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瑶草与苦昼 04
summary:建立了初级连接。
灵魂伴侣AU 《混血王子》开头六年级时间线 原著正剧向 中长篇
warning:本文灵魂伴侣的设定是我查了资料后在传统元素上自造的,详见文中解释
04
月亮是蓝色的,浅浅地挂在天上,撒下银色的光,透过霍格沃茨图书馆的窗子滑进木制的地板上,散落了一地,像一个打碎了的玻璃瓶。
哈利穿着隐形斗篷靠在禁书区书架后面的墙壁上,他那双藏在眼镜后面的碧绿色眸子在四周完全黑暗的情形下显得不似平常那样的幽深——事实上,他已经盯着那个在黑色披风下蠕动的身影很久了。...
summary:建立了初级连接。
灵魂伴侣AU 《混血王子》开头六年级时间线 原著正剧向 中长篇
warning:本文灵魂伴侣的设定是我查了资料后在传统元素上自造的,详见文中解释
04
月亮是蓝色的,浅浅地挂在天上,撒下银色的光,透过霍格沃茨图书馆的窗子滑进木制的地板上,散落了一地,像一个打碎了的玻璃瓶。
哈利穿着隐形斗篷靠在禁书区书架后面的墙壁上,他那双藏在眼镜后面的碧绿色眸子在四周完全黑暗的情形下显得不似平常那样的幽深——事实上,他已经盯着那个在黑色披风下蠕动的身影很久了。
他一直记得邓布利多给他的任务——让他设法多了解一些关于灵魂伴侣的信息,但是在他翻阅了图书馆公开借阅的区域以及丽痕书店依然一无所获后,他试图到禁书区碰碰运气,起先他是打算采用正规流程,斯拉格霍恩教授很愿意帮他写批条。但是一本一本使用批条借阅书籍实在是太慢了,更何况没有人知道他到底需要哪一本书——哈利最终决定铤而走险,在这个夜晚偷溜进禁书区碰碰运气。
他刚来没一会儿,图书馆的门又打开了,哈利连忙藏在书架后面,听到那个声音蹑手蹑脚地走进禁书区,最后停在了哈利面前的书架旁边。
借着月光哈利看清了,那个同样偷溜进来的人——是马尔福。他把自己包裹进一个巨大的黑色斗篷里,月光争先恐后地在浅金色的发丝上跳舞,让他看起来像一只精灵。
马尔福就像一只胆小的鼹鼠或者一只雪貂那样,探头探脑地攀在书架上,他踮起脚尖,昂着脑袋,用魔杖让书籍自动排成一列飞到月光能找到的空中,他正眯着浅灰色的眼睛仔细辨认那些书封面上的字。
他的眼睛不疼吗?哈利想。
哈利最近在霍格沃茨的学习生活还算不错。这一学年他正式被任命为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队长,他利用几个下午选拔出了他还算满意的球队队员,包括那个今年突然出落得美丽动人的韦斯莱家小妹妹金妮和她的男朋友迪安,还有心理问题严重但能力不错的守门员罗恩。他迫不及待要带领着自己的队伍和斯莱特林学院以及马尔福一决高下!
提到马尔福,虽然六年级哈利的课业排的很满,但是他很充实,除了斯内普总在黑魔法防御课上找他的茬……大多数时候马尔福都会和他上一堂课,然后金发斯莱特林总会坐在他的右手边的桌子上,但是哈利还是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因为马尔福的颧骨上总是带着愠怒的薄红。然后罗恩哈哈大笑,马尔福恼羞成怒,哈利扶住额头,如此循环。
马尔福不知道什么原因受到限制,他似乎大多数时候无法离开自己太远——哈利对自己得到的这个结论感到满意。因为这样他就不需要额外分出精力去监视他,哈利仍然认为马尔福可能是个食死徒。
关于他的灵魂伴侣是马尔福这件事,哈利一直希望找机会和邓布利多谈谈,可是邓布利多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学校里,这让他不得不耐心等待邓布利多的联络。
哈利也明白自己应该完全向两位好友坦白——但这并不容易,因为他们两位好朋友罗恩和赫敏最近吵架了。
是的,吵架了。哈利烦闷地揉了揉脑袋。
哈利仍然记得那一天,他和罗恩勾肩搭背正准备去魁地奇球场训练,恰巧在走廊上遇到了抱着一摞资料的赫敏。哈利和她打了招呼。
“嗨,是你们呀。”棕色卷发的女巫从那一堆书里探出头来,她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小巧的鼻尖上还蹭着碳灰。那堆书似乎很沉,因为女巫一直憋着一口气,这让她的脸涨得通红,她正费力地抬着它们。
“你看起来需要帮助。”罗恩说着,就要伸手帮忙,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问哈利,“你不介意我晚一点去训练吧,队长。”
“不介意,当然。”哈利连忙摆摆手。但是赫敏却往后退了一步,这让她手中的书摇摇欲坠。
“不用,听起来你们需要赶紧去训练。我没事的,我叫了人来帮我。”她叫了起来,“布雷斯,这里!”
走廊尽头的教室走出一位穿着斯莱特林院袍的男生,他有着挺拔的身子和黝黑的皮肤,那张英俊的脸上黑色的眼睛扫视了一下,然后定格在赫敏身上。他大步走来。
“扎比尼?!”罗恩大惊小怪地叫着。
“是啊,我们是在斯拉格霍恩的聚会上认识的,我发现我们的选修的科目大部分重合。抛去他有些时候比较傲慢,但他真是一个非常好的搭档。你知道,效率高、并且知识渊博……”赫敏一边小声地解释,一边用余光悄悄地看着那个黑皮肤的男巫,在扎比尼走近之前,她迅速转变了话题。
“……我们的魔法史老师真的疯了,他留了两篇四英尺羊皮纸的论文,天,我要布雷斯一起去图书馆把它们写完……”赫敏感觉手中一轻,扎比尼已经从她的怀里把书都接了过来,她左右摇晃了一下脑袋,活动了几下四肢,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啊,好好读书小姐,这简直是虐待。”扎比尼几乎是柔和地附和她,然后他转过来冲罗恩和哈利冷漠地点点头。
“再见啦!”她咧开嘴,冲他们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然后一蹦一跳地和扎比尼离开了。只留下哈利和张大了嘴巴的罗恩怔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你说赫敏不会和他好上了吧。”良久,哈利听到罗恩在耳边呢喃。
“看起来不像。”哈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但他们看起来确实还没到那种程度,但不得不说赫敏似乎提醒了他们,似乎比起他们俩,她和扎比尼更合的来,这莫名也让哈利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也是,我见过很多次那个斯莱特林花花公子泡女人的模样,他的眼睛都闪烁着邪恶的光,我敢说像赫敏这样平淡的女孩不合他的胃口,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很平静。”罗恩两眼看着天花板喋喋不休,哈利不知道他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说我说的对吧。”最后,罗恩问道。
“呃,是吧。”哈利不确定地答应着,事实上他也不清楚扎比尼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他也并不关心,但是他们不能再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当他拉起罗恩的胳膊时,他终于发现罗恩的嘴巴紧紧地抿成一道直线——罗恩生气了。
之后他开始拒绝和赫敏讲话,包括无视赫敏的好意、问候、恼怒、伤心……总之无视赫敏的一切,终于有一天赫敏受够了,她愤怒地跑开了。
哈利后知后觉地发现,从始至终他没有任何机会告诉赫敏他的灵魂伴侣是马尔福。
哈利回过神来,他看着马尔福已经转移到另一个书架上,此时金色头发的斯莱特林正踩在木制的架子上,撅着屁股继续他的查阅,原本披在身上的黑色斗篷被他嫌弃地丢在地板上,露出下面整洁的丝绸衬衫。衬衫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上提,露出衣衫下一截细瘦的腰线。
哈利继续盯着那个细长地背影看着,他突然意识到,当他盯着马尔福看的时候,他的大脑总是转的很快,这时的他可以想起很多事,包括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他盯着马尔福跳动的发梢,心里对罗恩不同寻常的反应似乎有了一些猜想。
他把他和马尔福是灵魂伴侣的事先告诉了罗恩,在一场训练结束后回格兰芬多塔楼的路上。罗恩听完痛苦地捂住了脑袋,好像哈利瓦解了他的什么信仰一般。“我宁愿我是你的灵魂伴侣。”他听到他最好的兄弟呻吟着。
“谢了,倒也不必。”
“……灵魂伴侣也不是非得在一起对吗?”哈利注意到罗恩的话确确实实变成了疑问句的语气,他哈利回头看他,发现他蓝色的眼睛里是真实的疑惑,“真的太可怜了,兄弟,一个男人,一个马尔福。我现在确信你关于马尔福是食死徒的猜想了,他一定是那个人派来杀害你的坏蛋。”他夸张地叫着。
“是,”哈利被逗笑了,“但他确实是一个废物草包,伏地魔要是知道他就是我的灵魂伴侣估计会气死。”
“不会,哈利,那个人一定不知道,不然他会抓住他,然后折磨他,杀了他。”罗恩打了个哆嗦,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想象出了马尔福的惨状,“然后你也会死。这件事你不应该告诉我,你不应该告诉任何人。”红头发的男巫露出了罕见的、极其认真的神情。
哈利感觉喉咙里不太舒服,当他听到罗恩说“折磨”“杀戮”的时候,他感到有什么东西闷闷地压在胸口。他曾经在打架的时候触摸过马尔福的身体,它们是细瘦的、苍白的、甚至是硌手的,马尔福看起来不像是能够承受很多伤害的人。
“包括邓布利多?”良久,哈利微微偏了偏头。
“当然不包括邓布利多。”罗恩摇了摇头,“说真的,我觉得你应该立刻去找邓布利多,设法给他留个口信要求谈谈什么的。”他似乎觉察到了空气中过于严肃的气氛,“不过,哈利,说真的我之前还有些嫉妒你拥有一位灵魂伴侣,但现在我开始同情你了。”
之后,他意有所指地狂笑着,在哈利的追赶下跑远。
如果伏地魔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通过折磨马尔福的方式,来伤害自己吗?哈利思索着。那么这样看来,马尔福确实因为他的缘故而陷入危险之中,他无法说出马尔福罪有应得,即使他们之前总是针锋相对。他深深地看了两眼那个还在书架前,借着月光,东翻翻,西翻翻的身影,莫名松了一口气。
“找到了!”他听到马尔福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声音细微却足以在空旷寂静的图书馆激起千层波纹。哈利看着他用苍白纤细的手指抓着一本书,他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清那是一本十分古老的书,封皮被什么人烧秃了。
哈利脱下隐形衣,然后慢吞吞地从书架后面走出来,他来到马尔福的身后,一把把书夺了过来。
马尔福的手指徒劳地在空中抓了几下,他恼怒地抓紧了魔杖,猛的转过身来怒瞪着哈利。而哈利看了看手里的书,冲他微笑。
“还给我,波特。”马尔福冷冷地比划着口型,尽管他背着月光,哈利仍然一下子就辨别出了他在说什么。
“不。”哈利慢慢凑近他,他看到马尔福不安地往后退,他快速地眨着眼睛,张合的浅色睫毛像一只小小的蝴蝶——这种反应让哈利感到满意,于是他不由得凑的更近,直到把马尔福逼到背靠书架上。
“你有什么毛病?!”哈利能听到马尔福愤怒地气音在耳边炸开,明显金发斯莱特林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张着嘴,偶尔让愤怒与尖锐从他的嘴里跑出来,他大口地喘了几口气,随即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突然冲着哈利小小的微笑了一下。“你有禁书借阅证吗?波特。”他比划着口型。
哈利盯着他的脸,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听到了一阵沉重而又缓慢的脚步声,还有古怪的猫叫。
下一秒,他感到一股强劲的力量推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失去平衡,向后重重撞到书架上。书架发出呻吟,有很多本书发出剧烈地震动,然后轰然落地。惊雷一般的响声在图书馆空旷的上空炸开,紧接着楼下传来费尔奇气急败坏地咆哮声和猫咪尖锐的嘶吼声。
——该死!哈利迅速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从背包里抽出了他的隐身斗篷披在身上,他滚落到角落里,然后安静地与四周融为一体。
那本书在混乱中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哈利在一片完全黑暗中愤愤地瞪着眼睛。马尔福肯定也趁乱跑掉了,这个狡猾的斯莱特林!
费尔奇很快就赶到了,那个又老又丑的哑炮管理员显然发现了禁书区的一地狼藉,这完全激怒了他,他用嘶哑的喉咙尖叫着,然后提着灯疯狂在几个书架之间转着,哈利小心翼翼地蜷缩在墙角,有好几次费尔奇都擦着他的身边走过。
过了一会儿,这位管理员仍然不打算离开,并且搜查得更仔细了。费尔奇似乎意识到了这些闯入者采用了一些让他看不见的办法,于是他开始用那根拐杖粗暴地、胡乱地捅弄着每一个角落。
哈利意识到,如果他继续呆在这里,早晚会被失控的管理员抓住,于是他猫着腰悄悄向书架外面潜伏。好在费尔奇发出的噪音太大,这给了他很好的掩护。
中途费尔奇休息了一会儿,哈利只得停下,此时他离图书馆门口只有一步之遥,他靠在门附近的墙上,看到马尔福正捂着嘴巴、蜷缩在桌子下面,惊恐地盯着虚无。
我把脚露出来了吗?哈利疑惑地想。他低头看了看隐形斗篷下的运动鞋,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故意对着马尔福慢慢提起了自己的斗篷下摆,确信让马尔福看起来像是凭空多了一只脚。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马尔福颤抖着更厉害了,他那双灰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抑制不住地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尖叫。
他的尖叫声立刻被费尔奇捕捉到了,混乱的脚步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冲来。哈利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拉着马尔福的胳膊把他从桌子底下拽了出来,然后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巴,另一只手把隐形斗篷罩在他的身上。他们俩在一片混乱之中,纠缠在一起,胡乱向后栽去。
寂静,一片寂静。
马尔福伏在哈利的胸口蜷缩着,不敢动弹,也不敢发出声音,他们先是听到费尔奇粗重的呼吸,之后越来越远。
哈利保持着垫在马尔福身底下的姿势躺了好一会儿,马尔福依然没有动,这让他感到疑惑。他迟疑地掀开斗篷,让皎洁的月光重新包围他们,然后把埋在胸口的男孩挖了出来。
——马尔福看起来很不好,他似乎是被一只图书馆凭空出现的脚吓坏了。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小声地抽气,偶尔发出几声泣音。他抓着哈利的手一片冰凉,指节泛白,身体靠着哈利不断发抖,他看起来要晕过去了。
哈利连忙学着莫丽夫人的样子,笨拙地拍着他的后背,一边低声安慰他,“没事了,没事了,是我。”
好一会儿,马尔福似乎才辨别出他的声音,他睁开那双布满水雾的灰色眼睛,迷茫又愠怒地瞪着哈利。半晌,他终于明白那是哈利的恶作剧,后知后觉的涨红了脸,看起来恼羞成怒。
“走开!我不是需要你安慰的姑娘。”他急吼吼地从哈利身上爬起来,捡起自己的斗篷穿好。哈利在他身后也慢吞吞地爬起来。
尽管哈利想要嘲笑他,但是他莫名觉得自己现在最好不要这么做。于是他们一言不发地一前一后离开了图书馆。
他们沐浴着月光走在霍格沃茨的小路上,哈利不想回寝室睡觉,于是悠然自在地走在前面,而马尔福与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面。起先哈利以为马尔福只是顺路而已,但当他漫无目的地准备绕着黑湖走第三圈的时候,他发现马尔福仍然跟着他,并且察觉到哈利在看他,马尔福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要干什么?”哈利停下来,手抄着兜索性问清楚。
“那个……你能不能……”马尔福突然脸红了,哈利突兀地觉得马尔福最近似乎总是脸红。
金色头发的斯莱特林嗫嚅着,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单词。哈利不耐烦地大踏步走进他。“你到底要说什么?”他大声问道。
“我的腿受伤了,你能不能帮我治一下!疤头!”马尔福似乎是急了,他抬起头大声说道,但是看到哈利皱起的眉头之后,他又畏缩了,“……波特……好吧……请你……”
“你不能自己治……”哈利的疑问转瞬被他自己吞了回去,但是马尔福还是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
“对!我不能!你满意了吗!”马尔福吼道,哈利不得不在心里诟病马尔福求人态度。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期间马尔福一直昂着头,用那双灰色的眼睛用力瞪着哈利。过了一会儿,哈利叹了口气,“好吧,马尔福,我不想伤害别人,即使那个人是你。但我要求你把偷来的禁书先给我看。”
马尔福似乎想要狡辩,但哈利没给他机会,“我知道你把它带出来了!不要否认!否则你就一直带着那个无法愈合的伤吧!”
马尔福气得直跳脚,但他别无选择,他把手伸进怀里,把那本旧书掏了出来,粗暴地扔进哈利怀里,“拿去吧!你这个强盗!”
哈利连忙接住那本几乎要散架的书,把它放进背包后,他站在马尔福面前,“你哪里受伤了?”
马尔福从喉咙里冷哼了一声,然后蹲下来开始解自己的鞋带,他把精致的皮鞋脱下来整齐地摆在一旁,然后附身把裤子挽上去,露出藏在裤管里修长白皙的小腿——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印在他的小腿靠近脚踝的位置,一路延伸消失在袜子的遮掩下。因为一直得不到灵魂伴侣的允许,所以伤口还在渗血,在白色的短袜上流血点点血色。
然后马尔福停住了,他似乎很迟疑要不要脱掉自己的袜子。
“怎么弄的?为什么我感受不到这道伤口?”随即哈利明白了,这道伤口应该是他造成的,所以只有马尔福独自承受。他示意马尔福坐到路边的石台上,自己则自然地在他身前蹲下来,打量着那条伤痕。他见马尔福不肯动作,于是自己动手勾住斯莱特林袜子的边缘,帮他脱了下来。
马尔福的脚和他的人一样精致,指甲修剪得平整干净,每一个指头都圆圆的,只是看起来尺寸比普通男生要小一号,但他其实很高——哈利发誓,他本以为这会让他难以忍受,但其实没有,他伸手握住马尔福的脚,看着拿道从小腿蔓延的伤口。马尔福似乎有些惊诧,他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把脚抽回来。
哈利稍稍用力,握着他的脚,把他的腿抬起来,他能听到马尔福剧烈的喘息声,他思索着,一边把嘴巴凑近马尔福的小腿,那片皮肤是冰凉又光滑的,散发着迷人的气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喷出的温热气息同样打在马尔福的腿上。
在哈利准备舔上马尔福的伤口时,他终于抬眼看了马尔福一眼,金发斯莱特林双手紧紧捂着眼睛瑟瑟发抖,他的四肢似乎格外僵硬,哈利奇怪地问,“怎么了?”
“……不是这样的,”手底下传来马尔福惊慌的声音,“不需要你的唾液……只要一个治疗咒就好。”他就像一只兔子,被哈利死死掐着脖颈,不敢动弹,只能发抖。
哈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掏出魔杖,给了他一个治疗咒。然后迅速退开,他感到脸上发热,于是翻开书包里的那本旧书。
借着月光他看到几个小字。
“初级连接很容易建立,如果灵魂伴侣们完成了彼此治愈,就意味着灵魂初级连接的完成。”
哈利错愕地咽了咽口水,发现自己之前在盥洗室的行为惹祸了。他心虚地回头望去,看见马尔福正在手忙脚乱地穿鞋。
-tbc
【gb】糜烂的他 后续
馋老婆身子和厨艺的她 x 自卑却不敢说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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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杭思新招了一个助理,是刚毕业的学生,是杜槐去公司给她送饭的时候看见的。
自从把杜槐接过来,她的胃口就变得很挑剔,以前配送的餐食都吃不惯了,在家一定要吃杜槐做的菜。这两个月杜槐放假,夏杭思便让他做了中饭送到公司来。
杜槐不觉得辛苦,他喜欢参与夏杭思生活的每个角落,那让他觉得自己是属于对方的。
“请问是杜槐先生吗?我带您去夏总的办公室。”
杜槐是第一次来她的公司,是那个男生来接他的。他长得很干净,是夏杭思最喜欢的那种干净。
办公室里夏杭思牵着他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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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杭思新招了一个助理,是刚毕业的学生,是杜槐去公司给她送饭的时候看见的。
自从把杜槐接过来,她的胃口就变得很挑剔,以前配送的餐食都吃不惯了,在家一定要吃杜槐做的菜。这两个月杜槐放假,夏杭思便让他做了中饭送到公司来。
杜槐不觉得辛苦,他喜欢参与夏杭思生活的每个角落,那让他觉得自己是属于对方的。
“请问是杜槐先生吗?我带您去夏总的办公室。”
杜槐是第一次来她的公司,是那个男生来接他的。他长得很干净,是夏杭思最喜欢的那种干净。
办公室里夏杭思牵着他到里间的休息室,叫他一起吃饭。他没什么胃口,谎称在家吃过了,夏杭思也没有怀疑。
杜槐坐在她的身边,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指尖用力到有点发青。
“刚才的......那个男生是这里的员工吗?”
“是,今年刚毕业,他能力很出色,我就让他跟在我身边。”
杜槐沉默不语。
饭后夏杭思来了兴致,反复摩挲着他的后背,贴着他的身体,在他锁骨到唇上落下密密的吻,他有点喘不上气了。夏杭思想要和他亲密一会,她办公室的隔间非常私密。
杜槐仰着头,神色露出一丝难堪。他不想在这里做这些,那会让他想到外面的人,那个男生正在为夏杭思工作,可以与她站在一起,而自己只能在隔间里满足她的欲望。
但是他没有开口拒绝。
夏杭思察觉到他的僵硬,停下动作低声问道:“怎么了?不习惯在这,还是不舒服?”
杜槐拿手捂着领口,嗓子又干又涩:“我有点不舒服.......”
夏思杭要送他去医院,他拒绝了只说要回家。
晚上夏杭思回去得很早,家里已经准备好了晚饭,饭菜都放在保温板上,还散发着热气。
夏杭思在房间找到杜槐,他神情恹恹地躺在床上。
“哪里不舒服?”她有点担心,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还好。
杜槐看着她没说话,他眼里带着水光,伸出双臂环住夏杭思纤细的颈项,身体软软地贴在她身上。
夏杭思只觉得眼前的人真是娇嗔得过分,她无奈地抚着他的后背,询问他:“怎么了?谁惹你了吗,还是学校里有什么问题?”
杜槐埋在她的颈窝里,闷声回答:“你太忙了,我想你陪陪我。”夏杭思听了忍不住笑,谁让她找了个粘人的小妖精。
“今天晚上好好陪你。”她紧紧地盯着杜槐,看见他拿起自己的手指放到嘴里......
后来杜槐又在公司见到那个男生好几次,他身上带着那种幸福家庭出身,从小就品学兼优带来的从容,虽然他没有刻意显露,但是杜槐这种人就是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区别。
在一次应酬之后,夏杭思打电话让杜槐来接她。助理一直跟在她身边替她敬酒,结束的时候已经有些醉了。夏杭思虚扶着他走到酒店门口,打算让司机送他回去。
在门口她看到杜槐已经到了,坐在车里看着她们,没有什么表情。夏杭思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最近他不对劲的原因。
她把助理交给司机,坐上了杜槐的车。他没有说话,只沉默着看着路况,夏杭思担心在路上不安全也没有开口。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里,杜槐按部就班地脱衣洗澡,很快就上床睡了。
夏杭思过了一会才上床,她看着杜槐的后背,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贴在他的耳边道:“我不喜欢他,我看他和看公司的女员工没有区别。”她伸手把杜槐紧攥着被子的手拉开,“他也没有你好。我喜欢你的娇气、你的软弱、你的缺点、你的过去......没有人能代替你。”她摸到他脸上冰凉的液体,把他转到自己这边,温柔地吻去那些泪水。
杜槐紧紧地抱着她,终于将这些天和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化作泪水流尽在这个夜晚。
感谢评论姐妹提供的灵感
码字太快 将就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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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颂把蛋糕拿出来放在前柜的摆放区,再被整齐的码在复古木质玻璃盒内。木门有被推开的声音,宋颂回过头去,有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低着头走了进来,他有点犹豫地徘徊在摆放区前,似乎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宋颂看了眼店员都在窗台边给客人上茶点,主动站到他旁边询问他:“您好先生,您需要什么吗?”
男人抬起头看她,很年轻的男人,很显小的脸,脸上没有什么棱角,气质也偏软糯,像是甜品里的泡芙,软糯得一捏就流出奶油。可惜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宋颂猜测他是习惯熬夜的大学生。
男生开口说:“我想买蛋糕。”
宋颂心想,声音也软软的。好久没有遇到这么甜美的男生了,她的笑意浓郁了一点:“我们店一天会有三种不同的甜品,今天是……”
宋颂介绍了大致用料和特点,问他:“您喜欢哪种口味?”
男生仅仅思考了两秒:“每种都要一份。”
没有比自己制作的东西受欢迎更让人愉悦的,宋颂细心地给他打包甜点,小蛋糕和酥饼被分开装在压纹的白色圆盒里,上面绑上带着红铃铛的红绳,夹上卡片,再统一装在白底蓝黄印花的袋子里。
宋颂把袋子递给他:“欢迎您下次光临。”
男人点头离开了。
这头陈惟一拿着蛋糕回到家里,他刚吃完晚饭,下午培训班还有家长给小孩和他点了奶茶,是芋圆奶茶,现在他有点饱,还有点胀。
但是他仍然打开蛋糕的包装,第一个是玫瑰覆盆子拿破仑,除了表面新鲜的玫瑰花瓣和切半的覆盆子,宋颂还在蛋糕边缘撒上轻柔的糖粉,看上去格外精致诱人。
陈惟一没有用叉子,他拿起蛋糕咬了一大口,混合着奶油、卡仕达酱、果酱的蛋糕弥散在嘴巴里,酸甜又湿润,很好吃,从前他做梦都想象不到的美味。他又咬了三四口,整块蛋糕都被他塞进嘴里吃掉了。
第二个是榛子布蕾斯特,像是一个加大版的泡芙,上面撒着榛子奶油裱花、含糖榛子酱和榛子。陈惟一舔掉上面的装饰,一口咬在中间,奶油瞬间爆开,糊在他的嘴巴附近,他没有擦一下,一大口又把剩下的一半吃掉。
此刻他胃里已经胀到不行了,虽然蛋糕很美味,但是嘴巴喉咙里都是奶油和果酱,他有点反胃。
陈惟一坐在沙发上,用手捂了一下胃,努力没让自己吐出来,剩下的是布列塔尼酥饼,小小的饼干却很饱,一盒有八个。陈惟一小时候吃得最好的甜点就是饼干,但那也是再普通不过的苏打饼干,尝不到一丝甜味。
他低头拆掉手中的酥饼,慢慢吃进肚子里,嘴巴里很甜,胃里很痛,他一连吃了四五个,在第五个的时候,受不了不断上涌的恶心,起身冲到厕所里吐了起来,刚才吃下的甜品全部吐个精光。胃里下午的芋圆,黏糊糊扒在胃里。
陈惟一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伸进嘴里,动作流利得仿佛是肌肉记忆,他用力压了几下舌根,有呕意涌到喉咙,涎水顺着微张的嘴巴流下来,片刻后背脊一躬,没怎么消化的芋圆和晚饭一起吐了出来。
吐完后陈惟一顺便收拾了客厅,他洗澡刷完牙,坐在书房改成的画室内画画。
宋颂还不知道自己精心制作的甜品在人家胃里流程性得走过一遍都到了马桶里。
虽然这段时间她每天都会去店里做新鲜的甜品,但再一次见到陈惟一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宋颂姐。”店员悄悄叫她,“那个男生每天都来哦,而且每次都把甜品买个遍。”
宋颂抬头看向他,男人仍然和第一次一样穿着卫衣休闲裤,少言寡语地让店员给他各打包一份。
宋颂从内厨拿了一份甜点出来走到他旁边:“你好。”
陈惟一转过身看她。
“这个送给你,感谢你的喜欢。”
她对陈惟一笑笑:“是新品哦,还没有上架。”
陈惟一愣了下,半晌接过袋子:“谢谢。”
宋颂看他买的东西还没有打包好,随口跟他聊了几句:“你每天都带回去给同学吃吗?”
他略微睁大眼,像小鹿:“……不是,我毕业很久了。”
“啊,我以为你还是大学生。长得太显小了。”
他的睫毛颤了颤,似乎不知道回应什么。
宋颂发现这人有些内向,也就不为难人家社交了,走回后厨里。
陈惟一看着她的背影抓了抓手心。
时间又过了一周、半个月、一个月,宋颂发现这个男人真就一天也不落地光顾她的店,而且每次必须是把三种甜点全部一样买回去,有时候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已经top level,搞得别家要来剽窃配方了。
这天她刚好在外面给店面装扮情人节的装饰,碰到陈惟一来买甜品,他意外的带了个黑色口罩。
宋颂热情得和她的忠实顾客打招呼:“你好呀。”
陈惟一看向她,也说了句:“你好。”
“上次赠送的甜品怎么样?我打算下个月正式上架。”
他弯起眼角:“好吃的,很甜。”
“原来你这么能吃甜,你等下哦。”说完她跑到内厨又拿出一个东西。
“这是下一个新品,阿芙佳朵,你尝尝。”
陈惟一有点不好意思,又听宋颂补充道:“这是冰淇淋,拿回去可能就化了。你忙吗,要不要在店里吃?”
她一直笑着看着陈惟一。
陈惟一都说不出拒绝:“好,谢谢。”
宋颂带他到窗边的座椅上,把冰淇凌放在桌子上:“没有吃后感,单纯请你吃,因为你每天都来。”还因为你长得很甜,她很喜欢。
“忘记介绍了,我是这个店的店主兼甜品师,我叫宋颂。”
“Song?”他想起店名。
“宋朝的宋,可颂的颂。”
“我叫陈惟一。”
“唯一的唯一吗?”
“竖心旁的惟一。”他用食指在桌面写着。
宋颂觉得这个人真是乖,她眯着眼笑道:“快吃吧,要化了。”
陈惟一摘掉口罩,宋颂本来打算让他一个人享用,突然看见他嘴角和下巴好像发炎一样红了一片。
她的心一揪。
“你怎么了?”宋颂指了指嘴巴,“……不会是甜的吃太多了吧?”
陈惟一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摇摇头:“不是,就是免疫力低下发炎了。”
“那是不是不能吃太冷的东西?”宋颂说着要把冰淇凌挪开。
陈惟一微微抬手拦住她,抬起清泉一样的眼睛:“没事,和吃什么没关系,我爱吃甜的东西。”
宋颂就没拦他。
陈惟一坐在位子上吃得很快,他把杯子里的东西都吃光了,站起身要和宋颂说再见。
突然他看着宋颂脸色一变,吞咽了一下捂着嘴,似乎很不舒服。
宋颂吓了一跳,上前扶住他:“怎么了?!”
陈惟一要吐了,生理性的反应不是他能控制的,早知道就不应该在别人店里吃东西。他有很久没在公开场合吐了,到底知道吐在客人面前就完了,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强忍着往角落走。
宋颂把他带到后厨,陈惟一一进房间就找了个池子吐了起来,他吐得很狼狈,一边吐一边呛咳,胃酸流过已经被腐蚀了的嘴角和下巴,火辣辣得疼。
宋颂一开始震惊在原地,反应过来连忙走到他陈惟一身边给他拍背。
宋颂在他旁边担心地开口:“是不是我的……”
陈惟一忍住喉咙里的恶心和痒意,抬起眼睛看她,眼里红红的湿了一片,不知道是吐得还是哭了。
“不是,不是。”
他吞咽了一下:“是我身体不好,和你的甜点没关系。”
“抱歉,我不是故意吐掉的,也不是故意要吐在你店里……”
陈惟一心里觉得完了,他把别人的心意当面吐掉了,宋颂一定恶心死他了,他再也别想和她说话了,他的心酸涩得不行,咬着嘴唇,眼里又热又胀,感觉真的要哭了。
有人抽了纸巾给他,宋颂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先擦擦,这里有热水。”
她把水龙头转到热水那一边,拨开放水能让他漱口洗脸。
陈惟一把自己处理干净,捏着手脸色苍白地看着宋颂,好像自己犯了大错。
宋颂把他带到空气好点的地方,问他:“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我胃不好。”
“那你不能吃那么多甜食,你每天买这么多是自己吃吗?”
他低着头没说话。
“每天那么多都是自己吃掉了?”
陈惟一默认了。
宋颂倒吸一口凉气,每天吃那么多甜食,没病都要吃出病了。
“最近别再买了,我也不给你吃了,等你好了……”
宋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陈惟一的声音有点颤抖:“你不肯卖给我了吗?”
“啊,没有啊,只是你不能多吃,最近最好先不碰。”宋颂看着他无措的眼神有点不忍,“你是很喜欢吃甜的吗?”
陈惟一点点头。
宋颂说道:“那我想想办法。”
他们在分开之前加上联系方式,宋颂开始研究不带奶油和糖精的甜食。其实她之前也想过制作类似糖尿病人可以食用的甜点,但因为需求没有那么高总是拖延,这次因为陈惟一她非常着急。
代糖蛋糕和饼干很快就做好了,她联系了陈惟一直接送到他家里。陈惟一穿着柔顺的居家服给她开门。宋颂的眼睛一亮,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你好呀。”
陈惟一邀请她进来喝茶,宋颂也不拘束,把甜食放在茶几,舒服地坐在沙发上。
陈惟一给她拿了一杯粉红色的果汁,宋颂喝了一口,好甜好甜,是葡萄柚汁,他果然喜欢吃甜的。
“这是我特地给你做的新品,成分少糖少奶,但是绝对好吃又甜,下次你忍不住了就吃这个,但是也要控制量噢。”她的语气很宠溺。
“谢谢。”陈惟一似乎要掏手机给她转账。
宋颂忙按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很修长,骨骼分明,是手控福利,宋颂的眼睛都要黏在上面了,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这些不收费,就是我想做给你吃。”
听完她说的话陈惟一整个人都僵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梭刚才宋颂碰到的地方。
宋颂看到客户地上放着很多画,问他:“你是画家吗?”
听到宋颂不再说刚才的话题,陈惟一也不知道是放松了还是失落。
“我平时教小孩子画画,在家就随便画点。”
陈惟一的画色彩很浓重,明暗对比强烈,宋颂不太懂赏画,只觉得他的风格很强烈。
“我送你一幅画吧,谢谢你。”他说。
宋颂还不知道他一幅画值多少钱,她思考片刻拒绝了:“不用了。”
他又露出那种可怜的神情,抿着嘴侧过头不再看她。
宋颂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勾起嘴角:“要不你把自己送我。”
陈惟一转回头,瞪大眼睛看她,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当我男朋友,我每天给你做甜点,好不好?”
陈惟一愣在原地,脑海在炸烟花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思绪和动作似乎分成两个人。
宋颂看他傻傻的,把他拉到沙发上,贴着他:“好不好,我给你做专属甜点,以后你家里每天都会有新鲜的小蛋糕。”
宋颂在拿甜食诱惑他,笑起来的样子却比甜食还要甜。
陈惟一当然不会拒绝,不是因为甜食,只是因为她是宋颂而已。
他在宋颂热切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宋颂立刻嘿嘿傻笑了两声,扑在他身上亲了他一口。
这个小泡芙终于是她的了。
陈惟一的脸和耳朵瞬间就红了,他没有推开宋颂,只是虚虚握着她的肩膀,怕她掉下去。
陈惟一和宋颂在一起后的所有甜食都被宋颂包下了,她会精心控制用料和份量,让他可以每天吃一点,但是不过量。但那只是她以为。
直到有次,陈惟一和宋颂一起出去吃晚饭,很有名的西餐厅,她们点了餐后甜点。宋颂原本就吃得比陈惟一少,感觉已经快饱了,大概还能吃半份甜点。
陈惟一把他的一份和宋颂剩下的半份都吃完,又多点了一份餐前面包,宋颂看到他粘上厚厚的黄油,把三、四块都塞进嘴巴吃掉,但是他还继续伸手要拿。
“你还饿吗?是不是主菜没吃饱?”
“没有,就是还想吃点甜的。”
宋颂觉得很不对劲,真的已经吃了很多甜的了。她没让陈惟一再吃,先带着他回家了。
宋颂说道:“我们看会电影再去休息吧,晚上吃得太多了。”
陈惟一窝在沙发里靠着她,宋颂余光看见陈惟一不断地抿嘴吞咽,似乎有些焦躁。
陈惟一觉得身上很难受,心理和身体的双重难受,他好像回到小时候,扒在橱窗外看着里面精美的甜点,但是不可能尝一口,他好想吃一点甜的。
他很轻地开口,像是在撒娇:“宋颂,我想吃点甜的。”
宋颂一颗心都沉了下去,她觉得不对劲但是却找不到问题。她还是去厨房给他拿了块小蛋糕:“再多吃就不可以了。”
陈惟一点头,他张口吃掉小蛋糕,对着宋颂笑了下。没过多久他就突然站起来,捂着嘴巴跑到卫生间,一股脑把刚才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宋颂追着他怔怔地站在门口,陈惟一看见她错愕的脸,知道宋颂一定发现自己有病了。
他手忙脚乱地冲厕所再抽纸,把马桶四周都擦了一遍,两遍,三遍。他打开水龙头,把水扑在脸上和嘴巴里,粗暴地揉搓。
他的脸上都是水,连擦都来不及一下:“宋颂,你别恶心我,我会收拾干净的,我会弄干净家里,弄干净自己……”
宋颂觉得心疼地不行,她拿了毛巾替他擦了脸,放柔声音:“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你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要拼命吃甜的东西?”
陈惟一咬着嘴巴湿漉漉地看她,但是宋颂固执地要知道答案。
“我也不知道,小时候我没钱,很想吃甜的吃不到,现在可以买但是越吃越多,我控制不住。”
宋颂摸摸他的脸:“你父母知道吗?”
“很早去世了,我小时候寄养在舅舅家。”
宋颂上前抱住他:“还好还好,这只是小毛病,你别害怕,很快就会好的。你想吃我就给你做,再也不用去外面买了。但是你要听我的话好吗?”
陈惟一贴着她闷闷出声:“你不嫌弃我吗?”
“不嫌弃,我爱你呀。”
【gb】相亲也能找到香香老婆
遇事就能解决的她 x 身体不好的他
夜幕降临,这个周六的晚上比以往更堵,乔澜驱车前往亲戚提供的地址,高架两旁的车灯璀璨如天空中的繁星,倾泻在地上。
今年是乔澜工作的第三年,她拥有一份永远不会被辞退的工作,仍然恩爱的双亲,自己的小房子和车。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福,但是在外人眼里依然有着没有成家的缺陷。
这个亲戚应该是早年和她父母不对付,给她介绍的对象是个离过婚的男人,只说是相貌相配,让老两口好一顿生气。其实她倒不是很在意这个,只是没有迫切想要结婚的愿望,知道已经和对方约了见面,她不想让男人尴尬,还是去一趟,只当是完成任务。
到餐厅时已经迟到了15分...
遇事就能解决的她 x 身体不好的他
夜幕降临,这个周六的晚上比以往更堵,乔澜驱车前往亲戚提供的地址,高架两旁的车灯璀璨如天空中的繁星,倾泻在地上。
今年是乔澜工作的第三年,她拥有一份永远不会被辞退的工作,仍然恩爱的双亲,自己的小房子和车。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福,但是在外人眼里依然有着没有成家的缺陷。
这个亲戚应该是早年和她父母不对付,给她介绍的对象是个离过婚的男人,只说是相貌相配,让老两口好一顿生气。其实她倒不是很在意这个,只是没有迫切想要结婚的愿望,知道已经和对方约了见面,她不想让男人尴尬,还是去一趟,只当是完成任务。
到餐厅时已经迟到了15分钟,乔澜感到抱歉,跟着服务生的指引走到桌前,才刚一停下就道:“对不......起,我迟到了。”
她这才看清面前的男人,英俊也不足以形容他,风姿绰约才更合适,虽然明显比她大了几岁,脸色也透着苍白,但是眉眼如画的样子单单坐在那里,就足以牵人心神。
男人看到乔澜,站起来和她握了握手:“乔小姐吗,我是倪度安。没关系,我也刚到不久。”他丝毫没有等待的不耐,神情温和,说话也轻柔。
在饭桌上乔澜注意到倪度安加的都是清淡到有些寡味的菜,他的姿态优雅,温暖的光让长睫在脸上投下一道弧形的阴影。正当乔澜暗自忖量为什么他这样子的男人还要来相亲时,对方就给予她解答。
“乔小姐条件很好,怎么会愿意过来?”
乔澜惊讶他太过直言不讳,回答道:“倪先生不用妄自菲薄。”
倪度安极淡地笑了一下:“乔小姐有了解过我的情况吗?”
“我知道你有过一段婚姻。”
“对,我之前有过一段两年的婚姻,现在是自由职业者,在家里做点手工品。”他停顿了半瞬继续说道:“因为我身体不太好,不能承受长时间的工作。”
乔澜心里一沉,看向他没什么血色的唇和单薄的身形,一直以为他是最近不舒服,没想到眼前人的身体这么差。
“倪先生确实要以身体为重。”乔澜给他的茶杯里添了点热水。
“谢谢。”倪度安用手指摩挲着茶杯,感受着指尖的热意传到心头,喉咙却异常干涩“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告诉刘阿姨。”
“......我之前怀过一次孩子,掉了之后医生说留了病根,以后没法再怀了。”
乔澜愣了一下,良久没说话,心里对他没由来的心疼,把自己的伤疤撕开给别人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乔澜没有注意到因为她长久的沉默,倪度安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很抱歉,您是个温柔的人,也一定会有后福。”
倪度安闻言掩饰住嘴角的苦涩:“但愿。”
这顿饭倪度安吃的很少,乔澜虽然有点担心,但是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她并不想给对方造成多余的负担,双方交换了联系方式就道别了。
乔澜在工作之余经常会想起那双沉静如湖泊的眼睛,她踌躇地编辑信息,既想再约倪度安出来,又尽量不能冒犯到他。
“倪先生,最近好吗?城东有家新开的餐厅,可以约你一起过去尝尝吗?”
直到第二天他都没有回复。
乔澜有点失落,她其实对这位倪先生极有好感,可惜人家似乎对自己没有意思。
晚上乔澜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整理冰箱里的蔬菜,听到手机传来的一声振动,她定睛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拨通了和倪度安的语音!
她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放到耳边,心里惴惴不安,这么晚打扰人家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倪先生?抱歉我不小心打给了你。”她听不到对面的声音,迟疑地开口,“......这么晚你休息了吗?”
手机里突然传来磕碰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大过一声地喘气声,对面的人似乎正在忍受什么痛苦。
乔澜心里一紧,正色问道:“倪先生,你听得到吗?是身体不舒服吗?”
对面忽然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带着哭腔的呜咽:“好疼......”
乔澜听见后没有犹豫,立马拿了车钥匙去地下车库,她边小跑边对着手机说:“倪先生,你家在哪?我现在过来看你。你非常不舒服我现在帮你打急救。”
“春...熙苑......1801”
好在他还能说清楚住的地方,乔澜导航发现过去只要15分钟,决定先去看一下他的情况。
她一路在超速边缘,没挂的电话里时不时传来难耐的呢喃:“好难受......”
她只能不停安抚对方,再反复询问对方家门的密码。倪度安并不对她设防,孩童般一样毫无顾忌地告诉她。
乔澜到他家门口的时候刚刚过了15分钟,她输密码的手指控制不住地轻轻发颤。
房里乔澜顺着声音找到了卧室里的倪度安,他蜷缩成一团躺在床上,一手紧紧捂着小腹,冷汗涔涔浸透了额前的碎发,甚至连睫毛都被打湿成一缕一缕。
乔澜看了心揪得疼,小心翼翼地把对方扶到怀里,她碰到倪度安冰凉的手,犹豫一刻把自己温热的手掌贴在他的腹部。
倪度安看到她来了,勉强聚起一分清醒,艰难挣扎着想要直起身体,只是腹部一阵阵地绞痛让他失去力气,眼眸里带着茫然的泪意,竟真的哭了出来,滚烫的泪水掉落乔澜的衣领中:“我好疼。”
乔澜只能心疼地抱住他,不断地轻语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一会就不难受了。”
她的母亲是产科医生,也懂男人那方面的事,乔澜拿手捂着他疼的地方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乔澜一手按着他手上的穴位,一手捂着小腹,直到怀里的人不再轻轻颤抖,小心地为他盖了被子。
她到别的房间给母亲打去电话,问她还要做些什么,电话那头嘱咐完还戏谑她这么晚还来打扰自己,乔澜只能无奈道:“在给你找儿媳妇。”
挂了电话她摸索到冰箱前,发现里面有不少食材,她找出两样熬了汤,又放到冰箱里留给倪度安醒来喝。
乔澜在他床边坐了一会,看到倪度安在睡梦中仍是不安地蹙着眉,悄悄地拿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侧,她能闻到倪度安指尖传来的淡淡松木味。
她没有留宿,在厨房里留了便签,又发了信息提醒他醒来记得喝东西。
第二天乔澜的手机收到了消息:“谢谢。”
她的心像是被猫挠了一下。
乔澜又厚着脸皮,三番四次找借口去倪度安家里,总是拎着大包小包,都是她妈妈说的好东西,乔澜如流水一般往他家里送。
“乔小姐,你送的东西够多了。”这次倪度安说什么也不肯收。
“你可以叫我乔澜。不是什么很昂贵的东西,就是让你补身体的。”
倪度安看着她:“好吧,乔澜,那你又为什么要让我养好身体?”
“因为......”乔澜有点语结,她确实没什么追人的经验。但她看见了倪度安晦暗不明的眼睛,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因为我喜欢你,我可以追求你吗?”
倪度安收紧手指,在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我是个负担,生活的大半时间都在生病,连生孩子的权利也没有。”他哽咽了下,“你要这样的我?”
乔澜不想听他这样说自己,她慢慢握住倪度安冰冷的手,见对方没有反抗,把他的手贴近自己的胸口,里面有骤然加快的心跳。
“我要,我的心也说它想要你。”
她感觉到贴在心口的手忽然没了力气。
她们就这样在一起了,一次散步时她们遇到一对祖孙俩,隔代的感情往往更亲昵,老人小心地牵着小孩的手,带他在滑梯上玩耍。乔澜多看了几眼,因为她的祖母很早就离世了,她对祖母的记忆大概也只停留在这个小孩的年纪。
回家后的晚饭倪度安吃得很慢,一口汤含在嘴里好久才能咽下去,饭也没吃多少。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乔澜起身坐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倪度安摇了摇头,拿下她的手握在手里,认真地凝视着她:“乔乔......你很喜欢小孩子,是吗?”
乔澜有些惊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刚要反驳就被打断了。
“我的身体一直不好,之前怀的孩子医生说可能最后也生不下来。”他苦笑了下,“后来......掉了,他给我做了手术,说不可能再怀上了。”
“你真的很想要我们去领养一个好吗......别丢下我。”
乔澜听了心里一抽抽地疼,她倒吸一口气,紧紧抱住倪度安:“我不要小孩,也不喜欢小孩。我只要你,我的爱和我的身心只能给你一个人,分不出再给别人。”
“我以为......”他把下午看到的事告诉了乔澜。
她哭笑不得,只能抱着男人解释,“下次也要像今天这样告诉我好不好?别自己不高兴。”
倪度安很乖地点了点头。
“有哪里不舒服吗?出了这么多汗。”
倪度安埋在她的怀里,闷闷出声:“我的头很疼。”
乔澜不知道他一声不吭忍了多久,赶紧带人去医院看病。这个小感冒足足两个月才彻底养好,日子已经转眼从夏天变成秋天。
倪度安做的手工品是榫卯结构的微缩摆件,没有上班的时候乔澜会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在灯光下画稿、凿刻、钿嵌、打磨。手指往往会沾上木屑,磨得通红,乔澜会心疼放到嘴边亲吻,倪度安总是纵容又温柔的看着她。
“幸好那天不小心打通你的电话,不然我就被你的冷漠吓退了。”乔澜倚在他身上开玩笑地说。
“我哪有冷漠,而且那通电话是我打的。”他看到乔澜惊讶地看着自己,笑了笑,“我那天很难受,只想到了你,迷迷糊糊拨通了电话,幸好你接了。”
幸好,我在想念你的时候,你也正在想念我。
【gb】冰洲石
好姐姐 x 干弟弟
-
“姐!回家了吗?”
还没到周末,吴炀就急着回家,他一路跑到他姐的房间外喘了口气,在门口敲了敲。
“进来吧。”
吴羡正在看明天演出的时刻表,她回头看了眼自己弟弟,看到他满头大汗。
“怎么了?”
吴炀磨磨蹭蹭地走到她身边,琢磨着怎么开口。
吴羡看到了,对他说:“什么事?”
“姐,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吴羡问他:“你要多少?”
“……二十万。”
...
好姐姐 x 干弟弟
-
“姐!回家了吗?”
还没到周末,吴炀就急着回家,他一路跑到他姐的房间外喘了口气,在门口敲了敲。
“进来吧。”
吴羡正在看明天演出的时刻表,她回头看了眼自己弟弟,看到他满头大汗。
“怎么了?”
吴炀磨磨蹭蹭地走到她身边,琢磨着怎么开口。
吴羡看到了,对他说:“什么事?”
“姐,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吴羡问他:“你要多少?”
“……二十万。”
这小孩真是不打不行了。
“你在我发火之前,交代清楚要这么多钱去做什么?”
“……我想去借给别人。”
“为什么?”
“我室友欠别人二十万,还不上,那群人每天都来学校骚扰他。”
吴羡皱了皱眉:“你替别人还钱干嘛?你给我说清楚点。”
“我也是听那群债主说的……”
吴羡从她那个挤牙膏一样的弟弟地方问清楚,他室友妈妈拿儿子的身份信息借钱,他以为自己妈妈不会害他。结果这笔钱还不上,他妈妈跑到外面躲债,只留下被债主找到的他。
“那群人每天都在学校闹,他已经很惨了……”吴炀小心地说着,偷偷看他姐。
吴羡大他四岁,他还是有点怕的。
二十万对吴羡来说其实也不算多。她看自己弟弟求人的模样,估计在他眼里这个室友人还不错。
她对吴炀说:“你先带我去见见他。”
-
吴炀带着人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店见吴羡。吴羡有些意外,在他想象中那个男生应该是朴素清瘦的。事实上他很高大,肩膀宽阔,站姿挺拔。男生留着极短的头发,整齐而干净。他和自己弟弟一起进来,吴炀在他旁边就像个小鸡仔。
朴素是真的,跟他那个一身名牌的弟弟相比确实朴素。
吴炀挠挠头,尴尬地开口:“呃……这是我室友,应山青。这是我姐,吴羡。”
应山青对她说:“您好。”
还挺有礼貌。
吴羡开口说:“你的事我听吴炀说了,我可以先借你二十万,你把钱还给债主。再和我签一份最低利息的借款协议,我不会催你还钱,但是你在大学毕业的五年内必须还清这笔钱。你觉得怎么样?”
应山青点头:“可以。”
两人签了简单的协议书,吴羡拿了张银行卡给他:“里面有二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
应山青有点诧异地看她。
吴羡告诉他:“吴炀告诉我的,卡是新做的,不用还我。”
“……谢谢。”
吴羡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纯粹是发生在自己身边,自己弟弟又打包票应山青的人品,自己才愿意伸出援手的。
从此吴羡和应山青之间有了债务关系,他们加了联系方式。
应山青开始了每个月末给她固定打钱的模式,偶尔是五百,偶尔是一千。
吴羡问她弟弟:“他的生活费是怎么来的?”
吴羡记得应山青那个不靠谱的妈妈跑了,他爸爸如果有能力也会替他还了债。
吴炀说:“去打工。他打好几份工,一下课就去。他还有奖学金什么的。”
“……”
吴羡一家都是本地的,偶尔她会去接在外面玩得太晚了的弟弟回家。
这次刚好吴炀和几个同学聚餐,她顺便把同学送回学校,然后带着吴炀回家。
她看见没有应山青,随口问了吴炀一句。
吴炀回答她:“应山青哪有时间聚餐,他打工还来不及。他要拿奖学金还得拼命学习,很忙的。”
吴羡应了一声。在夜晚穿梭的车流里,有人坐在车里回到温暖的家,有人要为了生活费在外面奔波。
晚上在床上吴羡拿出手机,给应山青发了条第一条信息:“不用急着还钱,留着给自己花。”
应山青在第二天早上回她:“没事。”
-
她第二次见到应山青是在她们学校附近的豆捞店。她和同事一起在这里吃饭,他看见应山青在这里当服务生。
应山青看见对她笑了笑。
在上菜的间歇吴羡问他:“你几点下班?”
应山青愣了下,他轻声说:“十点半。”
吴羡点点头。
桌上的同事问她这个帅哥是谁,她回答是弟弟的同学。
快到十点半她和同事说了提前走。在门口她遇到换回衣服正要回学校的应山青。
他看上去很意外,上前问吴羡:“您找我有事吗?”
“不用这么客气,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我送你回去。”
应山青坐上她的车,显得有些沉默。
吴羡主动开口:“钱不用每个月还我,你应该花在自己身上,工作了你自然会赚到的。”
应山青应了:“好的,那我先攒下来。”
吴羡觉得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你可以为了赚生活费去打工,不用为了还钱去打工。”
“剩下的钱就花在自己身上,给自己留点时间休息。”
应山青低着头不语。
因为吴羡有弟弟,所以下意识也把他当做弟弟一样。
“你就偶尔跟着吴炀一起出去,他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其实挺靠谱的,偶尔出去放松下。”
应山青轻声说:“如果我有像他一样的姐姐,我也会没有顾忌地出去玩。”
吴羡愣住了。
应山青看了看她的侧脸,笑了下:“我就是有点羡慕……羡慕吴炀。”
应山青在学校门口下了车,他对吴羡说:“小心开车。”
吴羡喊住他:“你不愿意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姐姐。”
应山青的声音被晚风吹得模糊:“好啊,姐姐。”
-
吴羡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心疼应山青,她会通过吴炀问问他的近况,偶尔也会在手机上和他聊两句。
明明她才是在上班的人,应山青却比她更忙,往往白天的消息半夜才得到回复。
端午节快到了,吴羡和妈妈一起包了很多一口大小的小粽子,她特地装了四袋,带去吴炀学校给他和室友当作零食。
到的时候刚好是他们吃中饭的时间,吴羡等在他们寝室楼下,吴炀远远地跑过来。
“姐。”
“吃过中饭吗?”
“刚在食堂吃完。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吴羡把袋子都递给他,嘱咐他:“一次别吃太多,小心不消化。另外三袋分给你室友。”
吴炀嬉皮笑脸:“知道知道。”
吴羡正要回去,转头就看见应山青拎着七八个袋子要上楼。
应山青余光看见他们,他在门口停下,对着吴羡说了两个字匆匆就上楼了。
吴羡没听到声音,但是她看到他喊自己“姐姐”。
她问吴炀:“他怎么这么着急?”
吴炀说:“别人着急吃饭啊,他给别人送外卖。”
“他还做外卖员?”
“就送上楼。外卖小哥不愿意送上楼,有人不愿意下楼,有需求就有市场。”
“……他应该吃过饭吧?”
“我上去问下,不行先把这个给他垫垫肚子。”吴炀指了指粽子袋子。
吴羡让他上去,自己去上班了。
-
吴羡在排练空隙接到应山青的电话。
“姐姐……”他的声音很虚弱,还在轻轻颤抖。
“怎么了?”吴羡很担心。
“……我没力气了,你能送我去医院吗?”
吴羡和指挥请了假,问清楚位置急匆匆地赶去接他。
她到一家沿街店铺前看见应山青坐在台阶上,背脊弯曲着,痛苦地把上身折叠在一起。
“哪里不舒服?”
吴羡上前把他靠在自己身上,应山青面色惨白地抬头,他似乎太疼了,眼神都不太聚焦。
“吐了一天了。”
吴羡把他扶上车,一路限速地开到医院。吴羡低头看手心,全是应山青后背的冷汗。
医生检查完告诉她是急性胃炎,在急诊静脉滴注晚上就能回去。
吴羡松了口气,坐在应山青旁边陪他。她看应山青闭着眼以为他睡着了,自己也合眼眯了一会。
恍惚间她感觉到有温热的体温靠近自己,柔软的触感停在她脸上,她的眼皮微微颤动,睁开看见应山青还停留在离她极近的地方。
他们目光交错,应山青没有被发现的窘迫和不自在,他只是温柔的笑着。
吴羡愣在座位上,还没反应过来。
“抱歉。”应山青开口对她说。
吴羡没说话,默默地等待应山青输液完,送他回了学校。
吴羡不再回复应山青的信息,她觉得自己已经回应地足够明白,她们不合适做情侣。
她不是道德卫士,也不反感姐弟恋,但是对方是她弟弟的室友,还是她的债务人,她可以照顾他,但不想在这之上加注更复杂的关系。
-
吴炀和同学组织了露营,吴羡的同事刚好也很有兴趣,他们就这么一起出发。
这是吴羡在医院的那件事后再次见到应山青,他看上去瘦削了很多,整个人越发沉默。吴羡没想到他会来,毕竟他是那么忙碌。
应山青看到吴羡只是平静地点点头。
吴羡白天跟着同事在露营地周边的村庄闲逛,晚上和吴炀他们一起围着铁桌子吃烤串。
大学生出来玩很兴奋,吴炀他们都拿出准备好的啤酒。就吴羡她们一帮人喝饮料。
吴羡留意了应山青几眼,看见他面无表情地喝下一罐啤酒。
她皱了皱眉,劝人的话在心口滚过一遍,最终也没说出口。
吴炀他们玩游戏喝得很凶,吴羡尽力不去关注,偶尔视线划过却看见应山青脚边的啤酒罐越来越多,他的脸色也是越来越苍白。
好不容易大家都结束了,吴羡还是没忍住把应山青私下叫出来。
“你的病都好了吗?”
应山青椅着树站,他说:“好了。”
“别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吴羡只说了这么多。
应山青却说:“没什么值得爱惜的。”
吴羡很生气,气他不自爱,气他看轻自己,气他作践自己。
她对应山青说:“连自己都不爱的人,还有谁会来爱你。”
应山青居然对她笑了笑:“对啊,谁会来爱我……”
他拿手按着腹部慢慢坐到地上。
吴羡被吓到,毕竟上次他还胃疼得进医院。她蹲下扶着应山青的肩膀,问他:“胃疼了?”
应山青把手抽出来,他说:“吴羡你别这么对我。你不喜欢我就别来关心我。”
吴羡被他的话刺到,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怎么清白的做姐弟,也许是当初的自己太天真了。
愣神间应山青已经走了,吴炀在旁边大声问其他人应山青去哪了。
别人告诉他:“他好像不舒服先睡了。”
回城里的车上,应山青戴着鸭舌帽在座位上补觉,吴羡早上看了他一眼,他面色还是难看地像是彻夜未眠。
在校门口,吴羡看见吴炀几个都往宿舍走了,就他还往校外走,扫了共享单车不知道要去哪里。
吴羡问他:“你去哪里?”
应山青即使昨天好像在对她发脾气,今天还是好好回答她的问题。
“去工作。”
吴羡拉住他的手:“你脸色这么难看还要去打工。”
应山青的语气很平淡:“几次不去老板就不会要你了。”
吴羡现在才懂那句话:不在意的人怎么样都不在意,在意的人真就一点委屈都看不得。
她对他没办法,承认是男色误人。
“我送你去。”
吴羡把应山青拉车上,他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就这么没什么力气的被她拉着走。
在车里吴羡问他:“这份工作对你很重要是吗?我送你去,再接你回来。”
应山青看着她,眼神漆黑:“你记得昨天我说什么吗?”
吴羡无奈地看看他:“晚上接你回来我会告诉你。”
吴羡掐着时间早早等在人家店门口,等着接应山青回家。她真的对自己弟弟都没这么殷勤过。
天已经很黑了,吴羡在寝室关门前把应山青送到学校门口。她松开安全带撑在在中央扶手箱上,犹豫地亲了应山青一下,就像那天在医院应山青对自己做的。
应山青抿着唇,他问:“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也许你搞错了自己的感情,也许你只是缺少……类似亲情的感情。”
应山青说:“我从没弄错过,是你弄错了。”
吴羡愣了,一开始自己的照顾到底有几分是出于清白。
应山青问她:“姐姐,你喜欢在上面是吗?”
吴羡惊讶地抬头。
应山青笑了笑:“我猜的。”
他说:“我愿意的。”
应山青抓着吴羡的手伸进他衣服,一边缠着和她深吻,他的动作生疏带着试探,凭着本能,他捧着吴羡的脸在唇上反复厮摩纠缠。
吴羡没想到他这么缠人。
她轻轻地推他,应山青带着一脸红晕和满目水光和她分开。
“先回去休息吧。”
“早就关门了。”
吴羡去看车内的时钟,十一点了。
她无奈地带着应山青去了自己的房子,她平时很少住,里面还像是样板房。
在应山青去洗澡的时候,她找出两床被子随意铺了一下,勉强是能应付一夜。
应山青带着一身水汽出来,猿背蜂腰,是在阳光下穿梭游走的样子。
吴羡给他指了个房间休息,错身要进去洗澡,应山青却拉住了她。
吴羡侧身看他。
应山青松开她,当着面解下浴袍,吴羡瞳孔微缩。
“姐姐,你要了我吧。”
吴羡有点反应不过来,她说:“你……”
“我想你c我。”
“我没有过女朋友。也没有和别人睡过。”
吴羡的嘴有些磕巴:“你别这么急……你可以再考虑下,不是每个人……”
应山青打断她的话:“我真的愿意。”
他走近吴羡,把她抱起来朝本该是他的卧室走去。
他说:“并且幻想过很多次。”
他把吴羡放在床上,自己爬上床跪在……吴羡的手指很凉,应山青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他的呼吸声很重,在安静的卧室显得格外明显。他的闷哼藏在喉咙里,咬着嘴唇不肯发出来……
吴羡小心翼翼,她问他:“疼吗?”
他的声音颤抖,却说:“不疼。”
……
应山青回到了寝室住,吴炀又带着家里人准备吃的喝的回来,分给了他们。
“我姐特地给你准备的。”吴炀拿着一袋对他说。
应山青拿过来,现在他不再是被人顺带的人,也会有人贴心地为自己准备东西……
【gb】圣诞之夜
先入为主刻板印象的你 x 爱跳舞爱化妆爱刺激的娘娘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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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圣诞了,施颐逃不过加班的命运,在前一天就和朋友约出来玩。夜店里到处都是平安夜圣诞节的氛围,四处挂上彩灯,绚烂的霓虹灯球变成红绿配色,每桌都被分到了免费的鲜切苹果。舞台中央有棵巨大的圣诞树,已经有穿着清凉的男女围着树热舞。
有同事说:“md,今年圣诞又要加班,怎么年年都干这个活。”
施颐和她碰了一杯:“咱们仨把平安夜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有人笑着打她,念叨着:“我今天要去艳遇,谁都别拦我。”她的动作很快,马上就找到另一桌男多女少的年轻...
先入为主刻板印象的你 x 爱跳舞爱化妆爱刺激的娘娘腔
-
明天就是圣诞了,施颐逃不过加班的命运,在前一天就和朋友约出来玩。夜店里到处都是平安夜圣诞节的氛围,四处挂上彩灯,绚烂的霓虹灯球变成红绿配色,每桌都被分到了免费的鲜切苹果。舞台中央有棵巨大的圣诞树,已经有穿着清凉的男女围着树热舞。
有同事说:“md,今年圣诞又要加班,怎么年年都干这个活。”
施颐和她碰了一杯:“咱们仨把平安夜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有人笑着打她,念叨着:“我今天要去艳遇,谁都别拦我。”她的动作很快,马上就找到另一桌男多女少的年轻人拼桌。
他们玩起一个叫“金字塔”的喝酒游戏,一副牌摆成5-4-3-2-1的金字塔型,对应喝1-5杯酒,其他牌则分发成手牌。每个人轮流翻牌喝酒,但是自己的手牌里有翻出的相同牌则可以指定他人喝酒,被指定的人如果也有这张牌,可以让翻牌人双倍喝酒。其他人如果也有这张牌也可以拿出来让喝酒人翻倍喝酒。
这属于很容易喝趴的游戏,施颐瞟了朋友几眼,其他人丝毫没有明天还要上班的觉悟,已经在发牌了。
一群人没有萍水相逢的局促,立马热火朝天地相互指定喝酒。施颐不知不觉已经下肚三四杯,虽然每杯酒只有1/3杯,但架不住度数高。
拼桌的人里面也有喝得特别多的,施颐看到那人一头锡纸烫,戴着灰色美瞳,穿着超短的毛衣,破得离谱的牛仔裤动作间,整个腰部大咧咧露出,皮肤已经微微发红。
施颐心里咋舌,身材真好,就是气质不太异性恋,看起来也和1没关系。
中场休息期间他和朋友上去跳了kpop经典双人舞,腰肢柔软又力道十足,一双醉眼笑眯眯地勾人。
施颐想着这应该是同性恋里面比较受欢迎的那种吧。
牌已经翻到金字塔最上面那张,刚好轮到那个男生,他翻开是红心A,摊摊手示意自己手牌里没有。
“喔~来来谁有A,没有魏文野这五杯都是你的了。”有人已经把酒挪到他面前。
“等一下,我加倍。”又有人翻出另一张红心A,大家起哄一声,气氛热火朝天,酒已经加倍到十杯了。
施颐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红心A,拿出来就是二十杯,谁也受不了这么喝,施颐打算藏在手里。
但是已经有人想放水,那人说:“剩下手牌最多的不是也要喝五杯,干脆和魏文野对半分怎么样。”
大家算了算,施颐居然是手牌最多的,朋友看到她的牌叫了起来:“你有红心A怎么不拿出来,拿出来不就少牌了。”
施颐尴尬地笑了笑,打算和魏文野分着喝。
魏文野看到勾起笑,说:“人家心善,谢谢姐姐,这十杯我自己喝了。”
好甜的嘴。
他仰头喝下十杯麦卡伦,施颐连连吸气,不过很快就轮到她,因为手牌最多,她也喝了五杯。
她心口有火在烧,整个人靠在沙发上连动都懒得动。魏文野站起来踉跄地走到她面前:“走吧,姐姐上去跳一会。”
她迷糊地抬头:“我动不了了……”
“没事,你靠着我。”
魏文野拉着她到舞池中央,在迷幻的电子乐背景下,施颐整个人都靠在魏文野身上,他也有点站不稳,分不清楚是谁靠着谁。施颐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混着酒味,刺激地吓人。
施颐被弄得神魂颠倒,头脑发晕,小零果然和直男不一样。
“姐姐你叫什么?”
“施颐。”
“哪个颐?”
“颐和园的颐。”
“噢~那部电影吗,我看过。”
施颐抬头神色不明地看他一眼,然后两个人笑得不行。
魏文野靠在她耳边低沉地说:“姐姐我家里有未删减版的,你过来看吗?”
施颐已经忘记当初是怎么回答的了,只记得他们好像模模糊糊地看了会电影,然后不清醒地倒在床上。施颐把那个看不顺眼的毛衣扯下来,他的皮肤很光滑,线条明显流畅。一双清凌凌的黑瞳,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间,纯粹又缠人。好几次施颐都困得要睡过去,偏偏被他在一旁的黏糊声缠个没边,又爬起来重来。
早上施颐被强大的生物钟叫醒,睁眼头痛欲裂,她看清眼前陌生的环境,身边还有温热的体温,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男人还睡得很熟,露出的肌肤上昭示着昨夜的战况激烈。
施颐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就跑了。
她浑浑噩噩地坐到办公室里,旁边的同事看见她和昨夜一模一样的衣服,嘴角已经咧到耳朵边,把椅子挪到她旁边:“昨天去哪了?我们回去你人都没了。”
“是不是和小帅哥去……嘿嘿。”
施颐羞愧地说不出话,她不知道咋说自己把一个小零给欺负了。
圣诞夜中心广场有无人机表演,施颐她们负责组织这个活动,前期的策划和设计已经都准备好了,施颐带着几十个操控无人机的工作人员来到划定区域,他们各自摆放飞机,进行硬件设备检查,确保正常运行。接着让安保人员拦起红绳,安排他们站在指定的位置,不让游客靠近地面控制设备。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就在一旁等待晚上九点整。放空的思绪很容易回到人觉得最丢脸的时候,她又想起昨天晚上,尴尬地想找个没人的房间关起来。
她强迫视线聚焦在聊天的工作人员中,想听个什么八卦来忘记尴尬,转头就看见魏文野。他站在人群中,拿着遥控屏在上面点划,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视线,转头无比精准地看向施颐,对她勾了勾嘴角。
好造孽。
无人机表演准时开始,施颐抬头仰望天空,一片漆黑中亮起几盏明亮的灯光,随着音乐的节奏,灯光开始闪烁、旋转、盘旋,组成圣诞老人、圣诞树、Marry Christmas……
施颐的视线渐渐移到魏文野脸上,他今天没戴美瞳,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得很高,像个大学生,专注地盯着屏幕,幽暗的光照在他的侧脸,施颐又想起昨夜在他身上,看他趴在床上只露出半边醉意朦胧的脸。
她又羞愧地低下头。
表演结束,工作人员陆续收拾东西回去,施颐和同事说了一声有事,就去拦住魏文野。
“那个,我想和你单独聊会。”
魏文野点点头,对她说:“我累了站不住,想找个地方坐会。”
“……行行。”
施颐找了家有位子的甜品店,问他:“你要吃什么?饿了吗?”
“不用了。”
施颐还是给他点了份热的烧仙草。
“对不起,我早上急着上班……都没来得及和你道歉。”其实是她吓坏了,只想逃离案发现场。
“好的,没事呢。”
“……昨天我喝多了,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魏文野对她笑笑:“噢,这么丢人吗。姐姐介意的话我也会保密的。”
“没有,我怕影响你。“
“影响我什么?”
“找男朋友……”
“什么?!”魏文野本来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连一丝血色都没了。
施颐懵然地看他。
“我找什么男朋友?你以为我是同性恋?”魏文野颇有点咬牙切齿。
“……你不是?”
“同性恋怎么会和你上床……“
他的声音太大,施颐靠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魏文野一双眼恨恨地看着她,连早上空荡荡地只留他一个人在床上也没这么生气。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先入为主……”施颐放开他,把座位挪到他旁边,安抚性地顺了顺他的背。
魏文野僵硬地说:“我哪里像同性恋?”
“你戴美瞳,还穿得很少,你还跳韩舞。”
“刻板印象!”
施颐都想给他跪下了:“对不起……”
魏文野把头扭到一边不理她了,但是人还坐在位子上没走。
施颐想到早上留他一个人就走了,拿过他面前的仙草:“今天外面冷,你喝点热的暖暖。”
他转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施颐接上脑回路,舀起一口喂他吃。施颐喂他一口他就吃一口,后来他说不吃了,施颐就把剩下的吃完了。
坐着似乎也没什么事,魏文野看上去要走,施颐拉下脸皮:“我可以留你一个联系方式吗?”
“姐姐要跟我长期打炮啊?”
施颐瞪大眼睛否认:“没有!”
“加联系方式可以啊,姐姐再陪我一夜怎么样?我想在你身上过节。”
“……”施颐被他浪到脸上了。
魏文野站起身:“走不走?”
“……走”
施颐在床上问他:“昨天没有不舒服吗?”
“没有,我爽得……”
施颐用吻堵住他的嘴,浪得没边的人总会吃亏。
魏文野像个水草用身体缠住她:“姐姐,如果今天你没有偶然碰到我,是不是我们不可能再碰面了?”
其实他是想问,他们的关系是不是截止于一夜。
施颐温柔地亲他的脸“我知道你家地址……”
应该会回来再跟你道个歉。
魏文野懂了,他翻身摆好姿势,挑着眉等她:“来。”
施颐在他仰头的时候轻声对他说:“圣诞快乐,小野。”
end
提前祝大家圣诞快乐
【gb】大将军(一)
薄情但是武力值拉满的都尉 x 肃穆锋利不断被虐身的将军
大尧境内,狄雪山脉以北阿静思,驻扎着岑沪将军带兵的一万骑兵。
阿静思的冬天漫长而寒冷,一望无际的雪原上,白茫茫一片,仿佛永无止境。寒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冷意,落在身上,穿透衣物,像无数的刀片划过,无情地割裂着将士的肌肤。
这里是大尧和须梵的交界边境,战之要塞,岑沪奉命镇守在此,如今已是第七年。
夜深露重,大尧营地篝火已灭,却有外人闯入的身影,那人轻功很高,几瞬之间已经跑出军营。
“裴瑶!”师父喊她。
岑裴瑶听见后飞身跃上旌旗悬杆,大尧以黄为尊,明黄的飞虎云纹旗在夜晚仍然清晰可见...
薄情但是武力值拉满的都尉 x 肃穆锋利不断被虐身的将军
大尧境内,狄雪山脉以北阿静思,驻扎着岑沪将军带兵的一万骑兵。
阿静思的冬天漫长而寒冷,一望无际的雪原上,白茫茫一片,仿佛永无止境。寒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冷意,落在身上,穿透衣物,像无数的刀片划过,无情地割裂着将士的肌肤。
这里是大尧和须梵的交界边境,战之要塞,岑沪奉命镇守在此,如今已是第七年。
夜深露重,大尧营地篝火已灭,却有外人闯入的身影,那人轻功很高,几瞬之间已经跑出军营。
“裴瑶!”师父喊她。
岑裴瑶听见后飞身跃上旌旗悬杆,大尧以黄为尊,明黄的飞虎云纹旗在夜晚仍然清晰可见。岑裴瑶站在上面双手拉开长弓,夜风吹拂起她的长发,眼前是冒入者跑动的黑影。
长箭射出,带着破风的撕裂声,那黑影被箭射中,乍然落下。
岑裴瑶不慌不忙追上他,跟着消失的血迹,慢慢地停在树林里。她向一棵树后挥出一掌,有人侧身躲过,反手向她袭来。来人穿着一身夜衣,身形高大,内力浑厚,可惜被那一箭射有内伤,出手略有迟滞,错身间有低沉的咳嗽声。
岑裴瑶不再与他周旋,利落的一掌把他打到地上。她上前扯下那人的蒙面,看到男人面容的一刻,她挑了下眉。
“须梵人?”
须梵是大尧的邻国,须梵的贵族都是眼前人的长相,不同于大尧人的平淡纤细,男人眉浓而锋利,眼睛深陷狭长,鼻梁高挺,嘴唇却很柔和,此刻随着一声声咳嗽,殷红的血染红了下唇。
“须梵人怎么跑这里来了?”
男人盯着她没有说话。
岑裴瑶的瞳孔颜色很深,她定定地看着男人,慢慢把手伸向他的后肩,抓住箭尾,略微旋转着向皮肉内扎去……
“呃……”男人紧紧地咬着下唇,克制不住痛苦的呜咽,浑身颤抖不停,额头上是大颗大颗的冷汗。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回答岑裴瑶的话。
岑裴瑶有点惊讶,心里倒是佩服男人的心性。她伸手在他胸口掏了掏,想看看男人有没有偷拿什么,只从里面拿出一包外伤药。
岑裴瑶掂量着药,问他:“你偷药救人?”
男人仍不回答,沉沉地喘气,脸白如纸,伤得不轻。
“你不回答就不用回去了,想必那人也用不上这药了。”
那人终于开口:“是,我只拿了药。”
岑裴瑶满意地勾起唇角:“我凭什么信你?他国之人擅闯大尧军营,带回去怕要审上三五日。”
男人闭了闭眼睛,后又费力地抬头看她:“求你,我偷药为了救我娘。”
他呕出一口血,断断续续地说:“你…可以搜我身…我没拿旁的。”
岑裴瑶沉默地打量了他一会,良久后把药放回他胸口,猛然用力拔出箭。
男人仰头痛呼一声,随即身体无力地伏在地上。岑裴瑶为他点了几个止血的大穴,拿出一瓶上好的外伤药扔给他。
“只有一瓶,给你或者你娘。”说完便不再管他,转身回了军营。
男人撑起身体,捡起地上的药瓶,看了一眼岑裴瑶离开的方向,踉跄地扶着树走出林子。
岑裴瑶回到军营,她站在篝火前,面无表情地把箭折断扔进去,眼里是燃烧的火焰。
她的师父江代保站在她身后,问她:“追到人了吗?”
她转过身:“没有,他的轻功太快了。”
岑裴瑶的武功是江代保一手教的,有几分本事他心里一清二楚。
江代保看了眼她的手,虎口略微发红,他没再问什么,只说道:“那就回去休息吧。”
被放走的男人伤口虽然不再大量出血,但是这一箭本身就带着内力,如此远的距离被射中,脏腑已然受了内伤。他的眼前昏昏沉沉,口里是不断上涌的血腥味,身体已经想要倒下,只靠一口气坚持挪到山脚的居民小屋。
他推开屋门,身体随着门开倒在地上,男人低头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黑沉肃穆的眼里是决绝和狠意,他用手撑在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走到屋内的床旁。
床上是个容貌秀美的妇人,眉间紧锁着深深的愁绪,面色惨白灰败,俨然一副油尽灯枯之相。
男人小心地掀开被子,妇人的腿上缠着厚厚的棉布,但是仍有血从白布里渗出来。
妇人没有睡熟,被动静弄醒。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降青。”
降青单口握拳掩住嘴,开口道:“咳咳…我找了伤药。”
昏暗的油灯下,妇人意识也不太清醒,她没有察觉异样,刚被触碰到伤口,就痛得颤抖起来。
降青停下动作,手掌敲在妇人的颈侧,让她昏厥过去,这才掀开棉布,里面是已经泛脓的伤口——烧伤。
在他们逃离须梵的那天晚上,北辛王,现在已经是须梵的天子,他下令对降家一人一畜皆格杀勿论。那天火光冲天,如同一头狂暴的猛兽,吞噬着一切,到处是家奴的惨叫声,好似置身于修罗地狱。
降青和母亲在家仆的护佑下奔走,掉落的木杖砸在母亲腿上,他瞳孔放大到极致,只能用力推开滚烫的木头,抱起母亲逃了出去。
降青拿出那个女子给的药,放到鼻间闻了一下,是薄沛,一种上好的金创药,比降青偷拿的伤药要好得多。
他小心地把薄沛洒在母亲的伤腿上,再放到一边。口中不时有细碎的咳嗽声,降青脱掉上衣,随意擦了擦后肩,倒出点自己偷的药敷在上面。
做完这些他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昏过去了,头枕在手臂上就这么睡在母亲床边。
半夜降青发起高烧,浑身如烈火焚烧,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天晚上。火舌照亮了一片夜空,烟雾和热浪让他感到窒息,似乎要将他彻底吞没。
“降青,降青……”他听到母亲的声音,挣扎着睁开眼,母亲正担忧地看着他,“怎么发起热了?”
母亲这段时间总是昏昏沉沉,说不了两句话,现在是少有的清醒,降青面上稍缓,沙哑着开口:“母亲,还有哪里不舒服?“
“好多了。你要留意自己,好久没生过病了。”母亲的声音很温柔。
降青安慰她:“无事,许是这段日子太累了。”
母亲看了他一会:“降青,你以后就在边境做点小买卖,别回妄城了。”
降青没应,只是替母亲抚了抚被子。
“母亲去了以后你就把我火葬了,也好和大家回到一处。”
降青隐痛地盯着母亲。
“你是个好孩子……”母亲又睡了过去,降青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趴在一旁闭上眼。
第二天降青从昏沉的梦里醒来,想看看母亲的情况,入眼只有母亲冰冷的脸,她的表情很平静,没有恨也没有悔,复肃将军的遗孀就这样死在大尧的一个破屋里。
降青依照母亲的遗愿,看着熊熊烈火将母亲变成一抔灰,他拾起骨灰小心地将她装到袋子里。后肩的伤还未好,他回到屋内把剩下的薄沛倒在伤口上。
母亲剩下的遗愿降青可能办不到了,他必须想办法回到须梵。
【gb】大将军(三)
烛光微弱,房间里有一只青铜香炉飘出檀香,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投射进来,照在降青的身上,徒添一分苍白。
在岑裴瑶说完后,降青没有说话,他站起来,垂首脱掉刚穿上不久的外衫,又将里衣也......
岑裴瑶一直靠在门口看着男人宽衣解带,看他脱到一半便停下手,到底纵容地笑了下,走近伸手把他拉上床。
“你一直如此害羞吗?”岑裴瑶用内力熄灭烛火,房内只有夜色洒进的粼粼冷光。
她在朦胧中松开降青的腰带,他伸手抓住她,力气微弱,随意便能挣开。
岑裴瑶没继续,她顺着降青的手,把他的手指……
降青震惊地收缩瞳孔,在岑裴瑶将手指碾磨在齿尖时抽了出来。
她不算轻柔地抓住降...
烛光微弱,房间里有一只青铜香炉飘出檀香,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投射进来,照在降青的身上,徒添一分苍白。
在岑裴瑶说完后,降青没有说话,他站起来,垂首脱掉刚穿上不久的外衫,又将里衣也......
岑裴瑶一直靠在门口看着男人宽衣解带,看他脱到一半便停下手,到底纵容地笑了下,走近伸手把他拉上床。
“你一直如此害羞吗?”岑裴瑶用内力熄灭烛火,房内只有夜色洒进的粼粼冷光。
她在朦胧中松开降青的腰带,他伸手抓住她,力气微弱,随意便能挣开。
岑裴瑶没继续,她顺着降青的手,把他的手指……
降青震惊地收缩瞳孔,在岑裴瑶将手指碾磨在齿尖时抽了出来。
她不算轻柔地抓住降青柔顺的长发,将他扯得低下身,抬头吻上他的嘴,说不上温柔,也说不上不温柔,很快降青就只能喘着粗气埋首在她颈间。
岑裴瑶抚摸着他算不上光滑的后背,上面有各种伤疤,她在降青的左肩摸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上面留着圆孔似的疤痕,那是岑裴瑶的穿云箭。
她的师父曾经夸耀过,她的箭术尤胜剑术。她这一箭丝毫没有收力,降青居然能活下来,还能骑马打仗,真真是打她的脸。
她反复摩挲着这一伤疤:“疼吗?”
“……多谢你的伤药。”
“一箭换一瓶药,不必谢我。”传闻中他父母已亡,岑裴瑶便不再问下去。
她的动作很轻,耐心地等降青完完全全地打开自己,身似坚铁也会化为绕指柔。
结束后岑裴瑶抱着降青又去洗了遍澡,刚才没留意,现在才发现他左上臂包着麻布,此刻已然又渗出血。
“要大夫给你看看吗?”
“不用,重新包扎一下就行。”
岑裴瑶本身也是习武之人,有时候为了省麻烦,房间留着外伤药和棉布。降青拿去药往上面随意撒了点,岑裴瑶看了眼是剑伤,不是太深。降青咬住棉布的一角,单手往上裹……岑裴瑶抽出他嘴里的布,帮他包扎好。
降青静静地看她收拾好,低声道谢:“多谢。”
“客气什么,是我没留意把你伤口弄裂了。”
降青扯了扯嘴角,没应声。
“睡吧。”
床踏仍有两人的味道,岑裴瑶仰卧着睡得很快,良久降青侧身看向她的侧脸,后又闭上眼陷入眩晕的梦里……
一早岑裴瑶和降青就被嬷嬷叫醒,到时候要去前厅敬茶了。硬被塞进一个别国的男人,岑家长辈虽不可违背圣意,到底心里不痛快,面上也是敷衍之态。
降青规规矩矩地给长辈敬茶,轮到伯伯一家,二伯母却不小心打翻了茶,滚烫的茶水溅到降青手上,他竟也牢牢地拿稳了。
岑裴瑶沉下脸,她拿过茶盏,放到二伯母手边茶桌上:“看来二伯母是不想喝这杯侄媳妇的茶了,往后可别说我们不懂礼数。”说完便拉着降青回去。
回到院里,岑裴瑶叫人去请大夫。
“无妨,我可以自己包扎一下……”
“你不是来当奴仆,是当我的夫君。”
岑裴瑶的声音很冷,“我不管你在须梵是怎么生活,在这里无须卑躬屈膝。”
降青听见夫君那两个字没有再说什么。
大夫来得很快,虎口内侧已经烫起白泡,岑裴瑶看见上药时降青连皱眉都不曾有。
岑裴瑶吩咐下去:“端点吃食过来。”本来打算和长辈一起用早饭,现在也不用再去虚与委蛇。只是她没有和降青一起用饭,而是去了军营。
精致的饭食端到房里,降青只是拿起勺略微喝了点粥,跟着他嫁过来的随从定守看见他手上伤口,神情凝重又焦急:“将军,要不我们在大尧再找个大夫……”
“不用了,你只管盯着那边。”
定守只好面色悲苦地看着他。
降青留给岑府众人的印象是沉静守礼,嫁到岑家三个月,他不曾有失礼的举动,偶尔长辈会叫他过去训话,他也规矩地去了,回来也没有任何屈辱的表情。
他和岑裴瑶的感情时好时冷,好时她会抱着降青在耳旁喊“好将军”、“夫君”,冷时则彻夜宿在外头都不归家。
今夜他以为岑裴瑶不会回来了,正要熄灯就寝,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是她没有刻意敛去动静。
岑裴瑶推门进来,带着一身寒气。她没有和降青说话,只是自顾自解去外衣。
降青道:“去泡个澡吧,不要受了寒。”
岑裴瑶看了他一眼:“怎么还没睡?”已经三更了。
“……我睡得晚。”
岑裴瑶随口回了句:“平日不见你睡得有这么晚。”说完就进里间洗漱了,出来却看见降青还坐在桌旁。
她的脚步一顿,走到降青身边看见他面色发白,以为是夜风冻得,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果然触手冰凉。
“下次这么晚不要坐在外头。”
她拉着降青到床上,一手挽过他的腰,把他抱在怀里就这么睡了。
死物总是比不过活人,岑裴瑶身上很热,降青冰冷的身体似乎终于被她温暖了些。
第二天岑裴瑶本想着要早点回家,母亲的仆从却说夫人在李家喝醉了酒,要她去接。
到了她才知道今日是李居慎生辰,李府摆了几桌筵席,她跟着小厮进去,看见母亲还在和李母推杯换盏。
“母亲。”
岑母转头看她,面色虽有薄红,但是神态还很清醒。
“裴瑶,今日是居慎生辰,你也与他喝一杯吧。”因为岑母和李母闺时关系就交好,她拿李居慎当作自己的儿子疼。
岑裴瑶不满母亲骗她过来,到底不想在别人筵席甩脸,她拿过酒杯看向李居慎,对着他喝尽酒。
李居慎也喝完手中的酒水:“裴瑶,我单独和你说两句话好吗?”
岑裴瑶皱眉。
“就两句。”
她们走到一僻静角落,李居慎略带醉意地开口:“裴瑶,那人待你好吗?你喜欢他吗?”
“这与你无关。”
他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怎么会与我无关,没有他,是不是就是我们……”
“可是我已经有他了。我也从未对你有男女之情,只当你是良友。”
李居慎怔怔地看着她。
【gb】小徒弟(三)
秦梧叶一行人易了容,出发去姒凡城,第金秘境的入口就在城里。
舒苑易容成普通女修的样子,留了脸上那道疤,看起来毫不起眼。秦梧叶看见她的脸眼神暗了下。
进入秘境并没有人发现秦梧叶他们的魔修身份。秦梧叶出乎意料地很听舒苑的话,跟着她避开仙门弟子来到一个洞窟。
姬岚花是株看起来很普通的仙草,孤零零地生长在洞穴深处的冰面上。舒苑小心地那它摘下,递给秦梧叶。
秦梧叶拿起花端详了一下,从里面感受到冰系的浓厚灵力。
他还没说什么,冰面就瞬间破裂开,两条深黑的巨蟒慢慢地从水面深处立了起来,银色的竖状瞳孔...
秦梧叶一行人易了容,出发去姒凡城,第金秘境的入口就在城里。
舒苑易容成普通女修的样子,留了脸上那道疤,看起来毫不起眼。秦梧叶看见她的脸眼神暗了下。
进入秘境并没有人发现秦梧叶他们的魔修身份。秦梧叶出乎意料地很听舒苑的话,跟着她避开仙门弟子来到一个洞窟。
姬岚花是株看起来很普通的仙草,孤零零地生长在洞穴深处的冰面上。舒苑小心地那它摘下,递给秦梧叶。
秦梧叶拿起花端详了一下,从里面感受到冰系的浓厚灵力。
他还没说什么,冰面就瞬间破裂开,两条深黑的巨蟒慢慢地从水面深处立了起来,银色的竖状瞳孔直直地盯着舒苑。
舒苑心下大惊,还来不及后退一步,地面瞬间被冰封,是秦梧叶。他看了舒苑一眼,瞬息之间便到了洞穴,竖起一道冰墙隔绝了舒苑的目光,将她关在了里面。
秦梧叶走到外面,拿起手中的姬岚花,低低地说:“看在这个份上,我不动手杀你了。”
你的生死便由天命决定,虽然天命已注定她在里面必死无疑。
舒苑吐出一口气,回头看着两条巨蟒,正在嘶嘶地吐舌头。其中一条似乎已经打量结束,猛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沾着黏液的毒牙,朝舒苑面门攻来。
她金丹被封,只能依靠纯粹的武力闪避攻击。另一条也从水潭出来,巨大的尾巴甩到舒苑身上,她被甩落到墙上,吐出一口血。
看着盘踞在她面前打算吞食自己的巨蟒。舒苑的心沉了下来,她只能调动灵力,被反噬也没办法,总好过这样等死。
她还没动作,门外的冰墙已然破开,一支支冰箭射向巨蟒,它们发出诡异地撕裂声,调转方向朝秦梧叶攻去。
秦梧叶和巨蟒缠斗起来,他看起来很从容。舒苑注意到他用的是一把流着血的黑剑,明明他未受伤。以前他的本命剑是舒苑送的,在他被赶下山之前就被同门夺回来了。
巨蟒被砍掉头,身体仍在地上蜿蜒,秦梧叶脸颊有一道血痕,舒苑心里一紧,看到他抬手抹掉才发现是巨蟒的血,她松了一口气,毕竟眼前人看起来很在乎容貌。
秦梧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身边:“起来。”
舒苑注意到他明明没什么外伤却是面色苍白。
秘境不能久待,舒苑怕多生枝节正在劝秦梧叶尽快出去,几个修士已然朝他们这边御剑过来。
“秦梧叶!”
“果然是他!”
“除了他还有谁是冰系魔修。”
“你好大胆子,魔修竟然敢进秘境。”
舒苑猛地反应过来,秦梧叶脸上的易容已经没有了,而且刚才猛烈的冰系术法吸引了太多人。
秦梧叶对旁人似乎都没什么笑意,他阴沉沉地说:“找死。”
修士们人多势众,似乎忘记了秦梧叶的狠辣手段,群拥而上,秦梧叶护着她反手还击。
舒苑脸上的易容没有脱下,修士以为她也是魔修,转剑锋从她入手。秦梧叶把她藏在身后,黑剑被灵力灌满附上一层冰霜,光华流转、莹莹生辉。
他面色冷凝地和他们缠斗,秦梧叶的修为高出他们太多,修士们的身上渐渐被血染红。
舒苑却在后面皱眉看着秦梧叶,秘境会压缩修士的修为,外面是筑基和元婴的差距,到了里面只怕剩下筑基和金丹。
秦梧叶在打斗中突然吐出一口血,修士看到可乘之机,立刻猛力袭来,被秦梧叶一剑斩杀。他在原地轻咳了两声。
舒苑在后面对他说:“给我解开禁制。”
秦梧叶笑了一声:“你想趁乱逃走,还是也想杀我?”
“快点!一会再让你封上。”
秦梧叶没吭声,舒苑听着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补充道:“我不走。”
舒苑见秦梧叶还不理她,也有了怒意,脱口而出:“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
秦梧叶咬住唇肉,把舒苑的禁制解开了。她感到体内充沛的冰系灵力,召出本命剑,强大的压迫笼罩在每个修士头上。
本就被秦梧叶打了一遍,修士们丝毫无法抵抗。舒苑不想杀人,只把他们打退。
秦梧叶半跪在地上又吐出一口血,整个人摇摇欲坠。舒苑扶住他,这不是被打的,那些人根本不是秦梧叶的对手,是他被禁术反噬了。
舒苑没走,秦梧叶眯着眼模模糊糊地看了她一眼,下一秒舒苑把他横抱起来:“我带你出去。”
【gb】小徒弟(二)
虽然金丹被封了,但舒苑到底是修仙之人,这点伤即使不治也会好,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秦梧叶脸上那道伤是舒苑用本命剑刺入骨头的,没有天材地宝消不了。
大概过了半月有余,秦梧叶才再次过来,他不像那日从容,身上的玄色衣服上有大片暗色,脸色苍白无血色。
秦梧叶对她说:“刚才我杀了几个无极宗的人。”
舒苑没什么反应。
秦梧叶笑了下:“我都忘了师父是蛇蝎心肠,怎么会在乎别人呢,同门又如何。”
舒苑注意到他肩膀的衣服被烧焦了,露出里面黑红的血肉,是被人用火系术法打的。”
秦梧...
虽然金丹被封了,但舒苑到底是修仙之人,这点伤即使不治也会好,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秦梧叶脸上那道伤是舒苑用本命剑刺入骨头的,没有天材地宝消不了。
大概过了半月有余,秦梧叶才再次过来,他不像那日从容,身上的玄色衣服上有大片暗色,脸色苍白无血色。
秦梧叶对她说:“刚才我杀了几个无极宗的人。”
舒苑没什么反应。
秦梧叶笑了下:“我都忘了师父是蛇蝎心肠,怎么会在乎别人呢,同门又如何。”
舒苑注意到他肩膀的衣服被烧焦了,露出里面黑红的血肉,是被人用火系术法打的。”
秦梧叶顺着舒苑的目光看去,他发现舒苑老是盯着他的伤口,不过这也不奇怪,她从来看不得自己好。
“不是要试试我受的伤吗,这个怎么样?”
舒苑拒绝了:“这又不是我打的。”
秦梧叶把肩膀的破洞撕得更开,露出纤长的锁骨,上面有两个圆形的伤疤。舒苑知道另外一边也有两个,是她亲手用锁铐穿过锁骨铐上的。
那次秦梧叶被冤枉在历练中多拿了其他法门的宝器,舒苑即使知道他没做,仍然罚了他。她用铁链锁住他的锁骨,把他带到无极宗的瀑布下,让他跪在这里反省。铁链锁住了灵力,他不能去抵御冰冷的极寒之水,血顺着锁骨往下落,流入瀑布又很快不见踪影。
那次他寒气入体受了内伤,许久未好。
舒苑认命的闭了闭眼:“锁铐呢?”
秦梧叶盯着她,一手慢慢地摊开,一把黑色的锁铐出现在手中。
舒苑接过,连衣领都懒得扒,解除封扣露出尖利的顶端,正要往锁骨上扣下去,还没有感受到疼痛血就留了出来,舒苑看见秦梧叶把手掌盖在她身上,锁铐已经穿过他的手心,偏偏他一声不吭。
舒苑松手,秦梧叶慢慢地把锁铐从手里拔出来。他走了,舒苑发现秦梧叶有点自虐倾向。
其实秦梧叶不来找她也好,她落得轻松,但是她怕秦梧叶一声不响就去灭了无极宗,这和她来的目的相悖。
杀一个人仇人背的罪孽与一整个宗门相比不值一提。她不希望秦梧叶走上这条路。
灵根重塑岂是那么容易的事,世上也没有不付出代价的交易。秦梧叶当初用魔修的禁术重塑灵根留下了后患,这种禁术越动灵力越消耗元血,秦梧叶每一次使用自身功法都是在消耗命数。
恰巧第金秘境就要开了,舒苑知道这里面有株仙草“姬岚花”,这是治愈秦梧叶不可或缺的药引,百年得一株。上辈子这株花阴差阳错竟然也落到他手上,但是秦梧叶没有用,在屠了无极宗的第三年,他就死于禁术反噬。
舒苑灵力被封没法用传音,秦梧叶也没有让任何人靠近她的房间。她低头看见手腕有条红色的血线嵌入皮肉,这是舒苑下给亲传弟子的魂线,秦梧叶魂灭生殒之时,这条线便会消失。它还有一个妙处,即便在封禁灵力的场合也可以感知到对方是否安好。
舒苑不知道秦梧叶有没有想办法解除魂线,她试了试让魂线亮了一下。
舒苑等到晚上,秦梧叶还是过来了。他依旧是那副少年样,笑眼弯弯仿佛还是在无极宗为了凌厉一剑彻夜练功的剑修。
“师父叫我?”秦梧叶笑着问她,神情之中似乎无一丝芥蒂。
“……”
“第金秘境就要开了,里面有你需要的姬岚花,可以治你的……病。”
秦梧叶挑眉:“师父怎么知道?”
舒苑就当他问自己是怎么知道姬岚花在里面的。
“我早前得一机缘,知道有此物。”
“师父会对我这么好,不是应该恨不得我早死吗?“
舒苑看着他那幽黑的眸子竟然想安慰他一下:“没有。”
秦梧叶笑得更开心了:“师父要是骗我怎么办?”
“我陪你一起去,骗你可以当场杀了我。”她知道大致的方位,不想仙株落入他人之手,蝴蝶效应会带来太多变数。
秦梧叶琢磨了一下“陪”这个字,又危险地眯起眼说:“你想跑?”
舒苑问他:“我这样怎么跑?”
“我会在你身上下一道禁术……”
舒苑打断他的话:“可以。”她不嫌多。
怕他不放心,舒缓又神情认真地承诺道:“你放心,我会紧跟着你,不会跑。”
秦梧叶盯着看了她一会,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gb】小徒弟(一)
冷静自持的你 x 乖张狠戾的小徒弟
舒苑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片区的二把手,为了升迁,透支了身体仍不知道,在一个夜晚,猝然倒在办公室。
一个银色的亮光漂浮在她身上,似乎有视线看了她一会,下一秒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被冻结。与此同时,在幽暗的房间内,有个女子醒了过来。
舒苑醒来时便觉得不对劲。她浑身无力,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抬眼看着天花板,上面是暗红的浮雕画柱,这明显不是自己家。
有一抹亮光飘在她眼前,下一秒竟然发出声音:【宿主,我是小七,欢迎来到第七位面。】
舒苑没说话,她向来谨慎,即使在这么离奇的情...
冷静自持的你 x 乖张狠戾的小徒弟
舒苑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片区的二把手,为了升迁,透支了身体仍不知道,在一个夜晚,猝然倒在办公室。
一个银色的亮光漂浮在她身上,似乎有视线看了她一会,下一秒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被冻结。与此同时,在幽暗的房间内,有个女子醒了过来。
舒苑醒来时便觉得不对劲。她浑身无力,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抬眼看着天花板,上面是暗红的浮雕画柱,这明显不是自己家。
有一抹亮光飘在她眼前,下一秒竟然发出声音:【宿主,我是小七,欢迎来到第七位面。】
舒苑没说话,她向来谨慎,即使在这么离奇的情况下也不贸然开口。
【宿主,您现在的身体是您的碎片之一,您需要在这个世界修补秦梧叶的故事,在完成后,您可以返回原世界。】
“修补?”
【是的,修补是指他的故事线发展错误,您需要帮助他到正确的道路上。】
【小七为您提取秦梧叶的记忆,请您接收。】
舒苑的看见了秦梧叶的一生,他是天纵奇才,极品冰灵根,仙途一片坦荡。在年幼时就被修仙豪门无极宗招收入门,顺利地拜师泠弦仙子,也就是舒苑,成为她的亲传弟子。
舒苑也是冰灵根,本该是衣钵相传的关系,但是数十年的修为停滞让她已经变得扭曲,她嫉妒秦梧叶的天赋和容貌,数次强占他的机缘,言语侮辱,鞭打惩罚,即便如此倒也还能挽回,但是舒苑走火入魔强抽了秦梧叶的灵根,又栽赃他与魔修有染,秦梧叶在苟延残喘之际被赶出了无极宗。
接下来就是秦梧叶靠逆天的机缘重新修复灵根,又转修魔道。在成为抚冥宫的主人后,他抓了舒苑,囚禁在宫内百般折磨,在一个冬日屠尽无极宗上下。
舒苑很同情秦梧叶,命运对他毫不留情,将一切痛楚加诸在他身上,即使最后的疯狂也情有可原。
她看起来温和,但那只是与人交际的面具,本质上她是一个极其冷静,信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人。
“现在是哪个时间点?”这个故事有很多转圜的余地。
【现在秦梧叶已经成为抚冥宫的主人,他刚将您囚禁起来。】
……但转圜在这个时候绝不合适。
舒苑闭上眼,额角一突突地跳,她没有捡过比这个更烂的摊子。
【那小七先下线了。】
舒苑躺在地上思考怎么延缓自己的死亡时间,她感觉身上有点力气了,撑着身体坐起来,手上发出叮零的声音,她顺着看过去,发现左右手都被铁链拴在柱子上。
……还真是狼狈。
她顺着本能调动金丹,发现体内的金丹被一道术法禁锢,反而因为反噬吐出一口血,她呛咳了两声。
这动辄性命攸关的环境她真当适应不来。
“好久没看到师父这么狼狈了。”
舒苑顺着声音抬头,这才发现远处有人站在那边,不知道看了她多久,那人走近舒苑才看清他的长相。
男子一身玄色长袍,行走间步履轻盈,衣角如同风拂过水面,泛起细丝的银光,长发扎成马尾高垂在脑后。一双笑眼如星光熠熠,嘴唇嫣红莹润,脸庞轮廓都极尽流畅,皮相和骨相都堪称完美。
秦梧叶长这样,怪不得原主嫉妒。
纵使舒苑不擅长欣赏艺术,也不禁叹息眼前人是造物者的偏爱。他右脸有一道伤疤从眼角横向耳边,倒是让他看起来有落入人间的实在感。
舒苑没觉得这道疤影响多少他的容貌,但是终究没有人喜欢自己留疤,从记忆中舒苑读取到这是原主用刀划的,她的眼角抽了一下。
秦梧叶看见舒苑看着自己的右脸,笑了一下:“这是师父给我留下的,都说师徒要传承,想来师父脸上也需要添一道。”
舒苑没有再动丹田,她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气息,低头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
秦梧叶就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
他化形出一把匕首,抬起舒苑的脸,刀尖顺着额角往下滑,只是轻轻放在脸上,锋利的上品兵刃已经划开一道线,血丝从里面渗出来。
舒苑感觉脸上有点疼,想来是破皮了,她平静地看着秦梧叶。说到底是自己的碎片伤害了他,留点疤在脸上也无碍。
她垂下眼等着接受锋利的刺痛,但是秦梧叶迟迟没有用力。
“师父不怕吗?你不是极看重容貌的,不然也不会嫉妒我。”
舒苑不清楚秦梧叶现在的性格是怎么样的,她只能尽可能地顺从他。
她看着秦梧叶的脸说:“世人都会嫉妒你。”
秦梧叶的笑容顿了一下,本就毫无笑意的眼里变得更加阴沉:“明明是师父的错,偏偏要扯上世人。师父什么时候学会找借口了。”
为了以后的日子少受点罪,舒苑知道今天最好让自己受点惩罚。
她抓住秦梧叶握着刀的手用力顺着脸划下去,疼痛往往是迟缓于受伤的,直到秦梧叶甩开她,她才感觉到脸上尖锐的刺痛。
秦梧叶站起来,他盯着舒苑的伤口,鲜血从里面冒出来,顺着衣领滴到脖子里。
舒苑问他:“解气了吗?”
秦梧叶没了笑,眼底第一次泄露深沉的恨意,他说:“你要把我身上的伤都尝个遍吗?”
“这样你能解气?可以。”
【gb】小瘸子(二)
蒋川的生物钟很早,早餐店六点开门,四点多他就要起床去店里准备。今早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杨思初怀里,两个姿势密不可分,仿佛像是热恋中的情人。
他看了杨思初一会,静静地下床穿衣服出门。
杨思初醒来在床上缓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到了个新的地方。
虽然早起很辛苦,但是还好她上早课的习惯深入骨髓,麻利地从一叠小裙子里挑出方便的T恤牛仔裤,换上去找蒋川。
八点正好是早餐店忙碌的时候,蒋川的店铺种类不多,但是只有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要不然他也不会雇人帮忙。
可惜蒋川眼神不好雇了杨思初。
杨思初走...
蒋川的生物钟很早,早餐店六点开门,四点多他就要起床去店里准备。今早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杨思初怀里,两个姿势密不可分,仿佛像是热恋中的情人。
他看了杨思初一会,静静地下床穿衣服出门。
杨思初醒来在床上缓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到了个新的地方。
虽然早起很辛苦,但是还好她上早课的习惯深入骨髓,麻利地从一叠小裙子里挑出方便的T恤牛仔裤,换上去找蒋川。
八点正好是早餐店忙碌的时候,蒋川的店铺种类不多,但是只有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要不然他也不会雇人帮忙。
可惜蒋川眼神不好雇了杨思初。
杨思初走到店里,蒋川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手上还在一刻不停地忙碌。
杨思初对他:“你去后面吧,我帮你打包。”
她不喜欢看到蒋川一瘸一拐走来走去的样子。
蒋川点头走到后厨,看见杨思初在铺子前认真的收钱打包。
在一个地方站一上午杨思初累得不行,也不知道蒋川这个腿是怎么坚持的。
中午杨思初和蒋川在店里把没卖掉的包子馄饨当作中饭,吃完后杨思初说:“我下午出去一趟。”
“随你。”
这爱搭不理的样子属实不知道他们怎么好上的。
杨思初回到他家把原主买的一些奢侈品包包都装在麻袋里,到网上找到的一家二手店。
“一共六万。”
得,能换回点钱总比没有好。
杨思初小心地揣着六万块钱回到铺子。蒋川的店会开到晚上七点,但是中午过后都是做外卖的生意,店里没有客人。
蒋川正在店里的桌子上包馄饨,他的手艺很漂亮,修长瘦削的手指上蘸着一点面粉,在昏黄的灯光下好像是艺术品。
杨思初以前在家和爸妈包过饺子,馄饨倒是真不会。
她洗了个手,坐在蒋川对面,学着他的样子包了一个。
“你看,这样行不?”
蒋川看了一眼,轻轻嗯了一下。
杨思初认真地在他旁边包馄饨,偶尔来订单了,蒋川就去厨房烧,她一个人在外面忙活。
以往晚饭都是蒋川做好菜带回家,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看杨思初过来了,他做好直接端到外面。
在饭桌上,杨思初拿出六万块放在桌上。
“还给你的。对不起,我只凑到了六万。”
“你什么时候欠我钱了?”
是,我是不欠你钱,我是直接偷了你的钱……
杨思初不敢说,生怕再刺激蒋川。
“就是给你的!”
蒋川脸都黑了,随即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什么意思?昨天亲我抱我的嫖资?”
什么??杨思初不知道他的脑回路怎么长的。
“什么和什么,就是我上次缺钱拿了你的,现在还你。”
“你从哪拿的?”
这她怎么知道,杨思初怕蒋川发现她已经换了芯子,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
“拿回去,你只要付清房租就行。”
房租?原来她还要交房租的,挺有新时代情侣的体验。杨思初心里平衡了一点,看蒋川神情冷凝,也不再说什么,以后再想办法还他的。
晚上他们收拾东西要回去,铺子和蒋川的家不远,走路大概十五分钟。似乎要入秋了,夜晚的风吹的脸上有点冷。
蒋川两只手都拿着袋子,敞开的外套来不及扣上。杨思初看到,走到他前面帮他扣好。
蒋川微微后仰看着她,从上而下看见杨思初的表情认真,鼻子挺翘,今天她穿了t恤短外套,不像从前浓妆艳抹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大学生。看了一会蒋川转头错过视线。
杨思初从他手里拎过一袋,把他的手抓进手心,又是好冷,这人是不是体寒。
蒋川僵硬了一会,想抽出手来却被紧紧抓着,他没有再动,就这样被牵着回到家。
……
晚上杨思初晚一步进到被子里,还是一样的冰冷,她以前还想找个暖被窝的男人,看来计划比不上变化。不过蒋川很好看,她也不吃亏。
她拉过蒋川的手,把他抱在怀里。蒋川一贴近她就发抖,杨思初蹙起眉。
这不正常。
杨思初感觉他的反应有点像是应激状态,好像是碰到皮肤就产生排斥。
“不舒服?”她问蒋川。
蒋川没说话,靠在她怀里深呼吸。杨思初想放开他,却被他攥住手。
他说:“冷。”
杨思初顿了一下,亲了亲他的额头:“多抱会就不冷了,多抱会就习惯了。”
【gb】小瘸子(一)
记忆错乱的你 x 冷漠敏感的小瘸子
-
杨思初觉得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早上还在学校参加毕业典礼,中午被一辆超速车撞到魂归西天,晚上就身穿到这个小房子里。
脑子里记忆疯狂传输。这个世界上的杨思初是个无业游民,还是个虚荣鬼。她从小镇到这个二线城市打工,几乎是一穷二白,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早餐店打工,给老板一点人造温暖稀里糊涂和他滚到床上,后来干脆活也不干,整日待在家里,靠男人的钱过日子。除了偷男人的钱买奢侈品,前段时间竟然还在外面找了别的相好。
就在今晚,男人不再忍受拿起小刀把杨思初捅死了。
...
记忆错乱的你 x 冷漠敏感的小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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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思初觉得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早上还在学校参加毕业典礼,中午被一辆超速车撞到魂归西天,晚上就身穿到这个小房子里。
脑子里记忆疯狂传输。这个世界上的杨思初是个无业游民,还是个虚荣鬼。她从小镇到这个二线城市打工,几乎是一穷二白,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早餐店打工,给老板一点人造温暖稀里糊涂和他滚到床上,后来干脆活也不干,整日待在家里,靠男人的钱过日子。除了偷男人的钱买奢侈品,前段时间竟然还在外面找了别的相好。
就在今晚,男人不再忍受拿起小刀把杨思初捅死了。
死了?!
杨思初傻呆呆地立在原地,也就是说她穿到这里活不过一天,又要死了?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
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叫蒋川的男人有点跛脚地走进来。噢,他是个小瘸子,先天的。
杨思初怔怔地看着他走进来,蒋川没有看她,自顾自把店里带的菜放到桌子上,他长得很清秀,睫毛很长,投下一片阴影让他看起来甚至有点女相,就是表情有点冷。假如不是瘸子的话,也许会很受女孩欢迎。
杨思初神奇地发现在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思去评价别人的长相。活该老天找上她。
蒋川看见杨思初还在盯着他,蹙了下眉:“吃饭了。”
看上去凶巴巴的。
杨思初同手同脚地走到餐桌旁坐下,蒋川甚至还给她盛了一碗饭。
蒋川对她说:“杨思初,你记得吗?你第一次烧菜给我吃也是这些。”
这套路她熟,临死前追忆下过往。
她惴惴不安地不敢回话,一个劲地埋头吃饭,这个男人做菜还挺好吃的。
饭后蒋川去厨房洗碗,杨思初看着他的背影,想着自己夺门而出不被他追到的可能性。其实可能性很大,他是个小瘸子,自己好手好脚。但是她这里不认识一个人,对一个正常家庭长大的学生来说,身无分文地漂泊在外面,没有钱、没有吃的、没有住的地方,实在太难想象。
在她还在犹豫的时候,余光看见蒋川已经洗好碗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和苹果。杨思初看到刀锋上闪烁的光,仰头深吸一口气。
算了,都是死过的人了。
杨思初看着朝他走过来的男人,上前一把环住他的腰,他的腰很细。杨思初轻触他的嘴唇,细细亲吻,不是挑逗,而是安抚,仿佛把对方放成掌心的珍宝,杨思初的动作极尽温柔。
蒋铮手里的苹果和刀掉到地上,他震惊地僵住身子,反应过来挣扎着要推开杨思初。
杨思初紧紧抱住对方,手掌缓缓地抚摸他的后背,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别怕,你别怕。”
明明现在受到生命威胁的是杨思初,但是蒋川却比她的反应还要大,身体一直在微微发颤,杨思初条件反射地轻声安慰他。
蒋川在她怀里缓过一阵心慌后,用力推开来,他面色苍白,嘴唇还在轻轻颤抖,额头上一缕被汗浸湿的头发垂下来,整个人显得脆弱不安。
杨思初惊讶于他对身体接触产生的极度排斥。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似乎没有发生过亲密关系。
蒋川用那双黑沉的眸子看着杨思初,沙哑地问她:“你干什么?”
杨思初安慰一般地笑笑:“疼你啊,辛苦一天了还回来给我做菜。”
蒋川压下眼睛看着她没说话,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卧室,门关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他走了,杨思初不知道这算不算暂时躲过危机了。
杨思初还没有准备好谈恋爱,就被赶鸭子上架要和一个陌生男人睡在一起。她叹了一口气,随便洗了个澡,蹑手蹑脚地走进蒋川的卧室,掀起被子的一角想上床睡觉。
刚躺到床上,杨思初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臂。好冷,这人躺在被子里这么久手怎么还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
“杨思初!”蒋川的声音略有些咬牙切齿。
她有点懵:“怎么了?”
“出去!”
啊,出去她睡哪?杨思初不敢问,只敢在心里腹诽。
她来的太匆忙,都没发现这间房子有两个卧室。
杨思初坐在外面有点冷,想着今天亲都亲了,什么都不干睡一起也没事吧,反正她记忆里两人早就睡一起了。
她飞快地钻到被子里,想到蒋川冰冷的双手,不顾他的反抗把手握在自己手心。
“怎么这么冷?”
蒋川沉重着呼吸不肯回答。
杨思初也不想这么不要脸,实在是形势所迫,她无缘无故到这个地方,头顶还悬着一把刀,只能抓紧一切机会取得眼前人的信任。
她感觉到蒋川身上的寒意,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冰得杨思初吸了一口凉气。
杨思初用唇轻轻触碰蒋川的脸,呼吸让他的脸渐渐变得温暖,杨思初碰到他的后背,只感到肩胛骨突出的得惊人,摸上去不禁让人心生怜惜,她更用心了几分。
蒋川在她的怀里了止不住颤抖,肌肤相触的每一寸皮肉都让他感到疼痛难忍,即使他极力控制,额头都冒出了层层冷汗。
杨思初察觉到蒋川在颤抖,问他:“你很冷,还是害怕?”
蒋川应该说“别再碰我”的,但是他在疼痛中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这温暖让他开不了口,只冷汗涔涔地靠在杨思初怀里。
听着她的心跳声,蒋川的思绪有点恍惚,最后只能认命般地闭上眼睛,放任意识消沉。
【gb】小徒弟(四)
舒苑耽误了一会,避开那些有奇珍异宝的地方,小心地抱着秦梧叶御剑飞出秘境。
秦梧叶紧闭着眼,舒苑探了他的脉络,里面灵力不断塌陷。她不放心秦梧叶的伤势,抚冥宫内的情况她也不明了,只能找了个僻静处让他先恢复一下。
舒苑把纯净的冰系灵力传到秦梧叶体内,直到他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一点,但还是没有醒来。睡着的秦梧叶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乖张狠厉,纤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盖在眼睛上,显得格外无害,像是哪个豪门世族的贵公子。
半夜秦梧叶醒了过来,身体筋脉疼得要命,丹田倒是比以往好受一些。灵根重塑的代价秦梧叶从来就知道,但是他恨,所以宁可堕入地狱也要拉上旁人。...
舒苑耽误了一会,避开那些有奇珍异宝的地方,小心地抱着秦梧叶御剑飞出秘境。
秦梧叶紧闭着眼,舒苑探了他的脉络,里面灵力不断塌陷。她不放心秦梧叶的伤势,抚冥宫内的情况她也不明了,只能找了个僻静处让他先恢复一下。
舒苑把纯净的冰系灵力传到秦梧叶体内,直到他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一点,但还是没有醒来。睡着的秦梧叶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乖张狠厉,纤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盖在眼睛上,显得格外无害,像是哪个豪门世族的贵公子。
半夜秦梧叶醒了过来,身体筋脉疼得要命,丹田倒是比以往好受一些。灵根重塑的代价秦梧叶从来就知道,但是他恨,所以宁可堕入地狱也要拉上旁人。
秦梧叶发现自己还在舒苑的怀里,她已经睡着了。他生疏地感受着这个温热的怀抱,舒苑很少抱自己,只有一次。那时秦梧叶拜师才两年,和别人比剑输了,力竭到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是舒苑过来抱着他回泠梦里。
泠梦里是舒苑的居所,她牵着十二岁的秦梧叶,和他说以后这便是他住的地方。秦梧叶在夜色里静静看着舒苑,想起来曾经她对他也好过,给他找趁手的剑,指导他剑招,给他进阶的丹药。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大概是他刚结金丹的时候,九重金丹让无极宗很多人都很高兴,仙门终于又出了一个天才。但是高兴的人里面没有舒苑,她面色阴沉的闭关又面色阴沉的出来。似乎还记着师父的责任,每次出来都会扔给他一本剑谱,秦梧叶拼命地练,希望师父能够因为他骄傲,但是舒苑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秦梧叶闭了闭眼,明明过了很久,以前的事还是一想就想起来了。
他默默地化出黑剑,长久地凝视舒苑的脸,黑剑一寸寸被冰覆盖,元婴也逃不过穿心一剑。
舒苑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冷,她迷迷糊糊伸出手把盖在秦梧叶身上的外衣拉高了一点。
第二天舒苑醒的时候觉得昨夜是她来这里睡得最舒服的一天了。她往旁边一看,秦梧叶已经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了。
……
舒苑问他:“你好点了吗?”
“嗯,师父的灵力很舒服。”
“那就回去吧,你可以把我的金丹重新封上。”
“不用了,师父你回去吧。”
舒苑有点懵了:“我去哪?”
“回天极宗啊,师父莫非真是出来太久了。”
舒苑轻微地皱了下眉头,她回去离秦梧叶太远了,任何变数都来不及反应,还是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好。她生怕秦梧叶莫名其妙地就没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的疯劲太足,舒苑有时候都会心惊胆颤。
“我暂时不想回去。”
秦梧叶点点头:“那师父打算去哪?”
“……我可以先跟着你吗?”说实话舒苑有点不好意思,这种缠着人的事她还没做过。
秦梧叶笑道:“师父还是走吧,我怕我忍不住就把你杀了。”
这人果真邪性。
“你的伤……”
秦梧叶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让你滚。”
……
秦梧叶离开了,舒苑在原地待了一会,只能回到天极宗。宗门内少有人会来打扰舒苑,她乍一回来也没人觉得异常,还以为她只是在外历练。
泠梦里在一座高山的崖壁上,后面有一条瀑布倾泻而下,看起来空旷又冷清异常。
既然回来了,舒苑打算找下当初秦梧叶不曾与魔修有染的证据,虽然知道是原主一手陷害的,但是这段记忆她一直都是模模糊糊,找到了证据也好向无极宗的众人解释。她知道秦梧叶可能不在乎这种迟到的正义,但至少可以让修士不再对他出手。
她正要去无极宗的卷阁翻阅当时的记录,有人上门来找她。
“阿苑?”
舒苑抬头望去是掌门。无极宗的现任掌门是谢灵甫,他曾经是舒苑的同门师兄。
舒苑喊他:“掌门。”
“回来怎么不来和我说一声,此次你去的很久。”
“耽搁了一会。”
谢灵甫笑了一下:“我不是让你向我禀报。我说过了,我们二人相处你仍可以喊我师兄。”
“……规制不可废,掌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谢灵甫倒也没再纠正她的称呼:“我就是来看看你,不知道你出门历练有没有受伤。”
他看向舒苑的脸:“怎么弄伤的?”
舒苑偏过头:“不小心。”
谢灵甫没多问什么,只说:“一会我让人送药上来。别担心,这只是外伤可以去除的。”
舒苑向他道谢,谢灵甫便离开了。
她没有等送药的人,直接去了卷阁,好不容易找到因为犯错被驱赶出门的弟子录,正要翻阅秦梧叶的事是如何记录,周围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宿主~】
突然的机械声吓了舒苑一跳,系统怎么出来了,她以为它不会再出现。
“怎么了?”
【小七要向您道歉,因为之前位面系统故障,总机正在加紧修复中,线路加载缓慢,导致有几条数据没有及时传给您。】
“什么?”
【舒苑非常嫉妒秦梧叶的天赋和容貌,为了折辱他,她强迫了秦梧叶……】
“?”
【因为舒苑走火入魔染上魔气,她通过这种方法栽赃秦梧叶与魔修有染。后来便是秦梧叶被赶下山……】
舒苑手里的卷宗掉到了地上。
【gb】大将军(二)
岑裴瑶少时就跟着父亲一起来到阿静思,跟在士兵后面习武,校尉江代保是个用剑高手,他在校台上一眼就看见岑裴瑶,当时她才九岁,一招一式却异常凌厉轻盈。
她在江代保身边习武十二年,二十一岁那年须梵人跨过阿静思,与大尧开战。岑裴瑶站在关防城门上,前方是浩浩荡荡的骑兵,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大地都在震颤。
江代保在战前对岑裴瑶说:“射中举旗人的咽喉。”
那是岑裴瑶第一次杀人,她射出这一箭用了很久。
“裴瑶,别太仁慈。”这是江代保告诫她的话。
三月后的一天,她在战场上再一次见到那个男人。
昔日苍白的男子如今已是肃穆硬朗的男人。他坐在马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岑裴瑶,一...
岑裴瑶少时就跟着父亲一起来到阿静思,跟在士兵后面习武,校尉江代保是个用剑高手,他在校台上一眼就看见岑裴瑶,当时她才九岁,一招一式却异常凌厉轻盈。
她在江代保身边习武十二年,二十一岁那年须梵人跨过阿静思,与大尧开战。岑裴瑶站在关防城门上,前方是浩浩荡荡的骑兵,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大地都在震颤。
江代保在战前对岑裴瑶说:“射中举旗人的咽喉。”
那是岑裴瑶第一次杀人,她射出这一箭用了很久。
“裴瑶,别太仁慈。”这是江代保告诫她的话。
三月后的一天,她在战场上再一次见到那个男人。
昔日苍白的男子如今已是肃穆硬朗的男人。他坐在马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岑裴瑶,一袭重骑盔甲,攻击携着猛烈厚重的山雨而来,长枪在他手中起伏,灵活又矫健。他的长枪和岑裴瑶的剑碰上,两人数十招都分不出胜负。师父下令收兵,她就不再恋战,策马回营。
和须梵的仗打了三年之久,马革裹尸数万人,两国以战和协议收兵,那时岑裴瑶已经回了盛都,天子下令,兵刃相向后却又可以结秦晋之盟。
大尧将皇子远嫁须梵,却只要求须梵将大将军嫁予大尧。
那将军名唤降青。
那日岑家正在摆宴,岑家是高门大姓,岑裴瑶又是大房的长女,身上有战功,年纪轻轻被绶予都尉官职,岑家上下都面上有光。
岑裴瑶又是那般好颜色,早有显赫之族的当家人询问是否有定下亲事。
圣旨在筵席还未结束时传来,岑家众人放下碗筷,一同走出院落,跪在厅堂接旨。
天子指婚,将须梵大将军降青赐婚于岑裴瑶。
如此耻辱。
对降青,对岑家亦是。
结婚之日,降青被一小队人马送到岑府,后头无一陪嫁,空空落落的好似销金窟里被发卖的人牙,而不是在战场上屡立战功的大将军。听说他父母双亡,短短几年便军功赫赫,在军营里颇具人心威望,这种人连他们自己的圣上都会忌惮。
岑家长辈似乎从圣意中揣测到天子存了羞辱的心意,面上都是一副冷漠不喜的表情。岑裴瑶得知指婚的那日,只是垂首把玩酒杯,自然地应下了亲事,何况这也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事。
岑裴瑶站在门外,一袭红衣,更显容颜娇艳得不可直视,她静静地看着轿子停在岑府门口,喜娘掀开帘子,想要扶他出轿,刚要碰到他,岑裴瑶看见降青略微挥开她的手。
他自己从轿内走出来,两侧的家仆往他身上撒符水,喜娘喊道:“火烟跨别步再移,款款莲步进厅边。夫妻相爱更相随,来年定得状元孙。”
此番话放在降青身上颇有些锥心了,他的红盖头略微遮住视线,跨火盆时一阵风起,纸屑飞扬到盖头里,他脚下一乱似要打翻火盆,却忽然有一温热的手抓住自己的手腕。
降青反手要挣开,耳边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莫动了,还有一段路。”
他猜到了声音的主人,因此不再挣扎。岑裴瑶挪开手,降青心中蓦地一空,手心却又重新被握住。岑裴瑶牵着他来到堂上,两人跪下三叩首,自此礼成。
降青被送入房内,岑裴瑶则去了外头宴席。大尧的世家大都参加了酒宴,但因岑裴瑶是出了名的乖戾令色,笑里藏刀,也没人劝她的酒,就在面上恭贺一番。
偏偏有人要来讨她的嫌,傅北侯家的小姐在一众喧闹中大声说:“恭喜岑都尉娶得好郎君,就是不知道这个须梵将军是否比得上居慎十分之一。”
席上的声音冷落下来。
李居慎是岑母闺阁时与他母亲玩闹间指腹为婚的男子,因这层关系,他和岑裴瑶还算是相熟。他也确是大尧远近闻名的翩翩少年郎,赢得众多女儿心,这位傅小姐只怕也是其中一个。
岑裴瑶看向那女子,弯起笑眼,就是眼里没什么笑意:“那自然是比不上的,我待居慎的心从未变过……”
那女子愤而起身:“你!”
岑裴瑶懒得管傅小姐的表情,随意找了个借口就离开酒席,自然也错过了李居慎在身后怔愣怅然地看着她。
她走在僻静的石径路上,身上是艳丽的红色裙装,裙摆轻轻拂过地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岑府的后院没有丝毫喜气,连一盏红灯笼都不曾挂,满府都是对这个新媳妇的不喜。
门外站着两个仆从,其中一个是降青从须梵带过来的,长得孔武有力,似是练家子。
岑裴瑶推门进去时,那仆从还一脸忧色的看着里头,好像自己会吃了他的将军。
她走到里间,看见降青规规矩矩的坐在床沿,红色的盖头不曾取下,她打量了一下男人穿着喜服的样子,降青知道岑裴瑶来了,也任由她打量。
头上的盖头被人轻扯下,烛光重新照在他脸上,他的眼睛没有颤一下,直直地看向岑裴瑶。
他看上去没涂任何脂粉,面色不怎么好。
岑裴瑶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两杯酒,坐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交杯酒,将军要喝吗”
降青接过,想要仰头喝下,被岑裴瑶拦住。
“诶,交杯酒不是这么喝的。”她拿着酒杯将手挽过降青的手,浅浅笑了笑,仰头喝完。
降青愣了下,随即也喝光了酒。
“你要先去沐浴吗?我不爱别人伺候,房内没有人,要我给你叫个小侍吗?”
“不用。”
“那我去侧房,你在后堂洗吧。”
岑裴瑶回来的时候降青仍是挺直地坐着,他换了一件轻薄的鸦青色玉绸长袍,不似大尧人那般白皙,他皮肤颜色偏深,烛火明灭间似有柔光划过肌肤,带着绸缎光泽。
他抬头看向岑裴瑶,似乎在这房间他一直在等着她。
她说:“上床吧。”
“脱光。”
(gb)你”惩处“了那个只知道委屈隐忍的正夫
你当初喜欢上舒云易,是因为他知进退,守礼节,温柔大度,如今讨厌舒云易却也是因为这些,他有什么事情都藏在心底,受了委屈也不会像其他家的郎君那样来找你抱怨哭诉,他似乎是个没有情绪的人。
就像今日,是舒云易的生辰,你特意告了病假,陪他上街买些喜欢的礼物,接连逛了好几家商铺,都没有看中的,你有些累的悄悄揉了揉腿,舒云易立刻停下来关切的看着你,“妻主,是不是乏了,我们回吧,妻主能记得我的生辰我就已经很开心的,没有礼物也没关系的。”
但是你没有忽略他一闪而过的失落,稍微舒展了下身子,你拉珠了舒云易的手,向他身侧靠近了些,“没给夫郎选到合适的礼物,怎么能随便就回去呢,夫郎放心,妻主我有的是力气。”
又......
你当初喜欢上舒云易,是因为他知进退,守礼节,温柔大度,如今讨厌舒云易却也是因为这些,他有什么事情都藏在心底,受了委屈也不会像其他家的郎君那样来找你抱怨哭诉,他似乎是个没有情绪的人。
就像今日,是舒云易的生辰,你特意告了病假,陪他上街买些喜欢的礼物,接连逛了好几家商铺,都没有看中的,你有些累的悄悄揉了揉腿,舒云易立刻停下来关切的看着你,“妻主,是不是乏了,我们回吧,妻主能记得我的生辰我就已经很开心的,没有礼物也没关系的。”
但是你没有忽略他一闪而过的失落,稍微舒展了下身子,你拉珠了舒云易的手,向他身侧靠近了些,“没给夫郎选到合适的礼物,怎么能随便就回去呢,夫郎放心,妻主我有的是力气。”
又担心舒云易为了早点让你回去歇息随便选,你用着玩笑的语气警告似的补了一句,“不过妻主我也只是个小官,好不容易大方一把,夫郎可千万要选自己喜欢的,日后好拿来仔细留恋,说不定一年也就这一次了。”
舒云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表达,他没有告诉你,这是他第一次过属于自己的生辰,第一次有人说要他选自己喜欢的礼物,舒云易觉得,能嫁给你,真是他积了好几辈子的福分,被你握着的手也放松了一些,随你把玩。
走了一步又一步,看过了无数珍宝小玩意儿之后,舒云易在一个货柜前停下了脚步,掌柜的立马跑了过来,殷勤介绍,“郎君,您真有眼光,这颗宝石据说是从南海鲛人手里高价买来的,色泽饱满,晚上月光一照还会泛起丝丝柔和的白光,找个器具镶嵌了戴在身上,必定更能凸显郎君的美人之姿,更能握住妻主的心。”
舒云易被说的红了脸,害羞的看了你一眼,你手一挥,打发掌柜的包起来,心里已经在盘算给舒云易打副怎样的头面配这颗珠子,但是实在难以抉择,便先搁置了下来。
直到你在陪舒云易回家,在舒云湛的头上见到相似的珠子时你才想起来,见舒云易一直盯着舒云湛头上的珠子发神,你心疼的紧,也愧疚自己忙着公务忘记了自己的夫郎,”阿易,别看了,回去我也把珠子找匠人给你镶嵌好了,送过去。“
舒云易摇了摇头,略有些心虚,正好舒母给你夹菜,你就没注意到,奇怪的是,你明明是陪舒云易回来的,是舒云易的妻主,身为母亲,舒母不替舒云易多说说好话就算了,还一个劲的拉踩舒云易来夸赞舒云湛。
”贤媳,我这大儿子为人老实,但呆板的很,不比小儿子云湛聪慧听话,要不是那日云湛留在府里伺候他父亲,没空出门去玩,定然不会让这呆儿得了贤媳你这么个好妻主。“
话里话外都是说舒云易抢了舒云湛的好前程,士农工商,你虽是个小官,但比舒家这个小商户高贵了不少,舒云易似乎是听惯了被自己的母亲编排,默默的嚼着嘴里的米饭不接话,你却看不下去,把筷子一摔,拉着舒云易就要走。
”看在云易得份上,我尊您一声岳母,但是您也要有做人母亲的样子,云易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由不得别人说他不是。“舒母被你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舒父及时跳出来讲和,”贤媳,你别生气,我们不过唠唠家常,你不喜欢听不提了就是。“
说完又看向舒云易,”云易,你这个做哥哥的,话上让让你弟弟,别这么小气,还不劝劝贤媳。“
你本来只是生气,现在直接替舒云易寒心,这是怎样的一家人啊,怎么个个都在欺压舒云易,你英雄气暴涨,打算给舒云易讨个公道,舒云易却猛地拽了拽你的袖子,满是祈求,“妻主,都是我不好,母父说我也是应该的,你别生气了。”
你不可置信的看向舒云易,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阿易,我这是在给你讨公道,你怎么 。”舒云易哀哀的看了你一眼,凄然笑了,“妻主说笑了,一家人,哪有什么公道不公道的,妻主要是真为了阿易好,就坐下来吃完这顿饭好吗。”
【GB】侍奉公子的时候会发生些什么
䧿州临郁水,在天堑楠山之北,浮云端末,为五都中心。
鹤鸣悠悠,我在祈福宫铃被风吹响的时候踏入了大殿,朝正提笔作画的人端正行了个礼,低眉:“楚家双愿,拜见公子。”
博冠大袖交领袍遮覆下的手腕一顿,被我唤公子的人把墨笔搁在银星纹歙砚上,温润眉眼望向我,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轻声叫我的名字:“双愿。”
䧿州隋氏执掌此地千年,楚家便辅佐了他们千年的时光。
䧿州公子有两位,一位掌白日,出生时彩凤携万鸟前来朝拜,天生祥云漫舒,金光大盛,便是现在坐在我面前,一袭白衣的隋谪。
另外一位掌暗夜,月极亏天极暗时降生,出生时煞气...
䧿州临郁水,在天堑楠山之北,浮云端末,为五都中心。
鹤鸣悠悠,我在祈福宫铃被风吹响的时候踏入了大殿,朝正提笔作画的人端正行了个礼,低眉:“楚家双愿,拜见公子。”
博冠大袖交领袍遮覆下的手腕一顿,被我唤公子的人把墨笔搁在银星纹歙砚上,温润眉眼望向我,嘴角噙起淡淡的笑意,轻声叫我的名字:“双愿。”
䧿州隋氏执掌此地千年,楚家便辅佐了他们千年的时光。
䧿州公子有两位,一位掌白日,出生时彩凤携万鸟前来朝拜,天生祥云漫舒,金光大盛,便是现在坐在我面前,一袭白衣的隋谪。
另外一位掌暗夜,月极亏天极暗时降生,出生时煞气满溢,风声大盛,侍仆早晨起来看的时候,漫天乌鸦盘旋在皇宫之上,遮云蔽日,同样也是百年来夜煞力量最强的夜君。
兄弟二人一阴一阳,兄长可号令百鬼,常在月华霜冷之时涤荡邪魅,刑处恶鬼,弟弟温良恭俭,慈悲仁厚,俯身红尘倾听万民悲苦,又日日为五都百姓祈福。
但哥哥每年生辰时煞气总不受自己控制,弟弟有祈福之职,心肠慈悲柔仁。也时常会迷失在万千夙愿红绳之中。
而楚家所处的君使,便起着为主君定乾坤,正心神的作用。
白日暗夜分掌于不同的主君是从隋氏掌权以来便有的事情,所以一般来说,辅佐隋氏的楚家嫡脉总会出两位,一位辅佐兄长,一位辅弼子弟。
可今年的楚氏嫡系,只单出了我一个。
一人承两人之职倒也不是不行,不过皇族也提出:若是觉得事务过于繁重,可以相看着更满意的主君,只匡助其一,另外一个公子的君使,便从楚家血脉最近的旁系中挑选。
所以我便来了皇宫,用一年的时间,选择自己未来要侍奉的君主。
今天是拜见两位公子的第一天。
01
又一阵清风至,大殿外的祈福宫铃被风卷着叮当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隋谪眉目柔和清浅,与我分坐案几两侧,童子低眉奉上茗州白茶,隋谪从宽袍中伸出手腕,亲自将其中一杯放在我的面前。
“有劳双愿接下来一年的照拂。”隋谪声线清朗,没有公子的疏离,倒像是与朋友闲聊:“最近五都节庆多,又撞上璟都立公子,䧿州的圣书祭典,要忙些,辛苦双愿了。”
“为公子分忧,是臣子的本分。”我接过那杯清茶,望着隋谪灿若星辰的眸子,他朝我微微笑了一下,又开口:“茗州白茶滋味不错,双愿尝尝。”
我应了一声,将茶盏送至唇边,余光正好看见清茶润湿隋谪的薄唇,一滴水珠滑过他略打开的薄唇,留下被浸透的唇色的红。
我飞快地移开目光。
茗州白茶不愧誉满五都,入口便是清冽茶香。
放下茶盏,我的视线往远处移,看见乌木桌子上隋谪刚刚未画完的画,露出浓墨重彩的一角。
他实在是一个观察很细心的人,我只是远远地瞧了一眼,隋谪便察觉了,起身将那副还没画完的画拿过来。
上面是熙然街景,垂髫老人都露着笑容,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
他见我端详,又带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一点拙作。”
“公子妙手丹青,今日一见,果然惊艳卓绝。”
“双愿谬赞了。”
“怎么是谬赞。”我笑:“若能得公子提点几句,双愿估计梦里都能惊喜得醒过来。”
“这有什么?”他也笑:“要是双愿不介意,下次有空闲,便来这里,我们一起探讨。”
正谈话之间,一人穿着甲胄求见于殿外,一见到隋谪,便露出带点为难的样子。
“䧿州主城边陲有人夜里中了煞气,隋镜公子为他除了煞,却还存着一些恶痛,于是吵着要见公子您。”
“臣本来不想因为这件小事打扰公子,可他手上却有通天铃,说要是隋谪公子不来,便去叩问圣书。”
“臣怕损了公子的修行,所以思虑再三,还是来请见公子。”来人越说越羞愧,几乎把头垂到地面上:“是臣办事不利,没有管好主城的居民,让他们这么随意便请见公子。”
“无妨。”隋谪率先踏出殿门,白鹤已经停在宫门口,他一袭白衣站在柔和碎阳之下,轻声:“要是能缓解他的苦痛,我去一趟也没关系。”
……………………
被煞气附着的人是主城的一个小官员,无太多功绩,不过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平日里存在感较低。
他这时还白着一张脸,躺在床幔之后,时不时传出几声虚弱地低咳。
刚刚禀报的尹策也来了这里,他仔细地检查了周遭布局,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让隋谪近前来。
“听说公子……咳……福泽深厚…………鄙人想着……咳…………是否能除去我身上的苦痛一二……实在是太疼了…………。”那官员眼底青黑,嘴唇发白干裂,朝隋谪断断续续地说。
恶煞附身,就算除去,七天内也仍然会有割骨之疼。
明明是一个正常的病人模样,我却直觉有些怪异。
“我尽力。”隋谪朝他伸出手,金色的祈福之力凝于指尖,他的眉目一片对眼前人的担忧。
隋谪的莹白指尖刚要碰到他,我突然瞥见官员眼睛一闪而过的幽深。
“公子小心。”我的眉眼瞬间凌厉起来,下意识挡在他身前,揽住隋谪的腰身便往后退去。
隋谪没有防备,被我揽着,大半身子靠在我的身上,腰肢又往我掌心贴了几分。
他穿宽衣时不显,如今隔着几层布料,腰肢被我箍在臂弯里,春水一样向我的掌心滑,一片温暖柔韧的触感,我才惊觉隋谪的腰这么……盈盈一握。
见我拉着隋谪后撤,那官员一瞬间暴起,指甲寸寸伸长,明明是中年男子,从喉咙里发出的却是柔媚女声,勾着嘴角轻道:“郎君好香啊。”
“可不可以给我尝一口呢?”
我护着隋谪,毫不犹豫地斩出几道凌厉剑势。
尹策也已经和随从拥上前去,可不一会儿,除了尹策,其余人全被悉数震开。
不好。
怕是遇见魅了。
鬼染了恶煞,又赶上月圆之夜而成为魅。
魅善于控制别人的心神,又容易复制别人的招数为自己所用,是一类极难对付的东西。
而隋谪执祈福之事,他若是沾了半点鬼煞之气,会比常人痛苦数倍。
若是交锋,我也能占上风,不过难保隋谪会受到伤害,所以,眼下先离开此地才是上策。
我猛提力量,低声道一句“公子得罪,”又揽紧一分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按,手心凝出几道冰刃向后甩去,在半空虚踏几步向前轻掠。
“小郎君要去哪呢?,怎么不陪我玩?”不曾想那只魅力量这样大,已经将尹策甩在身后,紧逼着我们而来。
我紧咬牙关,又往后甩出几道冰刃。
隋谪的头轻抵着我的肩头,手指贴着我的衣摆,他知道自己在这时帮不上什么忙,指尖把我的衣摆一点一点地捏紧了,微抬起头来望着身后。
我的手指放在他的后颈上,用指肚安抚地按了按:“公子,你放心。”
“双愿不会让你受一点伤。”
“我……受一点伤也无妨。”他顿了顿:“不用为我拼命的。”
“公子说什么话,哪里到了拼命的地步。”我笑,又安抚地揉了揉他的颈。背后魅鬼发出暗红鬼气,森然包裹住这一方天地,我带着他点上虚空几处,剑面水镜一样一闪,向后遮开一张冰网。
正在这时,狂风大作,日光一瞬间被云层密密遮住,黑气凝成黑鸦盘旋在天上,逶迤出一道道暗影,一人身着黑衣,墨发被风卷起,戴着同色藩篱和手套,出现在我们面前。
藩篱被风卷起一角,露出他玉白的肌肤和一点精致下颌。
察觉到我的视线,他伸出指尖,又把藩篱往下按了一分,隐隐露出来的下颌又消失不见。
魅似乎察觉到来人的身份,原本调笑着的闲适神情消失不见,紧绷着神色向后退去。
可下一刻,从男子的指尖迸出几道黑气,几乎是瞬间,便缠住它的手脚,寸寸收紧,魅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从那小官员的身体中被剥离出来。
不见日光,出行时百鸦随行,只能是䧿州夜君——隋镜。
他不发一言,将魅困住之后,天上盘旋的乌鸦呼啸着向远处飞去,隋镜朝我们淡淡地看了一眼,最终消失在我们的面前。
02
我再次见到隋镜,是在午夜之时。
他所住的大殿之中几乎没有侍奉的随从,一只黑鸦发出几声叫声,扑朔着飞到男子的指尖,在地上留下几片纯黑羽毛。
察觉到其他人的脚步声,隋镜转头朝我看过来,他这次没带藩篱,寒凉的双眸下鼻骨挺直,薄唇殷红,不像隋谪一丝不苟地将发丝拢在发冠之中,他只松松挽了一根墨玉簪,三千青丝如同流水绸缎一样散在肩后。
“你便是楚双愿?”
我俯下身去向他行礼:“双愿问公子安。”
他慢慢走到我身边,黑鸦振翅飞上隋镜的肩膀,隋镜伸出修长指尖,指节肌肤如同名贵白瓷,指甲盖却泛着淡淡的粉,悬在我的面前,淡淡道:“不必行礼,起来吧。”
我握上他的手掌,黑鸦歪着头看着我们两个的动作。
隋镜昼伏夜出,又喜欢独来独往,不怎么习惯和人打交道,把我拉起来后,便先我一步往前走,黑色鞶带扣住他的腰,衣摆处的白色莲纹随着他的走动层层绽放。
“鬼气无法提前预知,只能察觉之后消除。”隋镜淡淡对我说,“如今临近七月半,恶鬼四起,一晚上四处奔波,是常有的事情。”
隋镜遥遥一指䧿州附城方向,说:“那里现在鬼气便极重。”
说罢,他轻掠至半空,乌鸦振翅盘旋在他的头顶,隋镜正要提振力量向远处飞去,想到什么,又停下,朝我伸出手:“我走得快,你跟上我。”
隋镜略一使力,把我拉到他的身侧。距离一瞬间拉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清苦的香气。
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隋镜大概第一次和别人靠那么近,我一侧身,发丝拂在他的小臂上,那上面的肌肉一瞬间绷紧。
他偷偷把手臂往里收了收,觉得有些痒。
头顶盘旋的黑鸦发出几声低叫,隋镜轻咳一声,带着我掠往东南方向。
鬼气弥漫之处,是一家红绸高挂的人家。
大概喜事刚办完,底下灯火仍然通明,婢女小厮稍显困倦,守卫的人提着灯,有一搭没一搭地相互聊着天。
正常人没有夜君的能力,只能有时凭直觉躲开。
将要踏进宅院之时,隋镜伸出手掌,往我的眼睛上轻轻贴了一下。
我的睫毛下意识在他的手心扫了一下,隋镜便又感受到了刚刚那种痒意。
又突然有点奇怪…………
隋镜这样想着,落后我一步,望着自己的手心,又不自在地蜷成拳。
我没注意他的动作,脚步轻点,飞上墙头往下望,看见主屋之上黑气冲天,婢女远远地守着,屋子里透露出些微的亮光。
鬼气便在屋子里。
隋镜和我避开婢女,翻身至屋顶,挑开一片瓦片,往下望,灯盏影影绰绰,映出床幔之中,大红喜被上交die的两个人影。
我手疾眼快地把瓦片又盖回去了。
“那鬼是妖气和鬼气交叠而成,半夜侵入屋宅,为要吸食榻上两人的精气。”隋镜虽然只看了一眼,却迅速得出结论,衣摆浮动,从半空飞至门口,乌鸦凝成黑影,围绕在他的身侧。
他动作很快,屋里两声尖叫响起,隋镜便面无表情地拖着一只妖鬼闪身回到了屋宅之外。
回途的路上,隋镜望着混沌夜色,不解:“为何榻上二人,未等妖鬼吸食,便已经发出痛苦的声音?”
隋镜独来独往这么多年,遇到不懂的事情,便会选择先放在心里。
反正以后总有王使为他解答。
我望着他在月光之下如水洗般的眸子,磕磕绊绊,半天才憋出:“夜君结契之后,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哦。”他低应一声,不再追问了。
03
第二天我休息了一上午,在暖阳洒遍玉白阶梯之时又来到了隋谪身边。
公子已经弱冠,再过几年便会封为䧿州王君,如今接手的事情已然不少。
他正在翻看奏折,锦玉冠下薄唇轻抿着,脊背挺直,身上穿的云纹点金滚边白袍一丝褶皱都无。
我的步子迈得缓,他的指骨捏着毫笔,手腕轻抬,处理公务正专心,以为是来侍茶的童子,轻声:“不必侍奉,先退下吧。”
见没人回话,隋谪从御纸之中抬起头来,我已经走到他身边,拿起墨条放在歙砚上,一圈圈地磨。
见来人是我,隋谪下意识眉眼一弯,洇出一个湿润的笑。
“公子安。”我略施了一个礼,隋谪把手上的奏折推到我面前,上面寥寥几笔,写的是璟都立公子一事。
“吉时已经定好了,就在六月十五。”隋谪道:“那时我将前去替新立的璟都公子及民众祈福,麻烦双愿了。”
祈福不仅耗精力,并且还缠因果。
隋谪修仁君之道,怜悯万民,总会忍不住多替芸芸众生向圣书讨多几分福泽。
民众的诉求总是很多,官财福寿,隋谪被缠绕于其间,这时便容易迷失自身。
我放下墨条,道:“公子这几天切莫累着了。”
指腹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墨渍,我用锦帕慢慢地抹上去,隋谪低眉,从侧面望着我被锦帕覆盖住的指尖,没执毫笔的左手浅浅地擦过自己的腰肢,不知想到什么,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立公子是大事,祈福也要好好准备,所以这段时间,我只在隋镜那里露了几次面,其余时间大多都待在隋谪那里。
转眼便到了六月十五。
他今日天未亮时便起了,沐浴焚香,侍仆为隋谪带上金冠,一层层穿上繁复的各州来朝时的白底红纹䧿州公子正袍,腰间缀清心铃,每走一步便叮当作响。
我在正殿候着,看见男子白衣轻拂,于晨光熹微之时,踏着窗外悠悠鹤鸣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今天相比往常气质更加疏离,高洁如同月下白霜,触及到我的视线,隋谪略一低眉,淡淡点头,嗓音轻缓,说:“双愿,走吧。”
已有马车在门外候着了,飞马振翅嘶鸣,我先他一步,恭敬立在车架旁,隋谪把手轻置于我的手心,借力上了车座。
他的指尖触及我手心的肌肤,像一阵倏忽而转瞬即逝的风。
马车上东西一应俱全,隋谪摆好茶具,为我又沏了一杯茶。
他的指尖握上紫砂壶,雪水烹煮后泂泂流出,茶香散在这小小的车室内,偏生眉目之间没有平常那样的温,水雾逸散,更像天上仙。
“为保证祈福时洁净,不染尘埃,在后山的净心池中连续沐浴十天,便会带上一些不近人情的疏冷感。”眼前公子苦恼地叹一口气:“我也不想的。”
他薄唇轻抿,真心实意地为这样一件小事忧虑,便生动起来,天上月又落入了人间。
“公子怎么样,都有人喜欢爱戴的。”我这样安慰道。
“是吗?”隋谪指尖挑开遮光帘纱,望着天边飞速逝去的景物,仿若不经意地问道:“双愿喜欢吗?”
“自然是喜欢的。”我答。
我没注意,他刻意隐去了后面“爱戴”二字。
灵马展翼,须臾便到了璟都,听到䧿州公子要来,璟都民众早已排列在城门口殷切地望着,一见灵马踏云而来,立刻欢呼:
“䧿州公子来了!”
“隋谪公子安!”
隋谪一下马车,那欢呼声更烈,有半大孩童冲出街道,睁着黑葡萄般的眼睛问:“你就是隋谪公子吗?”
守卫的人连忙要伸臂将那孩子抱回来,隋谪制住他的动作,弯下腰来,红纹玉锦袍蜿蜒到地上,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发顶,温润开口:“我是。”
“那你能为我的娘亲祈福,让她脱离病痛吗?”
“好。”
我低头望去,公子脖颈修长,微弯着腰,耳垂是淡淡的粉,正耐心地为孩童整理跑乱的衣摆。
“我一定尽力。”他对孩童说:“下次不要这样跑出来了,万一摔倒会疼的。”
世人说得不错,我想,他确实好像一轮皎月。
五都公子加冠封礼都繁琐,等到隋谪前往璟都祖地为万民祈福,已经是申时。我作为王使,随他一起登上白玉阶,又在白玉阶上停下,看着他一步一步迈上最高祭台,跪伏下去,繁复衣摆铺开,潋滟好像一副画。
他的额间金光闪了一瞬,又化成无数碎芒把隋谪包裹于其中,不知道哪里传来缥缈铃音,万千红绳由虚凝实,缠在他的手臂,绕过他的指尖,隋谪敛目,向浩淼苍天低首:“请圣书赐下福泽,庇佑百姓。”
他的手上白光亮起,如同白色旋风,温柔而强势地将他一层一层包裹在其中。
百姓入不了祖地,只能在外面张望,朝着穹苍跪拜。
不过人多,王使的听感又敏锐,我能轻易地听到人们潮水般的声音:
“我的孩子先天不足,请苍天垂怜,让他安安稳稳地长大。”
“我儿功名考了三次,次次名落孙山,请圣书赐下智慧,让他能够开窍些。”
“小女婚姻不顺…………”
“家中贫苦…………”
圣书是天道的化身之一,它有无限力量,可隋谪虽然是公子,出生时携无数福泽,说到底也还是肉|体|凡胎。
每多为一个人祈福,他身上的仁道之力便会散去一分。
直至力竭。
来时我在马车上也曾叮嘱他切莫不顾身体,不知他会不会听。
日头渐渐落下,余晖如同暖绸,把祖地的树叶都染上一层橙光。
不远处有些人们兴高采烈,说自己最近的腰疼风寒好像在这个午后都好上不少。
可那白色旋风仍未停止,夜色涨潮一样渐渐漫涨上来,日光消失之时,白漩之中多出几条红绸愿带,清心铃无风自动,发出一阵阵混乱的急切响声。
不好。公子怕是又迷失在万千夙愿之中了。
我牵一抹至纯灵力,将圣书赐予楚家的一枚通天玉注入自己的力量,带着它进了白色风旋之中。
里面是另外一个小天地。
愿念红绳悬浮在空中,不少已经镀上一层金光,其余的寸寸缠绕在隋谪身上,他的小臂上满目鲜艳红绸,眼睫也被覆盖住,露出挺直的鼻和柔软的唇。
我挑开那些愿念化为的红绫,握住他的指尖,把隋谪整个人抱在怀里,手指捏出清心诀,点在他的额间。
须臾,隋谪睁开一双迷蒙的眼睛,还未清醒,便下意识卷起手边红缎,要将仁道之力注入其中。
“公子。”我低叹一声,使了几分力捏住他的手,说:“这场祈福,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他低喃:“百姓生活总有苦痛之处,触碰红绸,我便能感觉到他们对于未来的期盼……我想,我天生受圣书偏爱,自然应该做得更多些。”
“我知公子慈心仁厚,心系天下苍生。但公子担心世人,世人也会担心公子的。”
“公子力竭,百姓也会愧疚。”我揽住他的身子,让隋谪坐得正了些,手指把舒缓之力一点一点注入他的体内。
被我握住的指尖渐渐回暖,隋谪从迷蒙茫然的状态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他现在正已什么姿势和我待在一处。
光风霁月的大公子手忙脚乱地想起身,愿力结成的红绸已经渐渐化成碎光,一些还漂浮在空中,我以为隋谪还想去拿,把他的指尖捏在手里,揉了揉虎口的皮肤,又渡快了几分力量缓解他的劳累,用对族中小辈的语气对他说:“公子乖些,不要再损伤自己的身体了。”
莹玉般的耳垂渐渐染上粉,隋谪窝在我的怀里,小小地“唔”了一声。
04
等从璟都回来,休整了几天,我在夜幕降临时又到了隋镜那里。
大殿里空荡荡的,月华如同冷霜照在玉砖上,停栖在窗柩上的乌鸦羽毛漆黑如同点墨,它们也不怕生,见我来,便飞到我肩上讨食。
王使执行公务,哪里会带吃的,我摸摸那只乌鸦的翅膀,示意自己也没有东西。
那只乌鸦却不走了,爪子收起,蜷在我的手心,黑黑沉沉的一团,又展开翅膀尖,示意我摸。
翅膀尖上内侧的绒毛柔软,像是刚长出来的棉絮,我忍不住指尖并起,慢慢摩挲了一下。又伸出食指,从翅尖一点一点滑到翅根。
突然,一阵骤风刮过,黑色外袍在我的眼前一闪,隋镜发尾还湿着,里衣透着些未干的水渍,眉眼锋利,又带着一点湿红,猫儿一样闪到我的背后。
轻微声响传入我的耳膜,我转过头去,望着仿若裹着霜雪的隋镜,指尖又下意识扫了几下乌鸦的翅羽。
他倏忽绷紧腰腹,手指撑着旁边的石壁,低下头去,从喉咙里发出几声短促的chuan息声,深深浅浅,像是幼猫无可奈何受摆布之下的羸弱哭叫,眉眼湿漉漉地眯起,薄唇瑰丽,指尖一勾,把乌鸦捞到了自己的肩上。
“殿下不舒服吗?”我心尖一跳,足尖轻掠到他跟前。
隋镜往后退一步,指尖往上抬,点点黑鸦的翅膀,让它飞走,看它停留在高梁之下,这才松一口气,说:“没事。”
“就是以后……不要碰黑鸦了。”
“碰到我会……”夜君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又痒又麻的感觉,像是电流从尾椎骨一路往上,扫得人如同雪化成水,只能笼统地说:“我会很奇怪。”
以往的夜君,没有这样强大的煞气,周身也没有黑鸦环绕,所以我只能猜测黑鸦大概与隋镜有什么联系,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动那些乌鸦。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在这一方天地,我跟随隋镜,前往䧿州最北边的浮屠山。
圣书赐下能力,每月十五,月圆之时,便会开鬼煞审判台,夜君于此诛杀恶鬼,涤荡魑魅魍魉。
圆月高悬,浮屠山上一片寂静,隋镜衣袍猎猎,三千青丝泼墨一样散在风里,黑鸦拖着黑影缠绕在他的周围,如同黑色绥带。
隋镜认真时眉眼更显寒凉,他逼出自己的一滴心头血,弹至半空,我在他身边,祭出剑来,那心头血自动凝于剑尖,我辅助隋镜,化出了一道阵。
突然之间,狂风呼啸,乌云一瞬间覆盖住玉盘一样的圆月,在散开时,浮屠山顶已经出现了一座审判台。
隋镜坐上纯黑座椅,手指一抬,被绑缚的百鬼倏忽落在其上。
他们有的虽然手脚被捆住,却还在相互撕咬,有的俯伏在隋镜座前,哀哀戚戚地乞求他放过它们一马。
其中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睁着无辜的眼睛淌泪,说自己是一时糊涂,如今已经痛改前非,希望念她是初犯,不要处以过重的刑罚。
说完,还呜呜咽咽地来拉隋镜的衣摆。
还没接触到他,隋镜手上黑剑一闪,下一秒,少女凄厉尖叫着,化成黑雾散在人间。
“审判台可照汝心。”隋镜的黑剑上反射出天边月光,水洗一般的寒,他坐于高台,声音冷淡:“别耍花招。”
下一只煞鬼作斑白老者打扮,颤颤悠悠地走上台,还未到跟前,便被隋镜一剑散在天地。
他一只手撑着脑袋,说:“拖时间也不行。”
之后上来的煞鬼便老实许多,匍匐在审判台前,一五一十将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全交代了。
纯黑重剑往下压,再一次取其性命。
“杀戮过多,难以苟活。”
煞鬼全身都是反骨,自己心知肚明自己恶贯满盈,见交代或不交代下场都一样,咬咬牙,百只厉鬼一齐拥着向前。鬼煞之气在这一方面天地中暴涨。
我提剑往上,却被一道力量轻柔地压下,隋镜嘴边勾起一个艳丽的弧度,下一刻,乌鸦化为滂沱黑影,将众鬼裹挟在其中。
下一刻,隋镜手中重剑划过锋利的弧,衣摆的白莲一闪,他入混沌黑影,风声迅疾擦过我的耳膜,几息之间,隋镜复而归来,乌鸦散去,天地之间一只煞鬼都不复存在。
于审判台上绞杀百只煞鬼,隋镜周身的气质更显阴郁,就算衣摆有白色莲纹,也不能将他的气度润和一二。
“走罢。”审判台虽然已经关闭,余威仍在,不能瞬息疾行,只能依靠步行下山。
他此时身上杀戮感重,眉目如同浮了层暗雾,郁郁的样子,肩上乌鸦睁着血红的眼,时不时在空荡的山谷中叫唤一声。
一瞬间如同话本中十恶不赦的魔王。
正碰上一户人家夜猎归来,妻子带着幼子在山脚迎接丈夫。
触及隋镜寒凉的眼,被母亲抱在臂上的孩童手里拿着的拨浪鼓啪嗒一声滚落在地上,哭着喊着伏在母亲的臂弯里,再也不肯抬起头。
夫妻二人也吓得双脸煞白,跟随隋镜的黑鸦惊慌失措地闪避,黑影闪过,隋镜跃到巨大山石的背后,幻出黑色斗篷,严严实实地盖住自己的脸。
我把地上的拨浪鼓放回孩子的手中,望着惊慌不定连连退开的二人,说:“不要害怕,是夜君在办案。”
等人走后,我往后望隋镜的藏身处,巨大山石背面没有月华照射,浓黑一片,隋镜整个人缩在阴影后,乌鸦也奋力将自己的翅膀努力地收在暗处。
不出现在一点光照的地方。
原本强大的夜君在此刻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孤寂。
我叹一口气,向前急掠几步,指尖牵到隋镜的袖子,歪着头冲他笑:“人已经走啦,公子。”
他低低地“嗯”一声,带着我回了夜君大殿。
行至半途,混着猎猎风声,隋镜突然问:
“双愿……我是不是……很吓人。”
他知道的,他身负滂沱煞气,是隋氏掌权以来力量最强的夜君,总是独来独往和煞鬼打交道,大家忌惮他……本来就是应该的。
早已想开的事情,今天却不知为什么,望着村民惊慌失措甚至发白的脸庞,他突然有点莫名的,针扎一样细密而又无法忽视的情绪。
…………以后出门,不管白天黑夜,都戴藩篱吧,把自己骇人的脸遮一遮。
隋镜的眉睫如同绵密芦苇,轻掩下来,把自己的神情完全遮盖在其下。
主人冰冷冷的,他肩上的黑鸦却扑棱棱飞到我的肩上,黑色的脑袋蹭着我的手指,发出委委屈屈的叫声。
像是嘴硬的小猫,难受了还是要偷偷用肉垫按按主人,让他能够摸摸自己。
我用指腹揉揉黑鸦的脑袋,说:“殿下怎么会吓人呢?”
“夜间恶煞弥漫,是殿下涤荡邪魅,才使民众获得了安稳的休憩。”
“那时得知是夜君在办案,他们都舒了一口气。”
“见到殿下,是会让人安心的。”
我又笑:“那时殿下审判百鬼,端正在黑色高座之上,剑光散开,乌云踏月一样的美。”
隋镜轻蜷起指尖,黑鸦在我的手掌上突然站也站不好,醉酒一样地东倒西歪,慌里慌张地飞回主人的肩膀上。
隋镜流水绸缎一样的头发遮住自己泛红的耳垂,深吸一口气,急走几步在我前面,留给我一个背影,说:“西南方向出现鬼气,我们去看看。”
05
璟都立公子的祈福大典之后,隋谪能够略微缓一口气。
阳光如碎玉一般流淌在大殿之内,博山炉中轻烟腾起,把案牍之后公子的眉眼笼得朦胧像月。
隋谪这次穿了鹤纹锦衣,指尖下墨笔轻勾,他画出雾霭山脉,飞鸟归巢,低眉敛目的时候,自己仿若画中人。
“今天公务少。”隋谪复而执起笔,说:“若是双愿不嫌弃的话,今天我们可以一起来讨教一下吗?”
侍墨的童子已经把长案牍摆好了,我和隋谪同坐在一处,他今天腰间扣一条朱红鞶带,将那一截腰肢裹得更加细韧。
隋谪画作在五都都是有名,我却好像天生在这方面缺根筋,只能勉勉强强将墨迹涂满宣纸,没过半个时辰,便悻悻放下笔。
“双愿还是在画技方面欠缺一点与生俱来的天赋。”我摸摸鼻尖,刚想放弃,隋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了,站在我的身侧,一只手虚拢着我的手臂,指尖按在我的衣袖上,带着我慢慢地勾画。
“这个地方晕染开些。”他的身上带着一点木质香,丝丝缕缕地钻进我的鼻尖。
隋谪这次穿的衣服仍然是宽袖,属于王使的衣服和公子的服饰有一些交织在一起,他是虚罩着我,气息好像离得忽远忽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镇定的声音,这一处需要荷叶皴,这一处扫开些,这一处不需要拘泥于技法,顺心而为些……
可高山白雪般的公子谪,心里知道,自己这是在找借口,徇|私|情。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慢慢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腰线绷得极紧,撑在一旁的手臂掩藏在袖中发着颤,脸颊上腾起一片轻云一样的绯红。
…………
隋谪这里没事,隋镜却已经要到生辰了。
他最近身上煞气寸寸涨高,眉目一天比一天阴翳,话变得更少,总是坐在大殿的储君座位上,懒懒地拨弄着这段时间要戴在身上的清心铃。
我将时间更多地拨给隋镜,有时刚刚黄昏便来到他的宫殿,天空泛起鱼肚白才走。
隋镜先前并没有对我的去留表现过多大的留恋,如今不知是不是因为煞气满溢的原因,性情也有些变化,每次我将要离去,他总会不经意地挡在门口,说:“双愿这么累,要不今天就不去公子谪那边了,留在这里休息,顺便控制我的煞气。”
“王使侍奉二君,这是责任。”我又掐了清心诀点在他的额间,温声:“日暮便来夜君这儿。”
天空已经泛起青蔼,隋镜隐在阴影之中,低低地“哦”了一声。
到了他生辰这一天,夜色比以往要更浓稠,残月挂在天空之上,殿外风声大作。煞气黑雾一般浮在隋镜的身边,他的眉目隐在其中,看不真切。
我握紧隋镜的手,神经紧绷,将清明之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他。
过了半个时辰,萦绕在隋镜身边的黑气寸寸散去,他眉眼紧闭,额间现出一点朱砂似的红纹。
下一刻,隋镜慢慢睁开眼睛,眸里红波潋滟,他把我的手掌攥紧了些,眉间阴郁更甚,低下头来和我对视,猫一样虚虚蹭了蹭我,说:“双愿,是我的王使。”
“我的。”
“不许去隋谪那里。”
夜君煞气满溢的时候,在午夜之时会有一个时辰心智不受自己控制。
好在尚能应付。
他见我不说话,不满地皱起眉,长指捏住我的手腕,往他被束缚在黑色鞶带下的腰放去。
“你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夜君缓慢地说:“盯着这里看的时间比别的地方要久。”
“虽然不知道它有什么好的,但是既然你喜欢……”隋镜劲瘦的腰往我的手心里贴几分,低低呵气:“那就多留一会儿…………好不好?”
眼下最好不要违背夜君的话,我只好顺着隋镜的心意,指腹轻轻地掐住那一截ji肤。
隋镜像是不满意,视线还放在我的指尖上。
我吐出一口气,定定神,五指用力,略略压下去。
手里的枝条般韧东西一瞬间紧绷,又脱力般地,好像落花坠在地上一样,隋镜的发丝扫过我的肩头,眸间清泉升雾一样,咬咬牙,又用力贴过来。
“别去隋谪那儿。”他低喃:“我的乌鸦也给你玩。”
“做我一个人的王使,好么?”
06
隋镜这几天煞气仍然不稳,早上我同隋谪一道在处理䧿州圣书庆典的准备事宜,有一处摆放构图的细微细节还需要商榷,我看得仔细了些,没注意,便和隋谪靠得很近。
他的呼吸都放轻了,眼睛扫一眼我的面容,又急急地转过头去。
正在这时,一位侍仆快步进来,慌慌张张行了个礼,说:“王使大人,夜君今天白天…煞气突然又不受控了,请您去看看。”
我心尖一跳,连忙起身往外走,一边询问具体的情况,没看见身后隋谪睫羽颤了颤,努力按下自己失落的心绪。
好在没什么大碍,中午我便重新回到隋谪的宫殿,他还是眉眼温润的模样,只是原本始终不染尘埃的白衣上,多了几道明显的褶皱。
从我踏出殿门的那一刻,原本玉帛之上清晰明了的字迹便在隋谪的心中糊作一团,他觉得心里缺下一块,时不时便要往殿外望上一眼。
公子阳春白雪一般的人物,平常做事井井有条,让人如沐春风,很少见他这样失态。
有仆从上前,轻声细语地询问公子有什么需要。
大殿之外倏然落下一片阴影,隋谪抑住自己的期盼,连忙往外望去,却看见灵鹤扑簌飞走,天地之间被日光照成一片茫然的白。
隋谪掩下眉,失魂落魄地摇摇头,努力做出精心凝神的样子,又执起毫笔,轻声道:“无事。”
怎么可能无事。
终于等到我回来,隋谪不动声色地坐得离我近了些,问:“夜君好些了吗?”
他们虽然一母同胞,可兄长满身煞气,弟弟却又片点煞气都不能沾。
从小分处两个地方教养,生疏仿佛陌生人。
我轻呼一口气,说:“好些了。”
光风霁月的公子一点头,道:“这便好。”
日暮西斜之时,我将要轻声朝隋谪请退,他突然抱了一架琴过来。
“最近新学了一曲短曲。”他如月如霞的眉眼微微一笑:“名为《待愿》”
“夜幕还未降下,双愿听完再走,好吗?”
说完,隋谪的指尖便勾住琴弦,发出一声清脆的琴音。
左右不过一刻钟,我想起今天早上议事议到一半因为隋镜而抛下隋谪,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袅袅烟雾升起,隋谪今天难得没有一丝不苟地将玉冠梳上,半头青丝披散至肩前,他轻抬指尖,又荡开一道乐音。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正想着,隋谪突然看我一眼,清风朗月地一笑,复而低下头去。
琴声由快转慢,像是情人间的絮絮低语。
等我去往隋镜的宫殿,月亮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刚开一道门,夜君便将我虚拢在怀里,低嗅颈项,清心铃杂乱无章地响着。
他的煞气还未完全控制住,有时仍会不清明。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隋镜不满地皱起眉,却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默了一会儿,他突然问:“双愿,再过两个月,你到底要选择谁做你的公子呢?”
“是我,还是隋谪?”
是啊,快到抉择的时间了,我是要选隋谪,还是隋镜呢?
————END
————BY:月色牵牛织鱼星
两个小彩蛋
赠送粮票选哥哥or选弟弟
赠送糖果可以all in ,成年人两个都要,看哥哥弟弟暗戳戳攀比,都希望你能够在他们身边留久一点
嘿嘿,终于写完了
⚡️过的bb等下直接在那里看就可以了!
⚡️今天晚上或者明天,弄点好玩的,嘻嘻
【GB】我包养的小情人不要我的钱了(完)
“别骂我…别骂我贱……”
舒与淮脸色白得吓人,眼泪一滴一滴控制不住地掉,无助和委屈席卷了他的理智。他生怕陈叙衫觉得他既不听话还无理取闹,不敢再过多解释。
细得抽条的臂腕颤颤巍巍伸到女人眼前,陈叙衫满腔的火气,此刻就压在心头收也收不回,发又发不出。
抬眼看了下舒与淮被压得发红的侧脸,最后还是被他那副可怜样击得败下阵来。
陈叙衫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他递来的卡,入手却一阵冰凉。她皱了眉,一手施着力道连着那双发颤的手往床上带,一手抓了遥控器来调高了室内温度。
舒与淮小心翼翼地觑...
“别骂我…别骂我贱……”
舒与淮脸色白得吓人,眼泪一滴一滴控制不住地掉,无助和委屈席卷了他的理智。他生怕陈叙衫觉得他既不听话还无理取闹,不敢再过多解释。
细得抽条的臂腕颤颤巍巍伸到女人眼前,陈叙衫满腔的火气,此刻就压在心头收也收不回,发又发不出。
抬眼看了下舒与淮被压得发红的侧脸,最后还是被他那副可怜样击得败下阵来。
陈叙衫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他递来的卡,入手却一阵冰凉。她皱了眉,一手施着力道连着那双发颤的手往床上带,一手抓了遥控器来调高了室内温度。
舒与淮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紧绷的脸,听话地顺着力道坐在床边。银行卡在手中攥得发疼,他想不通陈叙衫不要他的卡是为什么,只能把原因归于——金主不会收回嫖资……
陈叙衫进了隔间,不知道要拿什么东西。
舒与淮哭红了眼睛,他狠狠抹了眼泪,原本苍白的唇被咬出了血色。他好像下了什么决心,把解了一半的纽扣扯了下来。
白净的躯体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触及空气中的冷意后,迅速染了几分羞色。
陈叙衫从隔间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你做什么?”她拿了一个袋子,几步走到舒与淮跟前,冷声道。
“我……我,”舒与淮不敢看陈叙衫的眼睛,慌张失措地低下头,“您消消气…我给您玩,您消消气,好不好?”
说罢眼泪又有往下掉的趋势,他眨了眨肿胀的眼,自卑自贱的心又泛了几分酸涩。
如果自己没有将陈叙衫偶尔施予的好意当真情,现在也不会觉得有多委屈,身上也不会觉得这么疼……舒与淮吸了吸鼻子,张了张嘴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被肩上附上的柔软打断。
——陈叙衫给他披了件衣服。
一件没有吊牌,料子很舒服的衬衣。就装在刚刚拿过来的袋子里,闻着还有股淡淡的熏香味。
陈叙衫一声不吭地,给他把衬衣穿好,逐个扣好扣子,整理好衣领。全部打理好后,才将这个呆了半天的小孩揽在怀里。
直到小孩的头靠在自己腰间,陈叙衫才感觉到他满口的讨好里装了多少恐慌。战战兢兢地坐在这,只敢沾一点床边,怕不讨喜擦了眼泪,连哭都不敢哭。就连现在陈叙衫上手摸了摸小孩软顺服帖的发丝,都能感觉到他在细微地颤抖。
可能是冷的,也可能是怕的。
陈叙衫一下就没了火气,她摸了摸少年劲瘦的腰肢,低声问:
“还疼不疼?”
舒与淮头埋在陈叙衫腰间,原本强忍着的情绪在听到陈叙衫低沉醇厚的声音后又泛起波涛。他咬着下唇,轻轻摇了摇头。
陈叙衫怕他坐着辛苦,抱着他坐在自己腿上。手往下摁了摁刚刚被她踹了一脚的小腿,舒与淮疼得耐不住,忍着下意识往侧边躲的动作,没敢吭声。
“腿疼吗?”
陈叙衫心里起了悔意,照刚刚那个力道过十几分钟肯定会有淤青。她皱了眉,暗自埋怨自己不忍着些脾气。
“……不,不疼的。”
陈叙衫一偏头,就撞见舒与淮红着眼小心翼翼探来的视线。她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一会,还是上手抹干了舒与淮脸上的泪。
“别哭了,是我不好。”
愧疚开了闸就再也止不住,陈叙衫第一次看见舒与淮怕成这样,心脏就像被针扎了密密麻麻的孔一样疼。
“是我没控制好脾气,我一下……太冲动了。”
陈叙衫捏了捏舒与淮紧紧攥着银行卡的手,正打算说些什么,耳边就传来他试探的声音。
“您,您不生气了吗?”
陈叙衫吻了吻他发肿的眼睛:“我不生气,你该生生我的气,我做得不好。”
舒与淮轻轻摇了摇头。
“您把我当……玩物吗?”他轻声开口问,“我没听您的话,您原谅我这次好吗?我可以很听话的……”
“您给不给钱,都无所谓的……我想当您的情人,不是为了钱。”
舒与淮一下把心里组织的话说出来,随后就低下头,像个All In的赌徒一样,等待最后赌局的结果。
他不想做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但如果只有这样才能留下,他能受住的。
是死是活他都能受住。
陈叙衫沉默了,她是生气对方的不听话,如果今天舒与淮运气没那么好,被推来的不是她正好在的这个包厢,那她连救人的机会都没有。
她是生气,她口不择言,她忘了自己想和舒与淮处成的关系,现在弄得人像个被抛弃的野狗一样想来要个说法,也是她的错。
陈叙衫静静注视着舒与淮,轻声说:“为什么要做情人,做男朋友不好吗?”
语罢,她低头吻上舒与淮沾了血腥气的唇瓣,手轻轻掰开对方早已软了力道的手掌心,把那张勒得发疼的卡抽了出来。
舒与淮被猝不及防的承诺打乱,和着陈叙衫情动的热吻,睫毛剧烈颤动着,一吻落毕后喘着粗气。陈叙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等他缓过来,衣襟上早已落了不知成分的水渍。
冗长的静默后,才听见舒与淮颤着声线的,带着恳求的话:
“别骗我……”
带着细微的啜泣,声音哑到近乎失语。
陈叙衫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舒与淮满是泪痕的脸上。
“不骗你,好好生活,男朋友。”
喜欢的宝贝多点点小蓝手和小红心呀~让我知道是有人看的
【GB】如何把守礼的公子拐到我的身边
是上一次的点梗
病弱温润年上男主~
洛从榆是新一任的混沌之主。
混沌境黑气密布,她一路厮杀,坐上至高之位,却并不如以前的混沌境主一样野心勃勃,渡河川,向混沌境上的三城开战。
而是整日兴致缺缺,窝在暗宫之中,几乎不动。
下属丘泽暗恨王君惫懒无野心,为保证混沌境开疆拓土,他提议要为她进献美人。
年轻的混沌境境主倚臂坐在座位上,她尚未尝过情爱滋味,听到下属出声,生了兴致,于是曰善。
丘泽听见王君有兴趣,精神一振,跪于下方,顺水推舟,循循善诱:
“王君,混沌境本就沌于黑暗之中,阴暗潮湿粘腻,除了修为高的几个,没什么能看的。”
“而修为高的几个人...
是上一次的点梗
病弱温润年上男主~
洛从榆是新一任的混沌之主。
混沌境黑气密布,她一路厮杀,坐上至高之位,却并不如以前的混沌境主一样野心勃勃,渡河川,向混沌境上的三城开战。
而是整日兴致缺缺,窝在暗宫之中,几乎不动。
下属丘泽暗恨王君惫懒无野心,为保证混沌境开疆拓土,他提议要为她进献美人。
年轻的混沌境境主倚臂坐在座位上,她尚未尝过情爱滋味,听到下属出声,生了兴致,于是曰善。
丘泽听见王君有兴趣,精神一振,跪于下方,顺水推舟,循循善诱:
“王君,混沌境本就沌于黑暗之中,阴暗潮湿粘腻,除了修为高的几个,没什么能看的。”
“而修为高的几个人之中,女君是容貌最盛的那一个。”丘泽小心翼翼,斟酌字句,还不忘夸赞座位上的王君几句。
王君斜靠在座位上,以肘支颈,问:“你既这样说,还为孤献什么美人?”
威压弥漫,压于身上,丘泽一瞬间冷汗连连。
他吞了吞口水,复行一个大礼,更加小心翼翼:“虽然说混沌境没有,可只要出混沌境,渡川河,到属于人类地界的三城之中,一定有漂亮的男子。”
“微臣听闻,应城城主公子榭,便生得极优,是城主中容貌最好的,甚至有应城之月的雅称。”
洛从榆再生一些兴致。
“有画卷吗?”她问。
“自然早就为王君备好了。”丘泽语气殷勤,慌忙呈上。
她挥手,在混沌境的黑暗之中,展开丘泽递来的画卷。
洛从榆扫一眼。
是一个穿着玄色交领袍的郎君,画卷之中,他坐于椅上,正在抚琴。
腰身以蹀躞带为扣,手臂从大袖中抬起一截,正要落到琴弦上,是好看的。
洛从榆默然片刻,挥挥手,又将画卷重新置回丘泽怀中。
“好看是好看。”年轻的王君声音懒洋洋的:“可孤不想同他欢好。”
这……这怎么行?
丘泽表面上是为帝王选择美人,实际上,还是想勾起她攻打外界之城的心。
虽然混沌境前几十年,已经和外界签订协定,双方友好,不举兵戈。
可那又怎么样?
他们混沌境向来无赖,不把这些笔头上的东西当真。
尤其是混沌境如今有了最新的王君。
虽只有十九岁,可是实力却比以前的任何一个君王都要高。
可偏生她除去了上一任混沌境境主,坐上王君的位置,便极其惫懒,毫无进攻之意,整日昏昏,安静蜷于王座之上,像是要尽心尽力地遵守从前订立下来的约定。
这可如何是好?
好战的丘泽快愁白了头。
不然他也不会迂回曲折,提起外面掌管城池的公子。
混沌境向来喜欢强取豪夺。
只要王君对外面掌城的公子有兴趣,攻打城池,不是轻而易举?
他的大刀早就已经饥渴难耐了!!
可他丘泽到底还是百密一疏。
做了完全之策,却没想到,外面的人说公子榭是最好看的,王君却不喜欢。
丘泽不想放弃这样一个宝贵的机会。
于是他再行了一个大礼,尽力争取:“王君不喜欢的话……不如看看另外两城掌城的公子?”
“外界的人说他们比公子榭好看么?”
“这……”丘泽哑声了。
他刚刚才说公子榭是最好看的,现在也不能马上改说法,只能支支吾吾,无法回答。
高座上的王君半阖起眼睛,像是不欲听他多言:“若是没有,还盛上来干嘛?”
“你走吧。”
丘泽只能低声应诺。
他将要退出去的那一刻,听见一袭黑袍的女郎又开口,改了主意:
“算了。”
“既然有其他城主,那便看看吧。”
丘泽大喜过望。
可他之前觉得盛上公子榭的画卷已经是板上钉钉,没有准备其他两位公子的画像。
不过好在还有留影石。
他们虽然这十几年表面上同三城歇战,不过背地里,仍是派了许多的探子,悄悄前往外界,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城主府戒备森严,并不好进,但留心些,还是能攥取到掌城公子的一些举动。
洛从榆开了楚城公子南的留影石。
留影石的柔光照在她幽黑的瞳眸之中,女郎皮肤苍白,更添几分郁然。
她看了片刻,静默抬手,将留影石往下抛。
丘泽慌忙接住。
洛从榆耷拉着眼皮,脸上的困倦感比之前更浓些,说:“孤也不想同他欢好。”
还剩另外一位公子,洛从榆却不想再看了。
她将剩下一枚留影石再往下抛,彻底对丘泽下逐客令:“你走吧。”
丘泽哭丧着脸,复而接住。
他这次没控制住力道,握住留影石的那一瞬间,雪白的圆石便在他的掌中化成齑粉。
于是其上的画面自动显示出来。
大殿本身就没怎么点灯,留影石的光芒在这时便更亮,如同洒于殿中的月光。
洛从榆下意识望去。
画面之上雪意昏昏。
郎君着一袭黑袍,执雪白长剑,发丝用两指宽的白玉环挑成高马尾,他脸颊边留下两道血痕,身姿宛若游龙,在远山苍雪之间,轻巧绕到对手身边,长剑一转,剑尖已经刺进对手胸膛。
干脆利落,略浅的瞳眸之中一片凛冽冷气。
天地之间,雪意更浓。
郎君落在雪山,身执长剑,风雪落肩,眉目间的锐气消退,微敛着眸子,他于风雪之中长身玉立,如玉如霜,如风如竹。
萧萧肃肃,明月之波。
他战时锐气盛,结束之后,气质却又温润。
和她交战过的对手都不一样。
而被他重伤的对手,是混沌境的迟留。
洛从榆思付,难怪他两年前从外界回来,便一直闭关不出。
她又去看留影石中的青年。
她看见落在他身上的雪,他执着长剑的手,因为寒意而微微发红的眼尾。
王君的睫毛一颤。
丘泽看着上座王君无甚表情的脸庞,下意识便想告罪。
他选哪个留影石不好,偏生选了一个公子与混沌境人交战的留影石。
女君本就兴致不高,如此一来,自己更是完蛋。
心思一瞬间千回百转,丘泽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正要下跪,却听见上座的女郎轻轻开口:
“他叫什么名字?”
“孤想同他欢好了。”
01
洛从榆只身一人来到瑾城。
日落拖金,晚霞深红浅红一片,晕染在天边。
她身穿黑袍,刻意收敛了气息,抄着手,如同平常百姓一样,走在瑾城的街道上。
百姓穿着各色衣服,或欢笑,或交谈,或行色匆匆,从她的身边走过。
有时闲逛的行人会因为洛从榆的容貌或是周身气度而微微一怔,去看那个一身黑袍,腰扣银鞭的女郎。
城主府却不设在主城中心。
而是置于主城的西南角,周围种满一径的梨花,用曲径和梨树与外界相隔。
主城中心才是最热闹的地方,东西市皆设在这处,于此相比,西南角便显得清冷许多。
洛从榆慢慢地走在梨花树下。
深秋时节,梨花早就谢了。
夕阳被横斜枝条一筛,疏疏从枝上落下来,洒在地上,呈现出淡淡的,幽静的金。
洛从榆望着梨花掩映之下的城主府。
若平常人在这里,只觉得和其他处的房屋无异。
可在洛从榆的眼中,却能看见夕阳之下,日暮天融,城主府外界,一圈薄薄的金色结界。
她微微眯眸。
结界不错,她若使出七成力量,可以将其完全打碎。
可洛从榆并不打算硬闯。
她是来同掌城的公子欢好的,不是来这里闹事的。
微风吹过,地上滤下来的流阳随着梨树密枝,微微地晃着。
洛从榆舔了舔唇。
她想了想,瞬息之间,化为一只通体乌黑的猫,哒哒地朝前跑。
洛从榆窜上城主府墙头,巧妙地将自己的力量全部收敛起来,让结界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凡物。
金光毫无波动,任凭她站在墙头之上。
黑猫得意地晃晃尾巴,喵呜一声,接着躬身,又从墙头倏忽跳下去了。
有肉垫缓冲,毫无半点杂毛的小猫落在地上,一丝声音也无。
洛从榆走在夕阳笼罩之下的城主府内。
周围没什么声音,秋风吹过,府中偏角内种的竹子微响。
这里大而空,四处都没有遇到仆人,秋色笼罩之下,一片寂寂。
若此时用神识搜寻,大概率会被城主府中的主人发现。
因此洛从榆只是随便选了一条路,慢慢地走着。
她时间多,不急。
小猫懒懒散散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上晃,忽然听见旁边的屋子中传来说话声。
洛从榆循着声音,跳上窗台。
从半开的窗牗之中往里看,可以看见桌边坐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像是按捺不住,声音压抑,说:“朔祁,我实在想不通。公子三请三拜,在雪中跪了三天,迎灵指定下一任的继承人,这是他们都知道的。
“他们也知道,公子前段时间斩杀邪物受了重伤。”
那人吐出一口气:“桩桩件件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却还是说,既然选定了继承人,便麻烦公子尽心竭力培养,尽快带领继承人熟悉城主府中的事务,最好明天就开始,越早能够掌握城中的事务越好。”
“他把我们公子当成什么?”
他说不下去了,尾音颤抖,咬紧牙关,说:“我真是气不过。”
“我要向他们讨个说法!”
“漠南,冷静些。”
“你怎么去讨说法?”叫朔祁的人叹了口气,按住欲起身的人,说:“公子作为瑾城城主,培育继承人,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
“他们既是世家,又占着礼,你若是贸然前去,别人只会觉得公子蛮横,分内的事情都不愿做。”
“况且,你讨说法要如何讨?论实力,我们有谁能和世家郎君们一较高下?”
叫漠南的少年垂下头来。
洛从榆站在窗沿上,想,好笨的少年。
“公子最近劳心劳力,我们更不能出错,交到手上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好,不让他操心。”
“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漠南听了这句话,更加沮丧地点点头,低声说:“我知道了。”
他视线一偏,突然看见在窗台上站着的黑猫。
浑身一根杂毛也无,安静地站在窗檐,衬着背后愈来愈淡的天色,莫名有几分阴郁之感。
他讶然,起身,说:“最近好久不见猫儿来城主府了。”
黑猫耳尖略动,依旧安静地站在窗台。
它不闪不避,漠南更生一分喜爱,他觉得这只黑猫估计亲人,伸手便欲去抱.
它忽然轻巧一跃,跳到旁边的矮枝上了。
矮枝骤然晃动。视线一花,黑猫又向远处窜去,再看不见了。
漠南愣神之间,朔祁已经追出去,说:“猫儿好像往半时殿的方向跑了。”
漠南一惊,也追出去。
公子前段时间重伤,他们不想猫儿再窜进去打扰公子,便想着先把它捉回来。
可黑猫身躯小,落地轻,两个人往前追,明明知道它在他们的前面,却根本抓不到。
再往前便是半时殿。
朔祁使了灵力,想让猫儿停住脚步,可灵力落在它身上,根本没有阻碍它一分。
朔祁一怔。
他还没想清楚,忽然看见前面的黑猫轻巧一跳,下一刻,它便落在了郎君的怀里。
他们的公子穿一身月白大袖锦袍,腰间一组对玉,发丝用玉冠束起,微风拂过,他的大袖衣摆翩然起浮,清凌凌立在那里,低眸去看怀里的猫。
洛从榆伏在郎君怀里,身后是未褪的橘红夕阳,秋高天远,她在将近的暮光之中,看见公子一双温润的眼睛。
黑猫倏忽晃动长尾,擦过公子抱着她的手臂。
她在心中暗暗地想,这就是丘泽说的,瑾城公子,江浮霁。
他真好看呀。
江浮霁的指尖略微陷进猫儿的绒毛之中,他只抱了她一瞬,便弯腰托着它,欲将其放在地上。
纯黑的小猫却喵呜一声,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蹲坐在他的肩膀,摇了摇尾巴,这才不动了。
她坐在郎君肩头,听见他微微叹一口气。
他的手指又微笼住它的脊背,想将其抱下来。
小猫却躬着身,爪子勾住他身上的锦袍,不欲走的模样。
郎君迟疑一瞬,指尖陷进黑猫的长毛中,安抚地摸了摸。
“乖。”他低声说:“离我太近,会伤到你的。”
“下来好不好?”
漠南立在郎君三步远的地方,听到这句话,想到什么,又有些难过。
那小猫好像听懂了,自他的肩膀一跃,融进已落的夜色之中,再看不见了。
朔祁还想去追,江浮霁唤住他。
“不必去抓了,它会害怕的。”
“在城主府中多放一些小窝,它若是冷了,能在里面睡一觉。”
说完,郎君又低声吩咐他们一些事情,便转身走了。
凉风又至。
公子的身影融进无边的暗色之中,再往玉和殿的方向行走。
朔祁和漠南领了江浮霁的命令,也转身离开了。
洛从榆从暗处钻出来,看着他的背影。
江浮霁发着烧呢。
洛从榆在心中想。
只是病气很好地被他掩盖在平和的眉眼之下,不让人窥见一分。
他如今走到公子府中的前殿,大概是还有事情要处理。
瑾城表面上只有一座城池,可若是仔细了解,便明白,渡川之上应城,瑾城,楚城三城大体呈现三角之势,而各个大城之中,又分有六座小城三处司部,身为公子,就算有下属相佐,要亲自过手的事务也极多。
郎君拐过一处道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
洛从榆目送他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转身慢慢沿着反方向走,直至郎君日常休息的半时殿,她仰头望着黑暗之中的城主寝殿,身影一动,跳上窗,再度轻巧地跃进去。
屋内没什么东西。
一处青山吐月的屏风将卧榻之处和外界相隔,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檀木桌,上面的东西寥寥。
洛从榆大概扫了一眼。
书目分门别类,右侧是堆叠的竹卷,旁边置着砚台和镇纸,些微墨香缠绕在这方天地之间。
没有什么世家郎君喜欢玩弄的东西,连桌边装饰的美玉之类都没有。
犹如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
又干净,又温润,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洛从榆在殿中走了一圈,像是要将自己的气息彻底染在郎君空旷干净的寝殿内。
接着,她跳上水镜,去看自己如今的模样。
浑身如墨一样黑,长毛柔顺而蓬松,耳朵立着,圆眼之中一圈明亮金弧。
纯然无害,根本不会将其与混沌境新上任的王君联系起来。
洛从榆很满意。
她变成黑猫,他对她的防备便更少一分。
郎君心善,总不可能将如今是猫儿的她赶出城主府。
等到她和他熟起来,她便更有机会同他欢好。
洛从榆想到这里,轻巧地跃上江浮霁处理事务的檀木桌,心安理得地趴伏下来,在正中央缩成一团,开始睡觉。
02
江浮霁提着行灯走回半时殿,推开门,四角始终燃着的长明烛发出朦胧的光芒,将这一处照得微亮。
他熄了行灯,放在角落,又坐在圆桌前,为自己倒一杯水,试图压下身体之中一阵一阵的冷寒之感。
可偏生郎君额头滚烫,指骨都发着红。
他先前重伤,又在雪中跪了三天,请灵指定下一任的继承人,事情一件件压下来,身体到底撑不住。
自己如今发着热,白日中尚能够遮掩病气,到了晚上,空气更凉,身体又乏,便不怎么能压住了。
秋风又起,半开的窗杦卷进风,拂到殿中,又吹过他因为发热微红的面庞。
江浮霁终于克制不住,低声咳了咳。
城主虽然有行驶灵力的权力,却不能用灵力为自己医治,延年益寿之类的,更是只存在于话本之中。
江浮霁闭目缓了一会儿,等到那一阵晕眩感过去,站起身来,打算将窗户关紧。
郎君走到窗前,突然看见旁边的檀木桌上趴了一只黑猫。
它安静地将头缩在身子圈起来的一小块地方,身上的毛因为卷进来的风而被吹拂开,像一朵毛绒绒的蒲公英。
小猫肚腹均匀地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是黄昏时的那只小猫。
公子一怔。
角落的长明烛烛光织一片暖融的亮色,流淌在它的长毛之上,墨染一般的长绒毛于是更加漂亮。
江浮霁轻手轻脚地走近,关了窗,又退到离它两三步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它。
过了片刻,假寐的洛从榆听见郎君既无奈,又藏着些纵容的声音,说:“怎么在这里睡。”
接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它,洛从榆得以再度靠在江浮霁的怀里。
她又闻见郎君身上的冷香。
又清澈又有些冷的味道,不太柔,却也不重烈。
又些像新雪,有些像折竹,有些像月光下剔透的梅花。
怀中传来略微的拱动。
大概是他身上温度比周围高,猫儿于是眷恋地往他的怀里又缩了缩。
他自小……便同旁人没什么接触。
因为身体的原因,也没有什么动物愿意亲近他。
第一次,他的怀中窝了一只有些粘他的小猫。
郎君一只臂弯抱着猫,另外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小猫的绒毛。
他哄它:“乖。”
接着,洛从榆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处铺着软垫和厚绒的地方。
公子半蹲在旁边,再次细致地瞧正在睡觉的猫儿。
最后,他微微地再摸了一下她的绒毛,像是对它说,更像是对自己说:“以后别到我旁边来了。”
“过久待在我的身边,你会受伤的。”
郎君的指尖抚过,洛从榆能感受到他指尖不正常的热气。
她仍然装作一副熟睡的模样,在心中想,他的病,大概更重了些。
再没有人照顾他的话,他今天会烧得更重。
偏殿备了些能吞咽的药丸,江浮霁找出来,就着水吞服了。
接着,他又去洗漱,在耳房换了寝衣,这才重新走到主殿之中,将四处的烛火熄得差不多,坐在床榻上,垂眸看着离他几步远的小猫。
它仍然那样安静地蜷着。
洛从榆偷偷将眼睛打开一条缝,看着银烛背罗帐中的郎君。
他披着发,刚刚吃了药,脸颊眼尾之上的红晕还未消,穿着白色寝衣,姿容更加清隽。
江浮霁看着她,他迟疑一瞬,又下了榻,走到离榻几步,他为她准备的小窝前,将柔软温暖的小窝又轻轻往外移了移。
怕将她吵醒,他的动作很小心。
做完这些,他低声说:“离我远一点,你会睡得更好的。”
洛从榆早就注意到,江浮霁不让别人离他很近。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
漠南和朔祁找他汇报事情,也是站在三步远的地界之外。
或者说,其他人不能靠他那么近。
他不愿伤到别人,这才如此。
洛从榆不知道他的身上出了什么事,不过就算他有什么,她也不在乎。
她实力这样高,可以靠近他的。
如今最要解决的事情,还是江浮霁的发热。
洛从榆伏在静谧的半时殿,安静地等着郎君的呼吸变得规律。
江浮霁先前还有些抑制不住的咳嗽,就算他一个人,四处连侍候的仆人也无,周围安静空旷,他的咳声仍是压抑的,克制的,不欲吵到别人的模样。
像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大抵是吞服的药丸起了效果,半个时辰后,江浮霁渐渐睡着了。
洛从榆睁开眼睛。
瞬息之间,她又变成一身黑袍的女郎,站在江浮霁的榻前。
洛从榆的手勾开一侧帷帐,指尖一动,将它重新挂在细瘦的银钩之上。
梦中的郎君微微皱着眉,一侧腕骨搭在额前,露出半张被高热烫红的脸,玉颈上勾着几缕发丝,身体被锦被覆盖,正不安稳地睡着。
洛从榆用手背试了试江浮霁额前的温度。
好烫。
她天生体温低,冰凉的指尖接触到他体温异常高的身体,江浮霁几乎是瞬间便从喉间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哼。
洛从榆的睫毛又一颤。
她新奇又渴望地看了郎君一会儿,直到自己的指尖被他的体温染得暖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唯一的冰凉消失,江浮霁皱着眉,下意识微微侧过身,去追她离开的指尖。
他侧过脸来,半边脸藏在锦被之中,半边脸露出来,正对着自己,眼尾迤红,又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显得娇弱,像是清凌的宝玉被润了红,清贵而又漂亮。
病中时犹甚。
洛从榆不止想同他欢好了。
她想把他藏起来。
她又垂眸去看锦被之下的江浮霁。
那红点在他的眼尾,比刚刚更艳几分。
他烧得更重了。
洛从榆啧了一声,走到偏殿。
她打了一小盆水,又取了一块巾子,复而回来,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榻前,将沾湿的冷巾放在江浮霁的额头上。
郎君长睫微动,欲醒的模样。
瑾城的公子霁,就算重伤高热,也还是警惕。
洛从榆任凭他长睫微动,将要睁开眼睛。
她松松散散坐在榻前,倾身,微凉的,苍白的手抚上江浮霁的面容,诱哄一般问:“江浮霁,我照顾你,你同我欢好,好不好?”
她说完,指尖微动,一股力量从郎君的额前潜进去,他将睁的眼睛又闭上了。
女郎尽心尽力,在寂静的秋夜之中,第一次笨拙地照顾别人。
晨光稀疏的时候,江浮霁身上的温度总算褪下来些。
03
江浮霁从混乱的梦境中抽身而出。
他醒时的时间总是很固定,江浮霁自小被教养着,卯时三刻便会醒。
秋天的早晨,天亮得已经有些晚,江浮霁醒来的时候,四周仍然是暗的。
天空之中呈现出夜与昼过渡时的淡青色,暗暗的从开了一道缝隙的窗牗投进来,郎君刚睁开眼睛,便觉得身上压了什么东西。
是那只小黑猫。
它伏在他的身上,窝在他的胸口,睡得正香,又无意识地蹭了蹭自己,江浮霁能感受到它脊背上的绒毛擦过自己的脖颈,绒绒一片,略微使人有些发痒。
江浮霁突然觉得心中软下一块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用掌心托着猫儿,将它放在旁边,轻手轻脚地下了榻,又将他盖着的被子盖在了猫儿的身上。
大抵晚上还是有些凉意,小猫受不住,这才上了榻。
是他没有考虑好。
它蜷着身,又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尖耳露在外面,无意识地动着。
那样小,又那样可爱。
郎君保持着离洛从榆三步远的距离,安静地看着她,又将不知不觉伸出去的手缩回来了。
不能摸的,会伤到它。
江浮霁转身,出了半时殿。
瑾城继承人宋尧被漠南引着,进入城主府。
秋意渐浓,空旷的城主府愈发显得冷清。
也难怪,宋尧在心中想,江浮霁虽然被选做瑾城城主,到底运气不太好,他那样的状况,自然没有人敢近身。
他日后当城主,可和他不一样。
宋尧低敛眉眼,顺着漠南的指引往里走,看见黑瓦静殿,角落瘦竹,鹅卵石的小径延伸至远处,遥望可见天边远山青黛,一步一景,颇具清流风骨。
城主府中处处仿佛都有着江浮霁的气息。
宋尧烦躁得敛下眉。
若他坐上城主之位,这些全部都要改动。
他要让城主府中再没有江浮霁留下的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自小和其他世家子弟一同作为下一任瑾城城主来培养的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江浮霁的名字。
夫子每每训话,总要将江浮霁拿出来说,说他从前如何优秀,礼仪如何得体,从不生气,从不动怒,继承人给他,是实至名归。
尽管江浮霁在书院念书,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听得多了,宋尧只剩下抗拒。
他同样是这一批小辈之中最好的那几个,若是没有十二年前的江浮霁,也能被叫一声少年天才。
可偏偏江浮霁的光芒那样的刺眼。
不过……宋尧想到江浮霁如今的状况,微微松了松眉。
谁能那样完美呢,江浮霁十五岁成为继承人又怎么样,他成了继承人之后,落到现在这个田地,谁会羡慕?
宋尧慢慢走在城主府的道路上,想些从前的事情。
瑾城数十年选一次城主。
城主掌瑾城六座小城三个司部,住进城主府中,受瑾城万民爱戴。
每个继承人手腕上都会有一朵金色缠枝花纹,以此宣告他们被上天承认的身份。
可十二年前江浮霁手上那朵缠枝花纹,却是黑色的。
世家长辈骇然。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数百年前,瑾城曾经爆发过一场动乱。
那时人人都说,瑾城有一人心中藏珠,那珠色泽纯粹,将其炼化,能够获得千年岁龄,无上气运。
当时的城主最先坐不住,派了人在暗地中寻找。
在城主的引导下,之后城中所有居民兵戈相向,都想看看对方身体之中有没有那颗让所有人眼红的珠子。
瑾城人因此死了大半。
后来天道以灵杀原城主,又指派新的城主掌管瑾城六城三部司,这才渐渐将这场疯狂的鲨戮压下。
可由此凝成的“恶”却一直不散。
它隐藏在瑾城的角落之中,和瑾城的年岁一同流淌,在暗中窥伺屋宇楼阁,世家之中,世代一直流传着“恶”会再次现世的消息。
可数百年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便渐渐将此忘却,以为这些话语不过是一个传说。
却没想到,在江浮霁被宣告成为继承人的这一天,它也随之落在了他的身上。
由此,公子霁日日夜夜遭受折磨,任何人也不能靠近他,否则,气运生息都会遭受损伤。
世家长辈原先还觉得有些愧疚,这样的恶气,他们没有办法收服,只能让一个少年来承担。
可渐渐的,这点愧怍便淡了下来,长辈们理所当然地想,城主受万民敬仰,多些别人没有的轭,也是应该的。
于此同时,他们教导自家小辈,什么场合,都不要同公子霁离得太近。
被他伤到,便不好了。
十八岁的少年想到这里,将神情之中轻微的怜悯和不屑藏好,于心中生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江浮霁这几年深居简出,听说前几天还被邪物重伤,如今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想起自己昨天偷听到的父亲和母亲的对话,世家如今都不太想让江浮霁再掌瑾城,害怕会对城中子民产生什么影响,这才早了几年,由最有声望的长老出面,同江浮霁商讨,希望他能将迎继承人的仪式提前。
自己也才会这样快地被送到城主府中。
再过一年,只要熟悉了城主府中的各项事务,世家看过,觉得稳妥,瑾城便不再有公子霁。
只会有公子尧了。
他再看了身边引路的漠南一眼,眼中压下的不屑神情又浮现几分。
也不知道江浮霁为什么收了两个灵力低微的人侍奉左右。
这么多年,金丹还不算太够格,他当上城主,便将他们通通撤去。
而现在,让他去看看他们夫子口中最为优秀的学生,现在被恶气所折磨,到底是什么模样。
宋尧低敛着眉眼,藏好心中所思所想,一步一步,迈上玉和殿的阶梯。
04
他推开门,依着礼数,拜见城主公子霁。
片刻之后,宋尧听到江浮霁对他说:“起来吧。”
宋尧再度行礼起身。
他看见檀木桌后,郎君面前几卷竹卷,长指按在上面,眉目低敛,看得认真。
去年瑾城一年一度的庆仪上,公子霁在城北一句一句念出新岁的祝福语时,他在第一排,同其他世家小辈一起看着白玉台上的郎君。
他穿着白色洒金交领袍,肩披日月,背负星辰,站在冽风之中,容貌气度却不被寒风冬雪减上一分。
宋尧能听到围在旁边的少女激动地,小声地说:“这就是我们的城主吗?”
“公子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呀?”
“要是他能一直做瑾城的城主就好了。”
那时自己听到这句话,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郁气,那郁气刺得自己的胸口都有些疼。
而如今,将近一年过去,公子因为斩杀邪物受了重伤,伤病未愈,却还是那样的漂亮。
那若有似无的,缭绕在胸口的尖锐痛意再一次在他的胸口浮现。
宋尧突然在心中想:
要是公子霁能病得再重一点就好了。
病得再重一点,直到起不了身,他作为下一任的城主,就能够临危受命,接管江浮霁手中的桩桩件件大小事务。
人人就知道他是瑾城的公子尧了。
不过他面上仍是一片平静,在江浮霁的对面落了座。
对面的郎君将一卷竹卷推过去,说:“你做为继承人,基本的东西都学得差不多,因此其他的,我便不说了,先带你认一认人。”
宋尧垂眸,看见竹卷上的金字。
上面按着城池各部,写了各个官员的名字和性情。
“如今各城的左右城使都在位置上做了几年,经手的各项事务都没出过大的纰漏,你接触过后,若觉得可以,这些人便继续留任。”
“画了圈的人,能力强,性格却有些冲动鲁莽,若是可以,日后你可以让他们多历练几年,好锤炼一下他们的性子。”
自己刚来,公子霁便仗着自己城主的身份立威么?
宋尧不欲再听,合上竹卷,说:“这些官员,我平日或多或少也有接触,各类东西也已经熟悉得差不多,各项事务,尧自有决断。”
公子霁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面上是世家大族自小教出来的平和,眸间却隐隐藏了些冷冽的神情。
江浮霁微微一笑。
他毫不动怒,眉目清隽,将竹卷收起来,说:“你有决断,对各个官员了解得多,这是好事。”
“既是如此的话,那便了解些其他的。”
“三城之外,深谷之中,总会时不时有邪气侵袭。”
“作为城主,这样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小心处理。”
关乎城中百姓的大事,宋尧终于端正几分态度。
江浮霁就着邪气说了一会儿,宋尧突然瞥见窗边不知什么时候立了一只黑猫。
通体乌黑,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之中,每一根毛尖上似乎都凝着亮点。
它瞳眸一圈金色,看人的时候,却隐隐透露出一股冷意。
一瞬间便让宋尧心头一缩。
他浑身好像被定住一般,黑猫却主动移开目光,微晃一下长尾,转头去看讲学的江浮霁。
又变成一只极乖巧,极温顺的小猫。
仿若刚刚的一切,都不存在。
宋尧仓促收回心神,在心中对自己说:
……不过一只黑猫罢了。
一只未开智的畜||生,他做甚害怕它。
等到他出了玉和殿,私下找一个时间,把它弄|死|便好了。
宋尧收回心神,再度看向江浮霁。
他穿一袭青衫,玉冠束发,脊背不触椅背,细细地和他述说自己遇到过的情况。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郎君整个人仿若会发光。
连阳光都眷顾他。
而自己如今,却还得在这里拿着笔,记着他说的字句。
宋尧拿着笔的指尖微微用力。
他终究还是不服气。
殿外冷风拂过。
他看见风吹过公子霁的衣袖,掠过他的脸颊,江浮霁微微低头,顿一下,压下将起的咳意。
看来一个月前江浮霁斩杀邪物,因而重伤是事实。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以让江浮霁传授实战经验为借口,提出让他同自己比试的要求,再“不小心”打到江浮霁呢?
比试之中失手,本就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宋尧想到这里,终于好受了一点。
他安静地等待江浮霁讲完今日的要点,又顺势提出两个问题让他解答,以此为铺垫,装作一副期待而又小心的样子,问:“公子能同我比试一番吗?”
“有几个地方,子庐总觉得还需实战之类的,才能想明白。”
少年执笔抬眸,倒真有几分恳切求学之意。
江浮霁尚未开口,窗边那只一直乖巧蹲坐着的黑猫突然窜出来。
它好像一道黑色闪电,宋尧眼前一花,他的手上已经被挠了几道见血的划痕。
宋尧大怒,灵力放出,禁锢住黑猫,手指往前伸,欲掐住猫儿的脖颈。
那黑猫轻轻巧巧往外一跳,他的灵力根本绑不住他。
接着,它跳上窗台,再望他一眼,后脚一蹬,消失在融融的阳光之中。
宋尧还想再追,可他突然意识到,一个继承人,不能如此失礼。
自己刚刚失态了。
宋尧停住,闭眸将起伏的情绪压下。
江浮霁拿出玉和殿中的伤药盒,宋尧站起身来,率先道歉,说:“刚刚是子庐不对,不应该因为一点小事便发脾气。”
他拿过伤药盒,说:“子庐自己来便好。”
江浮霁同样回了一礼,说:“城主府中的猫儿伤人,流易也有错。”
“等下我便让漠南送白玉膏给你。”
生肉复肌的贵重之物,宋尧自然说不用。
这样的事情一打岔,他自然不再提出要比试之类,只能匆匆离开了玉和殿。
05
玉和殿之中只留江浮霁一人。
他思索一番,从玉和殿中走出去,试探性的走到自己休憩的半时殿。
郎君打开殿门,便看见面前蹲了一只通体乌黑的小猫。
它眸中一圈金色圆弧,身上的毛柔顺而安静地垂下,看见他,乖巧的歪一歪头。
和刚刚挠人的凶狠模样一点都不搭边。
江浮霁蹲下来,照旧停在离洛从榆两三步远的地方,说:“刚刚那是瑾城的继承人,你伤他,是你不对。”
不对在哪里?洛从榆在心里冷笑:她见他一次,她打他一次。
他的实力和她相比,差距可不止一星半点。
江浮霁身上带着伤,他提出和他比试,安的什么心?
年纪不大,心眼倒不小。
宋尧最好祈祷下一次碰见的时候,不是她以混沌境王君出现的时候。
不然。
哈。
黑猫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不服气的模样。
公子仍然蹲在洛从榆的旁边,郎君低眸看着她,说:“不高兴了吗?”
小猫没有转过来,甚至还往前面走了两步。
看样子……确实是有些生他的气。
江浮霁站起来,再走进一步,又停在距离洛从榆三步远的地方,再蹲下去,说:“我知洛子庐大概是有些不太好的心思。”
“可他才十八岁,还未到弱冠之龄,少年心性尚未长成,犯了错,我应该给他改正的机会。”
“不过他被天道选为瑾城的继承人,若是超过三次,我便会向天道请旨,再立新的继承人。”
“我并不是一个只懂得原谅别人的糊涂者。”
猫儿停住不动,长尾在身后一扫,侧身看他。
阳光从半时殿的殿前铺进来,落在郎君的背上,他的身影投在地上,与黑猫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周围仍是一片安静,宋尧已经出了城主府,漠南和朔祁各自也有自己的事情,这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公子霁和她。
洛从榆听见江浮霁说:“不过若是你犯错的话,我可以原谅你多一些。”
接着他问:“所以你能不能也不生我气,原谅我这一次?”
洛从榆嗒嗒嗒地跑上前,窜进江浮霁的怀里。
郎君顿了一下,似在思索,犹豫片刻,掌心托着她的身体,还是没有把她再重新放在地上。
而是微微用力,将她抱了起来。
不占便宜白不占。
洛从榆微眯着眼,将两只前爪搭在公子的肩上,长尾流苏一般,一下一下,滑过江浮霁的手背。
她又被公子霁身上极淡的浅香笼住全身。
江浮霁走到檀木桌后,坐在殿中唯一一把靠背椅上,第一次不是伏案处理事务,而是迟疑着,小心翼翼地,顺着猫儿脊背上的毛。
小猫看起来年纪不大,可长毛根根都打理得极好,指尖拨过去,它们便如云一样散开又聚拢。
江浮霁感受到猫儿温热的身体在他的膝上轻轻起伏,他又轻轻一顿,接着往上,摸了摸小猫的耳朵。
他想做这件事情……很久了。
前几次因为自己身负恶气的缘故,江浮霁一直顾念着,尽量离小猫远些。
可今天看见它为自己出头……
他原本想制止宋尧的攻击,却没想到,小猫只轻轻往旁边一避,便能逃脱他的禁锢。
如此看来,它已开灵智,和其他普通的猫都不一样。
那么自己……是不是有机会碰一碰它?
细数前二十七年,他的人生单调而孤寂,因此上天赐了这只猫来陪他,是吗?
他一个人太久,别人都不能近他身,茕茕孑立那么多年,有时候也会像抓稻草一样抓住身边的东西。
他其实……很期盼有人或动物来陪他。
若是小猫后面有些微不适的异样,他都不会让它再靠近他。
就像以前愿意靠近他的零星玩伴,或者是漠南和朔祁一样,他会自己退开的。
他不能让自己伤害到别人。
郎君将万般心思都压在眼底,一下一下地顺着黑猫的毛。
小猫乖顺地偏过头来,伸出舌尖,舔他的手指。
有些痒。
公子一怔,顿了片刻,又生涩地将指尖|抽||回,几指并拢,转而去挠它的下巴。
他有几次乘着马车出城主府,到达其他地方办事,看过别人逗猫。
洛从榆惬意地眯上眼睛。
江浮霁一边摸,一边温声同她商量:“你既然开了灵智,又听得懂我说话,那我教你些东西,好不好?”
妖族如今寥寥,动物能入修炼道的,不止是开灵智那么简单,可江浮霁就觉得小黑猫可以。
不过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江浮霁问:“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总不能一直叫它“你。”
这是没有礼貌的表现。
他也不舍得。
小黑猫耳尖动了动。
它跳上檀木桌,江浮霁便瞬间明白它的意思。
公子从善如流,取了书架上的字典,打开,一页一页地翻。
猫儿依偎在他的旁边,一页一页地去看上面的字。
翻到一页,洛从榆用如今身体的前爪拍了拍上面的字。
郎君垂眸去看,笑了,他侧过脸来,温声唤:“阿榆。”
洛从榆又眯了眯眸。
她喜欢他唤她的名字。
洛从榆重新跳进江浮霁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想:江浮霁刚刚说会原谅她,比原谅别人原谅得多一些。
那是不是她变成人,他也会原谅自己?
下一步,她是不是就能同他欢好了?
06
这几日,小猫都同自己睡在一处。
天气一天天冷下去,就算他铺了地毯,又拿了几绒小被来,可江浮霁仍是担心阿榆会着凉。
阿榆同样,也不太喜欢他给它搭的窝。
它又乖,只会挨着自己,将身体蜷成一团,就算幼时长辈教导,小动物是不能上榻的,他也想……偷偷破了儿时一直遵守的规矩。
于是洛从榆每天都睡在他的身边。
日子就这样淌过半个月。
洛从榆得以每日在郎君熟睡时,在他的身边看着他。
江浮霁的礼仪是自小教养的,那样光风霁月的公子,睡着的时候也总是很安稳。
他的手臂总是规矩地放在两侧,发丝散开,眼眸闭阖,形状姣好的薄唇微抿,脖颈上的喉|结|因为仰躺的姿势极其分明,在公子沉睡时,顺着呼吸微微起伏。
……像是在引|you|着旁人吻上去一般。
洛从榆隔三差五,便会在深夜这样细致地观察着他。
她越看,便越觉得公子漂亮。
混沌境的王君勾起瑾城城主的一缕头发,指腹一下下擦过他的发尾,又将其绕在自己的指尖,兀自在心中打算着:
至多再过半个月,自己便变成人吧。
他说过他会原谅她的。
公子霁总不能说话不算数。
江浮霁这几天总会做梦。
那梦零零碎碎,如水中游鱼,他抓不住,醒来时一点记忆也没有。
江浮霁于是也没多想。
可昨日做梦,所有的细节都清晰。
他梦见自己在自己平日休憩的半时殿。殿中四角皆暗,只留一盏明烛安静燃烧,大抵已经到了夜半更深时。
殿外风声过竹,簌簌轻响,殿内帐幔垂拢,闭合所有光线,他躺在帐内,腕骨搭着额头,眼尾迤红,眉间微锁,往外一阵一阵地呼着热气。
病重的模样。
阿榆在闭合的帘帐外蹲坐着,为它准备的小窝在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
它的长尾一甩,下一刻,灯烛一晃,视线之中,小猫已经变成了一身黑衣黑袍的女郎。
女郎墨发披肩,肌冷如玉,她勾开两道帘帷,将它们全拢在细瘦的月钩之上,又垂眸去看双颊胭红的他。
她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又取了冷水浸过的巾子,叠放在他的额头之上,静默地看了一会儿,低声说:“江浮霁,我照顾你,你同我欢好,好不好?”
公子霁不可置信地眼眸一颤。
他蓦然从梦境中抽出身来。
深秋已至,天一天比一天亮得晚。天空昏暗,四角长明烛仍显得昏昏。
阿榆窝在他的胸口,睡得正香。
他滞然片刻,仍小心翼翼地将小猫温软的身躯抱到旁边,又替它盖好锦被,这才下了榻。
江浮霁不知道这梦意味着什么。
不过他自小便博闻强记,大部分的事物都过目不忘,梦中女郎一袭黑袍,青丝铺肩,眸凉如霜,若是他没有记错,那样的气质和容貌,便是混沌境新上任的王君。
她上任时才十八岁,距今不过一年光景,深居简出,不喜露面于人前,名字尚不可知。
阿榆是混沌境的女君变化而来……
这怎么可能呢?
虽说不排除她潜入瑾城的可能性。
但……
郎君再望一眼帐幔后睡得正香的小黑猫。
就算是潜入,也不至于变成一只小猫,以如此姿态同他斡旋。
梦总是光怪陆离,虽说自己前段时间确实生了高热,服了药醒来之后,也确实相比前一天好上不少,可总不会是……
江浮霁捏一捏眉心,压下心中纷乱思绪,走了出去。
不过江浮霁当天晚上,还是将凑上来的洛从榆抱到了离他较远的地方。
郎君披着头发,一袭白色寝衣,面容如玉,倾身,一手抵着小猫的脑袋,挡住她一直想要尝试窜到他身上的举动,一边跟她好声好气地讲道理:
“我们阿榆一天天长大了,总不能这样粘人。”他的指尖顺着猫儿身上的长毛,轻声哄道:“就试这几个晚上,以后若是我不在了,自己一个也能睡得着。”
洛从榆自动忽略了他后面的话。
她实力强,他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这有什么难的?
不过……
洛从榆想到今天丘泽传来的消息。
她座下的一个护法,倒是不太乖顺。
趁着她不在,不臣之心一天比一天明显。
不顾她的命令,便想率兵攻打上三城。
最先打算进攻的,还是瑾城。
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这几天确实要回去处理一下。
和江浮霁晚上分开些,也方便他回去。
他如今身体留下来的伤好得差不多,实力一天天恢复,她更得小心些。
于是江浮霁的视线之中,猫儿挣扎了一会儿,长尾一摆,还是慢慢迈到床尾,趴了下来。
殿中四角灯烛交织的微光中,显得可怜又可爱。
江浮霁忍住要将它抱回来的冲动,躺卧了下去。
他迷迷糊糊之间,将要坠入梦境的前一刻,想,若是阿榆是混沌境的王君,当真是一个小女郎——
那他真是太失礼了。
他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07
洛从榆回了混沌境。
四处一片暗沉,寒鸦栖于枯枝之上,时不时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
王君墨衣乌发,唇瓣紧抿,衣摆浮动,在混沌境王城的主道上飞快掠过。
天边红色血月发出惨淡的光芒,道旁侍仆看见女君,慌忙下拜。
洛从榆目的极其明确。
她出了宫殿,几步掠至目的地,手中结印,破开右护法府院的结界,指尖力量一放,寝殿轰然倒塌。
侍仆惊慌,缩在一旁。
洛从榆眸间寒凉如刃,她勾开一个笑:“江翳,给孤滚出来。”
一片废墟之中,江翳以自身力量为盾,挡住袭于身上的力量波,落到一旁。
洛从榆不由分说,倾身攻上。
混沌境从来不需要道理。
实力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纯黑的力量如旋,缠绕在女君苍白的腕骨,她略微抬袖,它便如同黑蛇一般,游动朝他而来。
江翳一瞬间头皮发麻。
洛从榆想取他性命。
且毫无转圜的余地。
他就算自爆,也连拼死一搏的能力都没有。
他前几个月来才回来混沌境,听闻上一任的王君身死,继任的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女郎,确实生了其他的心思。
可今日铺天盖地的威压席卷而来,他便知道自己先前的举动有多么愚蠢可笑。
不过如此求饶的话语,在此时是不能说的。
江翳仓皇去挡洛从榆的进攻,身上的血迹滴滴答答淌下来,他嘶吼道:“臣只是想要为王君分忧。”
“臣只是想要拿下上三城,好为混沌境开疆拓土,让王君威名远扬!”
洛从榆眼神冰冷,半晌,扯住一个笑,说:“你也配宣扬孤的名字?”
濒死的感觉笼罩住自己,江翳身上再添几道新伤,冷汗随着鲜血流淌而下,他极怕极惊,只想求生,于是顺着洛从榆的话往下说。
“臣不配……臣不配,臣不该自作主张,攻夺上三城的事情,都要交给王君定夺。”
“臣知罪,臣知罪!”江翳跪在地上,以头抢地,一声比一声响:“求王君放臣一条生路,臣绝不敢再犯!!”
他神情慌乱,心跳如同擂鼓,六神无主,将所有都交代出来:“臣近日想要攻打……攻打瑾城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瑾城城主公子霁的弱点,臣现在就告诉王君,”
铺天盖地的威压突然收回去了。江翳颤抖之间,听见王君略带兴味的话:“哦?瑾城城主有什么弱点?”
江翳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向洛从榆膝行数步,说:“瑾城如今的城主,身负恶气。”
所以那样光风霁月的郎君,才不让人近身。
洛从榆眉睫一颤。
王君不开口,便是让自己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江翳于是继续说:“恶气囿于体内,会不定时地发作,这时,公子霁便会神志不清,毫无抵抗的能力。”
“臣查到,由于江浮霁身体的缘故,瑾城城主府中只有他和两个下属,城主府虽有结界,微臣不能攻下,可对于王君而言,便如同探囊取物。”
洛从榆眸中闪过冷光,微笑开口:“继续说。”
江翳眼神中闪过得生的喜悦,叩首的力道更大:“公子霁神志不清之时,往往会将自己绑缚于半时殿,若是攻破城主府,轻而易举就能将他桎梏住。”
女君眉间愈冷,唇边的笑意却愈大。
熟悉的人一定会知道,这是她真真切切地动怒了。
可江翳显然不在其列。
她轻声说:“继续说。”
江翳说:“世人皆传应城之月公子榭,可臣打听到,公子霁的姿容气度,一点都不比公子榭差。”
他声音谄媚:“女君要是喜欢,可以喂些烈点的情||yao,在被攻占的瑾城之中,看他摇尾乞怜……”
这在混沌境中,都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女君眉眼弯弯,喟叹一般说:“爱卿打听得真是详细啊。”
“那你的那些探子有没有和你说——”
“我喜爱江浮霁,宝贝得一根头发都不舍得碰呢?”
话音刚落,江翳便炸成一团血雾。
“下次若再有人打瑾城的主意。”洛从榆声音平淡,告诉闻讯而来的丘泽:“下场可不会比江翳好。”
丘泽慌忙道诺。
周围人皆垂首而立,他目送洛从榆一步一步出了府院,心里欲哭无泪。
这……这和他想好的,王君喜欢上城主之后强取豪夺,携着部下攻打瑾城,他志得意满,拿着他的大刀一路斩杀进入上三城,怎么一点都不一样啊!!!
08
江浮霁处理完各城汇总上来难以定夺的事务,在深秋的风声之中,执着行灯,一步步又走回半时殿。
每日事务不定,不过大部分时间,从玉和殿中出来,已经是夜半时分了。
漠南和朔祁修为没有那么高,虽然他们坚持留下来,每次却总是强打起精神来,为他掌灯。
于是江浮霁不让他们勉强了。
他十五岁之后,大部分时间便是独自一人,如今也习惯得差不多,犯不着一个人走在深夜的城主府中,还要人陪着。
微风吹来,深夜之中,公子衣摆轻拂,月光和指尖的灯光一同洒在他的面容之上,他转过道径,手上行灯的光芒薄薄一层,掠过道旁花草,又落在角落一个又一个的猫窝上。
这是他吩咐漠南他们置办的。
可阿榆却从来没有睡过。
它那样乖,又那样可爱,却也那样霸道,总是喜欢窝在自己的榻上,趴在自己的胸口睡觉。
想到洛从榆,江浮霁的眉眼略微柔和下来。
郎君脚步更快地往半时殿中走。
也不知道它在干什么……
江浮霁推开门——
室内空荡荡一片。
四角灯烛依旧在安静地燃烧,帷帐挂在月钩上,月光如同白练,寥落地洒于窗杦。
一种极致的静谧。
江浮霁察觉到些微的不对劲。
郎君心中一紧,轻声叫:“阿榆?”
没有小猫从床上或者檀木桌上跳下来,扑到他的怀里。
江浮霁拿着行灯,愣愣地站在大殿中央,再唤一声:“阿榆?”
窗外秋卷风霜,擦过枢户,发出呜咽声。
半时殿中没有小猫了。
江浮霁突然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孤独和慌乱。
郎君放出灵力,浸润在半时殿的每一处,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半时殿中没有小猫。
没有阿榆了。
它会去哪里?
江浮霁执起行灯,又打开半时殿的门,走到外处,沿着一条条的道径,一步一步地搜寻。
灯光细致地照在每一处草叶之上。
他每走一步,便叫一声:“阿榆?”
凉风卷过郎君的衣摆,手执的灯光被风吹得来回晃,公子霁的神情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只是细致地让光照在每一处能看见的草叶上,不顾站在衣摆上的叶露,一点一点地寻找可能会出现在某个地方的猫儿。
可江浮霁心中明白,阿榆是一只开了灵智的猫儿。
她根本不会在外面玩得忘记时间。
她只是……
只是不想留在半时殿罢了。
她大概厌了半时殿中空荡而无聊的生活,厌倦了他。
其实离开他,对于她来说,会过得更好吧。
他本就不应该留住她。
郎君在外面寻了一个多时辰。
江浮霁的手上已经沾了凉露,露水小珠一般,慢慢从腕骨之上往下滑,又坠落在看不见的地方,月光向西,天地之间一面茫茫落落的白,他望着雾霰一般的月光,在原地停顿片刻,终于提着行灯,又慢慢地走回半时殿中。
江浮霁照旧像平常那样,在檀木桌前处理剩下的事务,洗漱过后,又换了寝衣,将帐幔放下,躺卧在床榻的中央。
触碰到周围的凉意,他的指尖蜷了蜷,又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门口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郎君墨发披肩,他第一次光着脚下了榻,走过空荡的大殿,在万籁寂静之中开了大殿的门,同蹲在正前方的小猫四目相对。
月光照了他们两个全身。
洛从榆仰头,看见江浮霁的芙蓉面。
她于瑾城与混沌境之间折返,又处理了怀有异心的手下,也过去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他的气质仍然如同清风,可洛从榆能感觉到,江浮霁在不安。
郎君眼神之中几分怔然,接着,他赤着脚,蹲下来,洛从榆从善如流,跃至他的怀里。
他的踝骨犹如玉雕,脚面上是隐隐可见的青色血管,并不瘦弱,反而显几分力量感,在月光的照耀下,说不出的好看。
洛从榆窝在他的怀里,又俯首去瞧。
江浮霁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看到她在看什么,一瞬间红了耳朵。
他捂着她的眼睛,快步走回榻间,将洛从榆放下,又匆匆走到耳房,洗净自己刚刚赤足所染的微尘,这才走回来。
可郎君的耳朵仍泛一片微红。
十九岁的女郎生了逗弄的心。
她装作还想望一望的模样,郎君温暖的指尖便又附在她的眼睛上。
江浮霁把她抱在怀里,声音闷闷地,说:“阿榆,不要看。”
他耳朵更烫了。
江浮霁的手掌贴着小猫的脊背,又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长指陷于她的脊背,一下一下地顺着她身上的绒毛。
突然,江浮霁的头垂下来,整个人贴在洛从榆的背上。
半晌,他轻声说:“阿榆,你能回来,我很开心。”
他还在不安,为什么?
洛从榆不太懂。
不过她仍是会安抚他的。
小猫缩在他的怀里,又蹭了蹭他的面颊。
郎君一瞬间弯起眸子。
他垂眸看她,指尖又替猫儿梳顺背上的毛,声音轻得像风,说:“阿榆,你下次出去,能不能和我……”
江浮霁还没说完,又顿了一下,说:“罢了。”
他不该禁锢她的。
江浮霁的指尖又挠一挠小猫的下巴。
他温声哄道:“很晚了,先睡吧。”
郎君心思重,很多东西,总是说一半藏一半。
不过江浮霁不再要求她和他隔一些距离。
这一次,他甚至主动抱着小猫的身体,将她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接着,郎君的指尖扯了薄被来,罩住他们两个。
将睡之前,江浮霁捏了捏小猫的前爪,接触到她泛一圈金弧的圆眸,公子霁终于低声说:“阿榆,要是你能变成人多好。”
能变成人,他便能问她要去哪里了。
他还是想……留一留她的。
洛从榆眼睛一亮。
这个时候自己变成原本的样子,他是不是不会生气,反而会高兴呢?
洛从榆早就迫不及待了。
下一刻,江浮霁眼前一花,身上重量一瞬间加剧,他一惊,被身上的重量压得下意识往后仰,心脏跳空一拍,江浮霁再睁开眼睛,发现阿榆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袍的女郎,腰缠银色软鞭,青丝自然铺下,肌肤苍白,女郎双手按在他的胸|膛|之上,正低眸瞧他,眸中比夜色还要幽深。
那是混沌境新一任的王君。
灯烛暧暧,天地寂静。
江浮霁脑海之中,近乎同时,一片空白。
09
公子霁本就是一个极其守礼的郎君。
他出身世家旁支,从小便同其他孩子一起入学堂,学习应有的礼仪。
那些夫子口中所说的一条条规矩,其他孩子大多只学了一个表面,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装模作样地摆出来,可江浮霁却是行坐起卧,都有在一丝不苟地遵循。
公子霁还没当上瑾城继承人的时候,不小心做了什么失礼的举动,哪怕没有别人看见,也会私下里暗暗自责半天或者一整天。
更别提他做了公子霁之后。
可现在,两重帷帐之后,他平躺着,墨发散在肩上,洛从榆的|手|放在他的xiong口,领口被她的指尖抚得微乱,混沌境的女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黑眸之中,隐约划过一道亮光。
公子霁和她视线相触一瞬,便瞬间移开目光。
他觉得心跳都震颤,指尖想要往上抬,却怕唐突了洛从榆,只能红着耳朵,把头扭向一旁。
墨发随着他的动作,拂到脖颈,更如白玉。
洛从榆又把目光往下移。
“殿下!”江浮霁始终平稳清冽的嗓音微微抬高,洛从榆疑惑地往上,接触到他发红的眼尾。
江浮霁放在身侧的手拢成拳,他闭起眼睛,抑制住自己不平静的心跳,尽力让自己冷静:“殿下无递令牌,擅闯上三城。入瑾城城主府,此为不妥。”
“如今与流易同处于半时殿,甚至于此,更为不妥。”
原来他字流易呀。
到底是经过许多事情的瑾城城主,江浮霁闭着眼睛,声音平稳下来,说:“殿下先起身吧。”
说完,一股轻柔的灵力推着她,洛从榆于是顺着他送来的力量,到了帷帐之外。
她望着两重帘帷之内,公子若隐若现的身影。
洛从榆想到他微颤的眼睫,逶迤抹开的红润在眼尾,她能听见他的心在她的手下,跳跃如同惊慌的雀。
可江浮霁不唤自己“阿榆”了。
他只叫自己:“殿下。”
她不想和他打架,她是来同他欢好的。
可江浮霁为什么对待猫儿时的她和混沌境王君的她,差别这么大呢。
女君站在帷帐之外,感受到几分挫败。
公子霁已经整理好衣袍,把月钩挂起来了。
他将月白色的外袍披于肩膀,脸颊仍带着和她||接||触|时的微红,眼眸却已经彻底沉静,公子下了榻,朝她施一礼。
洛从榆站在帷帐外,照着模样,也回了一礼。
江浮霁将四处暗淡的灯烛再点上亮光,又坐在檀木桌后,摆出谈事的样子。
“王君不递令牌,擅自来上三城,入瑾城,已经违背了原本签订的条约。”
洛从榆开口:“孤没有伤人。”
“孤只是来找你。”
江浮霁听到这句话,组织好的句子散乱成一个一个的碎片。
他垂眸闭眼,整理好情绪,又望向她,温和地说:“因此流易也并不追究殿下的错处了。”
“不过殿下明天就回混沌境吧。”
他面容平淡,莹莹灯火之间,如月如霜,却再也没有刚刚抱着猫儿时的那一分亲近。
这怎么行?
洛从榆敛下眉。
公子霁讲完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对面的混沌境女君始终不发一言。
良久,她才抬起头,说:“我私自来此,变成猫儿,是我不对。”
“可公子说过,原谅我的次数,会比其他人多的。”
江浮霁一顿。
洛从榆坐在烛光之下。
她皮肤苍白,敛目之间,总有些郁然之感。
可江浮霁却能从她身上找到“阿榆”的影子。
他尽力压下心中所有思绪,说了这样多,洛从榆这样一句话,江浮霁便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自己确实说过,要原谅她的。
他从不食言。
可……
江浮霁捏捏眉心,说:“殿下,如此于礼不合。”
“就算我同意,其他城主也不会同意的。”
“我身为瑾城城主,便要保护城主百姓的安全。”
“殿下的人品,流易自然信任,可说出来的话,总比不上实际的行动。”
“流易不能保证所有的意外不发生,因此,殿下还是回去吧。”
“孤就要在这里。”
洛从榆又变成江浮霁熟悉的,阿榆的模样。
小猫慢悠悠地走过来,身上的长毛随着她的动作一起一伏,她蹲坐下来,长尾在身后轻微一扫,又好像是那样乖乖巧巧的小猫:“我们混沌境的王君,从来不屑于大费周章地潜入城池之中,也不会主动派探子来。”
她大言不惭:“我们若是想要攻城,从来都是声势浩大地明打,抢东西也是明抢。”
她不太想承认,把头瞥到一边:“孤这辈子,偷鸡摸狗的,也只是变成猫儿在你身边这一件。”
“不过你若是不放心,”小猫的圆眸望着他:“你便把孤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如此不就可以了?”
蹲坐在他的面前,又是那样乖的一只小猫。
……她一定是故意的。
公子霁只能出声,无奈唤:“殿下。”
“今日实在太晚,种种事情,明日再说吧。”他温声说道,一边起身,再去整理床榻:“今天这里,就留给殿下休憩。”
洛从榆变回女郎的模样,问:“那你去哪里?”
“流易到玉和殿中休整便好。”
总不能逼人太紧。
反正他为瑾城城主,总会待在这里的。
洛从榆于是目送他行礼出门,清鹤一般,走到夜色之中,再看不见了。
江浮霁神色如常,走到玉和殿。
他生活清简,城主府的前殿和后殿仍旧隔着一些距离,因此他有时候太晚,便索性睡在玉和殿,这里在偏殿于是也备了一个小软榻。
郎君却没有走到偏殿。
他披着外袍,坐在处理事务的桌字后,取了架上的书来,一页一页地翻着。
熟悉的人便知道,这是公子遇到棘手的事情时,常会做的举动。
半晌,公子霁突然伏倒于桌子上,将脸庞埋在臂弯之中。
他想起他和阿榆同塌而眠,甚至还将小猫放在他的胸膛之上。
真是……太失礼了。
江浮霁露在外面,一直红着的耳朵,此时有如玛瑙。
10
郎君羞愧自责了一夜,始终不曾入睡。
可他第二天照旧去处理城中事务,丝毫不见任何疲惫,仍然是光风霁月,姿容清隽的公子霁。
自从被黑猫抓伤后,宋尧便收敛许多。
他安静地上了数节课,尽力将不服压在胸口,可在今天江浮霁同他讲学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禹城之中最近蠢蠢欲动的妖邪,子庐愿请前往,涤荡邪祟,还望城主成全。”
公子霁一直只让自己处理些城中发生的小事,那些大事一律不提,不就是在明里暗里地打压自己,提醒自己,他公子霁此时才是城主?
他偏不如他愿。
宋尧看着公子霁那双浅色的眼眸,说:“弟子身为继承人,日后也要同此打交道,倘若一直囿于方寸之间,只知道些经史子集,日后难担城主之任。”
对面的郎君放下书中书卷。
江浮霁静默片刻,轻微颔首,说:“此行凶险,等子庐历练再多些,便能去了。”
他仍是少年,修炼根基不稳,若是前往禹城,会受重伤的。
宋尧急不可耐,没等江浮霁说完,便打断他,说:“我要去。”
“我是继承人,我也算是半个城主。”
他语气坚决,说:“我要去。”
江浮霁看见对面少年眼底的愠怒和防备。
他并不信自己。
他以为自己身为城主,不肯放权,这才会如此。
江浮霁静默片刻。
他抬起眼眸,如平常一般说:“若是你想去,便一同前往吧。”
江浮霁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已经过了午时吃饭的点。
他向来都是将公务放在寝食之前,漠南和朔祁不敢打扰,一般便会将东西放在玉和殿外,等他忙完,再来吃。
可他处理完事情,却发现洛从榆站在窗外,女郎仍旧穿着黑袍,衣襟袖口一圈细密金线,她拿着漠南放在门外的食盒,略微弯下腰,朝他笑了笑,说:“公子,该用膳了。”
阿榆从前也是如此。
每到饭点,他若是在城主府内,没有吃饭,她便会蹲在窗前,看着他。
他想到和阿榆相处的点点滴滴,有时晨起,猫儿也会睁眼,窝在他的胸口,睁眼瞧他。
真是……太失礼了。
他怎么能对女郎做出这样的事情。
郎君刚刚勉强压下的自责与羞愧又涌上来,他几乎一瞬间,移开同她相触的目光。
公子霁坐在窗边,秋天的天总是很高,天幕之上没有什么云,流水一般的蓝,衬着远处金黄银杏与已落叶的枝桠,有一种深秋独特的美。
他尽力让自己同以往一样,站起身来,开了门,说:“麻烦殿下了。”
洛从榆熟门熟路地进来,走到偏殿,将食盒放在圆桌之上,一层一层地打开。
让别人等自己,也……很失礼。
江浮霁在主殿顿了片刻,仍是走了进来。
食盒没有精巧的法诀,放了一段时间,里面的菜已经有些冷了。
城主的灵力不惠己身,江浮霁不能为自己加热食物,有高级法诀,可以保温的食盒又昂贵,城主府的开销一切从简,江浮霁自然不会让漠南和朔祁为他去买这样的东西。
洛从榆摸到略温的碟子,默不作声,一个个地热过去,摆好之后,又开始在食盒上画能保温的法诀。
江浮霁阻止她,说:“如此便好,不必麻烦殿下。”
“不麻烦。”洛从榆看了他一眼,说:“是我自己想画。”
“我在追求你,自然要做些举动。”
江浮霁的身形微微一滞。
“瑾城城主哪里都好,就是处理公务过于废寝忘食,”
“你不顾念自己的身体,那我便多关心几分。”
他第一次,听见这样直白的告白。
江浮霁心乱如麻。
片刻,他涩声说:“流易配不上殿下,殿下不必……如此费心。”
江浮霁如此说,便是他内心真实所想。
郎君从不认为混沌境和上三城有什么区别,除却邪气恶气之外,上三城的灵力和混沌境的沌气在江浮霁眼中只是形态有别罢了。
他没有上三城有些人的贵贱之分。
他如此说,便是他真的觉得自己不配。
在他动心之前,江浮霁便已经想要推开身边的人。
他这样好,却又这样孤独,这样自卑。
十有八九,是因为他身负恶气的缘故。
她才不介意呢。
她实力这样强,有什么好害怕的?
洛从榆自他身边坐下。
她撑着脸,侧过身来瞧他,长长地“唔”了一声,却故意问:“公子是看不上我吗?”
“不。”郎君听了这样的话,立刻正色道:“流易从来没有如此想过。”
他仍觉得不够,又补上一句:“流易从来没有……”
“没有讨厌过殿下。”
“既然公子这样说,我便这样相信了。”
女郎满意地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往下说:“公子不讨厌我的话,那我便住下了。”
江浮霁移目,接触到女郎一双狡黠的眼。
郎君失笑。
他终究是点头,说:“城主府中无甚特别的东西,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洛从榆浑不在意。
她声音懒洋洋地,说:“有公子在便好。”
“有公子在,便不无聊。”
11
江浮霁让漠南将半时殿旁边的秋榕殿收拾出来,说是有贵客到访。
上三城若是其他公子都各有自己的事情,若无要事,不会轻易到别城拜访。
就算是他们到瑾城来,也会住在城主府旁边的别苑,并不会住在这里。
那么这个贵客是谁呀?
漠南没有比朔祁小些,性子也没有朔祁那么沉稳。
十几岁的少年想了想,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斟酌一番,仍是问:“公子说的贵客……是谁呀?”
郎君正在书架旁整理卷轴。
听见他的话,公子霁翻阅卷轴的长指一动。
四周葳蕤的灯光将他温润的眉眼染上几分艳丽,想到什么,郎君弯出一个笑,眉眼更加温和,说:“一个朋友。”
漠南于是打了十二分的精神去打扫秋榕殿。
可他等了两天,却没有等到任何一位递了拜帖的访客。
青鸟也没有往城主府中递信。
漠南又在背地里抹眼泪。
他们郎君那样好,只是性子有些安静而已,那个朋友怎么能这样,就算不想来,也该找个合适的理由,而不是不发一言,就这样爽约。
什么可恶的朋友!
亏公子还把他放在心上。
可江浮霁这几天来,行为举止,还是和之前一样。
郎君依旧处理事务至深夜,举止坐卧之间,丝毫没有任何失态的地方。
漠南于是自己在背地之中又想了很多。
他抹眼泪的次数更多了。
可他不知道,秋榕殿早就迎来了它的客人。
并且客人每天都去找郎君说话。
只是他看不见罢了。
除却江浮霁外,没人能看见她。
女君实力高,她变成猫儿,连江浮霁都辨别不出,更何况在漠南和朔祁面前隐藏气息。
最近天气骤然转凉。
深夜月圆,郎君添一件白色滚边披风,执着行灯,走向半时殿。
天边月光铺在殿中,落在殿外树枝上,一层融融的白,衬得这里仿若琼台玉阁。
秋风吹来,他走到半路,却又止步,倚在旁边的树木后,剧烈地咳嗽。
胸腔之中传来细密的疼意,他垂眸缓了会儿,这才慢慢再往前走。
这一年来,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愈来愈差。
特别是入秋之后。
有时虚弱,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恶气在身体中蔓延,带着火焰一般,一寸寸烧遍他的筋脉。
自己身体一天比一天不好,感染风寒的次数也比以往多。
江浮霁怕自己出什么状况,因此世家长辈找到他,提出提前寻找继承人,他便允诺下来。
如今将要入冬,自己的情况更加不好。
以后……他会如何呢?
他整理好自己所有的思绪,又慢慢往前走。
江浮霁推开殿门,铺面而来的暖气瞬间拂去郎君身上的凉意。
混沌境的女君窝在座位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手上的竹卷。
大殿的圆形熏笼之中点了香,清清冽冽,是他喜欢的那一种。
有人……在等他。
他压下心中思绪,再往前走。
郎君刚刚咳出来的,眼尾上的微红还未褪,添几分平日里没有的艳丽。
洛从榆听到江浮霁回来的动静,转身去瞧。
他穿着玉色滚边披风,眉眼染霞,正向偏殿走,欲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
那样好看的郎君。
洛从榆规矩了两天,又生了逗弄的心思。
她变成黑猫的模样,郎君一从偏殿出来,她便轻盈地往他身上跃。
熟悉的气息充盈在身边,江浮霁没有防备,视线之中黑影闪过,他依着这么多天养成的习惯,下意识伸手去抱。
怀中多了一只黑色的小猫,瞳眸带一圈金弧,窝在他的胸膛,抬眸望着他。
江浮霁指尖一颤。
公子霁匆匆将她放下,带点无奈说:“殿下。”
“别这样。”
洛从榆又变回混沌境的女君。
她总是见好就收,听到这句话,乖顺地说:“我知道了。”
江浮霁往屏风前的小几走,说:“我为殿下泡茶吧。”
洛从榆自然欣然应允。
他们两个跪坐在屏风前的小几上,江浮霁烧了山泉水,热水接触到凉气,一片白雾弥漫开来,郎君垂眸,于朦胧的雾气之中,长指握着紫砂壶柄,在醒茶。
白雾一染,他的眉眼更显柔和缥缈,仿佛当真是天上仙灵。
洛从榆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茶叶舒展,茶水倒入杯中,郎君抚袖,指尖执杯,将其放在她的面前。
洛从榆啜饮一口。
她再望向他。
热雾将他眼尾的微红淋得更深,他指骨同样沾了艳色,可公子霁端坐着,仍然是清凌凌的模样。
他真好看呀。
洛从榆的心中又有些微痒意。
要是能放在身边,天天看就好了。
只可惜这段时间怕是不行。
混沌境前的渡川之上,最近邪气略盛,她得回去处理一下。
邪气生于渊墟,无论对于上三城还是渡川下的混沌境,都是必须要铲除的东西。
于是洛从榆开口:“这两天混沌境有些事情,我要回王城一趟。”
“等处理好了,我第一时间便来瑾城找你。”
江浮霁温声应好。
“路上小心。”他说:“瑾城……不急着来的。”
郎君说完,又觉得自己这番话仿若将他们之间连接得更紧密了些。
他生了些不好意思,却只是扭过头去,却不觉得这样是失礼了。
洛从榆听了江浮霁的话,笑眯眯地应好。
她又道:“最近天气转凉,公子多添些衣物吧,刚刚指尖都有些冰。”
她说的是刚刚变成猫,扑到他怀里,被他接住的时候。
公子霁一顿。
他敛下眸中神情,又温声应好。
12
洛从榆清晨便从瑾城回到混沌境了。
于此同时,江浮霁也携着宋尧,前往禹城。
本来他们两天前便要出发的。
可禹城城主却派人传来消息,表明邪气消退,他们已然压制。
整装待发的宋尧听了这个消息,心中愤愤不平。
上天也在打压他,不让他有些风采么?
今日清晨,禹城却又使青鸟传来急报,说邪气忽增,恳求城主相助。
因此洛从榆走后不久,江浮霁便携着宋尧一同前往禹城。
千里凤的速度很快。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降落在禹城城郊。
天空之上乌云密布,四周压着暗黑,天地之间,一片压抑的深色。
狂风呼啸,卷过他们的衣摆,宋尧侧眸,看见公子霁仍然是那副平淡的样子,他的衣袖大摆被风骤然拂起,又猛地往后摆,可公子眉眼沉静,在骤风之中,一步一步往前走,在沉黑的天空之下,似修竹,又似孤鹤。
装什么呢?
他也可以。
宋尧将心中见到邪气的不安压下,这样想着,率先迈开腿。
禹城城主和左右城使已然负伤,城主伤得轻些,被旁边的侍从搀扶着走来,说:“城主,本来邪气已然被压制,可没有想到,过了两天,它却突然又变得极其强悍,我们一时不查,便都负了伤。”
轻敌大意,是他们的失职。
禹城城主说完,羞愧地将脸垂下来。
“安排人手,让百姓都撤离到安全的地方。”江浮霁一边说着,一边祭出自己的本命剑。
冰蓝的光芒一瞬间闪过,郎君手中握一柄细长冰剑,衣摆一拂,便往邪气最深处掠去。
漠南留下来照顾伤员,朔祁和禹城城主一同去疏散城郊的居民,宋尧只能咬牙,提步跟着江浮霁往远处去。
再度落在地上的时候,视线之中犹如覆了一层又浓又黑的墨。
邪气隐约凝成人形,有诡异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凉气铺面,黑色气流一瞬间有如泉涌,仿若要将中央身着雪衣的公子霁吞没。
他闭目敛眉,静默站立,毫不迟疑地挥出一剑。
滂沱灵力自剑尖荡漾开来,邪气汇聚的人形散开,尖啸着往后退去。
公子霁身如清鹤,足尖点住周围树身,又往前跃,再挥出第二剑。
邪气发出的声音更加尖利。
它以最大力度飞速聚集,终于凝成一个结识的人影。
那黑影无面,同样手执长剑,与江浮霁相战。
天空黑云大朵大朵,几乎要压在人的身上。
周围气流如刀一般,撞在人的身上。
黑影长剑往下,划破公子的雪白衣袍。
郎君神色依旧不变。
江浮霁周围凝成细小的长剑虚影,他再次抬袖,细密剑影飞驰的瞬间,他迅速转身,绕至黑影背后,将剑送进他的心脏。
邪气骤然尖叫。
它一瞬间散开又合拢,爆发出比刚刚更强的力量,冲公子霁而去。
郎君身上的衣袍被邪气划破数处,血液从细小的伤口之中渗出来,他将精纯灵力汇聚在本命剑上,再度旋身而上。
剑光纷然,撕开暗沉天幕。
如此安排之下,黑影节节败退,本是他该胜的局面。
可底下的宋尧却在此时大声呼救:“公子救我,城主救我!”。
一部分邪气凝聚成虚影,与他相战,此时他狼狈地坠于地面,本命剑摔在身边,他却不去捡,只是脸色煞白,凭着本能退缩向后,邪气凝聚,一只手成爪状,朝宋尧的心口而去。
江浮霁掠身而下,双手结印,做成屏障,挡在宋尧的面前。
可这么远的距离,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江浮霁只能以身去护他。
手爪勾开郎君的衣袍,直直扎入他的肩胛骨,又猛地抽出来。
江浮霁肩膀的衣服一瞬间被浸湿。
公子的面容苍白一瞬,又迅速将翻涌的气息往下压,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宋尧惊慌失措,缩在江浮霁的身后。
邪气已经有了些微神智,他开始明白,突破口不在面容温和的青年,而在于他身后惊慌失措的少年。
它笑着,叫着,直往宋尧而去。
“莫慌。”
江浮霁挡在宋尧身前,执起长剑,同它对抗。
灵力于邪气一瞬间震荡开来,郎君握着剑的腕骨微颤,右侧肩胛骨的伤于是又严重几分。
强大的气流在两人四周回旋,某一个时刻,突然震碎了郎君用来束发的玉冠。
三千青丝铺洒而下,江浮霁脸颊沾血,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一击过后,再度提剑去挡邪气的攻击。
邪气突然涌动着,将他们笼罩住。
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
“定神,莫怕。”
“交给我便好。”
可就算江浮霁这么说,宋尧怎么不会怕?
视线之中一片压抑的黑色,宋尧忽然感觉有一个冰冷的指尖划过他的面颊,刚刚濒死地恐惧再度笼罩在心头,他恐惧不已,求生的念头爆发,猛地便把背对着他的江浮霁推了出去。
他不想死。
你们先杀他吧!
他不是城主吗?理应照顾他的。
这样一推,公子霁被迫往前,他刚刚的攻击被打断,邪气一瞬间刺入江浮霁的心脏。
郎君身体摇晃片刻,以剑撑地,半跪下来,下一刻,又支撑着自己站起。
他要再战。
不知从哪里来的血迹顺着手腕淌下,一滴一滴,落到长剑之上,又往下坠落,消失在泥土中。
而宋尧则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向后跑。
洛从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如此场景。
她瞳眸一缩,原本幽深的眸子一瞬间更添几分阴郁。
女君飞身而下,落在江浮霁的身边。
公子霁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身上的伤口渗出大片鲜血,邪气顺着伤口往里钻,同身体之中的恶气汇聚在一起,带来一种极锐的疼痛。
可他不能后退一步。
城主的使命,便是保护百姓。
他决不能让瑾城之中的百姓受到邪气的侵扰。
公子霁能做到,也必须要做到。
他的额前冷汗细密,漂亮的眼眸之中却始终一片沉静。
察觉到身旁的气息,他挥出一剑,却被温和的力量给挡下。
郎君凝神去看,发现洛从榆站在他的身旁,对他说:“公子交给我吧。”
江浮霁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他一瞬间觉得极安心,心中一松,疼痛反扑,失了力气,便往下倒。
洛从榆适时揽住他的腰身。
她抱住江浮霁,跃至半空,结了一印,郎君周围凝一圈雪色圆弧,带着他往下落。
邪气呼啸着,要往已经昏迷的郎君的方向而去。
却被一道力量完完全全地挡住了。
洛从榆指尖红焰跃动,她勾了勾唇,眉中含怒,轻声说:“敢伤他,我们便好好算算账。”
暗红色的火焰骤然铺开,邪气察觉不对,慌忙想退。
江浮霁同邪气交战这么久,大半的力量已经被他剪退。
刚刚的攻击是它凝聚力量之后爆发出的最强的力量,如今的邪气对于洛从榆来说,绞鲨便轻而易举。
她本就是混沌境数百年来天赋最好,实力最强的王君。
洛从榆指尖的红色火焰仿若有了生命力,它发着莹莹暗光,悬浮在半空,又一瞬间如同风吹野草般,焰势骤然增大。
邪气接触到它的瞬间,便发出凄厉的尖叫,骤然消退于空中。
女郎旋身而上。
她丝毫不畏惧眼前的邪气,甚至主动落入黑气的正中央,双手结印,外部一圈暗红火焰仿若滔天海水,洛从榆手掌相合,它便猛然下压,将所有的邪气消解得干干净净。
洛从榆落在地上。
她一侧身,便看见靠在石堆旁的江浮霁。
他已经醒了,可伤口还在流血,沾在白色衣摆上,开一朵朵深红的血花。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伤得这样重。
洛从榆心中刚刚压下的怒气和鲨意又涌现出来。
她几步掠到他的身边,拿出随身携带的丹药,便喂至他的嘴边。
如今并不是应该顾念礼数的时候。
江浮霁顿了顿,还是就着她的手,薄唇衔过丹药,便吞下去。
上好的疗伤丹药,却极苦。
可郎君咽下,却无任何神色上的变化。
洛从榆却又掏出一个蜜饯来,塞进他的嘴里。
甜味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江浮霁怔然一瞬,瞥见洛从榆紧张阴郁的神色,轻声安慰:“我无事的。”
他不管受多大伤,都会和别人说,他无事。
女郎才不睬他的话。
她的手臂揽住郎君的腰,欲把他抱起来。
江浮霁察觉到她的动作,手往后抵,纯白的灵力轻压她的手腕,说:“我自己起来。”
“你受重伤了。”洛从榆搂紧一分公子霁的腰,说:“我不能让你自己一个人走。”
江浮霁笑笑,再度安抚:“这些只是皮外伤,我没有伤重到连路都走不了。”
他说完,撑着本命长剑站起来,却在瞬间,被洛从榆变成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只是肩部和身体都被血给染红了,尽管疗伤丹药服下,伤口不再流血,可这样看,也让洛从榆一瞬间皱起眉。
洛从榆把猫儿抱起来,小猫在她的怀里,僵硬有如白玉。
女郎的手掌抚过它的脊背。
猫儿的身体更僵,细小的绒毛次第绽开,守礼的郎君在她的指尖下,失去了所有的动作。
他整个身体骤然发烫,心跳如擂鼓,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好不唐突到洛从榆,就这样被女郎抱在怀里,回了瑾城城主府。
13
自己从来没有丢下别人,不知会行程,提前回来的时候。
郎君坐在檀木桌前,匆匆写了几行致歉书,让青鸟送往禹城。
最近自己真是……失礼。
身上的伤口因为吞服的丹药已经结痂,洛从榆便退出去,让公子梳洗之后,再好好睡一觉。
想到刚刚经历的一切,郎君无可奈何地微微一笑。。
他真是……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样的状况。
身体之中邪气和恶气交织,传来钝痛,可江浮霁此时却觉得,这一天接下来和洛从榆的相处,要比身上的疼痛更加棘手些。
他虚长她几岁,却拿那样的女郎,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浮霁依着洛从榆的话,散下两层帘幕,躺卧在床榻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之内的疼痛感愈来愈强。
不过他十五岁开始,就经常因恶气而疼。
因此就算是邪气和恶气相互交织碰撞,这样的疼痛,他也能够忍受。
他睡一觉,养回几分精力,这样才能在她的面前伪装得犹如平常。
他不想被她看出来身体的异样。
可身体确实一天比一天衰败。
大概由于邪气的影响,瑾城的许多城池在立冬之后没几天,便已经飘了零星雪花。
江浮霁按着之前的习惯,天未亮便已经醒来。
天空呈现出深蓝色,两重帘帐之外,四角的长明烛氤氲一片暗光。
江浮霁撑着身子坐起来,便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晕眩。
他不得不在床上多待了一阵,等到那阵强烈的晕眩感过去,这才拉开月钩,穿戴齐整,走了出去。
然而身体的异样一天天强烈,他事务又多,始终不能长久地瞒下去。
半月之后,新雪彻底覆盖瑾城的那一天,郎君病倒了。
漠南和朔祁只以为是江浮霁劳心劳力,才会如此。
他们煎了药,漠南隔着一道门,忧心忡忡地对里面的郎君说:“公子也该多顾念几分自己的身体才是。”
一道门后,传来江浮霁无奈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这几天会少做些事情。”
漠南又叮嘱几句,嘱咐他千万不要劳累云云,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洛从榆这几天并不在瑾城。
郎君耐心地等到漠南离开,这才轻推门出去,拿了门前煎好的汤药。
路过云水镜,江浮霁看着镜中的自己。
眼尾薄红,唇瓣微白,病容浅浅,是自己掩饰不了的虚弱。
未至数九寒冬,他已经穿了一件薄氅衣,四周没有开窗,江浮霁却低声再咳了咳。
漠南在这里都会觉得他病重,更何况洛从榆。
他庆幸这几日女郎回了混沌境。
身体昏沉,并没有什么力气,江浮霁勉力打了冷水来,用巾子敷在额头,又回到榻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混沌境的女君坐在他的身边。
见他睁眼,洛从榆递给他一碗药,温声说:“公子先喝。”
江浮霁病重着,意识尚且不清,听到女郎说的话,乖巧地弯下脖颈,就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将碗中药汁吞尽了。
一如那时他重伤。
苦涩的汤药入喉,郎君终于恢复几分清明。
他刚想讲话,洛从榆的指尖又塞来一颗蜜饯。
甜蜜的味道冲淡了汤药的苦涩,他垂下眼睫,安静地咀嚼,洛从榆的手不由分说,来摸他的指尖。
江浮霁略微往后缩,却被女郎的力量禁锢在原地。
接着,她分出一抹轻柔的灵力,于他经脉之中周转一圈。
江浮霁面色不变,心中却轻微一紧。
下一刻,女郎果然凑得更近了些。
她虽然不太通医理,也只是浅浅的探了一圈,却也察觉到几分不对。
洛从榆审视的目光在他的脸庞上转一圈,一边为他温暖略冰的指尖,一边问:“公子,你的身体怎么亏空得这么严重?”
“你是不是自从月余之前斩杀邪物,便没有痊愈过?”。
江浮霁不欲骗她,却也不想说自己的身体状况。
主城的医师月余之前便被召来为他疗伤,却在深夜时又匆匆求见公子霁。
江浮霁知晓他大抵要对自己说些什么,支开朔祁和漠南,半时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医师俯身,对他说:“公子脉象紊乱,身体亏空,却不能补,只能维持表面的平和。”
“治愈的办法……”医师羞愧低头:“微臣学艺不精,没有想出来。”
那是瑾城最德高望重的医师。
他早就意识到自己身体正在一天比一天虚弱下去,那时便大抵知道自己的结局如何,
此时郎君看着他面前的女郎,只是温声笑了笑,说:“虽然身体不太好,但也不太坏。”
洛从榆挑了挑眉。
公子霁对自己,从来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就算他伤得极重,也会眉目沉静地说说一句:“我无事的。”
“不必担心。”
洛从榆再凑近一步,近到能从江浮霁的瞳眸之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郎君以手抵住她的肩,低声说:“殿下。”
洛从榆嗅到郎君身上惯有的浅淡香气。
她轻而易举地问出最致命的问题:“若是公子身体如此亏空下去,会如何?”
郎君眉间一颤。
他又带点无奈,和缓着声线,尽力做些安抚:
“只不过是陈年旧疾堆积,总不会越来越坏的。”
等到第二天,郎君的烧便退下来,又恢复之前清风朗月的模样,仿若在佐证他所说的话。
宋尧在世家长老的带领下,到城主府,向公子霁赔罪。
他面色苍白,自从禹城逃跑之后,既被用了族法,又在伤痛之时,被悄无声息的黑衣女郎扼住脖颈,在她的领域之内,经历了数种疼痛,几近死亡。
濒死的感觉比在禹城时还要强烈,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宋尧无力去想黑衣女郎为什么要来攻击自己,此时他身穿白衣,失魂落魄,跪在玉和殿门口,摇摇欲坠。
宋尧想起他当时争着要同公子霁一同前往时,郎君劝阻的言语。
公子说他根基不稳,还是先历练一段时间,再前往前线。
这话原来含了十成十的关心。
他却以为江浮霁是刻意阻碍。
郎君开门而出。
他眸间仍然温润,看到他如此模样,便用灵力轻托着他,让少年起来。
“子庐还小,他如此模样,流易可以不追究。”
江浮霁语气浅淡:“可临阵退缩,并不是一个好的继承人会做的事情。”
“我会再请灵灯,让天道重新选择继承人。”
完了,全完了。
宋尧听到这句话,突然发疯一般地往下叩首。
泪水控制不住地溢出,少年眼眶通红,声音嘶哑,说:“求求公子,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已经知错,家族刑罚也受过,希望公子……再给我一次机会。”
轻柔的灵力止住他的动作。
郎君声音浅淡,说:“子庐,错了就是错了。”
“继承人身上的担子,一点都不轻。”
宋尧抬起头来,接触到郎君的瞳眸。
那样温和,却又那样不容分说。
公子霁行礼,转身走了。
宋尧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
他原本以为江浮霁会心存一丝怜悯。
可他现在突然才明白,温润如玉的公子,丝毫不会越过任何的原则。
他性坚心韧,是真正的昆山之玉。
14
洛从榆在秋榕殿中住了一月左右。
若是混沌境中没有要处理的事务,她便会去看看江浮霁。
有时坐在檀木桌前,看着他垂眸执笔,处理事务,有时倚在小几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读些公子书架上的博物志。
他允许自己在他的身边,多些的举动,便不肯了。
她若是出了些格,公子好看的眼睛便会望着她,带些无奈地唤:“殿下。”
她知道公子守礼,如此举动于他而言,确实是不太合规矩。
可洛从榆总觉得,江浮霁除了因这不合礼数之外,还在躲着她。
她进一点,他便稍稍退一点。
只是和缓隐秘,让人轻易看不出来。
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她不能急,只能徐徐图之。
今夜月圆如壁。
夜深时分,洛从榆坐在屋檐上,手向后撑,望着天边舒朗的月光,想到半时殿中已经就寝的郎君,思索应该如何徐徐图之。
半夜突然下了雪。
白色的雪花落在肩头发上,带轻微凉意。
洛从榆轻巧地从屋檐上翻身而下,她手上提着一盏小灯,正要进秋榕殿,却感觉到旁边灵力一瞬间的紊乱。
按理说,江浮霁应当睡了才对。
怎么会……
女郎微微凝眸,快步掠向半时殿,越靠近,所能感受到的紊乱便越强。
灵力之中,还有丝丝缕缕的恶气。
她想起来,前段时间被自己鲨死的下属说过,公子霁会在一些时刻,因为恶气而失控。
洛从榆打开了门。
屋中一片昏暗,只有四周的灯烛发出略微的暗光。
郎君睡觉的时候,并不会将所有的灯都熄灭。
这是他的习惯。
明与暗交融的灰色阴影铺在闭合的帐幔之上,洛从榆走近,听见床榻之中,隐隐传来痛苦的chuan息。
江浮霁又做噩梦了。
他一个人赤足走在一条山道之上,山道狭窄,稍一不留神,便会掉入旁边的万丈深渊。
周围是铺天盖地的黑,他木然地往前走,足底已经被路上的石块碾出大片血迹,不知道什么东西刺进去,带来尖锐的疼痛。
可他却不停,只是不受控制地往前,某一个时刻,他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挡住了去路,江浮霁定神,伸手去摸,才发现那是一面云水镜。
黑至酣浓的天空之上,不知何时淌出些微光亮。
郎君于是能从镜子中隐约看见自己,脚踝沾血,白衣落尘,眼神空荡,手腕深可见骨。
突然,镜中的那个自己勾唇笑了。
“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刀,那刀一滴一滴,往下落着鲜血,那个江浮霁眼神凶狠,轻声说:“我要取代你。”
“我会取代你。”
“我会毁了你所在乎的一切。”
他自从身负恶气,十几年来,恶气发作时,总会时不时做些噩梦。
梦中总是一片浓黑,江浮霁总是会感觉恶气灼烧自己的皮肤,他在几乎没有光的境况下,踽踽独行,无人相伴。
可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熟悉的疼痛自心脏处传来,江浮霁几乎是凭借直觉,从梦境之中抽离,他按下枕边暗纽,四处便有细而韧的绸带绑缚住郎君的四肢,江浮霁察觉到洛从榆提灯而立,站于帷帐之前,离他不过几丈远。
他庆幸他们之间有帘帷相隔,能遮挡一下他此刻的狼狈。
身体之中的疼痛犹如刀片凌迟,公子霁尽力维持着原本的声线,温声说:“殿下,别过来。”
洛从榆于是没有掀开他们之间相隔的罗帷。
她感受着面前紊乱不已的气息,说:“好。”
公子霁闭上眼睛。
他感受到喉间血腥,恶气如同藤蔓,于身体之中蔓延,身体之中的血液流速加快,耳边又传来人群的尖叫声,恶气引他发狂,耳边的尖叫化成剧烈的鸣叫,锥子一般敲击他的耳膜,他闭阖双眼,安静地同它做对抗。
可这次的搏斗却比平常还要久。
很多的时候,公子霁都忍不住想拼尽全力扯下腕间束带,随便到哪个地方,劈山砍海,无论如何,都比在这里好。
可他总是善于忍耐。
郎君额间汗珠细密,他皱着眉,于神志不清之时,长指狠狠地刺入自己的掌心,以获得片刻清明。
来回拉扯,渐至天明。
他的后背因此被冷汗浸湿,体内的恶气平复下去的前一刻,江浮霁突然又想起来了刚刚做的噩梦。
镜中的自己一片阴翳,指尖执一把带血的刀,轻声对他说:“我会取代你。”
“我一定会取代你。”
江浮霁终于能够坐起来。
他的掌心已经淌出血迹来,公子蜷坐着,后背被冷汗浸一片凉意,他安静地看着掌心血液顺着手掌,滴到被褥之上。
江浮霁能感觉到这一年来,自己应付恶气渐渐吃力。
特别是这一次。
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也越来越控制不住体内的恶气,那么之后……
他会变成梦境中那样吗?
那个江浮霁,真的会取代他吗?
他在晨光熹微之中。敛下自己的眉眼。
上三城这样多年,从来没有除去恶气的方法。
倘若无法控制的话,那么自己一定要消失。
新的继承人,必须要快些安排了。
一只手突然掀开帘帷。
公子霁慌忙偏过头去。
恶气就算消退,这半天时间,他的身上也会留下丑陋的纹路。
他一点也不想她看见。
江浮霁涩声说:“殿下,我如今身体有恙,如此模样去见旁人不合礼数,殿下还是先出去吧。”
女郎的声音和平常别无二致,带些懒洋洋的,说:“我不要。”
“我昨晚已经听了你的话了,应该也不算不乖巧。”
“所以我今天可以不用听了。”
她又低声,像哄小孩一样说:“公子,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要求啊。
江浮霁闭了闭眼。
他听到女郎的声音,想到她变成猫儿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想到她喝他泡的茶,想到很多个细碎的瞬间,她从秋榕殿来到半时殿,或者在半时殿磨蹭着不肯走,被他无奈地送回去。
自从漠南问秋榕殿中住了谁的时候,或是在那更早之前,他便已经……生了私心。
他原本便不欲说的。
自己身负恶气,并不是一个好的伴侣选择。
他希望她是小孩心性,喜欢什么都是一阵一阵,如同倏忽而至又倏忽消失的夏夜凉风。
携清露,奔明月,遍青山,路过他,离开他。
更何况是现在。
公子于是轻声拒绝:“不。”
可他话音刚落,女郎便已经扑过来。
江浮霁下意识敞开怀抱,将蜷起来的腿放下去。
洛从榆于是更加从善如流。
她的一只手环过他的腰,没骨头一样倚在他的怀里,微微蹭了蹭。
江浮霁浑身一颤。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涩然道:“殿下……”
女郎却把他的腰搂得更紧了些。
她半是无赖地说:“反正我实力强,你的恶气伤不到我,我抱一抱怎么了?”
她挨在他的怀里,郎君垂下来的发于是淌在她的脸颊,带来轻微的痒意。
“恶气……是极不好的东西。”郎君仿佛下定了决心,他虚虚搭在她肩上的手加了些力道,将她往外推,说:“殿下还是起来吧。”
洛从榆轻声笑一声。她侧过脸去,唇瓣擦过他的手腕。
守礼的公子手臂一颤,瞬间便松开了。
江浮霁的动作急,他的大袖往上缩,腕骨之上因为恶气爆发而形成的黑纹显露出来。
洛从榆握住他的腕骨,在那一小片露出黑纹的肌肤上摸了摸。
掩藏已经无济于事,江浮霁收了动作,任凭她看,又轻声问:“很丑是不是?”
他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发作的时候,城主府中还有零星侍仆,那时他们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十五岁的江浮霁自己在半时殿中静坐了一晚上。
他看着水云镜中的自己,敛下眸子,盯着地面,将身上的衣袍又往下拉了拉,罩住自己的全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等到他的恶气往回收,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十五岁的公子便拿了让所有人都满意的钱财,温声遣散了城主府中所有的仆从。
从此城主府中空空荡荡,再不剩什么人。
年少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郎君于一次次地恶气发作之中,已经有些忘记了自己第一次的时候,是有多么的茫然和无助。
可十二年后,面对洛从榆,他却突然觉得那一天的心绪再次落到了自己身上。
若是她因此离开他,也是好的。
他这样想着,却看见女郎主动用指尖抚过他手臂上的黑纹。
她神色如常,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另外一只手更紧地搂过他的腰身,不让他再往后退半分。
接着她侧过身,将吻落在了郎君的小臂上。
公子霁的身体连同他的心,都明显地一颤。
洛从榆又用拇指的指腹于其上轻轻地揉,说:“公子知道吗?”
“我第一次见公子,便惊为天人,在心中想——这世界上怎么有这样好看的郎君。”
“我从始至终,都是这么觉得的。”
洛从榆将江浮霁的手打开,用膏药擦他掌心被自身刺得血肉模糊的地方,又继续往下说:“公子心思重,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肯说,那我便多说一点。”
她突然仰头,直直望向江浮霁。
郎君下意识,又要往旁边偏,用头发遮挡住自己的面容。
他脸上的黑纹……比手上还要多。
忽然有一股力量缠住他的踝骨,将他往下猛地一拉。
江浮霁正在虚弱之时,面前又是熟悉之人,他没有防备,被拉着往下坠,轻柔的力量垫在他的身后,身下是柔软的床榻,他并不觉得疼,只留一些茫然。
女郎覆在他的身上,凑近他,眉眼弯弯地笑,说:“公子真好看。”
如月如霜,一看她便知道——
他要属于她。
她总是……总是这样。
以一种他想不到的方式,轻而易举地消去他心中的无措。
郎君的耳朵又红了。
他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知道阿榆是混沌之主的那一天,灯烛帷帐之后,她又无奈,又心慌,道:“殿下。”
洛从榆的指尖点上他的脖颈,在郎君的凸起地喉||结||上轻微一滑。
痒意细密,那一块凸起的骨头往上,又随着他的喉头滚动,再次落在她的指腹。
江浮霁轻“嘶”一口气,指尖隔着她的衣袖,虚拢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动了。
他望见女郎眼中幽幽。
她原本瞳眸颜色便极深,如今更如同洇开的浓墨。
江浮霁听见女郎说:“哥哥若是不信我的话,我再做些举动来证明自己,好不好?”
她唤他什么?
他虚长几岁年岁,这样的称呼,是妥当的。
可公子霁却觉得晕眩。
怎么……怎么能这么胡闹?
他害羞又迷茫,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洛从榆的话。
女郎却已经低下头来。
江浮霁看见她笑了一下,接着,她黑如曜石的眸子被眼皮覆住,她闭上眼睛,她吻上了他。
世界在清晨的光线之中,沉入了渡川的海底。
他感受到柔软,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像羽毛又像阳光,轻柔地拂在他的面上,江浮霁茫然着,下意识地也闭上眼睛。
帷帐半遮,月钩只挂了一半,阳光不算太亮,帷帐之中仍是一片静谧的暗色调,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本应该是要制止的。
可洛从榆的唇印在他的唇上,她的指尖略微扣着他的肩,描摹他唇瓣的形状,带来酥麻的||痒意,公子霁便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他浑身僵硬,能感觉到女郎如同兴奋的小||兽||,正在大胆的探索她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东西。
外头光线被消解,融化,在地上铺星河一般细小的光斑。
唇齿间的电流逐渐扩大,传遍全身。
公子霁能感受到自己发烫的肌肤,跳动得愈来愈快的心跳。
刚刚因为恶气而起的混乱的情绪……什么都没有了。
他该拿面前的女郎怎么样呀。
世界震荡着被打碎,又被女郎的吻拼合在一起。
洛从榆再次垂眸的时候,看见郎君眼尾沾了红,他的手安静地蜷在两侧,青丝铺墨一般散开,面上的乌纹如同雪前桃枝,公子霁于是多了几分平常没有的妖冶。
洛从榆心又痒了,女君再度弯下腰,在他的眼尾轻啄了一下。
郎君眸中的漉色更重了些。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手掌伸出去,虚虚抵住她的肩。
他叹一口气,正要开口,女郎却又吻了一下他的手指。
郎君指节微颤一瞬。
她眉间雀跃,低声问:“公子也喜欢的,对不对?”
公子霁听到这句话,立刻捂住她的唇瓣,无奈道:“不要说这个。”
洛从榆看见他的反应,弯唇笑起来。
郎君将手放在女君的唇上一瞬,便又收回身侧,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摸了摸腰侧的玉佩,说:“今天的事情……”
他轻声问:“算得上是我们在一起了吗?”
这种事情,总是应该他说的,
洛从榆“唔”了一声。
她自上而下,望着郎君浅色的瞳眸。
公子霁的眉眼还和平常一样温和,只是因她而泛了雾,莫名有一种浅淡的脆弱感。
她似是而非地“唔”了一声,郎君眸中的神情便一闪。
“若是……”
若是玩闹的话,也是可以的。
他没那么古板,可以接受一时的欢||愉||。
洛从榆的指尖抵在他的唇上,止住他要说的话。
她眯眸问:“哥哥是因为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还是因为我吻了你,所以同我在一起呢?”
江浮霁望着女郎幽深的瞳眸。
他感受到心脏震颤,腰后是她的手臂,他退无可退,被禁锢在这一方昏暗的天地之中,女郎看着他,耐心地等着他的答案。
江浮霁于是一点一点地剖白自己,将心中埋藏的爱意凝成句子,于唇齿之中吐出来。
“是因为……喜欢殿下。”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生命之中,并不会有这样的时候的。
公子霁的人生之中,有瑾城,有夜色,有灯火,有责任,有孤独。
他背负责任,家族期望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他家中还有兄弟姊妹,十五岁时便彻底从家中搬出来,和父母也没有什么接触。
亲缘缘浅,江浮霁从来都不强求.
他想,应当是不会有独特的,只给他的爱的。
可他如今却与女郎指尖相扣,他在假装沉静的面容下,羞赧着,茫然着,一点点地对他的殿下说。
喜欢殿下,喜欢洛从榆。
女郎又凑近,视线落在他的面容上,眼中划过一抹亮色,又坏心眼地说:“公子再说一遍吧。”
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郎君无奈地笑了笑,微微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说:“从榆,饶了我吧。”
15
这几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除了洛从榆有时候……他没有办法招架之外,都是好的。
江浮霁觉得,最近的时光,甚至比从前过的日子更好。
天气一天天冷下来。
大雪落满瑾城,屋阁檐角挂了浮雪,瑾城在寒冷的十二月,好像变成了白玉京。
年关将至,按着传统,城主要站在城东的摘星台上,为瑾城众民祈福。
那时四处将点上琉璃灯,轻玉做的星子涂了发光的涂料,围绕在城主身旁,身后一株挂满祈福金愿的冰树,对于瑾城民众来说,这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时光。
除此之外,年末同应城公子榭,楚城公子南互相之间的交际往来,城中支出和收入的清点,各部还未完成的事务的处理,使得瑾城各部,皆是行色匆匆,极其忙碌。
天空之中又落了雪。
细碎如柳絮,落在公子发间眉梢。
由于江浮霁身体的原因,瑾城众的官员非有要事不登城主府,他们处理事务的地方,城主府梨花道尽头的右侧。
墙院的北门种一排雪竹,因此也叫做竹苑。
天空昏昏,江浮霁走过竹苑,公子着雪白的大氅,右手指尖一柄竹骨大伞,在漫天飞雪之中慢慢地走。
旁边跟着瑾城的左右城使,各自站立在离公子三步之外的地方,低声同他交谈。
江浮霁微敛着目光,他思考时,便比往日更加沉静,稍稍顿片刻,又开口说:“请继承人的事情,若是世家长辈想要插手,和我说便好。”
“事务准备需要无错,大概新年一过,便要安排下来了。”
左右城使点点头。
视线之中,忽然有一个小侍端一棵玉白琉璃树,急急忙忙地走过来。
他东西多,雪又有些大,看到人的时候,抱着琉璃树便要往后退,力道却使得太过,最顶端的一大截枝桠突然断裂开,直直往下坠。
左右城使皆发出一声低呼。
江浮霁伸手,灵力自他指尖溢出,他稳稳将琉璃枝桠接住,递给眼前神色发白的小侍,说:“雪天路滑,天气昏暗,下次不要抱这样多的东西,会受伤的。”
小侍刚来瑾城没几天,是因为年关竹苑缺人,临时被招进来的。他不认得公子霁,没想到眼前的大人不追究,慌忙应几声,飞也似地转身走了。
江浮霁神色如常,又继续对左右城使吩咐年末的事务。
无人发现,他的右手掌心悄无声息地蜷进袖中,一滴血坠到雪地之中,又被簌簌而落的雪花掩埋,再看不见了。
江浮霁在无人之处,再展开他的手掌。
过了一段时间,血却没有凝固,稍稍一用力,便一片猩红。
灵力惠不及自身,他知道琉璃枝会微微伤到自己,却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血液都没有止住。
胸中传来锐痛,小臂之上又隐隐约约浮现出恶气的黑纹。
自己确实……越来越严重的。
江浮霁服下凝血丹,掩下心中思绪,匆匆回了城主府。
他心知自己瞒不了洛从榆多久,却没想到一至半时殿,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刻着玉石的女君便眉间一凛,来到他身边,不由分说地执起他的手掌,看到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的眸间一瞬间噙寒,轻声问:“是谁伤得你?”
女郎眉间神情比冰更冷,仿若他抱出一个名字,她便会去鲨了他。
“没有人伤我。”江浮霁温声开口,他长指覆在洛从榆的眼前,抹去她眉间的阴郁,说:“是我自己不小心,被碎片割到了。”
公子霁说完,又主动将自己的袖子往上拉,露出肌肤之上若有似无的恶气黑纹。
洛从榆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此时是如何状况。
她定定地看着他,说:“公子实话告诉我,你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像我上次说的那般,自从被邪气重伤之后,便再也没有好过。”
她先前便已经觉得不对劲。
公子霁的实力,若是依照丘泽给她的留影石来判断,应该更好一点才是。
邪气重伤之后实力有些微下降,这也说得过去。
可就算公子的灵力惠不及自身,也实力于此,并不会总是生病。
更可能的原因,是他身体有损,并无好转,反而一天天在衰败下去。
可江浮霁病重之后的表现,太像一个痊愈之后的正常人了。
她虽有怀疑,却仍不笃定。
如今看见他的状况,从前的怀疑便变成了八九分的笃定。
江浮霁垂眸。
他顿了片刻,亲自牵着她,坐到小几上,他问她:“喝茶吗?”
郎君的手指修长有力,有如白玉。
洛从榆摩挲两下,压下心中些微烦闷,点点头。
江浮霁于是又为他泡了一壶茶。
清香散开,洛从榆啜饮几口,听见江浮霁的声音:
“不是在那时,今年春初,我的身体便一天天虚弱下去。”
16
茶盏之中的水泼出来,浸湿了底下扑的白狐地毯。
天旋地转之间,江浮霁已经被洛从榆ya在了床榻之上。
她抱着他,指尖灵力探出去,在他的身体之中强势地转了一个周天,探过他的每一条筋脉。
这种感觉……
江浮霁一瞬间眼尾便红了。
洛从榆先前探查,怕自己唐突到公子霁,不过是浅尝辄止。
可现在查下去,她这段时间又去找混沌境的鬼医学了几分医理,便能看出他身体的亏空,已经到了极严重的地步。
公子霁看着洛从榆凝重的模样,掌心只是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并没有一丝推拒,反而安抚地哄道:“也不用这样担心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洛从榆却根本没有被安抚片刻。
她沉沉地盯着他,说:“如果公子如此发展下去,你会如何?”
江浮霁眉睫一颤,没有说话。
她突然俯下身,衔住他的唇,几乎是用咬的方式,吻上他的唇。
江浮霁安静地受了。
一吻毕,他的唇已经破了,眼尾脸颊深深浅浅的红,洛从榆看着他的模样,心中的气总算消上一点。
她第一次露出混沌境王君阴郁偏执的模样,说:“我告诉你江浮霁,你既然同我在一起,这辈子便没有走的道理。”
“你若是敢死在我的前面,我也会从黄泉路上把你拽下来。”
江浮霁听到洛从榆的话,心脏一瞬间发酸。
他主动窝到她的怀里,不让她看见他有些泪意的瞳眸,他笑笑,说:“好,流易记下了。”
“今晚你就同我回混沌境,既然上三城的典籍之中没有记载,说不定混沌境的鬼医会有些方法。”
“一来一去,紧赶慢赶,半天足够。”
他们二人回了混沌境。
混沌境之人对上三城的灵力敏锐。
特别是公子霁身上极纯净强大的灵力。
旁边是混沌境女君的气息。
哦哦哦?
丘泽作为她座下的左护法,深谙臣子之道,感受到女君气息的那一刻,便在混沌境的入口处等待。
做臣子的,为王君鞍前马后,才能应有尽有。
可这一次,却不止回来了女君一个人。
如此纯净的上三城灵力,只能存在于公子身上。
他们的女君把上三城的公子抓回来啦?!!!!!
他每日磨得发亮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倘若女君将审问公子的任务指派给他,他一定尽心尽力,办到最好,让上三城的公子看看他们混沌境的实力!
丘泽高兴得要死,站在入口,翘首以盼。
隐隐看见两道身影。
来了来了!!
丘泽压抑着喜悦,激动下拜:“女君安。”
他听到洛从榆平淡的声音,说:“起来吧。”
丘泽抬眸,看见洛从榆一袭银纹黑衣,旁边的郎君用兜帽遮了脸,看不太真切。
露出来的肌肤莹莹如玉,整个人虽然看不清面容,浑身气度却犹如修竹清雾。
女君却没往前走,而是偏头看旁边的公子,牵起他的手,说:“混沌境光线昏暗,当心些。”
兜帽里面,郎君碎玉一般清冽的声音传来,轻轻应了一声好。
接着,女君看向他,说:“以后看见公子霁,见他如见我。”
丘泽:?????
丘泽:!!!!!
丘泽:QAQ
女君上次才处理了因为前往公子府探听消息的人,她对公子霁那样上心,他早该想到的。
洛从榆牵着江浮霁的手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说:“君后的典礼,可以准备起来了。”
身旁的人呼吸轻微一滞。
“倘若你能办好,我座下大护法的位置,便绝不会是别人。”
丘泽:!!!!!!!
管那劳什子饥渴难耐的大刀干什么?
丘泽慌忙下拜,朗声说:“臣一定办好!”
他一瞬间喜气洋洋:“公子修仪得当,一看便是和王君最般配的人~”
他们两个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公子霁终于开口,说:“这种事情,本应该是我说的。”
洛从榆听见他的话,“唔”了一声,说:“公子在瑾城再说一遍,我也不会介意。”
他听到这句话,耳朵微红,轻轻地“嗯”了一声。
鬼医已经在王殿之中等着了。
江浮霁摘下兜帽,道一声劳烦,将手递了过去。
鬼医把了脉,再看了江浮霁手臂上若有似无的黑纹,又问了几个问题,再于纸上记些什么。
洛从榆问:“有解决的办法么?”
青年男子懒洋洋地扯一个笑。
他说:“上三城总是端庄,治疗的药方也都规规矩矩,对于极阴极邪的恶气,自然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王君也不需太担心,还不到要以命续命的地步。”
“恶气在混沌境,倒有一法可解。”
“不算太凶险,但也绝不安全。”
鬼医边同他们说话,边在纸上写些什么,他停笔,将纸张递过去,声音浅淡:
“需王君府库之中天心草,流魂花,以此做药浴,同时在灵府之中,用精纯之力,一点点将其剔除。”
“恶气缠绕于身十多年,疗程便要更久些。”
“也亏来得还算及时。”青年慢条斯理:“若是恶气蔓延至心肺,那便是药石无医,连我也不能处理。”
向别人敞开灵府,便是神交。
若非最信任的人,永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一些人结为道侣,也从来不做神交之事。
谁会任凭别人浏览记忆,知道自己的秘密,抓住自己隐藏最深的弱点呢?
可江浮霁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两人又回了瑾城,年末岁寒,天地沐雪,一片洁白。
郎君想到几个时辰之前鬼医说的话,他看着旁边女郎,第一次那般严肃,唤她的名字:“从榆。”
他说:“若是我无药可医,我也不希望你用极端的方式……”
以命换命。
洛从榆却不欲听。
她望了一眼江浮霁漂亮的瞳眸,说:“我从来就不听劝。”
“越危险的东西我越要做,不让喜欢的人我也偏要喜欢。”
“所以公子快点好起来吧,快点好起来,来管管我。”
“不然,以命换命,那又怎么样?”
“若是我像公子如今的状况,公子会如何?”
若是从榆像他这般,日日夜夜被恶气所扰……
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将恶气转移到他的身上。
他根本舍不得她痛苦。
那样好的,活活泼泼的洛从榆。
江浮霁望着她,笑一笑。
他展开手臂,说:“从榆,抱抱我,好吗?”
洛从榆眼睛一亮,扑过去,搂住他的腰身。
她又嗅到江浮霁身上的沉香。
她心中蠢蠢欲动,又顾念着江浮霁如今的状态,只能张口,衔住他的耳垂。
江浮霁被刺||激得略微眯眸。
他压下心中悸动,温声说:“从榆,等我身体好些,我们就结契,好不好?”
洛从榆恨不得现在就带他回混沌境休养了。
17
年关将至,转眼便至新年。
旧年的最后一天,江浮霁又登摘星台。
他穿着象牙白的公子服饰,身上用金线缝制了日月星辰,他一步一步,走上摘星台,琉璃玉树于他身后,万潮人海于他身前。
星玉漂浮在他的四周,偶尔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放眼望去,长街灯火如水,灯光满溢,火树银花,王城之中,雪落檐角,朱红灯笼连缀而下,被微风吹得微晃。
他一直喜欢这样的场景。
公子霁有时,会独自一人登上王城的最高处,静默地看着底下的人潮。
各人面上或喜悦,或欢欣,或忧愁,或焦虑,或痛苦,却从来没有对生活的麻木。
没有战争,没有要承担先人错处的痛苦。
他作为瑾城公子,多负担一点,他从来无怨。
百姓安居乐业,这便足够了。
这是他从前希望的,也是他之后每一天都希望的。
公子身穿华服,肩披日月,瞳眸浮笑,说着新年的贺词。
说完,他将琉璃树上挂着的金色愿景流苏都取下来,操纵灵力,从天空落下去。
金色的流苏被灯光一染,仿佛流星雨。
百姓规规矩矩,没人去抢夺,看着落到自己手上的流苏,兴奋地同身边的人交谈。
一些少女脸颊微红,看着摘星台上的郎君。
公子的发丝用金镶玉的发冠束起,腰边系了五色丝绦,星玉漂浮在他的旁边,他漂亮的眉眼含笑,又向众人施了一礼,接着,清鹤一般的身姿消失在摘星台上。
他总不拘着民众,贺词并没有多少,分发完愿景流苏便走,从不占用大家玩乐的时间。
这样好的郎君,这样好的公子。
江浮霁坐着马车,回到了城主府。
他换了漠南和朔祁过来,将两个祝福的金色流苏递给他们。
江浮霁温声说:“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以公子的身份行新年的祝福了。”
“新的继承人已经选出来,我走之后,你们若是想留在公子身边,边尽心尽力,若是觉得有些累了,我也准备了钱财,可以自行出府,没有人会拘着你们。”
他退几步,再行一礼,说:“这么多年,承蒙照顾,流易感激不尽。”
朔祁尚能平复自己的情绪,漠南已经要哭了。
少年尽力将自己的泪意憋回去,他望着手中的金色流苏,忽然想到了他刚进府的那一天。
他无父无母,那一年冬雪很大,正值新年,他窝在一处昏暗的墙角下,听着人们的欢呼祈愿,只希望今天的雪不要盖住自己,能让自己捱过这样一个寒冬。
忽然有马车的声音响过,漠南被冻得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停了一个公子,他站在离自己三步远的地方,问:“我的府中尚有几间薄屋,没有人住,若你不嫌弃,便住下一段时间吧。”
“等到天气暖和些,便可以去找些活计了。”
“只是进府之后,不要离我太近。”
那一天,他也将一枚金色流苏递给了自己,当做祝福。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瑾城的公子霁。
他资质差,公子给他典籍灵药,他也只是勉勉强强,只是将将至金丹。
一晃数年过去。
公子庇佑了自己这么长的时间。
又是一年寒冬。
他再不受冻,穿着温暖的袄子,一点也不觉得冷。
漠南勉强将眼中的泪意压下去。
他望着江浮霁温润的眼眸,行了一个大礼,低着头,颤抖着声线,终究落下泪来,呜咽着说:“公子以后的日子,岁岁安康,处处顺遂。”
18
江浮霁安慰了哭鼻子的漠南和同样不舍的朔祁,回了半时殿。
江浮霁打开门,看见正在雕玉的女君。
她大概雕得不顺心,眉心微微皱起,手上的刻刀走势却小心。
江浮霁进来,她便丢下在刻的东西,几步跳到他的怀里。
江浮霁眼眸含笑,稳稳地接住她。
洛从榆看见他今天的装束,庄重的公子衣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如玉如霜的公子矜贵而疏离。
一种……以前不怎么有过的感觉。
让她极想谢读。
她握着他的指节,唇瓣去啄他的耳垂。
江浮霁含笑着挡开她。
他突然从袖中拿出一个愿景流苏,不过不是纯然的金,整个流苏是上白下金的渐变色,递到她的手里。
远处烟花忽然绽开,在天幕之中留下一片璀璨流光。
她望着流苏,眨眨眼睛,又听见公子说:“殿下,这是我自己做的。”
“这些年公子的俸禄,我都留着,我在瑾城城北,还有一套宅院。”
他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我娶你或是我嫁你,都是可以的。”
洛从榆眉眼之间雀跃的神色再也藏不住。
她将自己刻得勉勉强强的玉放到他手里,眼神躲闪,囫囵道:“原本是想刻一个活灵活现的猫儿的。”
“反正也算是猫儿,你收了这个,嫁给我吧。”
当晚却没有胡闹。
青鸟衔信而至,郎君喂了它一些灵果,又取了那封信来看。
是世家的长老,让他现在到他们面前去一趟。
江浮霁面色平淡,再将信折好,对洛从榆说:“家中长辈寻我,我出去一趟。”
年末团聚的日子,有什么好找江浮霁的。
洛从榆于是道:“我同你一起去。”
江浮霁应好,又嘱咐她小心。
毕竟是世家长辈,实力不可能不高。
洛从榆于是又变成了黑猫,在江浮霁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潜进去。
她寻了墙角的一个暗处,听着里面的人传来的轻语。
江浮霁进去,世家长辈之中资历最老的韩长老,便温声让他坐。
江浮霁行礼,按着礼数,坐了下去。
长老又让小侍奉茶。
做完这一切,他温声说:“新岁的时候,本不应该让流易过来。”
“可是,”他转了话锋:“我和其他几个长老思索了一番,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尽早地定下来,不然就算过了新年,我们身为长老,也不安心。”
其他人微微颔首。同意他的说法。
韩长老又笑眯眯地,说:“想来流易孤身一人,新岁节日同平时而言,也不差太多,便将你找来了。”
江浮霁神情淡淡,又行一礼,却没接他们的话。
几位长辈互相看一眼,韩长老又开口道:“既然流易已经请灵灯指了新的继承人,我们想说,能不能让他直接接任城主一职。”
“虽说有些不太规矩,但是——”韩长老的语气低沉几分,说:“近几日看你的魂灯,上面的恶气比平常还要浓郁,身体却虚弱,想来流易体内,恶气发作大概更加频繁,身体日渐亏空,却得不到医治的办法。”
“所有的长老都希望你能好起来,但确实没有办法。”
倘若当真希望他好起来,便应该在魂灯有异的第一时间便联系他。
而不是在现在。
“这样下去,万一有一日恶气发作,完全操控你,便不好了。”
“你又是瑾城城主,这样下去,实在不妥,所以,为了城中百姓,我们便想着,即刻便让继承人继位。”
“虽说城主府中的所有事情没有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但是世家小辈从小培养,上手的速度并不会太慢。”
“有我们辅佐,总不会有什么纰漏。宋尧那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再次出现,我们的安排,继承人也答应了。”
“你养伤要紧,我们已经给你选好一个地方,在城郊,依山傍水,最是清净,没有人打扰。”
大抵是不想背负骂名,又怕江浮霁恶气发作威胁到自己,这才选了一处离他们最远的地方,将人丢过去。
前十几年同混沌境仍然有战事,各处不稳,他们不想担责,这才将少年城主推了出去,让他去收拾烂摊子。
等到郎君熬过最苦最累的那一段时光,瑾城所有的事务都井井有条,他们便又生了其他心思。
要不然,怎么会让一个身负恶气的人在公子的位置上待这么久?
万一伤到百姓,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韩长老一流甚至觉得庆幸,幸好公子霁自己的恶气快要压不住了,不然他们还要想个理由,做些手脚,让他退位。
江浮霁听了这些话,依旧神色如常。
他的视线扫过屋内的所有人,淡淡一笑,又说:“流易身负恶气,如今发作不定,理应退位。”
他们不说,他也决定最迟一个月之后,便卸下城主之任。
他说:“不过流易便不住在长辈们安排的地方了。”
“流易自请离开瑾城,请长老们不必挂怀。”
世家长辈们彼此看一眼,点点头。
离开瑾城,自然是极好的。
他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害怕自己被恶气所波及。
前人的错误,为什么要落到他们的身上。
可他们忘记了,前人的错误,本来也不应该落到江浮霁的身上。
没人担忧江浮霁之后要怎么办,也没有长辈询问他要去哪里。
江浮霁神色淡淡,行礼告退。
出门便被女郎扑了个满怀。
他没有防备,趔趄几步,身体抵在旁边的矮墙上。
他刚想说话,女郎便来吻他。
缠绵的,热烈的,她握着他的腰,江浮霁从那吻之中品出珍视来。
他的心中又柔下一块来,在唇齿之间,低声唤:“殿下。”
之后他们上了马车,车马走过一道道的灯光,掠过一街又一街迎接新年的人群。
洛从榆玩着公子霁的手指,看见他开了一点窗,去看街上连缀的灯笼。
公子笑了笑。
她突然开口,说:“我知你喜欢瑾城的民众,也知若你走后,这里确实也需要长老主持。”
“不过我咽不下这口气,他们凭什么那么对你?”
江浮霁眼眸一柔。
他主动凑过去,再吻了吻洛从榆的唇,说:“我身负恶气,他们如此说,确实也存了怕百姓被伤害的心。”
“人心总不会是十全十的良善,只要瑾城百姓过得好,我受些委屈,也无碍。”
“而且,我也没有受委屈。”
他笑笑,说:“我马上就要同你回混沌境,和你结契了,从榆,我是高兴的。”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高兴。”
洛从榆拉过郎君,加深这个吻。
她笑笑,说:“行。”
“今天我先回混沌境准备,明天来接你。”
江浮霁不知道洛从榆口中的接是怎么接。
不过她一说,他便温声应好。
瑾城长辈接到一封拜帖。
是混沌境的女君写来的,她道听闻瑾城换了城主,特来观礼。
消息确实有往外放,可混沌境……可是以前同他们水火不容的地方。
不过现在签订了和约,混沌境来使连夜而来,客客气气,各项礼节都不出错,又说正值新旧城主交替,他们不知道拜帖该给谁,这才拿到了世家长辈这里。
态度极好,他们总不能不让人来。
新岁的第一天,江浮霁将象征城主身份的玉牌递给了继承人。
他先行一礼,继承人复行一礼。
坐在底下的长辈看到江浮霁实实在在卸下城主一职,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边突然传来一身清脆的鸟鸣。
黑凤尾部拖着虚影,羽翼展开,遮天蔽日。
众人抬头看去。
黑凤的身上坐了一个女郎,她一身黑衣,皮肤极白,望向人的时候,有一种睥睨的淡漠。
接着,凤凰俯冲而下,狂风卷过众人衣袍,长老们立刻结了灵罩,隔开冲击。
洛从榆坐于凤凰身上,似笑非笑,望一眼瑾城的长老。
接着,她坐在黑凤之上,朝江浮霁伸出手去,说:
“公子,这十几年辛苦了。”
“我们回家吧。”
剩下的账,等到江浮霁身体好了,她慢慢算。
糖果是之后的事情,明天再加一个假如从榆和公子是青梅竹马,十五岁的从榆遇见十五岁的公子,会怎么样
彩蛋是小日常,明天也再加一个番外,题目是我欲醉眠卿且去
最近很忙,感觉明年会更忙,前几个月应该不会有什么更新,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大家不用等啦,去看看其他老师叭
新年快乐!赶在最后一天发出来,祝大家新的一年顺顺遂遂!爱你们,都啵啵
学神×校霸(女攻男受)
外冷内黑×暴躁傻白甜
GB
1.
校霸染着非主流标配黄毛,还好皮肤白,并不很难看。其实他的审美倒是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很多高一新进来的居然认不出,他,这个高二年级大佬,还有一群女生天天围堵他告白。
岂有此理啊,威严扫地啊。
亮眼的黄毛的好处就在于,一看就是不良少年。从此以后,他插肩晃脑走过的每一处,都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呼喊“大佬来了!大佬来了!”
哼哼。
这天校霸带着一群小弟在操场上打球,休息喝水的功夫,一个扎着低马尾戴着眼镜的女生走过来:“你好。”
开场白听得校霸一愣:“昂?”
女生看起来很高冷,个子和他不相上下的高,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看样子是个好学生,然而口出惊人...
外冷内黑×暴躁傻白甜
GB
1.
校霸染着非主流标配黄毛,还好皮肤白,并不很难看。其实他的审美倒是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很多高一新进来的居然认不出,他,这个高二年级大佬,还有一群女生天天围堵他告白。
岂有此理啊,威严扫地啊。
亮眼的黄毛的好处就在于,一看就是不良少年。从此以后,他插肩晃脑走过的每一处,都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呼喊“大佬来了!大佬来了!”
哼哼。
这天校霸带着一群小弟在操场上打球,休息喝水的功夫,一个扎着低马尾戴着眼镜的女生走过来:“你好。”
开场白听得校霸一愣:“昂?”
女生看起来很高冷,个子和他不相上下的高,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看样子是个好学生,然而口出惊人:“做我男朋友吧。”
校霸:“……”
我都不认识你,长得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情书都不给我写,哥哥都不喊一声!总结:想屁吃!
校霸用毛巾擦着脸,皮肤因为暴力揉搓和太阳暴晒显出一种近于柔嫩的绯红,眉眼飞扬,懒洋洋道:“对不起啊妹……”
被女生马上打断了:“好的,我知道了。”
校霸:“……”
2.
校霸打听女生的身份。好家伙,邻市的转校生,一来就把高二的前年级第一挤下去了。全科满分,被尊称一声学神。
校霸看了看自己9分的数学卷子:“切,死书呆子。”
——学习好又怎么样,还不是想着谈恋爱。
又听小弟道:“还真不是,人看着高冷其实可融入集体了,就上次找大哥你那次,霍,还和同学玩真心话大冒险呢!”
校霸:“……”
他重重一踢桌子腿,吓得周围的同学缩成鹌鹑,自己则无视老师铁青的脸色大步走出教室。去哪儿呢,他漫无目的的路过三班的走廊,三班在自习,他瞄到了一个冷淡的侧脸。
校霸倚靠着三班前门,两手插兜,懒洋洋朝着女生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出来。聊聊?”
一个小眼镜哆哆嗦嗦的蹿了起来,看样子要哭了。
而校霸指点的那位,专心致志的看着桌面的课本,根本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校霸气急败坏的揪住了内兜,不知道自己时髦的紧身牛仔裤因此往上蹿了一大截,成了滑稽的七分裤。他刻意凶道:“坐下吧你!那个年级第一,那个女的!”
女生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纹丝不动的开口:“抱歉,上次是大冒险游戏,真的不好意思。”
校霸一口气憋在胸间:“……”
他们校园不良团体也是有底线的,比如绝不为难女生。人家都道歉了他还能怎么样呢?他只好深吸一口气,恼怒的踢了下地板,然后忍着脚尖的剧痛,冷酷扔下一句“算了,不和女的计较”,灰溜溜离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学神旁边的女生心有余悸的说:“姐姐啊,上次明明说随机找个人告白,你怎么偏偏去惹校霸了呢?”
学神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有趣。”
女生没听清:“什么?”
学神表情恢复冷淡:“他的头发最显眼。”
女生:“……忘记你刚来,全校就校霸一个染黄毛没被制裁,下次我们绕着他点走,可凶了。”
3.
高二开始分班了。
其他学生紧张担忧,校霸优哉游哉。以他的成绩,根本不用担心。以他的家世,更不用担心。
校霸多想在14班(全年级就14个班)和小弟们团聚啊,他爸爸偏不,硬生生用一个新图书馆在尖子班给他砸出一个位子,还是理科班。
被尖子生包围,校霸要窒息了。
更窒息的是后面开始调座位。老师左看右看:“这,咱们学神个子太高了呀,坐后排行不行?看不看得清?”
学神说:“都一样的。”意思是听不听课都一样。
然后她就和校霸做同桌了。
校霸:“……”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同桌的第一天,校霸就用脚尖在地面画了一条三八线:“不许超过这里,别想随便接近我,懂?”
学神也不知道听没听,放下不知道什么蝌蚪文的书,起身去旁边打水,临走之前顺手薅了一把校霸头顶的小揪揪,没事人一样。
校霸:“???”
他眼睁睁瞪着学神折返回来的身影,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你别太过分!”
前桌像企鹅一样抱团瑟瑟发抖。
学神面无表情:“怎么了?”
校霸的手指开始抠桌子:“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你干嘛碰我头发?!”我爸都不能随便碰的!
学神随意“哦”了一声:“是吗,可能是不小心吧。”
校霸被她淡定的态度唬住了。难道真是自己反应过度吗?这么一想有点尴尬啊。
他“哼”一声,把脸埋进胳膊里睡觉了。
学神光明正大的注视他头顶的小揪揪。明亮的,蓬松的,软绵绵的。看起来很好捏。确实也很好捏。
她在前桌震惊的目光中又抓了一把,然后在校霸狐疑的打量中保持冰块脸:“对不起,又碰到你了吗?”
校霸烦躁的往墙壁方向又缩了缩,把脸埋进胳膊里趴桌上缩成一个球装睡,实际随时准备转身,暴起,抓获嫌疑人。
等着等着,上课铃都响了,他在老师“呱唧呱唧”的讲课声中慢慢合上了眼睛。
学神低头刷题,老师也不管她,并不知道她暗地里,一下,一下,捏着同桌从胳膊底下探出的指尖。就像某些人按猫爪子一样。乐此不疲。
校霸一觉睡过了两节课,最后一节容不得他,是班主任数学老师的随堂小测验。
校霸百无聊赖的转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手指有点疼,仔细一看好像有点淤青——奇怪啊。最近也没打篮球。
班主任和他爸认识,校霸被这秃子一瞪,不得不低头装作答题,实际上两眼一抹黑,连题目都看不懂。他理直气壮问同桌:“给我抄抄?”
同桌递来一张纸条:给我cc?
校霸烦躁的抓抓头发,龙飞凤舞在上面添了几笔:给我抄下卷子。
同桌说好,趁秃子转身,直接把第一张卷子飞到了校霸桌上。校霸没想到她这么上道,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又见同桌在纸条上加了一句:字不错。很好看。
校霸有些脸热,哼了一声没说话了。
4.
做了三周同桌,校霸得出结论,同桌人不错嘛。
除了有点笨手笨脚老是磕碰到他之外,其他都不错。最重要的是,校霸有点不好意思说。
同桌陪他写小纸条,还老夸他。
校霸平时都是被父母老是骂的多,小弟的彩虹屁又浮夸的一笔,不像同桌,真挚朴实。夸得他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同桌还给他补课,这让校霸确定同桌是真为了他好。毕竟他学渣归学渣,还是识好歹的嘛。
就是数学太难了。物理也好难。化学也好难。
每当校霸做题做的想手撕试卷时,同桌就会及时出现,也不说什么“这题不是给你讲过吗”这种屁话,而是说“上次我没讲清楚对不对,我重新说一次好吗?”
校霸就顺利做出来了。很有成就感。学神再夸奖一句“很好,你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个题型,进步非常大。”
他的尾巴已经翘上天了。
正好第三次月考,校霸成绩校排名直线上升,直接从倒数前十摸到年级中段!
爸爸喜极而泣,听说是学神善良的主动给儿子补课,感动的泪流满面,一定要校霸请学神回家吃饭。
学神背着校霸对他的土豪爸爸说:“实不相瞒,我不是善良,我只是喜欢他。”
爸爸:“……”
学神继续:“您不同意吗?”
爸爸:“……同意同意!我有什么不同意的,我们家那什么,蓬蓬生辉!”
学神微微一笑:“好。这次其实是因为我押了题才能有这个效果,等高考我不能保证有这个押题准度。他学习挺认真的,但是不够。我想以后他和一起去京城大学,这需要他更大的努力,您会支持这个决定的对吗?”
爸爸晕晕乎乎:“支,支持啊——不是我们家崽真的配吗,京城大学,我买都买不进去啊!”
学神正色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所以请把他的生活费和零花钱转给我,我会合理支配,帮助他专注于学习。您会相信我的吧?”
爸爸连连点头:“相信,相信。我给你开工资都行!”
学神罕见的露出一个笑容:“不用。”我会自己收报酬的。
5.
“我可以抽根烟吗?”
“我可以买那件衣服吗?”
“我想打一把游戏行不行?”
得到的答案统统都是,不。
学神捏了捏校霸气鼓鼓的脸:“这张卷子写完晚自习陪你翘课出去逛街。”
校霸又高兴了:“真的啊,你真好!”
围观一切的前桌:pua,是pua吧。
两人走在市中心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校霸久违的拿到了手机,立刻进入游戏,又不想仅仅只是玩游戏,只好挽着学神胳膊,完全倚靠着身边人,被拖着走。
两人走到一家服装店,校霸瞄到一件短袖:“我要这个,给我买这个!”
店员:“……”好年轻的富婆,好漂亮的小白脸。
学神目不斜视的拖着他离开:“不适合你。太幼稚了。”——领口太大,想都不要想。
领着人走到一件衬衫面前:“试试?”
“啧,我才不要穿得像个好学生……”
“不要和我穿同款吗?”
校霸眼睛一亮:“那,那试试吧。”
平平无奇的白衬衫被清瘦的少年穿得神采飞扬,一眼看过去全是腿。
学神做出惊讶的神色:“很好看。”
校霸得意洋洋。
店员不死心的推荐那件贵牌短袖:“小先生的肩颈也很好看呢,锁骨也很明显,穿那件短袖肯定也好看。”
学神猛然转头盯着她,笑得人毛骨悚然:“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
店员:“……”这不明明白白,隔着衣服都看的出来啊!
都是女人,她立刻领悟到这位富婆的占有欲,拿出金牌销售的专业素养:“好请看看我们这件外套,高领直筒型,长度能到小腿,非常修饰体型,一般人都穿不出味道,小先生肯定可以的!”
校霸迷惑:“你有病啊这大夏天的。”
学神把手从他腰部松开,点点头:“包起来吧。”
6.
转眼到了高三。校霸成绩已经稳定在前一百名,只是再想前进就非常困难,距离京城大学的门槛还有好大一段距离。
他开始焦虑。期中考因为前天晚上失眠而发挥失常。
他其实以前根本不在意考什么学校,反正家里的钱一辈子都霍霍不完,什么时候给自己设立了这么一个目标?还是京大这样的顶级学府?
校霸站在演讲台下注视着上面学神侃侃而谈的身影,自信,内敛,光芒万丈。她又是年级第一,这次还是联考全市第一。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感觉眼皮一凉,赶紧低头。一滴泪水砸在了地上。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她肯定要去京大的。我要考不上可怎么办呢。
校霸开始废寝忘食的努力了。学神都为他的认真感到惊讶。
连续的熬夜学习和白天上课连轴转让他脸色苍白,连最喜欢的篮球都整整一个月没有碰过了。
学神想要拐着他出去玩。
他烦躁的甩甩头:“不要不要,我忙着呢。”
做着做着他的头埋到了桌子上,试卷被某种液体晕的字迹模糊。
学神听到他抽抽噎噎的声音:“卧槽,我怎么这么笨啊,不可能不可能,我昨天晚上还会做的……”
学神把他紧紧抓着笔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把蜷缩微颤的手指包进自己手掌心,刚要张口。
校霸猛然抽出手,又抓起笔,开始刷刷刷写题,带着哭腔的声音坚定道:“我想起来了!我就说我一定会做!”
学神挠了挠空虚的掌心,生平第一次觉得很无语:“……”
7.
高考最后一天,焦急的家长们把考场围的水泄不通。采访的记者混迹其中,等待考生出来。
“铃铃铃”是终于结束的讯号。
记者在各种奇形怪状乱七八糟的人体中捕捉到一对搀扶着的少年少女。应该是情侣,但是为什么男生一直在哭,女生在安慰。这必须采访啊,多有关注度啊!
记者赶紧迎上去:“两位同学好,方便接受采访吗?”
男生死死捂着脸,只能看到紧抿的嘴唇和通红的下巴:“不方便!”
记者赶紧接道:“看你情绪很不好?是没发挥好吗?”
男生宛如遭受会心一击,直接把脸埋进了女生脖子里:“我,我他妈考不上了,我呜,我不想说话!你给我走!”
女生赶紧给他拍拍背:“没事,错了一道题而已,回去我给你对下题。”
记者哭笑不得:“一道题?有必要这么难过吗?”
她开玩笑道:“难道你们要考京大啊?”
就见女生点点头:“是啊。我保送了。”
记者:“……”
男生嚎啕大哭:“怎么办啊,我考不上了呜呜呜呜呜我想和你一起的呜呜呜呜”
女生强行抬起他的下巴,温柔的替他擦了擦眼泪:“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一起?嗯?”
男生打了个嗝,眼神躲闪脸直接红到脖子根:“我如果能上京大,就和你说。”
记者:“……”谢谢,磕到了,全市人民都知道了。
8.
各学校录取分数出来当天。校霸有惊无险的擦线过了录取线。
校霸一家普天同庆,包了全市最好的星级酒店,把校霸所有同学老师都请来升学宴。
在土豪爸爸哽咽的朗诵背景声中,学神凑近了校霸:“你的秘密,告诉我吧。”
校霸左看右看,偷偷摸摸的抬起学神的手背,轻轻用嘴唇贴了一下,咧嘴一笑:“我喜欢你。”
抬头就看到学神不赞同的眼神。他有些心慌的放开学神手背,无措的把手背到身后,得意洋洋的脸瞬间煞白:“我,我不应该这么做是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学神直接半起身按住他后脑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狠狠贴近他的嘴唇,辗转深吻,末了毫不留情的咬了一口。
“笨。”她面色如常的坐回了位子。
土豪爸爸的声音响起:“今天同时还是犬子的十八岁生日,二喜临门哪!请大家献出掌声!”
在不明所以稀稀拉拉的掌声里,学神漆黑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终于成年了。”
校霸满脑子轰轰响,根本无法解读她的眼神和表情,不停追问:“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学神叹了口气:“嗯。”
校霸心满意足地红着脸上前和她贴贴:“那我也喜欢你。”
学神更无奈了。她今晚到底是行动还是不行动?关于收取报酬这件事。
GB 当你被迫娶了病弱王夫之后(下)
(真甜文!)
狗血宠文,古老追妻梗
六月的骄阳似碳,连石板罅隙中负隅顽抗长出的杂草也被晒得焦黄,当阳而立时,炙得人皮肉痛。
下颌汇聚的汗珠滴落砸在了焦黄的草叶上,来往的行人神色匆匆,也会忍不住的看你一眼。
转头交耳时总传来“休夫”两字,刺得你心脏疼。
你后悔当初的无知,可也知后悔无用,一心只想再见顾徊一面。
听管家说,那日他跪在雨中求见你时就已经生了重病,咯血烧了一晚上,第二日没好就顶着发软的身体来求你不要赶走他。
你明明瞧见了他强撑的颜色,可却还是心狠的将他扫地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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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交耳时总传来“休夫”两字,刺得你心脏疼。
你后悔当初的无知,可也知后悔无用,一心只想再见顾徊一面。
听管家说,那日他跪在雨中求见你时就已经生了重病,咯血烧了一晚上,第二日没好就顶着发软的身体来求你不要赶走他。
你明明瞧见了他强撑的颜色,可却还是心狠的将他扫地出府。
伤了他的心。
水满琉璃,总叫人寻不见水的痕迹,他待你情覆满杯,以至于你嚣张恣意的捉弄这份真心。
如今杯倾水泄你才知,此情深重。
“吱——”的一声,朱红门页扭转,走出来的侍子向你恭敬行礼。
“王女,您请进吧。”
你惊讶才一天顾执就肯让你进门是否过于容易了。
摸干净脸上的汗珠后你才跟着侍子入内。
顾执跪在正堂向你行礼,“草民叩见淮王。”
你急忙去拉她,“顾相!”
她挣开你的手继续行礼,“淮王殿下站在我顾府一日,外间就对我顾家一众议论纷纷,也不知淮王究竟所谓何事?”
刚刚的曝晒让你身上的热气未消,手僵在了半空,一时无措起来,“我……我想……”
顾相看着你结巴得说不出话,皱着眉截了过去,“如果淮王是为了我儿顾徊而来,那就直接请回吧。”
“殿下写的放夫书顾府收到了,以后自然也不会再做纠缠。”
“不,不是的。”你激动的上前。
“我那日一时冲动,没有查清真相就误会了阿徊,我…我………”
你落下话来,“那封放夫书不算数的……”
顾执不屑的往后撤开了一些你的靠近,“朱红大印加盖,怎么算不的数。”
“况且我也本就不同意徊儿嫁给你。”
“如此浮躁心性,也不知道徊儿究竟看上了你哪一点。”
你哑口得说不出话来,你自小就被皇姐和母皇护着,朝堂之上多是附和之辈,他们瞧不起你却又不敢面刺于你。
你深知自己浪荡无能,配不上名满京城的顾徊。
你将外袍脱下跪了下来,“顾相我确实知错…”
顾相没有理会你的低头,讥讽道,“王女还是快些起身吧,皇室血脉尊贵无上,您跪我,我怕折了寿元。”
你不肯起来,“脱袍在侧,今日我便不是淮王,不是王女,只是一个一心求见心上人的女子。”
你掏出了身上带着的竹直板双手呈了上去,“顾相,沈知行年少无知,处事失道,有负顾徊。朝堂上又屡屡和您做对,公事无能,心中羞愧,请您责罚。”
顾执坐在高椅之上低眉看着你,“既然你如此坦诚,那我也不和你绕圈子。”
“朝堂之事我对你点拨是有,但更多的还是厌恶。”
顾执盖了桌上的茶碗,“沈知行,你也不必想了,我不会再让你见徊儿的。”
你忍下了眼中的泪水,抬头问她,“为什么……”
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吗?
顾相愤恨斥责道,“为什么?”
“因为徊儿只要一碰上你就没有什么好事!”
她猛站了起来,“五年前围猎你遇刺失踪,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只有徊儿一个人跑去寻你,冰天雪地把你从荒山背回大帐,才为此亏空的身子。”
“明明是救了王女的大功劳他却怕男女之言会辱没你的名声,他憋着不肯说,把你交给了王庭的人救治。”
“连我也是看到他一身的冻伤才知道,原来他竟心悦于你。”
耳膜被刺得生疼,你恍惚的摇了摇胀痛的脑袋,“是……阿徊?”
你扯着沙哑的喉咙艰难的发声,是顾徊救了你!?
“不然你真以为我会如此失心,让我的徊儿失足落水?”
“他一个闺阁男子徒步五十里路把你背回来,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深冬风雪,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
酷暑的热气似乎全部笼在你的心口,要烘干你的血液,原来全部……都是阿徊。
是他救你,也是他嫁你,为你周全了一切。
“后来外间传你与林家子早有私情,我就以为他对你也该死心了,可喜紫殿一事实在出乎我的意料,让他受了委屈。”
“京都的人都说你不愿要这门婚事,可我又何尝想要,那事出了后有人来找过我说亲,他说愿意护下徊儿,我也有意徊儿嫁给他。”
“可是徊儿与我陈情,说你内心赤诚是他选定的良人,他只愿意嫁给你。”
“我也知你虽处事浮躁但也确实没有坏心,想着徊儿以这样的性子也总会叫你瞧见他的好的,我咬着槽牙把他托付给了你。”
“可我错了,错的离谱!”顾相扫下了桌上茶杯,猛的一下站了起来,碎瓷震到了你的膝边。
“你有眼无珠不辨菽麦,把他养成了这样!”
“他瘦了多少你看不见吗!!?”
“沈知行,我不管你是王女还是殿下,你既休了徊儿就也请你知趣的,放过他。”
你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只是折腰把竹直板递于身前不肯起身。
顾执知道你的意思,可却也只冷笑一声,从你身侧离开了。
他不会打你,王女的身份让你至尊至容,除了母皇没人敢对你动过手。
她不肯打你,你就只能自己动手,翻过竹直板一下一下的抽打在自己的后背。
“是我有负众望,该罚。”
皮肉抽打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响在堂中,底下的丫鬟侍子捂着嘴不敢发声。
你下手很狠,几板下去就能见血,你疼的冷汗直流也不肯停手。
汗水沁过伤口时血肉翻出,疼得更加厉害了,你抖了一下手依旧狠心的抽了下去。
室内盈来熟悉苦药味时让你瞬间勾了笑回身。
可却不是他。
顾执抽走了你手中的竹直板,冷硬的看你,“淮王殿下若有此好,不如回府。”
“苦肉计在我这里可不好用。”
你吞咽了下干痛的喉咙,“我不走……我要见阿徊……”
“见了又能如何呢?”顾执没有了刚刚剑拔弩张的气势,放缓了声音的问你。
你奇怪顾相去而复返的态度,身上的毛发突然耸起直接消了满身的暑气,你激动的站起扯住了顾相的衣摆,“是不是阿徊出事了!?”
顾执惊讶你的敏锐,红着眼眶给了你一巴掌,“把身上收拾干净!”
“我带你去见他。”
你想也没想的穿上了地上的外袍跟了上去。
不可以,你错误还没有挽回,他怎么可以离你而去?
你不允许。
珠帘卷起时,浓重的苦味冲了你一脸,明明才几日未见的人,躺在床上却薄瘦得吓人。
你小心的去碰了碰床上的顾徊,生怕他像一捧月光就此散了。
“阿徊……阿徊……”
千万的情绪全部涌了上来,你不自觉的手颤,转头问道,“怎么会这样?”
他的浑身都是凉的,像捂不暖的冷玉。
顾执忍了许久最后还是说道,“刚刚大夫诊脉说徊儿恐怕只有淮王当初受赏的古金枝这味药才能吊回命……”
你立马就写了信叫人去府中取药,“我不会让阿徊出事的。”
你将那瘦得枯枝般的纤指轻轻拢着,怕月光真散了拾不回。
朝中向来稳坐八方的顾相看着你,有些失了方向的冲你说道,“我要入宫一趟。”
“徊儿你照看一会。”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你急忙喊住她,“顾相想要做什么?”
“请钟太医来救救我的儿子。”她的话音带着颤。
她在怕。
一个为国操劳掌权半生宰相,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
你俯身吻了一下顾徊的额角,站起身来道,“我去吧。”
钟太医是你母皇贴身太医,大臣求医容易有过问圣体的嫌疑,更何况顾执刚刚递了辞呈,此举必会被人拿住把柄,而你显然合适。
顾执意外你竟真肯做到这一步,但也并未阻止,她想看看,在你心里是否还有什么东西是比顾徊重要的。
那天夜里钟太医确实踏进了顾府的门,顾相看着终于醒来的顾徊也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你究竟给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只是你没有再踏进顾府一次。
你被削了食邑,挨了一顿骂,不去顾府也并不是忘了顾徊,而是仔细的打起了算盘。
这段时间你摸清楚了顾府的每个角落。
踏过夜色黛瓦,你翻进了顾徊的闺房,值夜的鸿雁看到你来正要叫唤,你眼疾手快的一掌把人打晕了。
“是谁!?”
你没想到如此细微的响动还是惊醒了顾徊,你小心的把鸿雁放到地上。
珠帘顿时被人掀起,发出磕碰的声音。
“妻主?”顾徊撑着身子垂泪看你。
夜色朦胧,你只能看得见他眸中星子。
你跑过去拥他,将他圈在了怀里,却发现入手的滚烫,是明显的热症。
“阿徊,你起热了。”
你把人打横抱起他也格外乖顺,没有挣扎的扯着你的衣领靠在你的身上,“怎么又梦见妻主了……”
你的浑身僵了一下,眼眶泛酸得厉害,原来是把这当做了梦。
你扯了床上的衣服盖在顾徊身上,转身就往自己的王府走去。
你本就不算什么君子好人,一直都是恶劣质浊,你知道明着跪求顾相是绝不会让你再见顾徊的,所以你只能无赖的把人直接偷走。
怀揣明珠,你内心惶然却又觉得熨贴。
窃来的也好,至少他重入你怀了。
顾徊嘟囔了一句模糊不清的,“水……”
温软的东西贴上唇瓣,衔水渡来时他下意识的张口咽了下去。
你看着如此坨红颜色心中忍不住的欢喜。
顾徊当真是好看的,兰贞洁净,哪一处都是极好。
朱唇沾水潋滟勾人,你情难自禁的再一次吻了上去。
可顾徊醒了过来,他睁大了眸子看你,呆滞得像只鹌鹑,“呜……呜呜……”
他下意识的要推开你,你怕他难受索性撤开了身子,“阿徊……”
你唤他,他却没有应你,抬手擦干净了自己唇上水渍,“我……怎么在这?”
你想过去帮他直起身来,可他不让你碰,往后缩了缩,“淮王殿下自重。”
淮王殿下……?
昨夜明明唤的还是妻主,今日就如此生疏客气了?
你不顾他的躲避拉回了他的身子,将人桎梏在怀里,“什么淮王,阿徊,我是你的妻主。”
顾徊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你这人向来霸道,他从来没有选择,“放夫书,我已经收了。”
你脸皮厚开口就是直接否认,“那个不算。”
“皇族玉碟上你的名字还落在我身侧,你依旧是我的夫郎。”
顾徊红了眼眶的瞪你,“不算?”
你想要就要,不要就可以丢弃,那他算什么,一个玩物吗?
你坚定的摇头,“不算。”
他给了你一耳光,却又实在轻柔,没有什么痛意,“你滚!我不要见你!”
你自然不会走,握着他的手道,“阿徊,你打我吧,我知道我从前做错了太多,我给你打,给你出气。”
“但是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顾徊的眼泪决了堤,他不恨你,他只恨自己总是被你的一两句话牵动全部的心思。
“可是我……我好累……”顾徊已经失了力气靠在你怀里。
薄衫之下脊骨突显,重病摧磨让他失去了太多生机,你看着这样的他,心疼得厉害。
“我才不要沈知行了。”
利刃直接割开你阵痛的心脏,让你知晓原来还比这有更痛的。
你去吻他的眼泪,一点一点的舔舐他的悲痛,“不哭不哭,那就不要沈知行了。”
“只要妻主好不好?”
你怕他哭多伤身,于是把人抱于膝上圈在了臂弯之间,小心的拍哄着,“阿徊,别哭了,你这样我真恨不得把自己杀了给你解气。”
说着你真的摸出了匕首去捅自己,他吓得直接就用手去拦,“不要!”
幸好你收手够快没有伤到顾徊,可他赤手来接你被吓得心惊,“怎么用手来拦!阿徊!”
你扔了匕首去检查他的手,可他身子颤得厉害,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你害怕的传喊着大夫,知道自己过分,把人逼紧了。
自己做了那么多错事,哪是一时半刻能挽回人心的。
大夫诊脉时,顾徊依旧扯着你的衣袖,“不要……不要……”
他被你吓坏了,怎么也不肯松手。
他还是在意你的,这让你开心又羞愧。
你去吻了顾徊的唇,轻声细语的安抚着,“没事了,阿徊。”
“妻主在这呢。”
你守了他一夜,听着他梦中呓语唤你的名字。
断断续续的,总是唤着母亲和你的名字。
你幼稚的较劲去数他唤的哪个更多。
可后半夜的时候他又起了热,你只能捏着帕子替他试汗,他一直烧着,汗涔涔的,连带着湿了你的衣料。
你扣着他的五指不敢松手,静静地听他细微的呼吸声,破壳雏鸟一般微微的起伏着。
触上胸腔时,能听见心跳的鼓动,和着你自己的心乱声,奏成一曲不知名的小调。
你把下巴抵在顾徊乌发上,把曾经未曾送出的金钏套在了雪白的皓腕上。
你把玩着好看的竹节指骨,心里偏颇的想,要是能一辈子都不松开,该多好。
“阿徊……”
你自认受宠从没有什么是不能得到的,可此刻对于顾徊你突然的生出股偏执,一定要,一定要和顾徊在一起。
小厮通报顾执求见时你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怀中的顾徊,整理了衣裳去见顾执。
你的礼节还没有行完顾执就直接踹了你一脚,你没受住的跪了下来。
“沈知行你当真无耻!”
顾执带了那日你遗落的竹直板,猛的抽向了你,“无耻!”
你咬牙受着他的抽打,你窃了他人珍宝自然羞愧,一声不吭的让她打。
她并没有多抽你,打了几下就停下来休息,“沈知行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一声不吭的把顾儿带走,又是想要做什么?”
你恭敬的跪行上前,“我想照顾阿徊!”
她气得又来抽你,“不行!”
你被打了也不见气脑,只觉得至少她还肯教你,管束你。
你勾着唇仍由她打。
“母亲!”
你被这声音惊得回头,光影斜去绕过户中引廊,散在顾徊身上,衣上渡了淡淡清辉。
他衣衫落拓,领口微敞的扶住了门扉,哪怕满脸倦容也是西子捧心般的风华。
顾执一眼就看到了顾徊脖子上红靡的痕迹,她猛的回头瞪你,“沈知行!”
你没有应,只吓得过去扶住顾徊,“阿徊,你怎么出来了?”
顾徊看着你的眼睛许久,最后还是妥协的把手放在了你的小臂上,“母亲不要责打妻主。”
顾执一听这话就知道顾徊今日是不会同他回家了,她沉了脸色问道,“徊儿,你想清楚了?”
顾徊点了点头, “如果我选错了那也是我该得的,母亲。”
“人生那有步步都对的路,错了便错了。”
顾执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哪哪都好就是固执。”
“她都把你害成这样了。”
顾徊摇了摇头,“母亲,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能怪妻主。”
顾执无奈的扔了手中的竹直板,“到现在你还偏着她。”
顾徊低下了头,不敢顶嘴。
你却不愿他受训斥,一点委屈也不能,“岳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要骂就骂我吧。”
顾执见你来插嘴,气得捏紧了拳头,“他还在病中,你最好给我顾念着他的身体!”
你知道顾执这是同意了,一下乐得把顾徊抱得更紧,“好!岳母放心我一定会把阿徊养得好好的!”
“现在还是不要再做……那种事了。”顾执瞥着那么红痕不放心的嘱咐道。。
你一下明白她的意思,笑得更厉害了。
“好。”
整个盛夏都扬着汤药的苦涩味,可你觉得心安,也渐渐喜欢了这味道。
手中的莲子羹搅冷后,你试了试温度才敢喂给顾徊。
“阿徊,尝一下,这是妻主亲手做的。”
他捏了一下肚子有些抱怨的说道,“妻主,我真的吃不下了。”
你笑着去摸他肚子上的软肉,“只尝一口好不好?”
他捏住你的耳朵也不敢用力,只是故作嚣张的说道,“不许骗我,我真的只吃一口。”
你笑着哄他吃下一勺后就真放下了玉碗,“看,妻主从不骗你。”
你替他拭了唇角后他就扑到了你的怀里,有些试探的问道,“妻主不去上朝了吗?”
你愣了一下,胡闹的把头埋在顾徊身上乱蹭,“不想去上朝,只想陪着阿徊。”
“脑子里全是阿徊。”
他被你蹭的无奈,纵着你把他的衣衫蹭得乱七八糟,“可是我不想别人误解妻主,明明妻主胸中韬略是天定的王佐之才,才不是他们口中无能之辈。”
你把头埋在顾徊颈侧就不动了,阿谀奉承的话你听过不少,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认真欣赏你的一切。
你用唇蹭着他白嫩的脖颈,“阿徊说什么呢,我本来就什么都不会。”
顾徊圈住了你的腰,“胡说,妻主明明把平乱一事准备得很好。”
他拍了拍你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我不想成为妻主的拖累,我的病已经好了可以与妻主并肩同行。”
你被他的动作逗笑,明明是个柔弱的病美人却总还纵容你的一切,也不怕把你惯坏。
你无所谓的说道,“我才没有阿徊说的那样好,京中的人可都认为我无德无才。”
顾徊气的咬了你肩膀上的衣料,没碰到肉就松了口,他气哼哼的说道,“妻主不信阿徊的眼光。”
“我顾徊挑的妻主就是世上最好的,他们是愚昧,不懂妻主的好。”
你不敢去看顾徊的眼睛,有春风过境,心上棱冰化水,眨落入衣,怕被人瞧见羞耻,你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他信你,你自然不愿辜负他的期望,消了沐假你就重新入了朝堂。
镜州之乱一直延续了几月至今没有结束,你有了后盾,便不再害怕的自请带兵出征。
那一日顾徊站在城门外送你。
他在你手腕上系上平安绳,泪眼汪汪的看着你,“妻主,你要平安回来。”
你不舍的去吻他的鬓发,“我会很快回来的,到时候还给阿徊猎只海东青来,训给你玩。”
他替你整理每一处盔甲摆放,一遍又一遍的,总是看你,“什么都不要,只要妻主。”
你笑着勾了勾他落在肩侧的头发,“阿徊这般我都不想去了。”
顾徊闻言立马抹了眼泪催你上马,“不可以,镜州百姓需要妻主。”
“我会乖乖在京城等着妻主回来的。”
你听话的上了马,出发前还是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顾徊,“阿徊,你也要好好的。”
史载,镜州八月末淮王平乱,屡战屡捷,半月屠戮战火终熄。
抚灾一事淮王力排众议,开仓镇粮,请减赋税三年,肃清野寇,镜州一带流民重定,生祠四立,淮王之贤,广有远播。
你交接完手头的事后就一人一骑的直往京城而去。
半月,十五日,好久好久,每一刻都是难熬的思念,阿徊他,肯定很想你。
你挥着手中的马鞭,恨不得日行千里,快一点,再快一点。
天上的海东青振翅长鸣,风卷泥屑一路驰骋。
万万里阔野,千千丈云层之下。
离人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