着给温宴送过去了。 

   

  温宴已经卸去了紧身的束腰,宽松的袍子垂坠在脚踝,他微微撑着腰看着下人送上来的账本,细细的一条目一条目的核对。 

   

  顾含枝进来的时候他是有些意外的。 

   

  不过看到她手里的那碗东西他居然又没有那么意外。 

   

  他知道那是什么。 

   

  温宴摆了摆手,让下人全部都出去,等到最后一个人合上门,顾含枝把药放在了桌案上:“喝了。” 

   

  温宴没有开口,他微微从身下的太师椅借了把力站起来,腰疼得有些站不直,他试了试,还是尽量挺直了腰背看着她。 

   

  “含枝,这个孩子不会阻碍你。”温宴深吸了一口气,才如此开口。 

  

  他早已习惯自己和顾含枝之间这种表面夫妻实际敌对的关系,或者说是顾含枝单方面对他的敌对,自从林绍尸骨未寒他就被先帝赐婚进来以后,顾含枝便恨上了他。 

   

  这一点温宴很有自知之明,他也没有再从顾含枝身上奢求什么了,只是他未曾想到她连亲骨肉都不放过。 

   

  “那也喝了,我不想要一个和你的孩子。”顾含枝眯了眯眼睛,“还有,别这么叫我。” 

   

  温宴的年纪比她大一些,跟她说话的时候这种温温润润的语气,仿佛是长辈在教导小辈一般。 

   

  顾含枝不喜欢。

  

        顾含枝一副我不管你今天不喝我就不走了的态度看着他,温宴看上去有些无奈。 

   

  他还挺想留下这个孩子的,不然也不会忍过最磨人的前三个月,他吐得昏天地暗的时候顾含枝不知道正抱着哪个小倌喝着今年新酿的桃花酒,小曲儿听得人迷迷醉醉,顾含枝抬起那小倌的下巴吻在了他眼角。 

   

  “殿下。”温宴果然换了称呼,“林绍已经没了一年了。” 

   

  “你闭嘴。”顾含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你以为你提起林绍就没事了?今天这药,你不喝也得喝,这是我公主府的孩子,我说不要了就是不要了,你入府这么久应该是知道我的性子,留下一个不被期待不招人待见的孩子,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还是说你觉得这个孩子能留住我?”顾含枝看着温宴微微颤抖的手,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温宴喜欢自己,她知道。 

   

  不然凭他的身份才华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他就甘愿待在这公主府里日日受她的冷落,朝中的事情处理完了再来处理府中的事情,这一年来公主府倒也是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惜顾含枝不买账。 

   

  温宴确实不单是要留下孩子,他还想让顾含枝回心转意。 

   

  当初林绍的母亲平阳公主起兵谋反,先帝株连九族,林绍自然也在里面,他入狱前给了顾含枝一纸休书,她再见到自己的驸马爷是在刑场上,那月光一样无暇的人一身血污,越过人群朝她笑了笑,然后便是人头落地,这是顾含枝一直以来的梦魇。 

   

  林绍尸骨未寒,先帝便强行赐婚,温宴就这么入府了。 

   

  她没办法报复先帝,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报复先帝,宫中便风云突变,先帝崩逝,即位的是她的皇长兄的长子,如今的皇帝忌惮她这长公主的势力,顾含枝却也在谋划想要夺下这个位子,姑侄两个明争暗斗,如今朝局慢慢变化,皇帝还是占了大头。 

   

  温宴看得清楚,可惜顾含枝还在当局者迷。 

   

  自从林绍死后她陷入了权力的漩涡中,温宴知道她想要坐上那个最高的位子,给当年无辜的林绍平反,至少还他一个身后的清白。 

   

  但顾含枝渐渐忘了初衷,她开始单纯的渴望权势,开始纸醉金迷,温宴想要把她往回拉,却已经晚了。 

   

  他留下这个孩子或许带着一丝私心,想要让顾含枝停下手里的计划,再这样下去她迟早把命都搭进去。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想得太好了,顾含枝厌弃他已经到了连这个孩子都忍受不了的地步。 

   

  “温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要做的事情你不喜欢,我要走的路你也瞧不上,不如这样,先帝左右也不在了,我给你一张和离书,从此这公主府是荣也好败也好,都与你无关了。”顾含枝速度极快的说完这些话,仿佛早就在心里排演好了一般。 

   

  书房安静的能听见温宴粗重的呼吸生态,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颤巍巍伸手把碗端了起来,深棕色的药汁递到唇边了,苦味直击灵台,激得他想吐。 

   

  温宴突然就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他看了顾含枝一眼:“你说你遇见林绍是及笄那年,是不是?” 

   

  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问,但顾含枝还是很有耐心的点头。 

   

  温宴勾了勾唇角,笑容里竟有些讽刺的意味,端起碗来一分犹豫都没有得把碗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末了放下碗来,哑然开口:“不必了。” 

   

  说完擦着顾含枝的肩推门走了出去,留下她站在桌案前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和离书,不必了。 

   

  温宴算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彻底心死了,大概就是这碗药喝进肚子里的时候。 

   

  

        


狗13

这姐也配称为天选古人??

  

  

  

  

  我老婆当然配

这姐也配称为天选古人??

  

  

  

  

  我老婆当然配

等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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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写小说都会想到她的脸

  张雪迎真的很好看气质很好,很可惜没有挽回风评,而且她至今都和杨紫是微博互关,杨紫第一个关注的就是她。真的很可惜来着,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她的那部古装剧,真的能挺造型,真的很中式美,反正挑不出来毛病的。

真的是纯天然😢😢

  每次写小说都会想到她的脸

  张雪迎真的很好看气质很好,很可惜没有挽回风评,而且她至今都和杨紫是微博互关,杨紫第一个关注的就是她。真的很可惜来着,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她的那部古装剧,真的能挺造型,真的很中式美,反正挑不出来毛病的。

阿若若若

【GB】网恋翻车实录

        你最近网恋了,对象据说是个男大,起因也非常简单,很单纯的见色起意。

  你们是通过打游戏认识的,相别于其他人的野王带妹嘎嘎猛杀,你们俩刚开始是互看不顺眼,他不满于你坚守中路不支援,你不满于他到处打架不发育,你最后气不过,在公屏上留下一句“来,你开麦”就点开了小喇叭准备一通输出,还没开口呢耳机里传来有些忿忿不平却略带委屈的声音,“不是,我打架怎么了,明明你来支援那几个都能杀的啊!”,声音清亮温润,一下子就戳中了你的心巴。

  “好好好,对不起,我现在就来跟着你。”你嬉皮笑脸地连声附和道,对面很明显......

        你最近网恋了,对象据说是个男大,起因也非常简单,很单纯的见色起意。

  你们是通过打游戏认识的,相别于其他人的野王带妹嘎嘎猛杀,你们俩刚开始是互看不顺眼,他不满于你坚守中路不支援,你不满于他到处打架不发育,你最后气不过,在公屏上留下一句“来,你开麦”就点开了小喇叭准备一通输出,还没开口呢耳机里传来有些忿忿不平却略带委屈的声音,“不是,我打架怎么了,明明你来支援那几个都能杀的啊!”,声音清亮温润,一下子就戳中了你的心巴。

  “好好好,对不起,我现在就来跟着你。”你嬉皮笑脸地连声附和道,对面很明显没想到你是这个反应,愣了好一阵子才继续带起线来,嘴里小声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可惜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家基地爆炸,你也不恼立刻发去了好友申请。

  于是那天你们一共双排了七局,赢了一局。

  “平时不是这样的……”对面人的语气莫名的有些心虚,声音也更显轻柔,可能是带着你输了六把着实有点丢了面子。

  “那不行,下次得一起赢回来!”你的尾音上扬,明显是雀跃的情绪,可对面还深陷自我怀疑的懊恼中无法自拔,稀里糊涂给了你微信,答应下次一起打。

  之后你们的发展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偶尔也会组成下路双人组或者中野联动,总归是星星一起上了不少,感情也渐渐升温,后面不满于游戏,你们微信的话题渐渐从游戏跳转到现生,当你发现习惯性和他道早晚安的时候,事情渐渐不对了起来。

  你游戏那么多年深知一个定律,声音好听的大多数长相一般,就在琢磨这一步是跨过去还是收回来的时候,他朋友圈浅露一角的照片给足了你十分的信心,这一步跨了!不仅要跨,还要飞奔过去!照片上三两好友,他穿着纯黑的卫衣,栗色的小卷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柔和,整个人生得乖巧,很想摸摸他的小卷毛。

  你们交换了照片后两个人似乎都很满意,你开始渐渐攻略他,不仅甘愿为爱辅助,平日里也多了些许嘘寒问暖,看到好吃的好喝的也想着点给他尝尝,有时他下课晚也会撒娇说今天就聊聊天不打游戏了吧,甚至会卡着你下班的点在路上陪你聊天,你们游戏的时间越来越短,连麦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与小情侣相处别无两样。

  终于见时机成熟,你在五月二十号的前一天约了他。

  “明天可有空?一起看个电影?”你发得云淡风轻,可聊天框里寥寥数字却着实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按下了发送。

  “明天有事耶”你呼吸一滞,还没等你胡思乱想他的消息就噼里啪啦地发送过来, “六点才下课” “要不晚上?”或许是觉得第一次见面约在晚上显得不太礼貌,他见你没回复又补了一句,“晚上不方便后天我放假也行!”

  你嘴角挂笑看着他的消息,胸中热意翻腾,缓缓回复“就晚上吧,我接你下课。”

  小卷毛在你隔壁市上学,开车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你那天专门收拾了一番挑选了只有在学生时代才天天穿的卫衣,头发也扎起了马尾,活泼洋溢,专门路过蛋糕店买了个他说过喜欢的巧克力千层,怀揣着激动忐忑的心情开启了面基之旅。

  你提前十分钟到达了他给的定位之处,刚赶上下课的点,学生成群结队地往外冲,你逆流站在原地寻找着他口中的白色卫衣+黑色裤子的小卷毛。五月的天即便是傍晚依旧蒸得你面庞微烫,你微眯着眼睛在夕阳下站了数十分钟,终于收到了他说出来了的消息,你欣喜地四下张望,却在看到门口符合他口中描述的人后瞳孔地震转身进入车中躲避着对方的视线交汇。

  这能是同一个人??没想到照骗也能被你遇见!你有些气愤地将空调调至最大企图压抑心里的怒火!你回想着刚才的画面,是白色卫衣不错,是黑色裤子不错,是卷毛不错,但是怎么身形比朋友圈里大了将近一倍!眼睛小了一倍!脸大了一圈!皮肤也坑坑洼洼得厉害!你愤怒地再次翻开他的朋友圈,不可置信将两人联系起来,然后在心里讽刺性地佩服他P图的能力!对面的人似乎有些焦急,继续发着消息,“怎么没看到你呀?” “姐姐?”

  你开着车准备扬长而去,路上还不忘啪啪打着字,“别叫我!我回去了!” “照骗也好意思面基?!”没有爆粗口是你对他最后的礼貌,说完一通话的你狠狠将他加入了黑名单,果然……网恋没有好下场!

  在回去的路上你渐渐平复了心情,愤怒褪去后剩下的是淡淡的悲伤和气闷,说不难过是假的,毕竟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总归也是动了心,曾经的甜蜜和现在的酸涩苦闷形成强烈的对比,你微叹一口气出神地等着红绿灯,旁边的手机有些突兀地响起,你瞥了眼来电,他还好意思给你打电话??你在挂断键犹豫了数秒,想了想自己直接走人也有点心虚,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他还好意思指责你?你的愧疚之情一瞬间灰飞烟灭,准备和他好好掰扯一番,却听到他激动到颤抖的声音,“那总归是有点差别怎么了!但是绝对没到照骗的程度吧!”这人还真是厚脸皮,这还只是有点差别?你也没打算给他面子,既然都送上门来找骂了。

  “不是,你那是一点嘛?P一张图是不是要花两个小时啊?”

  “你……”他被气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最终在你准备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扔下一句,“来,开视频,我看看你是不是和照片一模一样!”

  说完他就切断了电话,不一会便发来了FaceTime的请求,你倒是不虚找了个路边临时停靠了下,准备给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生图直出!什么叫天生丽质!什么叫……

  手机屏幕突然出现小卷毛的正脸,一双幽怨的眼睛盯着你,眉头紧皱但是也丝毫不影响他干净好看的面庞,判若两人啊!你呆愣在那,心想不妙……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我说我刚才认错人了你信嘛宝宝?”你挂上明艳灿烂的微笑企图掩饰刚刚自己的失礼,小卷毛嘴一鼓瞪着你不出声。你心虚地用手指比了个下跪认错的动作,发动车子准备掉头回去。

  “十五分钟就到,你找个荫凉地站站啊!”小卷毛轻哼一声,但也没拒绝。

  车停在小卷毛面前的时候,可能是等的时间太长亦或是被乌龙了一把心情有些不佳,黑着脸坐在石凳上看着手机,你有些心虚地拿着小蛋糕下车,站在他面前刚好能伸手呼噜上他的卷毛,他有些幽怨地抬头看你,却没有躲开你的手。

  “错了错了,给你买的小蛋糕,别生气,人太多了真认错了,那人穿得和你一样!”你手指绕着他的头发打圈圈,被拉扯到的瞬间听见他“嘶”的一声抽了口气,然后伸手拍开了你在他头发上肆意的手,头撇过一侧还是没有开口。

  “上车吧,这里多热!”你扯了扯他的衣服给他开了副驾的门,小卷毛磨蹭了一会儿还是跨上了车。车上冷气开得足,你拿过纸巾递给他擦擦头上的细汗。

  小卷毛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再被冷气一吹顿时清爽了不少,两人都不似刚刚般跋扈,他慢条斯理拿过放在腿边的小蛋糕拆开,然后用勺子舀了一大块递在你嘴边,你有点吃惊地惯性一躲然后又凑过去咬了一半,等待小卷毛的反应,不出所料他缩回了手把你咬过的另一半塞进了嘴里,有点甜啊这小子!

  “先垫垫肚子,咱们去吃火锅?”你询问他的意见。

  “你刚刚准备直接跑路了。”他答非所问,控诉着你的行为。

  “……”你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准备绕过这个话题,“我提前排了队,咱们到那就能吃!”有些讨好的语气。

  “你还拉黑了我的微信。”他声音闷闷的,眼睛并没看你,低着头一边吃蛋糕一边继续控诉,“你还说我是照骗……”

  “好了好了,真的错了!别念了好不好,我这不是有眼不识泰山嘛,你这么好看怎么能是照骗呢,别气了乖乖!”你用余光不断看着小卷毛的反应,直到他慢慢抬起了头把小蛋糕放在一边,在包里翻找着什么。

  “找啥呢?”你好奇地凑过去询问,然后看到他从包里小心取出一小束包装精美的花束,小巧却精致得很,能看出主人是下了功夫仔细挑选搭配的。小卷毛把花束递给你,又想到你在开车不方便接便插在水杯架里,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小声嘀咕,“今天不是520嘛,人家都有花。”你这才认真打量起路过的一对对小情侣,手上都拿着大大小小的花束,你压不下去嘴角,有些得意地空出一只手去摆弄花束,认真地夸奖它真好看,然后听到小卷毛有些傲娇地轻哼一声,今天的小插曲算是翻了篇。

  晚上吃过饭你们去看电影,很烂俗的爱情片,好在你的注意力也不在电影上,你偏过头去看小卷毛盯着屏幕认真的侧脸,似乎是感受到你炽热的眼神,小卷毛有些疑惑地偏头和你对视,仿佛在询问你为啥不好好看电影。你笑了笑移开了视线,手却悄悄试探过去勾他的小指,见他没有抗拒的意思便索性拽过他的手把玩起来,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似乎是感受到你对电影的不感兴趣,小卷毛安抚似的回捏你的手指,黑暗里你抿着嘴抑制不住笑容,这不比电影有意思多了?!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十点出头,街上三三两两的人已经不似刚出来时那么热闹,你说送小卷毛回宿舍自己准备回去了,小卷毛似乎有些不满地撇撇嘴嘟囔着明天不是周末嘛,你笑着去搂他的脖子然后呼噜他的头发,“明天我再来~”他这才眼睛亮亮冲着你笑。

  临走前小卷毛说一会儿回到宿舍找你视频,开夜路两个小时他有点放心不下,陪着你一起,你笑着应下。可奇怪的是,汽车已经平缓行驶了半个钟头小卷毛的视频还没过来,这就是老奶奶上个楼时间也绰绰有余了吧,你腾出一只手拨通了小卷毛的电话。

  “宝…不是说打视频给我的吗?”你的语气显得有些委屈,却听到对面小卷毛冷哼一声,咬着牙说道。

  “你要不要先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啊!!!”

  “……”

  得,明天又是哄人的一天!

  

  全文完

  

  看着一些面基小碎片的灵感,写得不是太满意随便看看👀

祝佳一

【女A男O】抛夫弃子的渣女竟是我自己?!

年下乖巧弟弟×你


  “姐姐,你能回来当我孩子的妈妈吗?”


  是不是很离谱的一句话,谁听谁震惊,而现在你遇上了,你看着眼前的漂亮Omega,瞳孔地震。你目光在他和他牵着的孩子脸上游离,太过震惊以至于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见你不说话又开口“姐姐我以前做错了,我会好好改正的,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宝宝两岁了他很需要一个妈妈。”他小心拽你的衣角,低头不敢看你。


  周围的人对你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些目睹了全程的路人对你的目光带着谴责。


  「看着挺正直的一个Alpha居然抛夫弃子,真不是个东西。」


  他们肯定都这样想的,你脑补。


  “姐...

年下乖巧弟弟×你


  “姐姐,你能回来当我孩子的妈妈吗?”


  是不是很离谱的一句话,谁听谁震惊,而现在你遇上了,你看着眼前的漂亮Omega,瞳孔地震。你目光在他和他牵着的孩子脸上游离,太过震惊以至于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见你不说话又开口“姐姐我以前做错了,我会好好改正的,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宝宝两岁了他很需要一个妈妈。”他小心拽你的衣角,低头不敢看你。


  周围的人对你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些目睹了全程的路人对你的目光带着谴责。


  「看着挺正直的一个Alpha居然抛夫弃子,真不是个东西。」


  他们肯定都这样想的,你脑补。


  “姐姐……我错了,你不要躲着我了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找到你。”


  “麻……妈妈。”他牵着的小孩也开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你。


  救……救命,你感觉到路人的眼光都带着刀子了。


  “那个,你们认错人了吧!我没谈过恋爱,更没有过Omega,我不认识你。”


  眼前的他一愣,勉强扯起一个笑脸“原来姐姐一点都不想看到我吗……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你肯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我……不是……”不想大街上丢人,你退一步“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有关系,但是大街上不适合谈这个,先和我去一家餐厅吧,我请你吃饭好吧。”


  他抹掉眼泪点头“好。”


  你走在前面,他抱着孩子跟在你后面,他到底是个Omega,力气小,走了一段路后你扭头试探问他“孩子怕生吗?要不我来抱一段路吧。”


  “姐姐的话没关系,宝宝肯定很喜欢你。”他把孩子递给你,你手忙脚乱的接过来,他仔细教你怎么抱孩子纠正你的姿势,怀里的孩子也乖巧,趴你肩膀上咯咯笑,伸出小手抓你的头发,你发现他不会揪头发后就随他玩了。


  你和他并排走,随口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姐姐忘了吗……我叫鹤辞,你以前会叫我阿辞。”


  你面露尴尬,问了个不该问的,可主要是你真不记得自己和眼前这个Omega有过关系,只当你和他口中的姐姐长得很像,他认错人了。


  由于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你今天的原定计划是下班后吃顿好的,谁知路上就遇到了他们。你预定的餐厅并不高档,但看起来干净整洁,你很喜欢这家的饭菜。


  门口的服务员一看到你们就迎上来“女士您好,一家三口是吗?小孩子很可爱。有提前预定吗?”


  迎宾噼里啪啦一顿,你也懒得解释了“有预定,B201,手机尾号4067。”


  这是一个小包厢,你定的目的是为了安静的吃一顿饭,谁知道遇上这事这个小包厢也发挥了它本来能容纳3-5人的用处。


  “上楼吧。”你搂紧孩子,扭头看他。


  包厢里服务员贴心的给准备了宝宝座椅,放下孩子,随便坐下,他紧跟着你坐在你旁边,对你来说这个距离有点过于近了,你有几分不自在,小心挪开一点和他拉开距离。


  看到你的动作他眸色一暗,却也没开口戳破。


  你把桌上的菜单递给他“想吃什么你点吧。”


  他接过,却不曾想他勾了几个你最喜欢吃的,你笑“好巧,我们口味这么像啊。”


  “不像,我本来点的就是姐姐你喜欢吃的。”


  “啊这……”气氛一下就死掉了,你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动摇,自己难道真的干了这抛夫弃子的事情?!不然他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啊,或者自己难道有隐藏身份?这是对家派过来的间谍,把你的喜好调查的一清二楚,越想越离谱,你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为了转移话题,你拿过菜单问他“你没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摇头,你喊服务员过来“有鸡蛋羹吗?给小孩吃的。”


  服务员点头。


  “行,那就这些加个鸡蛋羹。”


  服务员拿走菜单,包厢里就剩两个大人一个小孩。他也不说话只一直盯着你看,宝宝椅里的孩子在自娱自乐偶尔会有笑声,气氛太奇怪了。


  “你是哪里人啊?”你忍不住开口打破你单方面僵硬的气氛。


  “A市的。”


  “嗷,那边啊,我之前就在那边工作,三年前被调来这边上班,嗯……说起来我还在那边出过一场车祸呢……”说着说着你突然没声了,你想到一个惊恐的事实,那场车祸后医生和你说你失忆了,并且手机里没有任何人的联系方式,联系不到你的家人,最后拜托警方介入,却不曾想你是个孤儿,没有亲人,最后联系到了你的上司,然后公司出钱垫了医药费之类的,恢复后你就被调走来到这里工作,三年中没有任何人找你,你只以为失去的这段记忆不重要,你依旧可以正常生活。


  你瞪大眼睛看向他“我失忆过,在三年前,我是不是三年前和你在一起。”


  “原来姐姐不是故意装作忘了我!”他眼睛一亮,随后又暗下去“姐姐车祸严重吗,有没有后遗症。”


  “啊,不严重,都过去了,我真是三年前和你在一起的啊,那对不起,因为我失忆了,手机里也没存任何人的联系方式,我并不知道还有你。”你生出了几分愧疚,一个Omega肚子一个人怀孕和带孩子得多辛苦啊。“能……和我讲讲以前的事情吗……还有,我出车祸前我们发生了矛盾吗?”


  “你出车祸前……我们吵架了,因为我偷偷删掉了你的所有联系人,耽误了你上班,你很生气,和我说要分手。”他低头不敢看你“我……只是想要你能多看看我,因为你……总是加班,我一时气昏头就做了这种事,后来你就离开家了,然后我就……我就再也没等到你回来。”说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漂亮的脸上眼眶通红“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你怎么就不要我了啊。”


  你慌忙掏出纸巾递给他,犹豫片刻抱住他“别……别哭啊,是我的错,你不指责我怎么还自责呢。”


  他伸手揽住你哭的更大声了,期间服务员上菜也没打断他,你示意服务员她们安静一点,你不时拍拍他的背安静等他发泄完。


  你想,肯定很委屈,一个人怀孩子带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你,结果第一句话就是我不认识你。


  大概哭了五分钟?或者更久,你帮他擦掉眼泪“先吃饭吧,好不好,眼睛都要哭肿了。”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他瓮声瓮气和你道歉,说完扭头抱起孩子“他叫鹤归,因为我想等他妈妈回来。”


  ……


  安安静静吃完一顿饭,你带着他们回家。


  你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牵住他。


  他问你“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吗?”


  “那我自己都忘了我失忆这件事了还有谁能知道来骗我?再说了你骗我图什么啊。”


  “还是做个亲子鉴定吧。”


  “可是我相信他是我的孩子啊。”你一脸懵逼。


  他坚持要给你们做,你只好顺从,就当让他安心了,他不相信他自己,他怕你怀疑,因此你们直接改道去了亲子鉴定中心。


  一系列流程做好孩子趴你肩头睡了,他也松一口气,“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回哪啊?”


  “我们家。”


  “嗯。”


  你只觉得他很开心,虽然你不清楚他为什么开心。路上路过一家母婴用品店,你牵住他的手“去给宝宝买点东西。”


  进去后你抱着宝宝兴致勃勃的挑东西,他就跟在你身后看你挑。


  鹤辞突然就又想哭了,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眼泪很快就蓄满眼眶。


  你拿起一个奶瓶扭头想问他怎么挑,就看到他偷偷抹眼泪“怎么又哭了,你找到我不是好事吗?”


  “没事……就是,迷了眼睛。”他深呼吸调整好自己“姐姐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啊,明明,一个小时前我们还算陌生人。”


  “嘶……没想起来什么记忆,我只是看到你就想贴近,看到宝宝也觉得亲切。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想起来,我记起来你的信息素是草莓味的,嘴唇也软软的甜甜的。”


  听完他悄悄红了脸“姐姐怎么和以前一模一样啊。”


  “我以前什么样啊?”


  “就……色胚。”


  你笑,“只不过是情到深处有感而发而已,怎么能是色胚呢。”


  ——


  你和他领证了,就在你把他带回家的第二天,拿到结婚证后他还是晕乎乎的,盯着那张红底照片半天嘟囔一句“没好好打扮自己,拍的好丑。”


  你笑“挺好看的啊。”


  “好看什么啊,眼睛还有点肿呢。”


  “……我们重办一下?”


  “那还是算了。”他大着胆子主动牵住你的手“这下姐姐真是我的了,下次再出车祸也能联系到人了。”


  “是这样。”你笑。


  ……


  你发现自己和他在一起是有些肌肉记忆在的,比如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你不自觉的就想把他捞怀里,又比如你在厨房做饭,他进去拿东西你总要亲他几口才放他走。而他也是乖乖巧巧任你蹂躏,虽然已经生过孩子了,但是感觉和青涩大学生没什么区别,你总会突然冒出一种欺负涉世未深的大学生的负罪感,可恶,我老婆随便我欺负。


  你跟着他回了A市一趟,回去了你们之前生活在一起的房子,搬家的同时希望你能触景生情恢复记忆,可惜你看到这个房子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就是觉得房子有点眼熟,然后没了。


  倒是在搬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一个有趣的东西——你的日记本。鹤辞都不知道你有记日记的习惯,从杂物间收拾出来一本厚厚的日记本你们两人都呆住了。


  怀着好奇的心情翻开了日记本,也像是翻开了以前的你和他的恋爱日记。


  ——


  7月12日,阴。


  下班路上遇见一个很漂亮的Omega,因为工作带来的疲劳突然就一扫而光了,好养眼,下次如果能再见的话就试着要一下vx吧。(虽然不太可能见,虽然我也不太敢搭讪。)


  7月16日,晴


  我去!居然真的再次遇见了,我居然也一时冲动上去要了vx!妈妈,我出息了!了不起!居然敢搭讪了!突然觉得脱单好像也不是很难。


  他是平面模特诶,难怪那么好看,身材比例那么好,吸溜。


  8月5日,晴


  好久没写日记了,今天我再次写日记是因为,我向他表白,他!同!意!了!是不是进度太快了,嘿,我也觉得,就一冲动,然后……居然真的得到了肯定回复。我决定了,今天就是我的幸运日。


  ……


  8月15日,小雨


  接老婆下班,么么么。路上好多人看我们,笑死,我有老婆你们有吗?


  8月25日,阴


  老婆易感期……居然要我临时标记,好紧张好紧张,新手上路希望不会让老婆难受。


  ……


  好吧,老婆还是哭了,没掌握好力度,我恨,给老婆留下了不好的初体验,希望老婆不要对我失望。


  ——


  看到这里,你扭头问他“采访一下当事人,你觉得我最开始的技术到底怎么样,现有对我失望吗?”


  他被你逗笑,认真回想起来“说实话,姐姐第一次的技术很糟糕。我当时感觉要是临时标记都这么痛那以后还是不要永久标记了。”


  你眯起眼睛“这么糟糕?那当事人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吗?”


  “啊,可是姐姐后来的技术越来越好了,我没有对姐姐失望啊。”


  “那是失忆前的事,我又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一律当没发生过,所以老婆给我一次机会吗?”


  “啊,今晚吗?”


  “!!今晚就可以吗?!”你瞳孔地震,老婆真的好好,贴贴。


  他也愣住了,小声说“那……那还是等回去吧。”


  “都说出口的话怎么还能收回呢,老婆信我!我肯定好好表现!”


  “可是还有宝宝……”


  “我可以早点把他哄睡着,可以吗?”你眨巴眼睛。


  “可,可以吧,姐姐当然都可以。”


  “那老婆可别反悔。”你吻住他的唇。

  

  ——

  好久没更新,因为爬去复习周了,现在终于考完解脱了。✌️

心丶晴

娜娜把这套造型驾驭的很完美

娜娜把这套造型驾驭的很完美

沉迷洪荒的美丽

谁懂啊,真的太喜欢龙脊背这个设计了

有种贵气优雅与孤傲霸气兼具的感觉,

设计师是天才吧

谁懂啊,真的太喜欢龙脊背这个设计了

有种贵气优雅与孤傲霸气兼具的感觉,

设计师是天才吧

舞阿

【GB】爱人归兮05

与分手后独自生下崽崽的前男友破镜重圆

05

  年年出院这天是周六,医院人很多,加上体检要跑上跑下,照顾不了小朋友,便让林姐先接了回去。

  许宴森对各种检查都表示很抗拒,每次迈入一个新的科室都显得很难,还得我拉着或者推着进去。我笑他,“怎么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一样,不要讳疾忌医嘛,检查完没什么问题我们才安心不是?”

  但不知怎么检查着检查着我们就坐在了夫科医生的办公室,然后听见“妊娠9周”几个字。我随即一愣,然后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还一边感叹自己身体确实挺好,可旁边这位脸色就不太好了,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医生问我们去留,许宴森只是说再想想。他的犹豫是对的,现在的我并不算是一个...

与分手后独自生下崽崽的前男友破镜重圆

05

  年年出院这天是周六,医院人很多,加上体检要跑上跑下,照顾不了小朋友,便让林姐先接了回去。

  许宴森对各种检查都表示很抗拒,每次迈入一个新的科室都显得很难,还得我拉着或者推着进去。我笑他,“怎么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一样,不要讳疾忌医嘛,检查完没什么问题我们才安心不是?”

  但不知怎么检查着检查着我们就坐在了夫科医生的办公室,然后听见“妊娠9周”几个字。我随即一愣,然后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还一边感叹自己身体确实挺好,可旁边这位脸色就不太好了,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医生问我们去留,许宴森只是说再想想。他的犹豫是对的,现在的我并不算是一个好的伴侣和母亲。又或许是上一次独自怀孕生产的经历,让他在面对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时,更多的是害怕担心,而不是欣喜。

  在和医生道了谢后,他率先走出办公室,脚程挺快,直到医院大门我才抓住他的袖子。“宴森,宴森,等一下我嘛。”

  “陈曦,你挺行啊。”许宴森语气不明,我听着怎么有点阴阳怪气呢。不过我承认是我的错,也没有在事后提醒他吃药。

  回到家后,靠坐在沙发上的许宴森情绪低沉,低着头沉默良久。我落座在他身旁,瞧见他脸侧是淡淡的泪痕,他一定委屈极了。见到他这模样,我的心脏密密麻麻的疼,全身血液凝固住了般,脑袋也没办法正常思考。我爱的人每次受到的伤害竟都是来源于我。

  “你……你怎么想的?”我的语气格外小心翼翼又十分不安。我怕我们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因此降到冰点,事实上我的担忧也成真了。我想伸手把他揽在我怀里,然后好好安慰一番,再表明我的决心,我想告诉他我会一直陪着他,不会再选择离开。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很难建立的,尤其是已经崩塌过一次。

  过了许久,许宴森才抬起头,我看见他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打湿了贴在皮肤上的几绺碎发。他的语气反而很平静,“你呢?你怎么想的?”

  我讨好似的对着他,“你若要留,我就养你们爹仨一辈子,如果不留,我养你们爹俩一辈子。”

  “我累了,想去睡一会。”他起身离开,步伐有些踉跄,我伸手要扶他,却被拒绝。末了,他叮嘱我,“记得把年年给我送回来。”

  “好。”

  

  下面很长一段时间,我和他处在一个我追他他拒绝的状态,对于他不理我这件事我很伤心,甚至还抱着年年,像无赖似的哭唧唧着问她,“宝贝啊,你告诉我该怎么哄哄爸爸?爸爸不理妈妈了怎么办?”遇到事情问一个三岁小孩这种事,应该只有我能做出来了吧。

  直到这天我提前结束项目下班买了菜回来,发现原本应该在学校的他此时躺在床上。他蜷着身子,把头埋在枕头里,我弯腰贴在他耳边,担心地问他,“宴森,哪里不舒服是吗?”

  他听见我的声音,把脸露出来,微微睁开眼睛摇了摇头。可我看得出来他很难受,连这样轻微的动作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顾及他的身体状况,我提议道,“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他开口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回答我,“没事,就是孕反。”

  我揽过他想要撑着坐起来的身子,久违地感受到许宴森靠在我身上,是许宴森的味道。难得看到他如此虚弱的模样,却又不禁想到四年前他也是这样一个缩在被子里,熬过难捱的孕期反应吗。“宴森,怎么做你才能舒服一点?”

  我抱紧他,听到怀里传来,“就这样,别动。”

  许宴森就这样窝在我怀里,毛绒绒的软发蹭的我心口发痒,我用我的体温尽量暖着他有些冷的身体,还用手轻轻拍打他的背像哄年年睡觉一样。

  期间他吐了几次,趴在洗手间的水池上,恶心感从胃部翻涌而出,抓住水池边沿用以支持身体的双手起了青筋。我看着就难受。我搂住他的腰,这样可以让他省点力气,也顾不着他偶然弄在我身上的呕吐物,我就这么揽抱着他,直到他好受一些,然后给他递一杯温水。

  许是好久没有照顾过大人,我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有时还得问他该怎么弄。

  “你中午吃饭没有?”他吐到最后只剩下胃里的酸水,就算这样,还是被恶心占据了身体。我总算知道为何会说胎儿更像是父体的寄生虫,不断地汲取营养来使自己成长,而宫腔是唯一可以保护父体活下去的器官。

  “吃了,但是都吐了。”

  “我去给你熬点粥吧,清淡的,多少吃一点。”

  他点了点头。

  再次陪他回到床上躺着时,我问了他一个问题,“宴森,年年那时候也是这样吗?有人照顾你吗?”

  “比这好一点,自己扛着呗。”

  “就算这样,你也要留着她?”

  “那时候,你不要我了,我就只有年年一个亲人了。如果没有她,我真的在这世上一无所有,所以我拼了命也要生下她。你懂吗?”

  “对不起啊,宴森。”

  许宴森只是想有一个家而已,一个有家人有爱的地方。七年前我将他从孤僻中拉出,带他走到阳光下,享受被爱包围的生活,我带他认识了自己的家人,和他一起被父母叫宝贝,但也是自己一句话把他的一切都夺走,又留他一人,他留也不是,回也不是。于是,抓住孩子这根稻草,期待能再次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他说,看到年年对他笑时,一天的疲劳都会消失。

  他说,听到年年叫他爸爸时,他高兴得能蹦三尺高。

  他说,年年抱着他撒娇的时候,像极了我,便会想我想得半夜睡不着。

  ……

  “陈曦,我要留下它。这样哪怕你不要我了,我还有两个家人。”

  我泣不成声,比他还要难过,明明是我在照顾他,现在竟变成了他安慰我。他说别哭,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不怨我。

  我摇摇头,想换个比对不起更有力量的说辞,于是我说了“我爱你。”

  他先是愣住,然后看着我,亮晶晶的眸子又亮起了光,我在以前见过的光。

  “我……我以后若再对你不好,我就天打五雷轰,我就孤独终老。”我磕磕绊绊地用我能想到最可怕的事情起了誓,右手三根手指还是四根傻傻分不清,差一点在这么悲伤的氛围里把自己逗笑。

  许宴森捂住了我的嘴,柔声道,“我可不想老了没老伴。”

  看着他的眼睛我忽然又笑了出来,我们这算是和好了一点吧。“你还难受吗?”我把手暖热后放到他小腹处暖着。

  “好多了,早知道抱你这么好使,说什么四年前我也把你从国外拽回来。”

  “那就多抱抱,你想抱可以一直抱,我的抱抱都是你的,全都是你的。”

  “陈曦,这几年没让别人抱过吧?”他忽然严肃起来。

  我赶紧甩头,生怕让他觉得有一丝犹豫,毕竟他吃醋起来有多可怕我还是了解的。“没有,没有。我都在努力工作,哪有空想男人。”

  “你不想我?”

  “想想想,我只想你一人,除了工作其他时间都在想你。”

  “骗我怎么办?”

  他见我又要开始发誓,连忙堵住我的嘴,“家务承包,接送年年,给年年辅导功课,照顾我,都是你的活。”

  “好好好,都是我的,你就安心养着,什么都不用操心。”

  “这还差不多。”

  真好,许多年前会顶嘴的那个许宴森又回来了,当然,现在这个“成熟”了许多的许宴森我也喜欢。

  “那……许宴森,我们现在算是和好一点了吗?”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百分之十吧,继续努力。”

  

  

  ——

  

舞阿

【GB】爱人归兮04

与分手后独自生下崽崽的前男友破镜重圆


  等一切安静下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年年退了烧,医生看过说可以吃一点稀饭。我自告奋勇联系我家的阿姨林姐送来热的饭菜和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具。

  年年醒来后,精神好了许多,一直盯着我看。我很喜欢小孩子,于是就坐在床沿,拿着手里的芭比娃娃和年年一起玩。许宴森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和年年的互动,这一刻倒真的像一家三口了。

  “你是不是我的妈妈?”年年突然问我,小奶音可爱极了,我真的忍不住要捧着她柔软白净的小脸蛋亲几口。可是对她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我转头看向许宴森,他只是低着头。

  “爸爸说等我长大了妈妈就回来了。我很乖的,我有好好听话,...

与分手后独自生下崽崽的前男友破镜重圆


  等一切安静下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年年退了烧,医生看过说可以吃一点稀饭。我自告奋勇联系我家的阿姨林姐送来热的饭菜和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具。

  年年醒来后,精神好了许多,一直盯着我看。我很喜欢小孩子,于是就坐在床沿,拿着手里的芭比娃娃和年年一起玩。许宴森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和年年的互动,这一刻倒真的像一家三口了。

  “你是不是我的妈妈?”年年突然问我,小奶音可爱极了,我真的忍不住要捧着她柔软白净的小脸蛋亲几口。可是对她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我转头看向许宴森,他只是低着头。

  “爸爸说等我长大了妈妈就回来了。我很乖的,我有好好听话,有好好吃饭。”不得不感叹许宴森把年年教的很好,表达也比同龄的小朋友更伶俐些。

  见许宴森还没说什么,我便弯着腰对着小朋友的脸,“妈妈以前只是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现在回来陪你和爸爸,好不好呀?”

  年年显得很高兴,抱着我不肯撒手,我听见耳边传来小声的“小没良心的”,我连忙抱着年年挪到他旁边,像逗年年那样,“年年,我们和爸爸一起玩芭比娃娃好不好?然后一边玩,妈妈一边给你喂饭饭好不好?”

  我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就与年年相处这么融洽,在她醒来之前,我还怕小朋友不愿意接受我。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吧。

  与年年在一起的许宴森多了几分为人父的温柔,是我没见过的他,想来一个人带着孩子努力生活的他把全部的爱和心血都倾注给了孩子,而留给他自己的不多,就一点点。

  但我能看出他此刻的一些落寞,如果我是他,我会觉得年年在从未见过我的情况下已经变得和我很亲密,相比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的他,挺不公平的。

  就好像他辛辛苦苦养了好久的女儿一下子就被我抢走了。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家人,又要被我抢走了。

  喂完年年后,我们才吃饭。年年一个人玩的很开心,我们就坐在窗边的小桌子上,面对面。我见他吃的不多,夹了肉和西蓝花到他碗里,“年年生日是哪一天?”

  他头也没抬地回答,“四月十六。”他吃了一块西蓝花后继续说,“年年早产,八个月的时候我外出不小心摔了一跤。当场我就觉得不对劲,还好旁边有路人帮我叫了救护车。我在病房待了两天才生下她,她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丑丑的,皮肤还是皱的。”他补了句,“像你。”

  我听着许宴森讲述那时发生的事,平静地就不像是发生在他本人身上的,但他越平静,我越心疼。我不知道他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能一个人度过孕期,一个人照顾早产的小孩,一个人把她带到这么大。我忽然没话说了,他们父女经历的所有一切我都缺席。几滴泪落在米饭上,吃着咸咸的,我悄悄用手抹去残留在脸颊上的泪痕,因为我觉得我才是最没有资格哭的人。

  “那你怎么不找我?”我望着清瘦的他,不忍移开目光一分,生怕他又从我面前消失。

  “我刚发现怀孕的时候找过你,可那时你已经去了国外。”

  “我……对不起。”今天我说了很多遍对不起,比我过去二十几年加起来的都多。可仅仅是言语是苍白无力的。

  “她很可爱,性格随了你。”他一边摇着头,一边看了眼床上玩娃娃的年年,年年感受到目光对我们笑了笑。

  “是你教的好,你把她养的很好。宴森,谢谢你,还有……你辛苦了。”

  他又摇了摇头,“但是因为早产的缘故,年年身体一直不好,每年都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在住院。”

  “都是你一个人照顾年年吗?”

  “没办法,你知道的,当老师没多少钱,请不了阿姨。我又不能耽误学生课程,只能在我上课的时间拜托护士帮我看着,下课后再赶到她身边。”

  我已经吃不下饭了,心里难受得紧,像是有块石头堵在那,上不去,下不来。我竟没想到当年的分手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

  “宴森,”我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他面前蹲下,他一直故作平静,可抬头间我看见了他眼中的泪花,也发现了他紧握着冒冷汗的手,“让你这些年承担这一切我很抱歉。当时的我做事过于随心,过于理想化,从未想过伤害你这么深。”

  他继续低头吃着,可我能感受到他发颤的身体,“你之前问我,四年前是不是真的不爱你了?我仔细想过,我爱你,只不过我弄清这个问题的代价是失去你,是我不懂得珍惜。我不会要求你很快原谅我,或者现在与我在一起,因为我知道我没资格。所以我想,宴森,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好吗?你想怎么刁难我,惩罚我都可以,就是不要推开我,好不好?”我的语气近乎乞求,我看着眼前的人从记忆里无忧无虑憧憬着未来的模样变成现在这样,我心痛,我自责。

  他缓缓停下手中动作,转过头来看着眼眶湿润的我。几月前的约会可以说是童话般男女主的重逢,那么现在就是现实中最难度过的部分,若是出点什么差池,这个破镜就真的难圆了。

  他开口道,“陈曦,你真的想好了?”

  我点头,“深思熟虑。”

  “你若是再敢像以前一样,我就带着年年让你一辈子找不着我们。”

  他给我了这个机会,这个我曾经拥有却弃之如敝履的机会。

  我惊喜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答应地这么爽快。我站起来紧紧抱着他,用温热的掌心扣住他的后脑勺,这样他就躲不开了。我一边回应着好,一边用下巴蹭他的头发。年年见着我们抱在一起,也嚷着要抱抱,我们俩迅速摸干眼泪,转而笑着去了年年那里。

  

  我和许宴森的关系在这一天之后好了很多,甚至快恢复到几个月前的样子。他有课时,我便将工作都搬到病房里,亲力亲为照顾年年。他若也在,我们三会一起看画册,看电影或者玩游戏。

  年年很喜欢我给她讲故事书,许是我声音很好听又抑扬顿挫的,时时把她逗得咯咯笑,这时许宴森也会笑一笑。

  许宴森也不拒绝我碰他的身体,有时还大着胆子牵他的手,只是偶尔会收到一个白眼,不过没关系。

  但也正是朝夕相处着,我才发现他有严重的失眠,有时如果不用安眠药,会整宿地醒着。我担心他这样会出现问题,他告诉我,“主要是因为生了年年之后晚上要起夜照顾她,加上工作压力有些大,导致精神脆弱,久而久之很难入眠。”他说不要紧,他已经习惯了。

  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便时时给他做看医生的思想工作,顺便做个全面体检好让人放心。他总是说,“不用,真没事。”

  最终,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他终于答应在年年出院那天由我陪着体检。

  

  我耳边想起一句歌词,“再回到从前~”可现在终究不是从前,我不是从前的我,许宴森不是从前的许宴森。我更不得不承认,裂痕是很难彻底消除的。

  所以我决定,要更努力些才是。

  因为我爱他,我真的爱他。

  我得为自己当初的和现在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

时空GTP
这是派拉蒙选定的“八个狂欢女孩...

这是派拉蒙选定的“八个狂欢女孩”,他们将在 1929 年跟随克拉拉·鲍 (Clara Bow) 拍摄她的第一部有声电影《狂野派对》(The Wild Party L-R :弗吉尼亚·托马斯 (Virginia Thomas)、玛格丽特·克莱默 (Marguerite Cramer)、安·英格拉姆 (Ann Ingram)、让·洛林 (Jean Lorraine......

这是派拉蒙选定的“八个狂欢女孩”,他们将在 1929 年跟随克拉拉·鲍 (Clara Bow) 拍摄她的第一部有声电影《狂野派对》(The Wild Party L-R :弗吉尼亚·托马斯 (Virginia Thomas)、玛格丽特·克莱默 (Marguerite Cramer)、安·英格拉姆 (Ann Ingram)、让·洛林 (Jean Lorraine)、艾德丽安·多尔 (Adrienne Dore) 、爱丽丝·阿代尔、蕾妮·惠特尼和凯·布莱恩特。

叩东篱

野火玫瑰

野玫瑰爱豆×年上总裁


  蒋新初的新歌又拿了奖。


  颁奖典礼现场她本人照旧没有出席,只是那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经纪人代为领奖,台下的粉丝和同僚已经习惯,蒋新初天赋异禀,与天赋一起的是她古而怪之的脾性。


  蒋新初是去年刚出道的新人,出道曲大爆一路飙升一线级偶像,各项大奖拿到手软,但是她本人却一直被诟病并不适合娱乐圈。


  性格偏执,行事自成一派不愿意屈服于任何规矩,对于艺人该有的营业不屑一顾,除了舞台,其他地方根本看不见她的人影。


  蒋新初是舞台上的天才,并非科班出身所以身上反而透出一股野蛮生长的张力美,不同于任何套路式的偶像风格,她像是...

野玫瑰爱豆×年上总裁





  蒋新初的新歌又拿了奖。


  颁奖典礼现场她本人照旧没有出席,只是那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经纪人代为领奖,台下的粉丝和同僚已经习惯,蒋新初天赋异禀,与天赋一起的是她古而怪之的脾性。


  蒋新初是去年刚出道的新人,出道曲大爆一路飙升一线级偶像,各项大奖拿到手软,但是她本人却一直被诟病并不适合娱乐圈。


  性格偏执,行事自成一派不愿意屈服于任何规矩,对于艺人该有的营业不屑一顾,除了舞台,其他地方根本看不见她的人影。


  蒋新初是舞台上的天才,并非科班出身所以身上反而透出一股野蛮生长的张力美,不同于任何套路式的偶像风格,她像是一株顶开石头破土而出的野玫瑰。而在舞台之外,不管是能够增加曝光度争奇斗艳的红毯,还是拓展人际关系的颁奖典礼,蒋新初一律拒绝出席,落在她头上的奖项也都是她身边的助理去领。


  很多人羡慕,更多人嫉妒,她不想去做个八面玲珑的人,这一身毛病就成了被人泼脏水的由头,蒋新初倒是并不在意这些。


  大屏幕上还在放着颁奖典礼的直播,蒋新初的新歌已经拿下了三个奖项,电子屏幕前的房子里没有开灯,高层落地窗外有灯光透进来照亮一小方,蒋新初咬着嘴里的糖躺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对于屏幕里的热闹毫不在意。


  房间的门被轻敲了两声后打开,温丞手里拎着楼下便利店的袋子走进来,蒋新初看也没看他一眼,温丞把袋子放在桌上坐到她身边,蒋新初很是自然地把小腿搭在了他身上,温丞摸了摸她冰凉的脚踝,扯过一边的毯子将她露出的两条长腿都盖上。


  蒋新初躺了一会儿,撑起身子从袋子里拿出两个易拉罐,握进手里时她有些困惑地多看了一眼,往常都会买两瓶冰咖啡来的人今天居然换了一罐热牛奶。


  “温总这是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要开始养生了?”蒋新初抠开咖啡在温丞眼前晃了晃。


  温丞年纪倒也不至于就要开始养生,他这人总是不爱笑看上去一副老成的模样,但是蒋新初记得他好像也才过三十没几岁。


  她是被温丞一路带起来的艺人,那首让她大火的出道曲是温丞花了大价钱给她量身定做的,虽说火起来是靠她天才般的表现力,但是好歌是培育玫瑰的沃土。


  他把这首歌送给蒋新初的时候后者直接拒绝了,她那会儿还是网络上一个不露脸的唱见主播,弹着自己的一把吉他,喜欢穿大红吊带裙,盘着腿白皙纤长的手腕拨着调子,独特的嗓音哼着她自己写的那些歌。


  温丞就是那时候注意到这个小小的主播,让人把她签进了公司里,助理不明白他为什么瞧上这么一个几乎没有创造经济价值能力的小主播,但还是去联系了蒋新初。


  任何人得到野风的邀请函都会求之不得,蒋新初想也没想到直接回绝,答曰不想被约束。


  助理反馈结果,语气里愤愤不平说她不识好歹,温丞看着视频里姑娘破旧的吉他,摆手让他出去自己亲自约了蒋新初。


  他递给蒋新初合同,又递给她一支笔,告诉她可以把不喜欢的条例改掉,蒋新初并不像普通新人那样拘谨,她歪头打量了对方一番,伸手把笔抓过来几乎是从头改到尾,期间温丞一直在她对面看着并未出言阻止,直到她把面目全非的合同重新推回来,温丞拿起手边的笔直接签了字。


  蒋新初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她饶有兴趣地撑着脑袋凑近了几分看他:“温总,你不怕我坑死你?”


  “你还没这个本事。”温丞抬头,“蒋小姐,昨天唱的歌不错。”


  出道曲蒋新初想要唱自己的歌,温丞执意要改成这一首,蒋新初把送过来的Demo盘直接扔出了录音室冲出来质问温丞,对方只是靠在椅子上淡淡抬眼,“我答应过你以后让你走自己想走的路,但是新初,你得先能走上对的路,让别人能看见你,否则努力毫无价值。”


  蒋新初语塞。


  一路走到今天靠的是她自己,但是最初带她上路的人是温丞,两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了这种如同床伴一样的关系,大约是哪一次聚会她多喝了些酒,温丞开车送她回去,车上蒋新初打开车窗,夜风吹进来她发丝凌乱飞扬,大红耳坠也跟着一起不停摇晃,温丞在红绿灯停下,蒋新初身上的香水味萦绕在他鼻尖,像是风里种着一大片玫瑰。


  温丞对她与众不同,所有人都知道,蒋新初自己也知道,所以夏夜晚风里灯影朦胧,蒋新初借着醉意扭头看他,突然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凑过来吻了吻他。


  温丞没有拒绝,也不曾主动,蒋新初亲完重新坐了回去往后靠在座椅上手指跟着车载蓝牙里的音乐打着节奏,仿佛亲吻对她来说是和说句情话一样简单。


  记忆回束到眼前,蒋新初看着温丞的眼睛,手指划过他衬衫西服外套下的紧致胸膛,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他,又侧头吻他耳垂。


  温丞呼吸粗重了几分,坐在原处不动,只是抬手揽住她的腰把人带进自己怀中:“我怀孕了。”


  怀里的身子顿了顿,蒋新初勾着他的脖子就着这个坐在他怀中的姿势看他,歪了歪头像只猫似的:“我的?”


  温丞眯起眼,蒋新初撇撇嘴:“我就随口问问又没说什么。”


  “约了手术,明天去拿掉,所以今天不行。”温丞把她抱远了几分开口道。


  温丞做事情从来不会跟她商量,他这人情绪永远不起波澜,跟天生没什么感情的蒋新初倒是天生一对,蒋新初是野玫瑰,而在她眼中温丞就是游走不定的风,两个人好像谁也没有想要安定下来,谁也没有办法被拘束在一个怀抱里。


  “你不想要?你又不是养不起。”蒋新初勾着他的脖子把自己拉近回去,手掌覆上他的小腹,那里还是一片平坦。


  “养孩子跟养猫养狗不一样。”温丞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她懵懂地像一个稚子,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野性,他常常感觉自己并不能把握住她,这样一株野玫瑰没办法被种在任何一处田园里。


  蒋新初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我说想要你留下来呢?”


  温丞沉默,蒋新初自顾自哦了一声:“也对,留下来对你来说不公平,你要忍受很多没必要的辛苦,那还是……”


  “好。”温丞出声打断她,蒋新初怔怔地抬头跟他对视,温丞黑沉沉的眼睛里看不清楚情绪,可是她好像被一阵风吹乱了思绪和心,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还是全世界的飞,准备着各地的巡回演唱会,第一场结束后她躲开记者的采访坐上车,手机亮起来,温丞发过来一张产检报告,她脸上还勾着精致的妆容,放大去看那张B超图,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但她还是觉得很神奇。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蒋新初想了一路,回到酒店才打出一句“没看懂”发了过去,那边的温丞正吞下去一口温水压住吐意,一场董事会开了快一个小时,他压着胃里的翻涌一直没怎么开口,几个大董事只觉得他今天异常沉默,撑到散会还有人凑过来问他是不是最近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温丞合起pad嗯了一声:“怀孕了。”


  前来询问的懂事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到底是温丞这样的人居然还会怀孕还是他把这件事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哪一个更让人震撼他一时之间居然分辨不出来。


  温丞只是起身把东西都递给背后的助理,只留了手机在手上打开消息框,蒋新初回过来的一句没看懂。


  温丞无奈地把手机收了回去。


  蒋新初感觉自己一直在飞机上没下来过,不停地往各地飞,筹备演唱会再正式演出,好像人就没有闲下来过。


  温丞手里似乎拿着她的行程表,每月一次的产检报告都是刚好在她演唱会结束后坐上车发给她。


  B超图逐渐清晰,她能看见那个小小的肉团逐渐变成婴孩的样子,蒋新初突然很好奇温丞挺着肚子会是什么样子,他这人永远西装革履不苟言笑,蒋新初还真是想象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她常年飞在外面早已经习惯了,可是现在看着温丞发过来的图扭头去看窗外的万家灯火,她突然很想念温丞。


  想要现在就见到他。


  温丞一夜没有睡好,月份大了压下来,他几乎再没有好好休息过,公司已经不大去了,重要文件都是线上处理,他撑着腰从床上起身,门厅突然有声音响起。


  打开房门靠在门框上往外看,本该昨天飞东京的蒋新初甩开脚上的鞋耷拉着拖鞋往里走,抬头跟他对视上后蒋新初扬起手里的袋子:“早餐。”


  温丞下楼去坐到餐桌旁边,蒋新初把热牛奶和吐司摆到他面前,又绕到他身边蹲下来满脸神奇地看着他隆起的肚子,温丞看她这样子往后坐了坐,蒋新初将手放上去,里面像是小鱼游动般有波浪似的动静,她突然笑了起来,跪坐起来勾住温丞的脖子把他带下来抬头吻了上去。


  她退了机票躲过助理自己连夜买票回了国,路过楼下便利店她鬼使神差地走进去买了早餐,每一样她都拿起来问过店员,有宝宝能吃这个吗?


  她全副武装店员并没有认出来,点点头笑着说小姐和丈夫一定很恩爱吧,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提起自己伴侣时语气如此欣喜甜蜜。


  丈夫这个词很微妙,蒋新初愣了愣玩味了半天,点点头说是啊。


  


  


  


  


  


  “温丞,好神奇。”


  她看着温丞有些疲惫的脸色和眼下的乌青,她二十来年漂泊不定不知道归处在哪里,可是看着温丞的肚子她突然就想到两人结婚的样子,想到接送孩子上学的样子,想到两个老去的身影依偎在一起的样子。


  “结婚好不好,温丞。”蒋新初挂在他身上,“我想结婚了。”


  温丞向来平静的眼神颤了颤,看着怀里明艳的野玫瑰,她似乎生来就要长在风里,那双精致的眉眼凝视着他,在告诉他,我们组建一个家吧。


  野玫瑰也可以因为爱长在庄园里。


  温丞揽住她的腰说好,垂眸低头去亲吻他的玫瑰。







🚗在af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