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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gaspete】未知事实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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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cau的自白——下


没人邀,不请自来,反正大家不知道我是谁,今天我就要吐槽一下我的冤种老哥。


就在昨天晚上,我们家出了一点事,我嫂子被绑架了(不用报警,已经解决了,谢谢大家,我们家应对这个是专业的)。


但其实这个绑架也是我哥和我嫂子早就计划好的,每个细节都再三推敲(指我哥带着我推敲,我嫂子嫌烦)。

反正方方面面肯定是要保证嫂子的平安健康就是了,而且我觉得我哥整这么细致也不光是因为他真的特别爱我嫂子。


我怀疑他老早之前就惹我嫂子生气了。


那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半夜。

我当时梦刚做到一半,就听到楼上哐当一声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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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cau的自白——下



没人邀,不请自来,反正大家不知道我是谁,今天我就要吐槽一下我的冤种老哥。



就在昨天晚上,我们家出了一点事,我嫂子被绑架了(不用报警,已经解决了,谢谢大家,我们家应对这个是专业的)。


但其实这个绑架也是我哥和我嫂子早就计划好的,每个细节都再三推敲(指我哥带着我推敲,我嫂子嫌烦)。

反正方方面面肯定是要保证嫂子的平安健康就是了,而且我觉得我哥整这么细致也不光是因为他真的特别爱我嫂子。


我怀疑他老早之前就惹我嫂子生气了。


那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半夜。

我当时梦刚做到一半,就听到楼上哐当一声摔门声,我一听就知道是我哥房间,于是赶紧就过去了

结果是我嫂子半夜夺门而出,跑出家门了!


我当时就觉得大事不好,因为这肯定是因为出现了特别特别重大的问题啊。



说到这我得多说几句,你们不了解我嫂子所以不清楚,他——哦,我应该说过我嫂子是男的吧?没事,这都不重要。


重点是我嫂子脾气真的特别好!



当初他跟我哥谈恋爱的时候我哥就特别的不是人,他搞囚禁,搞强制,最后一波追妻火葬场直接进了icu(我嫂子已经谅解他了,不用报警,谢谢大家)。


就这样我嫂子都原谅他了,而且还跟他一起养孩子,养我,一个人照顾一整个家族!这就足以说明我嫂子是个多么善良乐观热心肠的天使。


就是这样的人,竟然能半夜跑出家门,我当时就觉得肯定是我哥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他的事情。

或者是我哥快不行了所以故意让我嫂子生气。

但是很显然我哥身体没啥问题。

所以他肯定是做了非常对不起我嫂子的事!!!!



当然了其实以前我哥也犯过错,虽然很少很少,因为他真的是爱我嫂子爱到有点魔怔的地步了。


但是我嫂子从来没有生气到半夜离家出走的地步,他最多也就是当场给了我哥五个大逼兜,足以见得他真的是人帅心善啊。



但那晚的事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是为什么,因为第二天我哥就把嫂子接回来了,我问他的时候他也只是说是因为做了噩梦所以去散心。


当时的我很懂事的没拆穿,因为如果这事是真的,那按照我哥的性格他当时就应该哭着一路追出去。(没错,恋爱脑就是会让一个众人眼里的变态恶魔变成老婆傻瓜)



话说回来,就是从那天起我就发现他们俩人不是那么腻歪了,尤其是我嫂子,面对我哥的时候明显有点不自然,还有点躲避。


说实话,当时我都想好如果他俩分手我跟谁了。

我哥这么多年扛着家族的压力,还得关心我的学习和生活,其实他真的很不容易。

所以我选我嫂子。


兄弟情在这个时刻肯定就没那么重要了啊!

如果你问我哥他肯定也选我嫂子!


不对,就算能两个都选他估计也只选我嫂子!



话又说回来,说回我嫂子被绑架的事。

其实事不是大事,整体流程进行的也很顺利,外人见了都会怀疑绑架犯是受害人的地步。


但就是在最后我们冲进去跟他俩会和的时候,我看见我嫂子正拽着我哥的衣服领子问他[前几天见那几个漂亮男人]是为什么。


当时我立马就转身出去了。

不怪我要跑,主要是地上那几个半死不活的都不敢在那个气氛下喊疼。



然后我哥就装着一脸淡定的样子带我嫂子上车谈了。

后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我没敢上去,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但我真的抓心挠肝啊,我害怕我嫂子一气之下抛弃我哥,那这个家从此不但失去了一位善良的大嫂,还会多一个疯了的大哥。


我年纪还小,深觉自己不能接受这样的家庭环境。



所以今天早晨我就去悄咪咪的问我嫂子了。

结果他似乎是忘了这事了,反问我为什么他要生气,然后我一时不察就脱口而出[就是我哥见漂亮男人啊]。



反正……情况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我嫂子听完就冷着脸回楼上房间了,至今也没下来。

当然了,我哥也没下来。


还活没活着也不是很清楚。


哦,还活着。



刚刚收到他的消息了,让我现在去书房等着。


再见了家人们,我觉得我现在收拾行李跑路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


vegas:真是谢谢我的冤种弟弟还有过去的冤种我自己:)



瞳子

【邱饼】花吐症

这么虐的设定,很配我们邱饼。

喜欢的话拜托多多评论,这对我很重要,非常感谢。






大理寺刚破了一桩大案,破案的过程说不上顺利,但是至少没有人横插一脚,王七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得意洋洋地说“只要金吾卫不插手,这样的案子咱们是手到擒来,崔倍你说是不是!”

专心吃饭的崔倍被点了名,幽怨地抬了抬眼,抬手砸了一个核桃,把核桃肉塞到王七嘴里,眼神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言不发的李饼身上。


案件对李饼来说并不难,只是受害人的社会关系相当复杂,牵扯的人物众多,李少卿为了此案,费了不少心思,一直在不眠不休地翻查卷宗。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是在陈年旧案中找到了蛛丝马迹。成功破获了此案。...


这么虐的设定,很配我们邱饼。

喜欢的话拜托多多评论,这对我很重要,非常感谢。






大理寺刚破了一桩大案,破案的过程说不上顺利,但是至少没有人横插一脚,王七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得意洋洋地说“只要金吾卫不插手,这样的案子咱们是手到擒来,崔倍你说是不是!”

专心吃饭的崔倍被点了名,幽怨地抬了抬眼,抬手砸了一个核桃,把核桃肉塞到王七嘴里,眼神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言不发的李饼身上。


案件对李饼来说并不难,只是受害人的社会关系相当复杂,牵扯的人物众多,李少卿为了此案,费了不少心思,一直在不眠不休地翻查卷宗。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是在陈年旧案中找到了蛛丝马迹。成功破获了此案。


李饼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了看,仿佛是在等什么人,可惜却是什么也等不到。


“你们说,金吾卫是不是见识到我们大理寺的厉害,就再也不敢惹我们了!”王七是个越挫越勇的,把嘴里的核桃吞下去,又开始滔滔不绝。毕竟之前的案件,每到关键处,金吾卫总要来插一脚,这一次,终于看不到金吾卫的身影了,王七必定要揶揄一番。


李饼猛的站起身,众人立马噤声,生怕是在李少卿面前屡次提起金吾卫,惹少卿不快。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明日给大家放个假,大家自行安排。我先回房休息了。”


只是平常的安排布置,大家得了一天的清闲,当然欢喜,只有崔倍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听说金吾卫的邱将军生病了。”阿里巴巴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官话说道。


“报应!一定是报应!让他总是跟我们作对!”王七拍手称快!咬牙切齿!


崔倍终于想到了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邱将军太久没有出现了!


自从上次邱将军为了救少卿中了毒针之后,便再没出现过。金吾卫的事物现在是来尚书代劳。


大理寺的两位少卿可不给这个来仲书面子,每次来仲书才刚开口,就被两位少卿配合着一起怼了回去。说的他哑口无言,只能甩袖而去。






将军府

邱庆之披着斗篷站在湖中凉亭里,柔软的兔毛在脖子上围了一圈,平时冷峻锋利的刀在此时看起来也是多了几分生气与柔和。

眉眼间缠绕的病气未消,微红的眼眶衬上发白的唇,更添几分憔悴。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邱庆之几乎站不稳,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撑在冰冷的石桌上,才勉强平息了喉咙中传来的痒意。

手掌缓缓张开,纯白小巧的花瓣赫然出现在掌心。

邱庆之低头,石桌上的花瓣已经堆积成一座小山。

他一拂手,花瓣如天女散花般落入湖中。





一道身影飞快地闪到邱庆之身边,面具下的脸带着兴奋的表情,他贪婪地张开嘴,汲取着猎物的美味。

“邱庆之,你要死了吗?”一枝花贴近邱庆之闻了闻,他对死亡的味道十分熟悉。

“快了吧。”邱庆之推开一枝花,除了李饼,他不习惯跟任何人靠得如此之近。

身体又是一阵控制不住地咳嗽,这一次的花瓣终于不是单调的白色,而是带上了斑斑血迹。

一枝花闻到鲜血的味道更加兴奋了,他用指尖捏起花瓣仔细看了看。

“是花吐症!哈哈哈哈,邱庆之,你居然得了花吐症……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不许告诉任何人。”邱庆之一记眼刀看得一枝花隐约觉得有点牙疼。

“也不告诉李饼吗?他可以救你,只要你把真相告诉他……”一枝花话音未落,瞬间闪到数丈之外,哪怕晚一秒,邱庆之的匕首都已经割破了他的喉管。

“我警告过你,离他远一点。”






大理寺只有这么大点地方,王七他们的声音又大,加上他的五感本身就比常人灵敏,所以众人讨论的事情被李饼听得一清二楚。

金吾卫……邱庆之他不出现最好,谁要担心他了!

李饼心中升起一股烦闷,便想出门走走,随意地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本来李饼是想抽空去看看邱庆之的,毕竟他也算得上是救了自己一命,于情于理总该去看看。谁知突然来了个案子,等自己回过神,似乎已经过了许久了。

回忆中只剩下自己声嘶力竭地抛下一句“邱将军,朋友这两个字,以后还是别再说了。”

他记得自己说了很多话。

他与邱庆之,从来都知道如何用最锋利的匕首在对方心里留下最深的伤痕。

他跟邱庆之却像是两只刺猬,明明只想离对方近一点,但是却永远找不到正确的方法。每次在他想展示柔软的肚皮时,总是被扎得遍体鳞伤。

他在想也许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另外一只刺猬也许并不需要自己的靠近。

李饼陷在自己的情绪中,呆呆的看着流动的河水。

眼前突然闯入一片白,水流不知从哪里带来了一片落花,白色的花瓣散落在水面上。一大片,似乎要布满半条河道。

李饼似乎还看到有些花瓣中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蹲下身,用手截住了几片花瓣,仔细看了看,好像跟阿里巴巴跟宝贝的那盆花长得很像。


“饼爷!饼爷!你咋在这呢!七爷说要去酒楼庆祝,就等你了!”


李饼松开了捏着花瓣的手,跟着陈拾走远了。


白色的花瓣落在尘土里,风一吹,便不见了。



——end 


————————————

花是杜若,一般是赠予爱人。

谁和蔬菜通信

他这样处理他的遗物

李饼在邱庆之死的当天被穿了琵琶骨,押进地牢,所以没能来得及为他收尸。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第二日。他那双摸过无数死人的手,终于摸上了邱庆之的眼睛。

李饼摸过很多死人,从前他爹是大理寺卿,现在他是大理寺少卿,在注定短命早夭的日子,邱庆之陪他在昏暗的密阁不知餍足地看完那样多的卷宗,摸过那样多的死人。现在也终于轮到邱庆之。

说来好笑,李饼从前总以为自己活不长,谁知思念和寿命一样,千秋万代,永无尽头。

 

尸体当然是会说话的。李饼看到邱庆之肩上、小腹、前胸、后背每一道狰狞可怖、或新或旧的疤。每一道,都是对某句承诺的应答。差点肠穿肚烂,差点马革裹尸,差点死无葬身之地。换来军中新贵,鹏程万里...

李饼在邱庆之死的当天被穿了琵琶骨,押进地牢,所以没能来得及为他收尸。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第二日。他那双摸过无数死人的手,终于摸上了邱庆之的眼睛。

李饼摸过很多死人,从前他爹是大理寺卿,现在他是大理寺少卿,在注定短命早夭的日子,邱庆之陪他在昏暗的密阁不知餍足地看完那样多的卷宗,摸过那样多的死人。现在也终于轮到邱庆之。

说来好笑,李饼从前总以为自己活不长,谁知思念和寿命一样,千秋万代,永无尽头。

 

尸体当然是会说话的。李饼看到邱庆之肩上、小腹、前胸、后背每一道狰狞可怖、或新或旧的疤。每一道,都是对某句承诺的应答。差点肠穿肚烂,差点马革裹尸,差点死无葬身之地。换来军中新贵,鹏程万里。邱庆之就这么躺在那里,看起来还是那么胜券在握,深不可测,就像他活着的时候,衣冠齐楚,野心勃勃,永远不会疲倦,永远不会倒下。然后就是一枝花那句自得的——因为邱庆之,他求我。

这个字怎么会和他有关系呢。

“是他求我,”一枝花欢快而神气地笑了——“救你的。”

 

李饼从很多角度看过邱庆之这张脸。额头光洁,鼻梁峻拔。他活着的时候,眼睛黑亮,眉毛微微那么一挑,就展现出迫人而英气勃勃的威压。

邱庆之是很爱看他的。他被五花大绑,邱庆之折下腰来,居高临下地看他。他的刀沿压在他脖子上,邱庆之有恃无恐地看他。他在城墙下跟人殊死相搏,邱庆之面无表情地拉弓,箭镞擦过他的侧脸。李饼固执己见同他争执,邱庆之微微拧眉看他。他一夜白头泪如雨下,邱庆之痛入骨髓地看他。他声声逼问,邱庆之沉默不语地看他。

邱庆之总是沉默。活着是,死了也是。最后在他怀里,他终于想说点什么,却来不及了。

他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吗。李饼反复回忆到底哪里出了差错。理由无非是他不想那样活着。奴隶营出来的孩子,除了一张脏的脸,一身硬的骨头,一副过刚易折的脊梁,他一无所有。少年李饼心软得一塌糊涂,救下他,回护他,带回他,教他辨黑白,端品行。邱庆之学得很快,目光始终追随着他。心怀苍生,不忘沟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邱庆之不想死的。李饼知道,他都知道。可他还是死了。他的洒脱是假的,他的决绝是假的。他知道邱庆之也许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了。那双眼睛终于不需要冷酷无情,终于回到三年前,明亮、坦荡,仍然有无限眷恋与怜惜,“药。”邱庆之的嘴里无意识地吐出零散的音节,用最后的力气握紧他的手,“走。”

此刻李饼仍然在看着那张脸。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同样没有任何表情。

 

还是停灵这晚,大理寺众人坚持要一起守夜,李饼笑了一笑,说我想陪陪他。王七便十分有眼色地拉着大家退开。崔倍心思细腻又实在担心。可他看了大半夜,李饼始终只是趴在棺材边发呆。烛火忽明忽暗,李饼的侧脸很平静,平静到他似乎也没太多别的事情可做。

这晚下了一场雨。王七醒了一次,依稀看到一道剑光,院中那树的枝杈应声而落。砍就砍吧,砍树总比砍人好。

李饼是死不了的。虽然不合时宜,但大理寺众人还是有些暗自庆幸。少卿重情重义、至情至性,最后的故人死在怀里,又死得那样悲壮,那样凛冽和决然,难以忘怀是自然的。少卿既然将解药同一枝花做了交易,就无法如寻常人一般生老病死,哪怕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人总是会平安的。感佩邱将军心怀天下、以身入局的品性是当然。只是人总有亲疏远近,除了节哀实在无话可说。

陈拾心思澄澈,天快亮时,他带了一桶热水、一块布过来,想让邱将军走得安心些。他也打算问问饼爷是否要亲力亲为。这当然不合规矩。但饼爷想必是需要这个台阶的。他哥死后,饼爷就是对他最好的人了,饼爷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他若还在睡,自己为他代劳也是可以的。

可李饼不在灵堂。

陈拾绕了一圈,没找到,像是想到了什么,缓慢伸头,往棺木里看。果然看到李饼,又成了大狸子,通身雪白到几乎晃眼。或许是累极了,又或许是受了伤,他似乎没有力气维持人形,正睡在邱庆之胸口,团成一小团,松散硕大的尾巴垫在他脖子下面,被压得扁平。旁边有一簇新绿的粗壮树枝,不合时宜地显出一种盎然的生机。

陈拾进大理寺时间也不短,现场也见了不少,于是突然就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邱庆之的尸体干净,太干净了,连一丝血迹、一丝污垢都没有。这简直显出一种异样。

院内有鸟叫声响起,李饼偏了偏头,睡梦中往邱庆之的肩膀蹭了蹭,无意识舔了一下他的侧脸。

 

扶灵和送葬的队伍挺庞大,论亲疏远近,大理寺一行人远远跟在后面,给邱庆之的旧部和战友留出位置。李饼当然有资格站在这里。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是邱庆之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最近的人了。

李饼是屡破奇案、为民请命的大理寺少卿,妖猫一案名动神都,不少百姓认得他,而此刻他走在神都繁华的大街上,身后跟着一只长棺,和一队送葬的人马,浩浩荡荡,秩序井然。他看看左边,也看看右边,没找到一张和邱庆之有半分相似的脸。

永安阁东窗事发,旧案得以昭雪,重振朝纲,公道大明,为此死了一位金吾卫的将军,是可接受的代价。所以邱庆之在自陈书写,以上种种,皆为大理寺少卿李饼之功,臣唯有罪,不胜惶恐。

 

李饼上一次走这条路是什么时候呢?哦,三年前。他父亲死的那天。

三年前他走在这条路上,漫天飞雪,满腔怨愤。三年后他走在这条路上。日薄西山,故人长绝。

李饼慢慢地想。他有陈拾,王七,崔倍,孙豹,阿里巴巴。还多了一个徐虎。徐虎和孙豹是兄弟。最重要的是邱庆之曾经以徐虎的身份同他打了一架,骨头差点被自己拆散架。这让他感到多一分亲切。

可李饼仍然感受到无尽的孤独。父亲死后,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感到孤独。

 

“等等。”他好像这个时候才发现棺长九尺有余。李饼后退了两步,他在想,邱庆之怎么会有这么长呢,他什么时候长这么长的?

李饼房间有根柱子,用于两个人记录身高。邱庆之少年时期营养不良,入府后很长一段时间身高都不如他。李饼先天不足,自小体弱,很快就被迅速拔节的邱庆之超过了,且差距一去不复返。他教邱庆之写字,作诗,用剑。邱庆之是他的挚友,他的影子,他的兄长,他的知己,他的未来。

他还记得两个人第一次比武。邱庆之手里那把好剑是自己向爹爹求来的,锋芒逼人,削铁尚且无声,一阵风过去,当然也就削掉他一绺头发。从此任他如何痴缠耍赖,邱庆之都不再答应和他切磋。闹得厉害了,邱庆之就咣当扔了剑,两手一摊,笑着说,李饼,我打不过你。

邱庆之曾经从大街上抱回过一只猫,很爱惜很可怜的样子。我会帮你瞒着爹爹的,李饼戳着它的耳朵,问为什么选中这只?邱庆之逗弄着猫,抬头,有一种认真的坦然:它和你长得有点像。

李饼很喜欢趴在邱庆之的背上。从后面冲上去,跳上去,邱庆之头都不用回,摸到他腿上轻微的凹陷位置,背得轻车熟路,又安稳又仔细,好像李饼是一件瓷器。

他们太默契,默契到作奸犯科者闻风丧胆,惶惶如败家之犬。“李饼。”恣意短暂的年少时光,李饼最喜欢听他那样喊,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又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李饼长成神机妙算、智谋双全的病秧子那年,送邱庆之从了军。“天大地大,别被困在李家。”他是鹰,他一直都知道。三年,李饼在邱庆之送他的匕首刀柄摩挲出一道浅浅的凹痕。沙场归来,九死一生。他想见他。李饼在府邸门口远远地望过去,邱庆之的五官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上一点笑影子都没有,公文堆成山,焦头烂额到说一句话身边人就抖三抖。像某种感应,他突然抬头,精准无误地往他的位置望过来。来日方长。李饼没有现身,心里却替他高兴得不得了。

三年前,邱庆之是凯旋的左将军,是朝廷的红人,军务繁忙,门庭若市,所以他来得那样晚,而意外发生得那样快。就在李饼没能见到邱庆之的这晚,他的父亲死了,府里的人也死了,他们的家没了。他目眦欲裂,望向李府大门,邱庆之戴着头盔,锃亮的盔甲巍峨如山,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而飞,英明神武得像是一尊神祇。李饼痛不欲生。

所以邱庆之要还的就太多,他要还那一战真相,要还李饼父亲清白,最还不起的还是他那一眼。

就在这路上,替父亲送葬时,李饼已经死过一次。很奇怪,直到死前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十分想念邱庆之,以至于前所未有地,想再见他一眼。那样多、那样深切的的怨愤、委屈和不解,多荒谬,他在死之前,仍然想见他一眼。

我的朋友,那晚你为何来迟?我的朋友,你为何不来送别我的父亲?我的朋友,我很想见见你。

三年后,死过一次的李饼重回大理寺,愈发沉着、冷静、行事周全,有庇护苍生之心,兼济天下之志,可在邱庆之面前却重新成为一个孩子。他想同他见面,又怕同他见面,躲着,等着,盼着,怨着,他不甘,他委屈,留恋年少时光的亲昵眷恋,恨不得对他说最狠绝的话,以期从他嘴里吐露隐情,告诉自己他没变,依旧风光月霁,依旧浩然正气,依旧光明磊落。

李饼在理应死去的那晚莫名其妙活过来,从此好了不足之症,变成妖怪,浑浑噩噩、心灰意冷。而邱庆之赶在他醒来前离开,从此做了永安阁杀人不见血的刀,做事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从此步步高升。他拥有了李饼曾希望他有的一切,然后死在得偿所愿、水落石出的那天——为他找到解药,终了夙愿。

 

谁?李饼敏锐地回头。

是一枝花。他还是来了,远远躲在树后面。李饼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夜晚看不见,遇强光会闭眼。他已服了解药了,成为一个普通人。

李饼说,多谢你作证。

一枝花说,交易而已,替谁谢?

他绕着棺木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突然就笑了,他要是知道那解药被我吃了,定会杀了我,阴曹地府遇到他,怕是投不到好胎的。

李饼说,替这天下。

他会恨我吗。一枝花却突然问,又自嘲地笑了一下,当然不会。

那你呢,一枝花又问,你恨我吗。

或许是李饼平静的眼神再次激怒了他,一枝花再次发作起来,还是那么神神叨叨,话有一箩筐。

他说,是,我是杀了邱庆之,可他死了还是因为你,因为你!你没有资格恨我!

他说,你知道的,解药给了我,从此以后你就成了唯一的药引,总有人求长生,你死不了,只有受折磨,只会比从前的我过得更悲惨,更可怜!

他几近癫狂地说,邱庆之!这个蠢货!他死了!更没有人会护着你。你知道的!

寒光一闪,李饼的剑在一瞬间抵达他的喉咙。剑身很稳,没有人拦得住他的剑,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许你那么说他。”

一枝花愣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弯腰捶地,简直眼泪都要笑出来。后面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李饼,你真该看看那晚他的表情。”一枝花的音调低下去,因为突然觉出自己的悲哀,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感在胸中疯长,然后露出一个餍足的笑,“他如果对我产生过类似于恨的情绪,大概就是那一刻。”他像是兴奋,又像是叹息,“可惜你永远也看不到了。”

风吹过树林发出簌簌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一枝花伏在地上的肩膀剧烈抽搐起来,几乎要痛哭流涕了:“你们为什么都不恨我? ”

李饼的剑收了起来,因为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也是伤心的。这世上多一个人替邱庆之伤心,总是好的。

“若没有你咬我,我也许早便死了。”李饼的背挺得很直,像一柄单薄锐利的匕首。手上的剑很稳,声音也很稳。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棺身,除了停顿过久外,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而我才明白,这对他是怎样一件事情。”

 

咱们少卿这还好吧。王七的胳膊肘捅捅崔倍,再捅捅陈拾,说我怎么这么担心呢,少卿要是哭一哭,闹一闹,兴许还能好受些。崔倍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阿里巴巴好像想说个成语或诗句之类的东西,又忍住了。陈拾也只是闭嘴不说话。王七再问,陈拾就有点委屈,眼睛都红了,说想起俺哥了。

而不远处的阳光下,李饼看着这只荷包,他只是在看。

藏青色的荷包做工精致,洗得有些泛白,却没有任何勾线,使用之人应是十分珍视。

其实邱庆之留下的东西很少,一把弓,一簇箭,一副铠甲,一把匕首,一只荷包而已。这荷包是邱庆之离家那天自己扔给他的,怕他盘缠不够,怕他会受欺凌,又在邱庆之死那天装着解药被扔过来还给了他。这样看来,除了邱庆之,这三年他好像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李饼仍然在看这只荷包,因为阳光下,最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泛着金光。他拿出来,却发现是一缕头发,断处整齐,应是被利刃斩落的。

队伍猛地停滞下来。孙豹差点踩到王七,王七差点踩到崔倍,崔倍差点踩到阿里巴巴,而阿里巴巴已经踩掉了陈拾的鞋。因为最前面的李饼一动不动,几乎是僵在了原地。

他们都十分困惑。因为李饼除了因穿了琵琶骨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了些,看起来和平常没有太多区别,一如往常温柔、缜密、思虑周全。是的,李饼从来都是一位好上司,宽仁,明事理,赏罚分明,举个例子,他甚至答应升王七做司直。

“开棺。”此刻李饼却突然说,“我让你们开棺,听见没有。”

队伍一阵骚动。李饼甚至抽出了那把匕首。孙豹和徐虎眼疾手快,一齐伸手将他死死抱住,喊着少卿你冷静点。李饼的琵琶骨前夜刚被穿过,一提气,血迹就从肩膀斑驳地渗出。孙豹怕他受伤,不敢跟他硬碰硬——邱庆之死后李饼的反应,他是见过的,拼着鱼死网破,他几乎将一枝花捅了个对穿。

于是还是开了棺。

棺材里,邱庆之平静地躺着,看不出运筹帷幄的常态,也看不出血流如注的死状,一如三年前温柔、平和,李饼说什么是什么。

李饼安静地趴在棺材看他,陈拾崔倍他们担忧地看李饼——所有人都担忧地看着李饼,然后就看到李饼手起刀落,却只轻飘飘地斩断了邱庆之一绺头发。没有人能猜到他会做什么。而李饼做的事也并不惊天动地。他只是轻轻喊了一声,“邱庆之。”然后很郑重地,将这样东西握在手中,和荷包里的头发,挽了一个结。

这样庞大的队伍,鸦雀无声。

 

路总有尽头。

就送到这里吧,李饼说。陈拾递给他两块口檀,踌躇着,担忧着,喊了声饼爷。他微笑着,点头接过了,说多谢。

那是他给邱庆之选的长眠之地,离神都不远。找风水先生算过,是块福地。

邱庆之的墓都比一般人要高,李饼烧了很久很久的纸钱,灰烬洋洋洒洒落了满头满肩。就像那年冬天穿着破布衣裳的邱庆之偷偷带他出去看热闹,四处张灯结彩、光怪陆离,天上突然落了一场雪。

春寒料峭,李饼慢慢躺下来,将藏青色的荷包握紧在胸口。虚浮的夕阳避过树荫,斑斑驳驳地洒在他身上,令人感到安稳极了,困倦极了。虽然李饼一个梦都没有做。

他一直清醒着,连一丝困意都没有。

三月的春沁凉,树上挂着的薄薄的纸钱落下来,轻轻盖在李饼脸上,就像邱庆之的手一样。

可邱庆之从没摸过他的脸。

一滴水流入他的鬓角。或许是天色转瞬即变,又或许他真的躺了太久,天边突然滚过一道春雷。李饼维持着这个姿势,捏紧了手里的荷包,很快彻头彻尾都淋透了,手脚几乎都冻得失去知觉。春天的雨冰凉刺骨,他却突然感到一种幸福,因为觉得自己好像也成了一具尸体。

 

 

 

 

一麦泡芙

【邱饼】没关系,是前男友呀

*邱饼现代au 伪破镜重圆

*计算机工程师×大学老师

*5500+ 




01.


  李饼,X大一名普普通通的心理健康老师,用学生的话来说就是一名水课老师。


  如果是早些年的李饼肯定要怒斥一句放屁,心理健康对每一个人来说都至关重要,你可以不理解但必须要尊重!

  但经历了社会毒打后的李饼只会淡淡的说,嗯,是水课,所以呢,打死我?然后每次上下课前都拿出花名册对着人脸挨个点名。三次点名没在的直接挂科,找人代课的直接挂科,让室友帮忙答到的直接挂科,没有半点商量。


  因此,李饼在X大再一次声名鹊起。


  第一次是因为X大这么多...

*邱饼现代au 伪破镜重圆

*计算机工程师×大学老师

*5500+ 




01.


  李饼,X大一名普普通通的心理健康老师,用学生的话来说就是一名水课老师。


  如果是早些年的李饼肯定要怒斥一句放屁,心理健康对每一个人来说都至关重要,你可以不理解但必须要尊重!

  但经历了社会毒打后的李饼只会淡淡的说,嗯,是水课,所以呢,打死我?然后每次上下课前都拿出花名册对着人脸挨个点名。三次点名没在的直接挂科,找人代课的直接挂科,让室友帮忙答到的直接挂科,没有半点商量。


  因此,李饼在X大再一次声名鹊起。


  第一次是因为X大这么多年终于来了位帅哥老师,第二次是因为这位老师虽然帅但实在变态。


  有个叫一枝花的大四学生在表白墙连发五条帖子吐槽李饼,从人品到外表无一幸免。

  后来这条帖子的评论区打起了架,大部分人觉得吐槽归吐槽,但怎么能昧着良心骂李老师的脸呢?!一枝花愤怒回复你们这群女的就只看脸,这老师有病你们看不出来吗?!继而被其他学生炮轰,你才有病,我们男的也觉得李老师好看!!


  对于这些,李饼并不在乎。


  他每天该上课上课,该下班下班,周末闲下来就在家里撸猫,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服。


  直到某次学校老师聚餐,喝到上头时有位计算机学院的王老师问:“李老师,你不会还是单身吧?”


  李饼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碗里,头也没抬:“嗯,单着。”


  “为啥啊?”要身高有身高,要相貌有相貌,要学历有学历,谁看了不迷糊。


  “曾经谈过一次,后来分手了就不想再谈了。”


  “为啥啊?”


  “他死了。”


  “……”



02.


  下午六点,邱庆之打卡下班。


  部门最近新来了几个实习生,也不知道HR是怎么让他们通过面试的,连最基础的东西都干不好。偏偏又是刚进社会的大学生,邱庆之也不好严厉批评,只让他们多学多看,毕竟职场不比大学。


  几个实习生连连点头,其中有个胆子大点的红毛实习生拍他马屁,说领导你可真好,比我们学校那个神经病老师好多了,那个老师就会挂我科。


  邱庆之表面微笑,内心想着我要是你老师就直接让你重修,大学四年学的什么玩意。

  


  邱庆之回家给自己煮了碗面。


  餐厅没开灯,只从厨房倾泻出一束光亮。在昏暗中他把面端到餐桌上,安安静静的、一口接一口的吃完了这碗素面。

  

  微信响个不停,邱庆之不用猜都知道是他妈发的。无非就是说,你都快是奔三的人了该找对象了,隔壁张婶上个月都抱孙子了,我也不指望你让我今年就抱上孙子,但至少得让我有个盼头吧。

  

  邱庆之想也没想,直接在对话框打了两个字。

  

  【奶奶!】

  

  点击发送。

  

  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过来。

  

  “邱庆之你想干嘛?!让你找个对象怎么就这么难呢?!”

   

  邱庆之把碗端进厨房:“您火气也太大了吧,消消气。”

  

  “我每天都为你的事着急啊,急得饭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胡说。”邱庆之反驳,“前天晚上我给您打电话您都没接,我看您睡得挺香的。”

  “......”

  

  邱庆之打开洗碗机,悠悠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操心了。”

  “儿子,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你那高中同学?”

  

  邱庆之动作顿了顿,没回答。

  

  邱妈叹气:“我当初也是为了你好,高考那么重要我不想让你分心。你们两个高中生哪里知道什么叫喜欢,当然是考大学更重......”

  

  “好了您别说了。”

  

  “庆之?”

  

  “挂了。”

  

  按下洗碗机开关后,邱庆之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厨房的灯被他关掉,彻底抹去了这间屋子最后一点亮。窗外的高楼大厦发出五彩斑斓的光映射在他脸上,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邱庆之的初恋是他的同班同学,叫李饼。

  

  很优秀的一个男孩,家境好长得也好。而彼时的邱庆之除了成绩,其他都拿不出手。

  两人的相识并没有像偶像剧演的那样狗血,仅仅只是因为月考后一次分座位成了同桌,便渐渐熟悉了起来。

  

  李饼从小就被家里人捧着,自然而然有少爷脾气。没睡好要生气,老师拖堂要生气,就连邱庆之解题速度比他快了他也要生气。

  邱庆之处处惯着他,他才肆无忌惮的耍少爷脾气。

  

  那时候整层楼只有两个热水机,却有几百名学生,去晚一点就接不到热水。可自从邱庆之成了李饼同桌,他杯子里的热水从不间断,连李饼都不知道邱庆之是怎么利用课间时间跑去走廊尽头接到热水的。

  

  某次晚自习邱庆之给他小声讲题,李饼撑着下巴突然问:“邱庆之,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邱庆之愣住,呆呆地点头,反应过来后又赶紧摇头。

  

  李饼被他傻不拉几的模样逗笑,露出浅浅的酒窝:“我也挺喜欢你的。”

  邱庆之再次愣住,悄悄握紧了手中的签字笔。

  

  两人就这样在这个燥热却安静的晚自习确定了恋爱关系。

  

  

  “叮铃铃————”

  

  闹钟响起,打断了邱庆之的梦,他这才发现自己昨晚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走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第一次有了时光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03.

  

  李饼一手拿着豆浆,一手拿着手机刷表白墙。看着那条吐槽他的帖子下面的几百条评论,李饼不由得感叹现在的大学生精力真旺盛。

  

  李饼看得起劲,虽然有些网络用语看不懂,但也不妨碍他觉得有意思。

  

  lgdl是什么意思?

  wflbb又是什么意思?

  

  计算机学院的王老师给他打招呼:“李老师早啊!” 

  李饼笑:“早上好。”

  

  “看什么呢?”

  李饼把手机递到他眼前:“诺,现在的学生真有青春活力。”

  

  王老师看着满屏“李老师确实是变态了点,但长得帅啊!”的评论,心想李饼果然是心理健康老师,这心理素质我等望尘莫及。

  

  “李老师,我周末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大概就是给李饼介绍对象的事。  

  

  王老师有位大学室友,妥妥高富帅,但他心里有一位白月光,导致大学四年加毕业后一直单身。 

  俗话说当红娘是人类的本性。这不,正好李饼单身,长得也好看,王老师这才准备撮合他们俩。

  

  李饼喝了口豆浆:“不怎么样。”

  

  “李老师,既然你前任都死了,那又何必给他守寡,人生嘛就是要向前看!”

  

  你才给他守寡!

  

  李饼懒得解释,一口喝完豆浆扔进垃圾桶,快步跑去教学楼。

  

  王老师摇头,唉,看来李老师对他前任真是爱得深沉啊。

  

  他连忙追上去:“哎!李老师你再考虑一下呗!”

  

  

04.

  

  李饼今天连着给两个班上课,不出意外的果然又有学生没来。他熟练的记下名字,面不改色继续上课。

  

  前三排是空着的,从第四排开始才零零散散坐了几名学生。

  

  学生在小群里聊得热火朝天。

  

  【李老师雀氏蟀啊,雀氏蟀啊。】

  【皮肤好好哦。】

  【想亲.......】

  【前面的别想了,李老师喜欢男生。】

  【我是男生,我来亲!】

  【......】

  

  是的,如今这个社会同性恋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否则王老师也不会死缠李饼让他去相亲。 

  更有学生直接在学校贴吧分析李饼的属性,最后得出结论,李老师是一款战斗力爆表的美受。

  

  得亏李饼对这些并不在乎,也不过多关注,否则怕是会被吓一跳。

  

  下课后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王老师又凑了上来。

  

  “李老师,今晚我们大学室友聚餐,一起?”

  

  “不去,我有事。”

  

  “啥事啊?”

  

  “关你什么事。”

  

  “......”

  

  

  李饼提着电脑去停车场取车,学校的停车场并不大,所以车位也不是很多。他那辆Mini Cooper停得正正当当的,但旁边那辆奔驰主人跟脑残一样挡住了他的车尾。

  

  奔驰了不起啊?!

  

  李饼走上前敲副驾驶的车窗:“您好,车艺不精可以再去考一次驾照,没看过停车停成S型的。”

  

  车窗摇下,司机淡淡的声音传来:“先生,眼神不好可以去配个眼镜,你没看出来我还没停好吗?”

  

  视线交汇,两个人都愣了。

  

  邱庆之回过神来迫不及待推门下车,却又猛地停下动作站在原地,不敢向前。

  

  “买奔驰了?真阔气。”话一说出口李饼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说的什么鬼。

  

  “嗯,前几年买的。”邱庆之认真的回答。

  

  沉默。

  

  “一起吃个饭吗?”邱庆之没有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就像下班路上碰巧遇到了就约个饭一样随意。

  

  也正是这点随意让李饼不舒服。

  

  “不用了,车移一下,我要走了。”

  

  “你在X大上班啊。”邱庆之快步走到他跟前,对他笑,“我只知道你当了一名老师,却没想到你也在X市。”

  

  李饼是一年前来X大的,知道他来X大的大学同学都寥寥无几,更别提几百年都不曾联系的高中同学,所以邱庆之不知道也不奇怪。

  

  “你呢,你也在X市工作?”

  

  邱庆之点头:“在一家计算机公司上班,收入还行,有房有车也有存款,单身,作息规律,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正在考虑养一只猫。”

  

  “......??”

  

  谁问这些了?莫名其妙。

  

  其实当年邱庆之和李饼分手也不算太难看,邱庆之家庭条件不如李饼,妈妈把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再加上两人当时谈恋爱闹得人尽皆知,李饼家里颇有微词。

  二人那时候不仅承受着学业的压力,更有方方面面的压力。只要有一点做得不够好,就会被归咎为谈恋爱。不过就是两个高中生,确实太稚嫩了。

  邱庆之那时自以为放手可以让二人过得更好,而李饼也以为只要熬过高考就行了。

  

  又是一个燥热的晚自习,二人决定分开。

  后来两人一个去了天津,一个去了上海。

  

  大学四年两人愣是没联系,都以为对方有了新对象。李饼唯一一次鼓足勇气给邱庆之发消息,却发现邱庆之把他删了。

  那天李饼在图书馆待了很久,等他出来后便再也没有提起邱庆之这个名字。

  

  李饼默认了他们俩彻底分手。

  

  

  邱庆之不肯挪车,“李饼,我送你吧。”

  

  “不用了。”

  

  倒也不是李饼矫情,遇见前男友这件事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因为李饼连上几个小时的课累得要死,现在懒得应付任何人只想赶紧回家躺着。

  

  “那留个电话吧。”邱庆之依然不放弃。

  

  “邱庆之,你烦不烦?!”

  

  李饼生气的语气却让邱庆之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就是这个味,高中时的李饼就是这样吼他的。

  

  “挪车!”

  

  邱庆之赶紧坐上驾驶位把车停正,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李饼开车离开停车场。

  

  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没变啊。

  

  

05.


  邱庆之今天下班前突然走到了那一批实习生面前,他问:“我看过你们的简历,是不是有一个是X大的学生。”

  

  红毛举手:“我是X大的。”

  

  “你叫......”

  “叫我一枝花就好。”

  

  一枝花在心里翻白眼,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从一开始对邱庆之的崇拜发展成怨恨。

  傻逼领导天天让他加班,加了一个月的班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还没记住,妈的跟学校那个李饼一样都是神经病!

  

  “你和你们学校一位叫李饼的老师熟吗?”

  

  熟啊,那可太熟了。

  一枝花咬着牙想。

  就是那个神经病害老子还要参加补考!

  

  “嗯嗯,他给我上过课。”

  

  邱庆之笑了笑:“那正好,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一枝花愣了。

  咋了领导,你也被他挂科了?

  

  

06.

  

  李饼今天有一场相亲。

  

  就在昨天晚上遇到邱庆之后,他竟惊讶的发现自己内心对于邱庆之的出现竟然还有那么一点波动。李饼从不肯服软,就算是察觉到自己也许对邱庆之余情未了后他也不想服软,于是他给王老师发了条微信。

  

  【明天晚上七点,把你那个高富帅室友叫出来见一面吧。】

  

  对方很快回复。

  

  【不守寡了?】

  

  【滚。】

  

  【别生气嘛,等会儿把餐厅名字发你,祝你和我室友一见钟情哦,他本人肯定一百分~】

  

  【再发疯,零分。】

  

  【OK】

  

  

  李饼对这场相亲闹脾气多过认真,他发微信时有多硬气,站在餐厅门外就有多怂。

  

  他一边想,要不直接溜了吧。一边又想,大男人怕什么,为了一个邱庆之难道还要单身一辈子?!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玻璃门,径直走进约好的包间,却在见到相亲对象后动作一僵。

  

  来人一身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装,妆发精致精神抖擞,见李饼出现后立刻站起身对他笑。

  

  李饼如临大敌:“邱庆之你没事吧?追人都追到相亲桌上了?!”

  

  邱庆之一脸委屈:“不是啊,跟你相亲的就是我。王七是我大学室友。”

  

  你大爷的,被卖了。

  

  李饼转身要走,胳膊却被邱庆之一把拉住,然后下一瞬包间门被关上,他整个人结结实实的被邱庆之压在了门上。

  

  李饼推他:“邱庆之你有病是不是?!”

  

  邱庆之埋进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李饼,当年我不是故意不回你,而是我当时才上大学被人骗了,整个账号都被异常封号,等我好不容易拿回账号却发现好友全部被删了。”

  “后来放假和几个高中同学聊到你,他们说你退了高中群删了高中同学,一家人都搬去了上海,没有人能联系到你。”

  “高中那次分手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我一直在想你,一直忘不了你。”

  “对不起,是我活该,是我自作自受。”

  

  李饼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到后面更像是抱住了邱庆之。

  

  王老师不止一次跟李饼说过大学室友有多喜欢他的白月光初恋,李饼当时并不知道王老师的大学室友说是邱庆之,邱庆之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初恋自己。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闭环后,李饼竟莫名觉得这一切简直是巧合得可怕。

  

  “邱庆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王老师认识我?”

  

  邱庆之闻言抬起头,认真道:“我发誓,停车场过后我才知道了你和王七是同事。李饼,我没有骗你,从来没有骗过你。”

  

  “那昨天给我发微信的......” 

  “不是我发的,是王七,但他那时候已经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邱庆之笑:“他起初不肯帮我把你约出来,偏要我拿到你的联系方式才可以。”

  “那为什么后面他又同意了?”

  

  “因为我拿到了呀。”邱庆之翻到手机通讯录,里面赫然出现了李饼的电话号码。

  

  【联系人:🐱

  手机:133xxxxxxxx】

  

  李饼问:“你哪来的?”  

  邱庆之轻轻啄了啄他的唇角,“公司有个实习生是你学生。”

  

  “谁啊?”

  “一枝花。”

  

  哦,表白墙连发五条帖子骂他的那个。

  

  

  后来两人面对面吃完了这顿相亲饭,吃完饭后邱庆之有了个男朋友,李饼也有了个男朋友。

  

  李饼问:“我们这算不算破镜重圆?”

  邱庆之不赞同:“这叫再续前缘。”

  

  “......”不都一个意思。

  

  李饼又问:“这算不算相亲遇到了前男友?”

  这次邱庆之保持沉默。

  

  确实算。

  

  

07.


  一枝花加班到九点终于下班,他一身怨气,狗从他旁边路过都得挨他一脚。

  

  他把邱庆之骂了个底朝天。

  傻逼领导五点半就溜了,留他们这群实习生给他打工!操!

  

  突然,他看到公司大门口不远处走来一对手牵手的人。

  

  一枝花定睛一看,这不是他傻逼领导吗?!再定睛一看,这不是他那个神经病老师吗?!

  

  我操了,他们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了!!

  

  “难怪找我要他的电话号码,果然是狼狈为奸,臭味相投,一丘之貉!”一枝花痛骂道。

  

  旁边路过一位国际友人阿里巴巴,他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纠正:“明明是天作之合。”

  

  一枝花瞥了他一眼,在心里怒骂,死老外你懂个屁,滚开!

  

   

  第二天表白墙又多了一条吐槽贴,这次吐槽的对象依然是李饼,但不同的是李饼名字后面跟了一个邱庆之。

  

  发帖人为了让大家认清黑心领导邱庆之的长相,还贴心的附上了李饼与邱庆之的牵手图。

  

  然后评论区彻底疯了。

  

  【这是李老师和他男朋友吧?】

  【李老师男朋友好正哦!】

  【我擦,有点子毫克。】 

  【妈呀,怎么一张牵手图都那么配!】

  【谁拍的,拍的还挺有氛围感,不会是他们俩站姐吧?】

  【感谢站姐!🙏🏻】

  【感谢站姐!🙏🏻】

  【感谢站姐!🙏🏻】

  【感谢站姐!🙏🏻】

  ......

  

  一枝花看评论区差点被气晕。

  

  站姐你个鬼!

  老子以后天天发帖骂邱庆之和李饼!!

  操————!!!

  










  

——————————

然后只要一枝花每发一次邱饼双人图,下面就有一堆“感谢站姐”的评论。。。。。


  

经久却思陈

【邱饼】三百年后邱将军长嘴了(后续版)

李饼放心病倒,闷嘴葫芦火急火燎。

 

三百年后邱将军长嘴了后续。照例全文免费,小1w一发完结。只要你喜欢邱饼,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PS,因为是兴甚所致写了个番外(emmm,至于为什么上一篇7k+,番外版小1w,问就是没刹住车),写完就发了,有错别字啥的可以在评论区指出,后面有时间我看看语言还能不能稍微再精炼点,至少不能又臭又长哈哈哈哈。

万望诸君,看文愉快!

——————————————————————————————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当时平安楼再见,两人双双心潮澎湃,情绪翻涌。包房门一关,李饼抱着邱庆之哭了好半天。邱庆之也差不多,不过到底...

李饼放心病倒,闷嘴葫芦火急火燎。

 

三百年后邱将军长嘴了后续。照例全文免费,小1w一发完结。只要你喜欢邱饼,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PS,因为是兴甚所致写了个番外(emmm,至于为什么上一篇7k+,番外版小1w,问就是没刹住车),写完就发了,有错别字啥的可以在评论区指出,后面有时间我看看语言还能不能稍微再精炼点,至少不能又臭又长哈哈哈哈。

万望诸君,看文愉快!

——————————————————————————————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当时平安楼再见,两人双双心潮澎湃,情绪翻涌。包房门一关,李饼抱着邱庆之哭了好半天。邱庆之也差不多,不过到底是延续了闷嘴葫芦的“优良”品格,眼含热泪,但就是不哭出声。两人就这样忙着哭去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满肚的腹稿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随着天边的烟火一起炸了个底儿朝天。

当天还发生了些什么,邱庆之也不太记得了。只有最后在摸钱袋子的时候发现上百两的银票不翼而飞时,才想起当晚太激动,直接买了整座平安楼的所有单。店家开始是火上眉梢的领着“讨债鬼”大将军进来,最后是眼含着不输李饼的热泪把财神小两口送了出去。临行时还让厨子把楼里最大的一条鱼给做了,用食盒端着恭恭敬敬的送给了“将军夫人”。

谁能比得过店家贼?留得住夫人的胃,他这店就是在这汴梁城有了大靠山。店家的小算盘打得劈里啪啦直响,不过财神小两口倒是忙着抱着哭去了,两人都不能自已。回过头来,鱼都被将军府里的小猫给吃了,另外一只大猫好一阵不高兴,也不知道是因为那条鱼,还是因为那只猫?

邱庆之这一世是太后的嫡亲弟弟,仁宗皇帝的亲小舅。不过说是亲小舅,这侄儿还比舅舅大那么三四岁,加之曹国公府里当家主母死得早,邱庆之从小在宫里长大,和皇帝处成了兄弟,倒也没那么上一世那样怕项上人头不日便要落地。

太后的嫡亲弟弟,皇帝的亲娘舅,现在的曹国公兼骠骑大将军,远近闻名的金龟婿邱庆之这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如果不是自制力过人,就这么个爹娘死得早的金贵娃,不知道得长成个什么纨绔玩意儿。

然而,顺风顺水都是前半生的,这后半生的顺风顺水……邱庆之一边指挥小厮把之前养的那只白猫送去给欧阳修大人赔礼,毕竟当时自己一脚踹开了人包房的门还打断了他作诗;一边面无表情实则心里无奈叹气——得先把家里的这只金贵傲娇猫给养好喽,特别是现在还病着,小脾气不少。

没错,李饼在找到邱庆之后,绷紧了三百年的一根弦砰然断裂,饶是李饼长生不死,但肉体凡胎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更何况三百多年的颠沛流离和情绪的大起大伏,曾经身骄肉贵的小公子哪里受得住?于是,在汴梁城早春的暖阳里,李饼放心的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病可把邱庆之急坏了,当晚就骑着马一路杀到了皇宫,把刚睡下的御医圣手周生拖起来就往府上跑。周御医当时连外袍和靴子都没来得及穿。

早春料峭,国公的马还跑得那么快。周御医当时就在裹挟着寒气的风中独自凌乱,觉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快要不复还——国公爷,您老造反还要挟御医以令诸侯吗?太后娘娘和皇上知道你造反的路子这么野吗?

当晚兵荒马乱,国公爷进宫拿人的动静属实是有点大,于是第二天一早,曹太后起床便听见自己凭空多了个好弟媳,一口气没顺上来,差点要治国丧。仁宗皇帝倒是直乐,兴致勃勃地扬言要去看看是哪家姑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成了他的国舅娘,被皇后啼笑皆非地强行给拉了回来了

不过皇帝的乐子最后没准儿是个惊天动地的手雷。他的“国舅娘”不但不能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最重要的是他还不是个姑娘。不是姑娘也就算了,还是个活了三百多年差了辈分的老祖宗。大宋自高祖陈桥驿兵变开国以来近百年,没出过这么丧心病狂的皇亲国戚,不知道皇帝和太后知道了,大宋会不会真的治国丧。

当然,“风暴”中心的太后“弟媳”兼皇帝“国舅娘”的李饼尚且无知无觉。他病得不知今夕是何西,迷迷糊糊间看见邱庆之还以为是个美梦,心道,好你个邱庆之,竟然这么冷酷无情,三百多年了才入一次我的梦!我!我……我还是要理你的……你不要走……

李饼睡梦中并不安稳,最开始陷入昏迷拉着邱庆之的衣角死活都松不开。邱庆之着实不好断着袖出去见人,加上李饼一病他着实慌乱,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于是索性向皇帝告了假,朝会不去了,事情都扔给手下去处理了,自己关上门来抱着李饼不撒手,搞得昏迷的人都被黏糊到袖子也不拉了,只想把这个人间大暖炉给推开。

有些人是这人,稳重成熟帅气多金,外人眼中沉默寡言心狠手辣,但……关上门来比谁都闷骚。

这一来一回折腾了小半个月,就在周御医急得差点快要在国公爷看似没有表情实则快要吃人的目光里自刎于当前,去阴曹地府向列祖列宗请罪自己医术不精时,尊贵的国公府未来当家人李饼,终于屈尊降贵的转醒。

他这一醒,周御医悬了半个月的心施施然地落回了胸腔,然后美美地病倒了……,火急火燎半个月,喝了十来天降火药瘦了一大圈的邱庆之喜上眉梢。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明眼人一见便知道他心情不错,连带着几天前被他罚去喂猪的亲卫都得到了“赦免”,乐颠乐颠地回来,刚跪在邱庆之面前发誓要誓死守护夫人……然后又被罚去喂猪了——此人忠心耿耿但缺心眼。第一次被罚去喂猪是因为他提议夫人是只猫,要不要找位兽医来治?他知道有位住在城东的兽医,上可给母猪配种,下可给鱼正骨,手段堪称一流。

天地良心,亲卫真的是好心,但某位国公爷……总之,这是他第一次被邱庆之皮笑肉不笑地叫人扔到城外喂猪。

至于第二次……一同喂猪的钱大叔笑吟吟地分析:“夫人轮得到你守护?喧宾夺主了小子!”

亲卫提着泔水桶的动作顿住,内心简直就是天雷滚滚夏雨雪:不是!我的亲将军!我的亲国公爷!好大一缸飞来陈醋,这你也要吃啊!

邱庆之当然不知道喂猪的亲卫心里是如何的雷公电母常驻,他叹了口气,估摸着李饼快要醒了,便接过小厮端上来的药,推门入了卧房。

李饼方才睡醒,迷迷糊糊间被邱庆之揽着腰坐了起来。

汴梁城的早春风回云断雨初晴,莺歌燕舞绿树红花,但尚且还有些许寒冷。饶是现在日头到了晌午,风一吹还是得多添一件外裳。李饼病后畏寒,邱庆之便命人把卧房的地龙烧得滚烫,被窝里还放了个小猫样式的汤婆子。

“小猫”本就大病尚未痊愈,好不容易醒了还被一室温暖熏得舒服,犯起了春困,整日昏昏沉沉像是要把过往三百多年的亏空一次性补全。

先前邱庆之好不容易盼到人醒了,结果转头又开始昏昏沉沉提不上劲儿。急得嘴角都冒了好几颗痘,忙把倒下的周御医提起来,让他先别死,先看看李饼是怎么回事。

可怜见的周御医满心愤慨。如果他能喷火的话,邱庆之可能连灰都被他吹没了。

周御医叹着气摇着头进去,又叹着气摇着头出来,吓得邱庆之登时脚一软,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御医面前。还好周御医只是摇头晃脑地说,“没事没事,他现在病根除了,剩下的只需要修养。还有,我的国公爷,你把屋子烧得那么暖和是要干什么?这是春天!春天!人没病都得被你捂出病来。关心则乱啊。”

原来,周御医叹着气摇着头出来,是因为屋子过于暖和,他一个还病着的人,属实是有点招架不住犯困。

周御医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回宫了,他已经准备了一连串的牢骚要到皇上和太后面前告御状,不遗余力的打击报复国公爷,誓死要给国公爷“穿小鞋”。但美梦还未来得及成真,国公爷便先请了一道谕旨,要周御医在国公府呆到李饼完全痊愈后再回宫。

这下……周御医是真的觉得自己病了。

周御医病了,邱庆之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本以为李饼醒来后两人可以互诉衷肠,结果,李饼醒来第一件事是把他踹下床。

李饼眼角微红声音嘶哑,大晚上抱着被子指着邱庆之道:“那只猫是怎么回事?三百多年前你和一枝花瞒住我撒了个弥天大谎,现在一枝花没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两枝花三枝花共谋,又要瞒我?”

邱庆之没想到,邱庆之着实没想到。李饼昏迷了半个月,竟然还记得昏迷前那条鱼被府上的猫偷吃的事。他还记得那只猫!

邱庆之震惊,邱庆之默然,邱庆之稳定发挥。他又开始沉默,然后默默地替李饼盖好被子,退出了房间,指挥小厮把那只猫送去给欧阳修。余留李饼双眼圆瞪,眼睁睁地看着邱庆之开门、出门、关门,一气呵成,气得他一口银牙差点全部咬碎。愤愤然地蒙着被子倒头就睡,发誓等他醒来再看见那只白猫,一定亲手把它送走!

宋人养猫之风盛行,吴自牧《梦粱录》记载:“猫,都人畜之捕鼠。有长毛,白黄色者称曰‘狮猫’,不能捕鼠,以为美观,多府第贵官诸司人畜之,特见贵爱。”国公府里不捕鼠的名贵白狮猫,又可爱又粘人,更是汴梁城达官显贵喜欢得不得了的,其中尤以欧阳修最甚。

欧阳修老早就盯上了国公府这只白色的狮猫,几次三番找各种理由上门来撸猫。在国公爷明确表示自家狮猫不送不卖后,欧阳大人计上心头,带着自家的猫儿常常上门,说是要培养两只猫的感情,实则是想让两只猫结亲生几个小猫崽,自己好聘回一只。气得邱庆之下了死命令,“欧阳修与猫不得入内”!

这可是两只公猫!公猫!欧阳修是想利用他家的猫把自家猫给拐走吧?一定是这样!

自家猫儿原本多么活泼可爱,和李饼猫形那么相似。李饼不在的日子,他全靠这只猫聊以慰藉,支撑着自己找到李饼的念头。可他欧阳修这事儿做的,当真不地道!他家猫一副臭脾气,对人爱答不理,对自家猫也爱答不理,结果还把自家猫给带坏了,都知道偷鱼吃了。吃了就吃了,还出现在李饼面前。

这可不得了,李饼这只猫儿在正事上严谨靠谱,在外人面前成熟稳重,可是私底下在邱庆之面前小脾气可不少,一惹就要红眼眶。现在醋坛子夹杂着三百多年前被隐瞒的愤怒,一次性全部打碎完了,简直就是上元佳节那天城楼的烟火,劈里啪啦快要把他邱庆之炸得粉碎。

自知理亏的邱庆之根本不用想,忙不迭地就把狮猫招呼着送去给了欧阳修。国公府从今往后只能有一只猫,邱庆之想,我府上我家猫当家作主,其他的猫,毛都不要沾到自己衣服上。

.

“猫送走了?”李饼迷迷糊糊的调整了一下姿势,更加舒服地躺在邱庆之怀里。猫儿还有点困倦,说话都是懒洋洋的。

邱庆之点点头,拿起勺子一点点地给李饼喂药。窗外的黄鹂鸣翠柳,晌午的暖阳细细簌簌地摸了进来,将床分成两半,一半在阳光里,一半在有情人的眼里。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喝完了药。邱庆之将碗放在一边,塞给李饼一颗蜜饯。蜜糖入口,嘴里也甜了,心里也甜了。

邱庆之将李饼用被子包好,从身后将李饼抱个满怀。李饼有点不自在,略微挣扎了一下,邱庆之纹丝不动,也就只好随他去了。

李饼知道,这三百多年自己是活得不人不鬼,邱庆之转世投胎后想必也是找了自己好久好久。李饼想,算了,我们扯平了。

邱庆之不知道李饼在想什么,只是抱着自家猫儿道:“药是不是很苦?没事,我待会儿就让周御医改方子。”

李饼笑道:“改了方子还那么苦怎么办呢?”

不知道李饼这三百多年跑到了什么地方,他说话的口音都带上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撒娇意味,挠得邱庆之心里直痒痒。

于是,邱将军除了李饼外其他人都不算人的牛脾气三百年不改,面不改色的正经道:“那就杀了吧,庸医。”

李饼哑然失笑,“良药苦口利于病,邱将军,你曾经什么都不问当街杀人的德行该改改了。”

邱庆之不答,面上看起来带着笑意,心里却想着,对你不利的,我统统杀掉。

周御医病重一个喷嚏,不知道自己差点因为药太苦儿小命不保,只觉得这国公府的风水和他相冲。末了,还得对外面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人大喊动静小点,这边生着病!

李饼背对着邱庆之,显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当了三百多年的“野猫”,眼下好不容易被人傻钱多的汴梁曹老二捡回家锦衣玉食衣不解带地供着,一碗药下去舒服得又开始昏昏沉沉起来。临着要闭眼时,突然一道火花带闪电,直冲他的天灵盖。

李饼瞬间睡意全无,回身问刚想问邱庆之点什么,却在看到邱庆之的眼神时一愣。

他从来没有见过邱庆之那样的眼神,就连当年他们二人因为误会隔阂反目成仇时,他都没见过邱庆之这种眼神。

邱庆之瞳孔幽深,活像地狱的无名业火。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神中蔓延着不加掩饰的疯狂。那是一种完完全全看着自己所有物的眼神,是一种极强的占有欲。李饼第一感觉是邱庆之仿佛是要把自己给吃了。

邱庆之也没料到李饼突然转身,眼神一时没藏好,忙匆匆切换状态。

 “你……”,李饼抬起手想触碰一下邱庆之的脸,却被邱庆之先一步攥住手。邱庆之将李饼的手拉着放到自己脸上,温柔地蹭了蹭,似乎是在蹭着什么稀世珍宝。

三百多年的风雨早已把李饼的手磨砺得不软嫩,反而遍布老茧和愈合的粗糙伤疤,就像是一块铁砂子。

李饼不自在地想把手收回来,邱庆之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强行攥住。李饼不知道的是,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这双手已经被邱庆之反复轻捻,一道口子一条纹路一块疤,全部都在邱庆之的心里。每每午夜梦回噩梦缠身,邱庆之都会拉紧他的手,拥他入怀。

邱庆之情绪不可抑制得翻涌:“你受苦了。”

李饼一时鼻尖酸涩,眼角悄悄染上绯红,“还能再见你,便是让我闯阿修罗地狱,我也义不容辞,何况只是等了三百多年呢?”

邱庆之无言,只得把怀中的珍宝捂得更紧。他想,是他的,这辈子都是他的。他不会再放手了,这辈子,下辈子,往后千年万年,哪怕宇宙洪荒,他也要牵着他的手走下去。

爱意最是情难自己,不知从何而来,又不知迈向何方,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心动那一瞬间的终身难忘。

邱庆之有的时候也在想,三百多年后他再次转世为人是为了什么?人间曾经打马一遭,他又手染滔天血债,便是按照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也该下寒冰炼狱,再次投胎入畜生道。他不怕血雨腥风的炼狱,他也不畏惧畜生道后来,可当他恢复前世记忆,他有点怕了。他怕血雨腥风的炼狱让他再也见不到李饼;他怕他转生畜生道李饼再也认不出他。于是,他再次来道这人世,只是因为还有个李饼。

心如浮萍,身若飞絮。浮萍本无根,飞絮游丝亦无定。直到一个李饼的出现,从此以后,浮萍有了根,飞絮落了地。邱庆之上辈子活了“李饼”两个字,这辈子转世为人也打算活出“李饼”两个字。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记起还有个三百多年前的李饼的?”

李饼微微侧身抬头仰视邱庆之。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邱庆之长得极其流畅下颚线。哪怕是不看正面,漂亮的下颚线也昭示着此人相貌的俊朗。

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邱庆之不但骨相绝佳,连那张外露的皮都挑不出意思毛病。天地良心,李饼的色心不可遏制的动了一下。

不过邱庆之不知道李饼在想什么,他没低头看李饼,视线却看向虚空,仿佛在回忆。

邱庆之道:“那是三年前,当时我刚出宫继承曹国公爵位。我刚及冠,又尚未娶亲,国公府当家主母悬空,汴梁城不少达官显贵都削尖了脑袋往我这里塞人。”

李饼藏在被子里的手指头微微一动,邱庆之不动声色地握住了“猫爪”,轻柔地抚摸几下,还顺带捏捏李饼的无名指头。猫儿果然被顺了毛。

邱庆之继续道:“皇上和太后都想为我择一门金玉良缘,便在汴梁城的世家待嫁女娘中选了起来。太后是我嫡亲长姐,想的自然是如何将曹国公一门发扬光大,便在重臣中开始选了起来。但皇上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不想我再与重臣门楣联姻。”

李饼在汴梁城中呆了小一年,自然是对当今时局了解不少。

仁宗皇帝践祚之时尚且年幼,幼子何能坐稳金銮宝座,一统大宋王朝万里江山千里海域?于是,曹太后便垂帘听政,揽大权。

稚子年幼尚且允许太后插手政事,可现在仁宗皇帝早已过及冠之年,太后应当还政事与皇帝。然,权力这种东西一旦拥有便不愿放手,曹太后揽大权久矣,又怎么愿意还权力于仁宗皇帝?并且,太后还非皇帝生母,表面上母慈子孝,但背地里双方权力的角逐从未停止。

李饼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邱庆之的姻亲也是这场权力角逐的一环。太后和皇帝的利益并不相同,双方谁也不服谁,于是邱庆之就这么耽搁了。

这些人啊……

李饼问:“所以,你就一直被耽搁了?”

邱庆之:“也不算是。前年秋天定下了一门亲事,不过皇上前脚圣旨刚下,后脚那个女娘就跟着他的贴身侍卫跑了。后来皇上和太后震怒,那名侍卫被处死,女娘被终身禁足于尼姑庵。”

李饼:“……”,本来还想闹点小脾气的,不过邱庆之这一波三折的姻缘命更多的是让他啼笑皆非。

小脾气都没地方发了。

邱庆之说到这里,还叹了口气道:“也是我耽搁了人家。”

李饼闻言,霎时心里一软。邱庆之还是那个邱庆之,前世他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心狠手辣,但实际上却是相当正直的一个人。他从来都没有变过,不管是三百多年前,还是三百多年后。不管是卑贱的奴籍,还是高高在上的国公爷,他的正直从未被权柄、钱财等外物浸染。

——我不觉得他是那样的人。曾经对大理寺众人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错的。

他最懂邱庆之,邱庆之也最懂他。只是两个爱情的胆小鬼都不敢互诉衷肠,聊表心意,白白耽搁了三百多年罢了。

所幸,一切都来得及。

邱庆之接着道:“想必她与那名侍卫是真的相爱才能互许终生,私奔出逃。”
邱庆之说着说着就低头与李饼对视,一双含情眼爱意汹涌,呼之欲出。

李饼:“你……现在在后悔当年没有带着我私奔?”

什么毛病?邱庆之这一世虽然话多了点,但精神好像不是那么正常了。

邱庆之闷声笑,笑得李饼紧贴在他胸膛的耳朵都能听见他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有如雀跃的黄鹂。

邱庆之道:“上一世你身子差,我根本不敢妄动你。”所以,就连“爱”这个字,他都不敢说出口,怕金贵的小少爷听了进去扰乱心神,又怕金贵的小少爷听不进去,慢慢疏远他。

李饼一双杏眼瞪得老圆,指着邱庆之“你你你”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什么意思?我十几岁的时候你的心思就歪了?我还当你是我朋友!

不过现在身份转变,李饼再次回想当年两人的相处方式,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太像是朋友。金贵的小少爷身子差,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只来源于邱庆之。邱庆之正是利用这一点,肆无忌惮地用对爱人的方式对他。可怜李饼竟然一点都没觉得有问题,直到最后李饼也爱上了邱庆之。

不愧是身为兵法大家的金吾卫左将军,邱庆之这一招“遮天蔽日”“欲擒故纵”玩儿的着实高。

李饼愤愤地想,他身为掌诉讼刑狱,明是非黑白的大理寺当家人,怎么就着了他的道?果然,爱让人盲目。

邱庆之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快得李饼都以为是幻觉。他又接着道:“太后和皇上好不容易达成共识,结果出了这么个结果,再选诚心如意的又是一阵扯皮。直到景祐元年,我奉命巡视关中地区,下到长安……”

北宋仁宗时期,关中地区尚未复苏。自唐玄宗末年安史之乱到赵匡胤开国大宋,几百年的乱世扰得关中地区十室九空、畜产荡尽,自然环境也被大肆破坏,已经到了路无行人,黄尘不起生荆棘;高山有峰不复险,大河有浪亦已平的地步。

当时邱庆之领命巡视关中地区,行至长安大道时,突然风沙大起,一眨眼的功夫就迷得人挣不开眼,足不能行。随行的士兵忙护着邱庆之往路旁的破庙避沙尘。也就是在那个破庙中,邱庆之遇到了一个老道士。

老道士在看清邱庆之的第一眼便大叫出生,发了疯似的喊:“邱庆之!邱庆之!有人在找你!有人在找你!”呼天喊地间,士兵都还以为这个老道是个疯子,忙要护着国公爷的贵体,不让老道士近身。

谁知那个老道士身法极其诡谲,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碰到邱庆之的,也没有人知道他对邱庆之做了什么。邱庆之当时只闻到一阵香气,随之便没了知觉。

他在梦中醒来……那个梦做得相当真实,真实到连那个穿着红色官服的玉面郎君看向自己是如珍珠般颗颗滚落的泪都那么真实,仿佛一切都发生过。

邱庆之想喊,想动,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动弹。他附身在了一个人的身体里。他感受着那人在看到玉面郎君时凶猛的心跳,他感受着那人在看到玉面郎君哭泣时的心痛,他还感受着那人望向玉面郎君向前奔跑的背影时,无法言说的难过和欣慰。

邱庆之想,这人一定爱那位玉面郎君。很爱很爱。

他就这样附身在这人的身上,观察这人和那位玉面郎君的一切。

两小无猜是他们,反目成仇是他们,真相大白却天人永隔,至死也不轻言说爱的还是他们——不,是我们。

邱庆之终于在那人临死前透过玉面郎君布满泪水的眼睛中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是我,是我自己!这是我的前世,他是我至死都要爱的人。

在前世死后,邱庆之还以游魂的姿态纵观了玉面郎君三百多年的不生不死,无爱无悲。

李饼在海滩上为阿里巴巴的孙子讲述邱庆之的故事时,他在李饼身边;李饼回到大唐,化身为猫躺在紫色官府上时,他抚摸着李饼;李饼在邱府的大雨滂沱中放声大哭时,他为李饼拭去眼泪;李饼在如豆微灯下不分昼夜的著书时,他静坐在一边看着他白纸黑字、字字珠玑。

后来,李饼植树,他就在李饼身边同他一起望着小树苗生根发芽、抽条长枝;百年的时光,这颗树苗终于长成参天大树,花开绚烂。开花的那天,他第一次见到了李饼笑。三百多年,李饼第一次笑了,一如记忆中那么的纯粹。

可是,香榧长成开花,结果却遥遥无期。那天之后,李饼又化为猫形,就像曾经邱府时一样,又趴在邱庆之的官服上开始等待。

李饼不怕等。邱府的生如死灰他挺了过来,香榧百年长成开花他也挺了过来。眼下就算是让他等上千年万年,他也不怕。不过就是等而已,邱庆之已经近在眼前了。

于是,他闭上眼睛,在香榧树下开始等。溺水之人抓住了希望的绳索,便不会轻易放弃。

李饼这只猫儿合眼三十年,梦里全是邱庆之。他不知道的是,邱庆之一直都陪在他身边。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也许相爱之人总是要历经千难万险方得圆满。

邱庆之心如刀割,抱着这只长眠的猫儿一起静坐了三十年。

他想,不会了。邱庆之想,不会了李饼,我会找到你的。这一世,下一世,未来的每一世。你不入轮回,我便从轮回中入人世。我不会放手了。曾经我以为隐瞒是最好的保护方式,到头来却是双方都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我拿命守护的爱人呐,我愿你仰头见灿烂朝阳,低头见名山大川。我愿清风抚摸你俊朗的面容,溪水流淌过你如玉的指尖。我愿见你以璀璨笑容迎人世,霁月光风,不萦于怀;我愿见你以挺拔的姿态走花路,怀瑾握瑜,风禾尽起。你是我最美好的一切,我愿所有的风光都奔你而来,而你只需要在这里,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我不愿你流泪,我不愿你等待,我只愿你快乐。

邱庆之望向李饼不顾一切奔向汴梁的背影,心绪如麻。他以为对李饼好的一切,原来却将他推入了万丈深渊。他邱庆之原来是罪大恶极之人,亲手将李饼埋葬于无名之处三百余年。

星海横流,岁月成碑。邱庆之攥紧的拳头流出了殷红的鲜血。他双目赤红看着李饼越走越远,发誓绝不会再让他受一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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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百多年……,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吗?”红晕渲染了李饼的双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难以置信地哽咽问邱庆之,“你一直在我身边?”

邱庆之本想点头的,他知道,李饼迫切地希望这三百多年来他一直都在他地身边。他一直未曾离开。他知道李饼想逼他承认,三百多年来他从未离开。

但这是命运的玩笑,李饼的三百多年,是他一人渡过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一只猫儿独自在破烂人世形单影只、茕茕孑立走了三百多年。

“我……”,邱庆之刚一开口,李饼却又打断了他。

李饼说:“就这样,就这样让我以为……我没被抛下。”

是何等的孤寂才会让曾经明辨是非求真相的大理寺卿颠覆所有的坚持?邱庆之心神俱震,鼻尖一酸,差点就掉下泪来。

“不会了,”邱庆之呢喃道:“我一定不会抛下你一个人了。李饼,我发誓,从此以后只要你回头,我就在你身后。”

李饼摇摇头,“不,我不想要你在我身后,我想要你与我并肩。不管是前面路遥马亡还是樯倾楫摧,我要你保证,你会和我并肩,永永远远。”

“好。”邱庆之这样答道。

正此时,院中突然有一人高呼,“邱将军邱将军!啷个回事?大狸子勒?那只黑乖哩大狸子勒?欧阳修大人真把它带走了吗——不是,等会儿,欧阳修大人你怎么回事?欸欸,国公爷在休息!等等大人,你把松花鱼放下!不是,大人,你不要抱着我痛哭!”
院中一阵嘈杂,国公府上看门的护卫一朝没拦住心愿满足且情绪激动的欧阳修,便叫他跑进了内院,呼天喊地地大喊:“国公爷!我欧阳这辈子为你马首是瞻!马首是瞻啊——!”

“哎呦,欧阳大人,你在干什么!国公爷不许你进府!”匆匆赶来的护卫又不敢对欧阳修动手,又不愿让他扰国公爷清净。于是,敲门的口音怪怪的人,呼天撼地的欧阳修,以及匆匆赶来的护卫,三拨人就在国公爷内院里硬生生的演了好一出大戏。

护卫还在喊:“大人!那晚平安楼里,您不是还在写‘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吗?您老这么悲伤,要不回家去哭!”

欧阳修大叫:“不不不!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快乐!我要咏愿年年今夜,月华如练!”
护卫“哎呦”一声,“我的大人!串诗了,那是范大人的——不是,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刚才喊着“邱将军”的人这时一声大喊:“对对对,应该是时光作渡,眉目成书!”

室外闹腾,室内安谧,有情人相视一笑。

邱庆之问李饼:“想去看看吗?陈拾,大理寺诸卿都回来了。”

李饼感觉有两道水痕滑过面颊。他想,如果三百年的等待能换来这一世的重逢,那么一切都值得。

有情人遭天妒,然爱意浓烈燎原,终有花开有期之日。

邱庆之抱着李饼推开房门,说道:“对,应该是时光作渡,眉眼成书!”


 


心容止水

《月下香》第二十五章

李饼醒时,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脑子昏沉,起身的一瞬间,只觉得头重脚轻。


“饼爷!恁醒了!”陈拾正好端着药进来,一看李饼已经起来,顿时又是高兴又是难过,“这吴大夫算得可真准,他说扎完针三个时辰内恁肯定会醒,他真没骗俺们嘞!”


李饼用拳头顶住一阵疼过一阵的太阳穴,接过陈拾的药仰头一饮而尽,随手抹掉嘴角药渍,问:“那边怎么样了?”


陈拾的声音低了下去,闷闷道:“还是找不到打开的办法……那地面就跟一块石头似的,怎么砸都砸不开。”


这一阵昏迷,倒是让李饼一直在高速运转的大脑得到了一点休息,虽然身体依旧不舒服,但脑子却比昏迷前更清醒。


他好像总是这样,邱庆之在时,他的情绪就......

李饼醒时,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脑子昏沉,起身的一瞬间,只觉得头重脚轻。


“饼爷!恁醒了!”陈拾正好端着药进来,一看李饼已经起来,顿时又是高兴又是难过,“这吴大夫算得可真准,他说扎完针三个时辰内恁肯定会醒,他真没骗俺们嘞!”


李饼用拳头顶住一阵疼过一阵的太阳穴,接过陈拾的药仰头一饮而尽,随手抹掉嘴角药渍,问:“那边怎么样了?”


陈拾的声音低了下去,闷闷道:“还是找不到打开的办法……那地面就跟一块石头似的,怎么砸都砸不开。”


这一阵昏迷,倒是让李饼一直在高速运转的大脑得到了一点休息,虽然身体依旧不舒服,但脑子却比昏迷前更清醒。


他好像总是这样,邱庆之在时,他的情绪就容易起波澜,把自己局限在某一框架里。邱庆之一离开,他的情绪便能恢复成死水,反而能把自己整个剥离出来,站在高处以一个俯瞰的视角来看待所有事情。


“先别管那边了,派人盯着便是。”李饼漠然道:“樵夫失踪的案子有进展吗?”


陈拾讷讷地站在原地,有些看不懂李饼了。


李饼对邱庆之是什么样,他们明镜堂所有人都一清二楚。他以为李饼醒来一定会更着急,听到邱庆之那边毫无进展一定会更失望更难过更心焦,他甚至还在端着药过来的路上打好了一堆劝慰的腹稿。


可是现在,李饼竟然说先不管了?


他怎么可能会不管邱庆之呢?


何况邱庆之此刻还生死未卜……


这太诡异了,也太惊悚了……


陈拾心里突然有一种可怕的直觉。


“怎么不说话?”李饼淡淡笑道:“是不是我把你吓坏了?”


陈拾欲言又止地望着他,满目悲意。


李饼只当没看见,拍了拍陈拾的肩膀,“好啦,我没事的,吐点血而已,死不了。”


听他这么一安慰,陈拾只觉得更心慌。李饼如今这平静来得太不应该,并且似曾相识。


半年前,邱庆之刚下葬那会,李饼也是像现在这样……


“饼爷……恁、恁没事吧?”陈拾都快哭了,“恁可别再像以前一样跑山里……”


李饼一愣,没料到陈拾会突然提起旧事。


他知道陈拾说的是哪次。


那时恰值邱庆之头七,李饼在李府等了一夜,什么动静都没等到。到天快亮时,李饼怒气冲冲打开门,把守在门外熬了一夜的明镜堂众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阻拦不急,眼睁睁看着李饼带着一身愤怒跑向了山里,等他们追上的时候,就看见李饼瘫坐在新坟前,对着一抔黄土一遍遍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误会了你,害你伤心了,所以你连看也不来看我了”之类的话。


这几句就这么被他翻来覆去,颠三倒四。重复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后来他又仰着头望向天空,低喃道:“其实我都知道,人死如灯灭,我竟然寄希望于鬼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李饼也想起那些,只摇头笑了笑,在陈拾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拍,“放心吧,这次不会了。”


他打开房门,站在门口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看见崔倍正等在院子中,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在自己昏迷后,把他送到了邱庆之住的厢房。


有心了。李饼欣慰地想,在这件事上,他们最懂自己。


“怎么样?失踪案有新线索了吗?我之前让人去找证人,人呢?找回来了没有?”李饼一边按着额头一边下台阶,边走边问,“孙豹还是没消息?”


他问这些时,语气很平静,只是眉宇见尽是疲惫,像是想要尽早将这些事处理完、解决好似的。


李饼越是平静,陈拾便越是看得心惊肉跳。


明镜堂的人只回来了陈拾和崔倍,李饼往明镜堂而去,崔倍也默默跟在他身后,问一句答一句,“我们找到了之前那位说自己亲眼见过西山闹鬼的村民。”崔倍道:“拒他描述,西山出现的‘鬼’似人似猫,身高八尺,比普通人要高大一些,还说他行动极快,他没看清长什么样,只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影子。”


李饼顿住脚步,“似人似猫?”


他一停,崔倍也跟着停了,“我知道少卿想到了谁,我正要说此事。”


李饼:“什么?”


崔倍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的陈拾,叹道:“一枝花不见了。”


这下倒真把李饼给惊了:“不见了?关押他的牢房是用特殊材质为他量身定做的,他绝不可能逃……”


李饼说到这里,蓦地一顿,“他是……被人放走的?”


身后两人齐齐点头。


关押一枝花的死牢一共两把钥匙,一把在大理寺由李饼保管,另一把,在圣人那里。


崔倍默默掏出来一把钥匙,放在掌心递到李饼面前。


李饼:“……”


大理寺的钥匙还在,那放走一枝花的人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李饼有些猜不出来这圣意为何了。


但既然一枝花已经被放走,那说明西山那边……


仿佛知道李饼心中所想,陈拾立刻道:“那村民说看见鬼影的日期与一枝消失在死牢的日期对不上!”


李饼:“……”


竟然不是一枝花?!


难道是谁故意在装神弄鬼?


可是为什么偏偏装的是似人似猫的“鬼”?


“还有……”崔倍道:“那证人还说后来他又与其他村民一起偷偷去了一趟西山,然后他们都听到从山里传出来的鬼的声音。”


 崔倍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据说……惊天地泣鬼神!”


李饼:“……”


崔倍解释道:“不是我用词被巴巴传染,这是村民的原话。”


李饼听完只觉得越发头疼了。


这时陈拾也欲言又止地望过来,“饼爷……还有个事……”


李饼闭了闭眼,只觉得一阵阵的心烦意乱,他沉了一口气,才堪堪将心里的郁气压下:“说。”


陈拾嚅嗫道:“丹娘……在狱中自尽了。”


李饼猝然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看过来。


“你说什么……”李饼喃喃道:“我……我已经向陛下上奏,替她求情,陛下的批文最迟明日便能送到大理寺,她……”


可李饼突然又沉默了下去。


他突然明白,原来丹娘才是那个最自由肆意的人。


她能凭自己的本事为父兄报仇,也能用自己的聪明为岳子勤父母一案提供线索。她奔走在正义与黑暗之间,每一步都走得果断坚定。哪怕万劫不复也不后悔。


最后,明知自己还有生机,却干脆利落放弃,心甘情愿地与所爱之人去另世团聚。


她的一言一行,都由她自己的心。


李饼怔愣在原地,可是遗憾过后,突然又生出一点不合时宜的羡慕。


他叹了口气,沉默着继续往明镜堂走,目光却留恋在天际的缕缕春风中。他的视力极好,很远之外,乘风而起的纸鸢也能看到一个大概的影子。


他觉得自己也像一张纸鸢,看着是自由的。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有多依赖邱庆之。所以那根线却是扯在邱庆之手里的,当某一日邱庆之松手了,自己就成了断线的纸鸢,其结局便也可想而知了。


李饼想到这里,又兀自无所谓似的笑了笑。当视线从远处那高飞的纸鸢上收回来时,他又是当初那个正义温和的大理寺少卿。


**


昏暗的烛火下,破败的纸鸢染了大半猩红血迹,惨兮兮地被扔在地上。


“禀大人,查过了,这就是一张普通纸鸢,那放纸鸢的小孩也是西山脚下普通人家的小孩,只是线断了,小孩一路追过来,才误入西山的。”


“人呢?”那人坐在高座,懒懒地撑着额头,手里把玩着一条坠着图腾的手链,并没有看底下俯首的人,漫不经心道:“都处理干净了吗?”


“母子二人都处理干净了。”俯首的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残留的血腥味飘过来,衬着幽幽火烛,越发显得阴气森森,“这小孩的父亲也在地宫的樵夫队伍里,大人,要不要把他也……”


高座上的人厌烦地打断他:“这种小事你自己看着办。”


“是。”


那人皱着眉,隐约已经有了些不耐烦,“破机关的人查到是谁了吗?”


“查到了。”跪在地上的人这回更加小心翼翼了,斟酌了一会才回答:“是大理寺少卿李饼。”


“原来是他啊。”高座上那人神色莫测,拇指于食指间转着那手链坠子,“也对,想来这案子是该落到他头上。”


那人依旧伏着身子,额头贴着地面,明知高座上的人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却还是扯出一抹讨好的笑,“是,大人神机妙算。”


高座上那人将手链小心收入怀中,终于分出了一点眼神到地面那人身上,“掉下来的人呢?”


那人下意识轻轻抖了一下,连忙回道:“那人浑身是伤,左腿几乎废了,一身的血,人拉过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不料被……将军闻见了血腥味,便把那人给……吃了。”


高座上的人嫌恶地将眼神挪开,也不知道是嫌恶地面上俯首称臣的人,还是嫌恶那人口中的将军。


他脸上顿时露出更浓郁的不耐,语气也一改之前的懒散,“吃了便吃了吧,查清那人身份了?”


那人道:“是大理寺一名司值。”


“行了,加强防护,再有下次,我也不敢保证还能不能留你。”高座上那人撑着额头困倦地闭上了眼,随意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那人跪在地上膝行着后退,一直到了门口,他才敢站起来,躬身退出去了。


门外连接的一间又一间的暗室,迷宫似的,左弯右拐,作进右出,几经辗转,这才终于走出内阁。外面直通大堂,正是到了他的管辖之地。


直到这时,他才敢挺直腰板,长长地出来口气,负手走向左边那条通道。


通道两边站了两排侍卫,见到他,便纷纷行礼,“三少爷!”


这人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经过,径直走向最里间那扇门前。


恰好这时,房门打开了,一黑衣侍卫端着空的药碗正欲出来,见了门口的人,立刻单膝跪地行礼,毕恭毕敬,“三少爷。”


“嗯。”三少爷点点头,望向里间床榻。塌前挂了金丝帷幔,隐约能透出躺在里边消薄的人影,“他醒着吗?”


“醒着。”侍卫起身,低着头回答:“只是左脚伤势太重,以后怕是要……不良于行了。”


三少爷从进门起,脸上便隐约露这一点微乎其微的关心,但听到这句话,却并没有多在乎的样子,淡淡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侍卫却犹豫着并没有走。


三少爷本已经走向床榻,见这人还杵在这,顿时不满,“还有事?”


侍卫低着头,让人无法看清表情,只是那一份迟疑却也足以让这位被称作三少爷的人起疑心了。


直到帷幔被一只消瘦苍白的手腕轻轻撩起,手指无力地垂着,在床沿下不经意似的点了两下,那侍卫瞥见之后,才道:“属下是担心三少爷,不知大人……是否因此事降罪?”


三少爷这才缓和了脸色,盯着侍卫的眼神也松动了。但他现在无心理会这些,随意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下了。


这一次,这侍卫倒是退得极其利索,走前还细心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一时陷入寂静,三少爷望着那双垂着帷幔外的细白手指,不由得温和出声,“子勤,你可算醒了。”



——朋友们,下周三再见啦~





















心容止水

《月下香》第二十四章

营救无果,李饼环顾四周,心中燃起一团熊熊的焰火。他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尖利的指甲磕在衣袍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后背已经冒出来一层薄汗,被这荒野的风一吹,窜出来的寒意简直能把人逼疯。


大理寺众人没有人敢说话,地面上布局的的机关再也没用,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在地面又挖又砸,焦虑和紧张不断升腾,像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的咽喉死死勒紧。


周遭一切仿佛都与他们无关了,他们内心的喧嚣和不安在这荒野中不停回荡,震得人心口都疼麻了。


李饼知道时间迫在眉睫。邱庆之这一摔下去,估计是凶多吉少。除非……


除非,邱庆之还能有意识服下启生,靠启生吊住他这口气。


李饼手劲一松,突然发现......

营救无果,李饼环顾四周,心中燃起一团熊熊的焰火。他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尖利的指甲磕在衣袍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后背已经冒出来一层薄汗,被这荒野的风一吹,窜出来的寒意简直能把人逼疯。


大理寺众人没有人敢说话,地面上布局的的机关再也没用,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在地面又挖又砸,焦虑和紧张不断升腾,像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的咽喉死死勒紧。


周遭一切仿佛都与他们无关了,他们内心的喧嚣和不安在这荒野中不停回荡,震得人心口都疼麻了。


李饼知道时间迫在眉睫。邱庆之这一摔下去,估计是凶多吉少。除非……


除非,邱庆之还能有意识服下启生,靠启生吊住他这口气。


李饼手劲一松,突然发现,原来不管他怎么努力找到邱庆之,留给他们的时间都已经屈指可数了。


此前他以为,长久算是奢求,他不敢想。


后来他又退而求其次,心想人与人相守一辈子,换作旁人也算不易,他要是能与邱庆之相守半生也行。


再后来他眼看着邱庆之病得越来越厉害,又想,三年也好,两年也罢,他什么都不求了,只要还能给他一个与邱庆之平淡如水过过小日子就好。


紧接着,他发现三两年也不行了,邱庆之的时间或许不能再按年来算,只能按月算,他开始绝望。


可昨天他又得知,邱庆之只剩下十日可活。痛彻心扉下,他想着要与邱庆之一起走,可邱庆之偏生不许。


而现在,十日……竟然也成了一种奢望。


这一层层逐渐递增的绝望压下来,几乎快把李饼的脊柱都要压碎。


李饼眼眶血红,闭着眼睛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激荡,颤着身子弓着背才勉强站起来,“你们先挖着,我去一趟大牢……”


“饼爷!”陈拾大老远冲他喊,手里揪着一个踉跄着摔过来的人,众人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吴大夫。


“饼爷!”陈拾气喘吁吁,“俺……俺把吴大夫给找来了,等找到……”


想到这里人多口杂,陈拾把“邱将军”这三个字咽下,改口说:“等找到岳公子,也好第一时间让吴大夫救命。”


李饼感激地冲陈拾点点头,他刚才要去大牢,正是这个目的,没想到自己光顾着心急,陈拾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忘记了。


被一路拖过来的吴大夫双手还戴着镣铐,脖子上却挂着一口他惯常用的医药箱。陈拾考虑得很周到,连这个都想到了。


“我问你。”李饼按捺住心里的燥郁,尽量冷静,问吴大夫:“启生服下去能维持多久?”


吴大夫气喘如牛,半路上就恨不得一头晕死过去,这么远的距离还以这么快的速度跑过来,对他这种不喜动的人来说,堪称害命。


“启生?谁又要启生……”吴大夫龇牙咧嘴喘气,直到这时,他才在人群中寻找那病弱的身影,发现不在,顿时心也跟着揪起来了,“不会是……岳公子吞了启生然后跑到这荒郊野地自己等死……吧?不会吧?!”


李饼咬着牙,“你还挺了解他的。”


倘若他没跟邱庆之说开,保不齐邱庆之当初就是这么想的,自己找块地方等死。


但现在,邱庆之或许已经服下了启生,却是为了求生。


他太了解邱庆之了。


不管是落入陷阱还是落入敌手,邱庆之都不可能让自己束手就擒。


他一定会想办法反抗脱身,但要想脱身,就不得不服下启生这副毒药。


“启生……”吴大夫头疼地拍拍额头,手上的镣铐被震得哗啦哗啦响,而后,他才停下手来,看向李饼,“少卿,你给的钱太多,我拿着心虚,所以最后给岳公子那副启生,是我特意加过东西的。”


“加的什么?!”王七怒道:“你不会是又添了什么别的毒药吧!”


李饼的目光寒冰一样看向他,把吴大夫看得小腿肚再次哆嗦起来。


“不是不是。”吴大夫连忙解释道:“是神骨。”


他大概不知道,他这句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这话一出口,李饼尚且还能维持镇定,但王七他们却没这个定力,一时间,王七阿里巴巴两人齐齐上手,差点把吴大夫揪死。


“你说什么!神骨?!”


吴大夫求助地望向李饼,不明所以道:“是……是神骨,我看这药特殊,所以……所以……咳咳……放手先……我要被你们勒死了。”


李饼寒气逼人地注视着他,吴大夫脸已经被憋红了,他才抬起手示意王七他们将人放开。


王七松开吴大夫的衣领,眼已经被气红了。


“神骨?”李饼情绪越是不平,脸上就越显冷静,语气更是半点激动愤怒都听不出,淡淡道:“你怎么知道神骨?”


吴大夫摸着被衣领勒到发疼的脖子,解释道:“此前有个病人,一直在我这看病,后来莫名其妙竟然有了极大的好转。”


”我问他是不是还额外服用了别的什么药,他跟我说,服了一副叫做神骨的药,还很难买呢。”


王七怒道:“你能不能!说!重!点!”


吴大夫摊开手:“这些都是重点啊。”


王七:“我真恨不得拿唾沫淹死你……”


李饼深吸一口气,道:“然后呢?”


“这药显然来路不正,他自己也没底,”吴大夫道:“于是就分给了我一些让我研究研究。”


“这神骨……”吴大夫凑近李饼,“我仔细研究过了,其实就是风生兽骨,但是……”


“你是说……”李饼打断他,完全忽略了后半句那个‘但是’,只抓着前半句当救命稻草,悬着一口气,问:“你……你把神骨加到启生里去了?”


李饼的心脏不可控制地乱跳起来,大有一种要冲破喉咙的趋势。


风生兽骨能续命,邱庆之若是吃了启生,岂不就是误打误撞吃了自己那点风生兽骨?那他是不是就能活下去了?


吴大夫点点头:“对,那病人就只给了我一点点,只够我制成一颗启生,正是给岳公子的那颗。”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悬起来了,心里都升起侥幸和希冀,但是谁也不敢轻易说出来。


最终还是李饼问出了口,“所以……这启生的药效是……是什么?”


吴大夫知道他们在希冀着什么,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即便残酷,他身为医者,也无能为力,“但是,这副风生兽骨却格外不同,并没有续命的功效。”


李饼耳朵嗡嗡响,连脑子都空白了一瞬。


什么叫没有续命的功效?都是风生兽骨,为什么邱庆之的就不行?


李饼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睡醒,所以现在才连话都听不懂。


可是心脏却骗不了人,再不愿意接受,也被那句话毫不留情地猛地砸在了地上。


他不懂,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永远能看到转机,却又永远被现实狠狠抽耳光?


为什么频频燃起了希望,又一次次被彻底浇灭?


为什么明明同是风生兽骨,邱庆之那副却没有续命的作用。


难道,当初一枝花救下邱庆之的时候,用的救人之法与救自己的不同吗?


众人听到这,期待落空,顿时也是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吴大夫也没办法,叹道:“启生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上了神骨,虽然无法续命,但与普通启生相比,药效更大,能让人更强健,时间上也能拖得更久!”


大概是吴大夫看“岳子勤”病得可怜,想让他在临死前也感受几天正常人的健康。就像当初他提出给汤药中加珍稀的强健类药材一样。无非,也是想要病人减少痛苦罢了。


可这对于李饼和明镜堂的人来说,这消息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李饼喃喃道:“那……这副启生,能让他活多久?”


吴大夫为难地撇撇嘴,“这个还真不好说……”


李饼感觉自己要在吴大夫面前控制不住自己了,自己的神思几乎全部落到了吴大夫的语言中,随着他的透露不断起伏、颤动,他觉得自己像一条猛地摔在砧板上的鱼,头晕目眩,又濒临死亡。


李饼听见自己麻木的声音,“什么意思?”


吴大夫摊开被拷住的双手,铁链一阵碰撞的响,“我这也是第一回拿神骨制启生,还从没实验过,不知药效如何,可能……三四日?”


李饼感觉全身力气都流失了。他摇摇晃晃毫无目的地走了两步,目光望向远方,视线却连个着落点都没有,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喉咙里一股腥甜陡然涌上来,他的身体被一股剧烈的疼痛扯到快要扭曲,弓着身子下意识想要用手掌撑地。李饼却还是仿佛无知无觉,愣愣地看着地面斑斑点点的血红。


“饼爷——!”


“少卿——!!”


耳边的声音模糊不清,李饼感觉身边的人突然都离自己好远好远。


意识模糊前,他还在想,原来邱庆之最差最差,也不过三日了。


三日也好,十日也罢,李饼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要与时间赛跑,分秒必夺。翻来覆去掐算来掐算去,也翻不出短短几日的宿命。


“宿命……”邱庆之捏着启生,盯着那药笑得嘴角都跟着发苦。


四周光线很暗,墙壁上之嵌了一颗豆大般的火烛,在对面墙壁上隐隐投射出那巨大的机关陷阱。而邱庆之就倒在这陷阱中,即便落下时他已经尽力做出了相应的防御,却还是没办法从陷阱中全身而退。他的左腿被陷阱中的尖勾刺穿,而甬道内已经隐约传来了人声。


邱庆之闭上眼睛,忍着小腿钻心的疼痛将启生吞了,在心里又重复了刚才喃喃的那句话,“都是宿命……”


原本再次要这启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真的派上了用场。


当真是越想留住什么,越是什么都留不住。这可不就是宿命么?


启生吞了,药效却还没这么快起。邱庆之只觉得身上无一不疼。他摔下来时尽量保护了右边,因此现在左边身子几乎疼到没法动弹。


以他多年的经验判断,左肩的骨头大概摔移位了,左手倒还成,只是左脚却被刺穿,勾钉在陷阱里无法脱身。


脚步声渐近,邱庆之听到了一声嗤笑:“哟,还真掉了东西进来啊?”


立刻便有另一个人附和:“那还能有假?堂厅里的火珠掉了,就说明上面的阵局被人给破了,让我看看,是何方神圣能破阵却不能脱险!”


这人说着,见他左肩受伤,便用脚尖点在邱庆之的右肩上,将人一点一点慢慢翻过来。


先前那嗤笑的人不满道:“你磨蹭什么呢,一脚踹开不就行了!”


话刚说完,这人便想上前踹一脚,却被他陡然拦住了。


此时邱庆之已经正面朝上,正冷冷地盯着来人。药效渐起,他感觉身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但凭现在这伤势,却不足以同时制服两个人,何况他的左脚还被勾在机关内没法移出来——


还得耐心等一个契机……


那两人手里都拿了火把,邱庆之的眼睛在短时间内无法看清来人,但来人却能将他的面貌看得一清二楚。


邱庆之感觉其中一个火把在向自己靠近,随即,右肩上的靴子猝然松开了,紧接着,就听那人道:“别踹!我……的意思是说,小心是添香阁的人。”


但那声“别踹”的音量却似乎有异,听上去倒像是真怕来人踹伤谁似的。显得后面那句更像是找补一样。


邱庆之何其敏锐,这一点微小的变化一丝不差地落在他耳朵里,邱庆之忍着脚上的疼,定睛望过去。


火把光照下,那人顶着一张络腮胡的脸,看向自己的眼神是说不出的震惊。邱庆之终于了看清来人,也是一愣。即便这人已经易容过,却还是一眼认出这熟悉的眼神。


邱庆之放松了一直戒备的身体,暗自松了口气。


没料到在这地下机关边上,竟然还遇到了熟人。






————关于药的一些私设。


神骨:

配料:月下香和邱庆之遗骨。

功效:随着时间推移,服用之人会与邱庆之越来越像,最后几乎一致。同时也是一副特殊的风生兽骨,所以没有续命之效。(此文前几章出现的“牢房三人组”属于本身病入膏肓,病急乱投医才购买神骨,所以活不到与邱庆之长相一模一样的那一天。)

啊?你问为什么特殊,问一枝花吧,他在下一次出场的时候会说的。


普通启生:

配料:问吴大夫,作者实在编不出来。

功效:能在极短的时效内激发潜能,使病弱垂死之人获得短暂强健。换言之,透支性命起到‘回光返照’的功效,最后毒发而亡,整个过程不会超过半天。

用途:一般是给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垂死之人,以短暂的强健见家人最后一面或交代后事用。


邱庆之服用的升级版启生:

配料:原有启生和神骨。

功效:药效倍增,还能在原有功效上获得三天强健,三天后毒发而亡。

用途:……邱将军的心思你别猜。



————明天还更。


彩蛋依旧与正文没关系,请酌情解锁。






——————无关紧要的碎碎念,可以略过。

关于为什么不让李饼咬邱庆之一口,让邱庆之这个新壳子变成风生兽活命,原因是这样的:


记得剧里前几集,李饼变成猫在大牢咬了陈拾一口,但是陈拾并没有变成风生兽。(不知道这是编剧刻意为之,还是一个bug),总之,这里沿用了这个设定,所以李饼咬邱庆之没用。


至于为什么不让李饼喂血给邱庆之让他活下去。首先,我觉得李饼足够了解邱庆之,知道他有他的傲骨,邱庆之自己不会愿意变成嗜血的风声兽。


其次,变成风生兽看着很酷,但在现实生活中一定会有诸多不好之处。也不可能人人都会有明镜堂众人那么好,不歧视,不害怕,不觊觎。

说句不好听的,谁不想吃一口唐僧肉?长生的秘密一旦被人知道,那就是个活靶子,下场能好到哪里去?远看可以参照唐僧,近看可以参照一枝花。李饼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想不到这些呢?所以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变成风生兽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这种痛苦和煎熬李饼经历了三年,一枝花经历了几百年。李饼怎么会舍得让邱庆之也经历这种痛苦呢?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为了让邱庆之可以好好活下去,作者什么鬼话的瞎扯得出来,什么奇葩理由都能用上,甚至连月下香这种天方夜谭的东西都鬼扯出来了。后面肯定还有更扯更荒唐更无厘头的理由,会让邱庆之以正常人长长久久活下去的!(而且李饼在剧中不受自己控制出现了好几次,保不齐几十年后几百年后会不会越来越无法自控,这时候是不是需要一个拥有正常身体的人来照顾我们饼子,让他保持清醒?)所以,请组织放心!从头到尾,作者的设定一直都是he!不管邱邱还剩几日,总之不要担心哈,也不要伤心哦。(再说了,写重生文的设定就是为了让我们邱邱活啊)












瞳子

认真想想,李饼确实si在了扶灵回乡的路上。

后来的一切,都是邱庆之在强求罢了。

最后邱庆之以命抵命,圆上了因果。

认真想想,李饼确实si在了扶灵回乡的路上。

后来的一切,都是邱庆之在强求罢了。

最后邱庆之以命抵命,圆上了因果。

步道小桥

【邱饼】我听有人说我前任死了?

邱饼现代AU,私设如山,ooc警告

长嘴但腹黑的邱警官×傲娇依旧的李律师


1.

李饼参加高中同学聚会,饭桌上有人说,“你们知道吗,咱高中那个校草,邱庆之,死了。”

 

正在吃剁椒鱼头的李饼吓得勺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碗里。刚入嘴的鱼肉也不小心呛到了气管,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

 

旁边人又是拍背又是喂水,终于缓过来一点。同桌有人问,“李饼,你不是和邱庆之挺好的,老看你们一起上下学,怎么,你不知道?”

 

李饼一张脸呛的通红,眼泪都流了出来。他哑着嗓音,说,“我不知道,我们上了大学,就不联系了。”

 

那人接着说,“他后来...

邱饼现代AU,私设如山,ooc警告

长嘴但腹黑的邱警官×傲娇依旧的李律师


1.

李饼参加高中同学聚会,饭桌上有人说,“你们知道吗,咱高中那个校草,邱庆之,死了。”

 

正在吃剁椒鱼头的李饼吓得勺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碗里。刚入嘴的鱼肉也不小心呛到了气管,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

 

旁边人又是拍背又是喂水,终于缓过来一点。同桌有人问,“李饼,你不是和邱庆之挺好的,老看你们一起上下学,怎么,你不知道?”

 

李饼一张脸呛的通红,眼泪都流了出来。他哑着嗓音,说,“我不知道,我们上了大学,就不联系了。”

 

那人接着说,“他后来不是当警察了,听说是出任务受了重伤,没挺过去,死了。”

 

整桌人开始感叹人生无常,那么个帅哥有多可惜,李饼默默拿起酒,喝了起来。

 

他旁边人说,“我记得你不喝酒,你行吗?”

 

李饼说,“今天大家聚餐,开心,得喝,你别小瞧我。”

 

他说话的时候流着泪,显然刚才被呛还没缓过来。

 

旁边人说,“行,我和你一起喝。”然后俩人碰杯一饮而尽,刚一杯,李饼就晕乎了。

 

后来聚餐散了,有顺路的架着脚步虚浮的李饼送他回家。边架边说,“这是喝了多少?”

 

和李饼喝酒的说,“不多,就一杯半,这小子之前不喝酒,今天疯了。”

 

2.

李饼喝醉了倒是不烦人,不吐不闹,就是坐车上默默给那儿哭,喊他也不搭理。

 

李饼喝多了记性也变好了,好多之前想不起来的事喝完酒就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他和邱庆之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他俩父亲都是警察,关系很好。邱庆之十来岁那年一家三口出去玩,出了场车祸,他妈拼死拼活把他保护了下来,就留了他一个人。

 

后来李饼他爸就收养了邱庆之。李饼也是单亲,他妈生他的时候大出血走了。李饼他爸要养家,警局工作很忙,后来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李饼和邱庆之相依为命的。

 

李饼想起邱庆之一开始受了刺激,不说话,他怎么讲冷笑话都不说话,李饼就在旁边陪着他。他俩一所学校不同班,邱庆之那段时间没去上学,李饼放了学就把当天上课的内容讲给他听,哪怕邱庆之没有一点反应。

 

后来邱庆之能去上学了,虽然还是不说话。那年期末考试,邱庆之考了第一,李饼考了倒三,李饼他爸把他骂了一顿,说卷子不改完就别睡觉了。

 

李饼边哭边改,心里不明白,怎么他这个老师能教出第一,他自己考了个倒三。

 

他题不会改,写完涂,涂完写,后来那块地儿都破了。邱庆之坐他旁边,对他说,“这道题得那么做。”

 

李饼听他说话,都忘了抽泣,他呆呆地说,“你…你会说话了?”

 

邱庆之没搭理他,用手把他脑袋摆正,告诉他,“看题,我教你。”

 

李饼红着眼眶,还挺开心的,虽然自己考了倒三又被骂,但是邱庆之能说话了。

 

李饼想起后来他俩一起学习一起玩闹一起相依为命。想起邱庆之第一次哭是李饼十六岁那年生了场大病住院,邱庆之在他病床前默默抹泪,都被装睡的他看在了眼里。

 

李饼想起他俩第一次偷偷牵手,第一次偷偷亲吻,第一次偷偷在盛大的烟火下说“我爱你”。

 

后来…后来邱庆之去了外地念警校,李饼身体不好读不了,就在本地一所大学读了法律,他俩便开始了长达两年时间的异地恋。

 

3.

故事的结局就和那些俗套的异地恋差不多,大三某一天,邱庆之打来了电话说,“李饼,我们分手吧。”

 

李饼那时和宿舍兄弟几人在ktv,声音很大,他听不清。

 

“什么?”

 

“我说咱们分手吧。”

 

李饼拿着手机走到包间外,他颤抖着手,勉强稳住情绪,又问了遍,“什么?邱庆之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咱们分手吧李饼,你爸发现了咱俩的事,我不能对不起你爸。”

 

“不是,邱庆之,说好了大学毕业咱俩有工作了和我爸摊牌,那我爸现在发现了就好好解释呗,你怎么当缩头乌龟了?”

 

“李饼,我想了想,我现在没能力没事业,确实不能和你在一起,咱俩分手吧。”

 

李饼沉默半天,身上的骄傲让他说不出一句软话,只问了句,“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

 

李饼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在喊,“邱庆之,快过来。”他还想说什么,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李饼深吸一口气,回到包间,开始哐哐喝酒。他舍友知道他身体不好从来不喝,都劝着拦着,问他怎么了?

 

李饼不说话,舍友也劝不住,最后落得个酒精中毒住院了。

 

他躺了几天,哭了几天。最后在夜半无人的时候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除非邱庆之死了。

 

……………………

 

4.

走马观花似的回忆完和邱庆之的这些年,他家也到了。同学把车停小区外,问他用不用把他送回家。

 

李饼说,“不用了,没几步就到了,麻烦你了,下回请你吃饭。”

 

同学说,“没事,挺顺路的…”顿了顿他又说了句,“邱庆之走了你挺难受的吧,刚才一直哭。”

 

李饼想笑,但笑比哭难看,他说,“没有…真没有,我就是耍酒疯…”

 

他沉默了半天,又说,“真这么明显吗?”

 

同学憋不住实话,“…挺明显的…”

 

李饼有点被拆穿的尴尬,说,“你走吧,我也回去了,下回请你吃饭。”

 

同学说,“行。”然后目送李饼踉跄着脚步,进了小区。

 

李饼租的房在个老旧小区里,地理位置好,房子也不错,就是小区有点破,里面基础设施总坏。李饼家楼门口路灯坏了好久了,也没人修。

 

他一边摇晃一边走,头晕目眩的很,没灯又看不太清。好不容易摸到自家楼门,结果不知道哪个小屁孩扔的香蕉皮他没看见,就这么滑了一跤,差点和大地亲密接触。

 

幸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扶住了他。李饼以为是邻居,说了声谢谢,抬头看他。结果看到脸的刹那他大叫一声,“鬼啊!”

 

随后甩开那人手就往前跑,跑得太急还摔了一下,这一下把他摔清醒了点,不等后面人来扶,他就爬了起来,回过身抱住了他。

 

后面那人明显一愣,开始结结巴巴,“李…李饼…你怎么了?”

 

李饼开始放声大哭,“邱庆之,你怎么这样啊,五年前和我分手,然后就音讯全无,甚至我爸死了你都没回来,然后,然后…”

 

李饼抬起头,一双泪眼朦胧的双眼,眼尾红红的,我见犹怜。他眼神有几分薄怒,几分委屈,开口就会呜咽。

 

“怎么你也死了…”

 

“啊?”

 

“邱庆之,你其实还爱我吧。不然你怎么死了也来找我,是什么心愿未了吗?”

 

“我爱你,但我不是…”

 

“邱庆之,要不我找个大仙问问吧,看看我能不能养你。我看电视剧都这么演的,养小鬼是不是?”

 

“电视剧都是瞎演的…”

 

“那怎么办啊…待会儿鬼差会不会把你抓回去,你肯定是请假来看我的…你能不能别走啊,我一个人真的好累啊邱庆之…”

 

李饼小心翼翼抚上邱庆之的脸,感受手掌心的温度。他也疑惑为什么触感这么真实,后来他想都见鬼了哪还有什么常理可言。

 

眼前是邱庆之,就够了。

 

5.

邱庆之欲言又止,满眼都是心疼,他说,“我不会离开你了李饼,这次回来就不离开了。”

 

他边说边要抱住李饼,可不知道李饼是酒喝多了,还是刚才哭太猛了,“呕”的一声,吐了邱庆之一身。

 

空气中有暂时的宁静。

 

李饼刚想说不好意思吐了你一身,要不我烧一套衣服给你换上吧。

 

结果楼上住户不知道是谁大喊,“俩酒疯子耍酒疯回家耍好吧,太吵了我家孩子还在做作业。”

 

空气中更宁静了。

 

李饼刷得一下脸变红了,比刚才喝酒的时候还红。他突然意识过来怎么回事,于是一双眼毫无威慑力恶狠狠地瞪着邱庆之,小声却一字一顿说,“邱庆之,你耍我。”

 

邱庆之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一看到我就抱着我哭,现在还这样…”他无奈指指自己衣服上的呕吐物。

 

李饼心虚,想着就知道那帮人的话不可信,连死人这种事都敢瞎说。可又拉不下脸来承认刚才那些若汁行为都是自己干的,于是索性转身,贯彻逃避可耻但管用。

 

“诶…李饼。”邱庆之拉住他。

 

李饼急于逃跑,手一使劲就甩开了他胳膊,只听邱庆之在后面闷哼一声,不再言语。

 

李饼到底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结果一看就见邱庆之捂着胸口,指间还渗着血,搭配满身污秽,好不可怜。

 

李饼忙不迭跑回去扶住邱庆之,焦急问,“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受伤了。”

 

邱庆之忍着痛,喘着粗气,还勉强挤出抹笑容,说,“前段时间这里中过枪,伤没养好,又裂开了。”

 

“你…你…”李饼眼里都是心疼,“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句话,最后只说,“我送你去医院吧。”

 

6.

李饼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邱庆之,说他身上又是血又是脏东西,不挡着点司机不让他上车。

 

邱庆之也不客气,接过就套上了,然后跟着李饼打的车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医生给看了说幸亏裂开不严重,让护士给处理了一下伤口。

 

护士看旁边李饼一身酒气,他又是伤又是呕吐物的,悄悄和他说,“你俩这是打架了?需不需要帮你报…警…”

 

邱庆之笑出声,说,“你看他像能打我的人吗?”

 

声音不大不小,李饼正好听到,白他一眼。

 

护士摇摇头。

 

邱庆之又说,“我俩就是小情侣逗着玩,我这是老伤,和他没关系。”

 

护士也笑了,说,“看出来了。”

 

李饼又白邱庆之一眼,说,“谁和你小情侣,你这是造谣,我能起诉你。”

 

邱庆之笑笑不说话。

 

处理完伤口,邱庆之和护士说,“受累把他这个也处理一下吧。”

 

邱庆之眼疾手快抓住李饼右手给护士看,应该是之前摔得一下蹭破了皮,从手掌到手腕很长一条,磨破了血。

 

李饼手被抓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邱庆之劲大,他又不敢挣扎,怕再次弄坏邱庆之刚处理好的伤口,只得听话。

 

等全部处理完已是半夜。

 

邱庆之要和李饼回家,李饼十分得有十一分不愿意。邱庆之指着自己伤和脏衣服,还没开口,李饼自己就心虚到不行。

 

“就一晚,明天早上你就滚回去。”

 

邱庆之得了便宜卖乖,顺理成章跟着李饼回了家。

心容止水

《月下香》第二十三章

一打开房门,李饼便见着院子里站了一排的人。他们一大清早见了李饼从厢房出来,竟然也不吃惊,甚至还给人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李饼:“怎么了?”


王七道:“少卿,孙豹传来了消息。”


李饼点点头,站在门口等人。


李饼这样,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竟然也都闭口不言,默默站在院中跟李饼一起等着。


好在并没有等太久,不多时,邱庆之整理着袖子出来了。


陡然一见院子里这情况,邱庆之还愣了一下,以为大理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众人看见他出来,纷纷抬头,眼里顿时冒着星星泪光,真有种久违之后的欣慰欢喜。


邱庆之:“……?”


阿里巴巴昨晚被众人七嘴八舌告知邱将......

一打开房门,李饼便见着院子里站了一排的人。他们一大清早见了李饼从厢房出来,竟然也不吃惊,甚至还给人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李饼:“怎么了?”


王七道:“少卿,孙豹传来了消息。”


李饼点点头,站在门口等人。


李饼这样,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竟然也都闭口不言,默默站在院中跟李饼一起等着。


好在并没有等太久,不多时,邱庆之整理着袖子出来了。


陡然一见院子里这情况,邱庆之还愣了一下,以为大理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众人看见他出来,纷纷抬头,眼里顿时冒着星星泪光,真有种久违之后的欣慰欢喜。


邱庆之:“……?”


阿里巴巴昨晚被众人七嘴八舌告知邱将军回来了,一整晚的时间过去竟然还在惊愣中没法反应过来。如今见了活人,这才真实感受到,原来他们邱将军,真的早就回来了。


“将……岳……邱……公子,”阿里巴巴激动之下连换了好几个称呼,眼含热泪望望李饼,又望望邱庆之,恨不得把两人按在一起狂欢。想起这半年里,李饼在失去后无处不在的悲意,又觉得欣喜。这份欣喜还未来得及到达最浓烈之处,又想起吴大夫那些丧气话,说他们邱将军没几日可活了,于是欣喜又转变成了眼泪,心情可谓是起起落落落落落,“太好了,你们终于相见恨晚了,我们李少卿这半年望眼欲穿,现在总算是久旱逢甘霖了。”


王七望着邱庆之猛点头,呜呜道:“就是说呢!虽然巴巴这成语忽略不计,但是我们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崔倍重重点头:“只要您平安无事,我和王七愿意吃素三个月,以示佛前诚心。”


王七抹泪的动作一顿:“……昂?”


陈拾边哭边笑,上前打圆场:“总之,恁回来了,俺们高兴!真的高兴!”


院子里所有的眼睛齐齐抬头望向阶梯上的人,眼里的光芒竟然像比清晨的阳光还要耀眼。他们虽然眼巴巴望着邱庆之,但似乎并没希望他会说什么。他们几乎一夜没睡,激动到失眠,如今过来说这些,并不求什么,只想让邱庆之知道他们的心意便成。


邱庆之也回望着他们,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些人,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浸于名利场多年,什么场面都见识过,什么人情都处理过,如今这种极少拥有过的真心,竟然教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邱庆之嘴角露出了难得的真心笑意,缓缓抬起腕子,微微倾身面向院中众人作揖,温声道:“邱某,谢过诸位。”


他说这话时,李饼也站在他旁边,跟他一样拱手,对着明镜堂这些人与邱庆之一道行礼。


众人一愣,千想万想,也从来不敢想有一天,独来独往的邱将军竟然也会对着他们礼待有加。语气还那么温和。


王七等人先是恍惚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朝着门口两人齐齐回礼。


走廊上那盏灯笼早已熄灭,此刻在阳光下轻轻晃着,像是晃动着里头盛满的细细莹光。


墙角那株芭蕉前几日被暴雨摧残,却不知什么时候,又长出了两片鲜嫩油绿的新叶。


孙豹传回了消息,李饼便只能暂时放下其他公务,要去与孙豹汇合。


邱庆之道:“那我在大理寺等你。”


李饼斜睨他一眼,昨晚光顾着伤心,倒是忘记跟他算账了。


当时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崔倍,说岳公子心灰意冷不顾劝阻一意孤行独自跑了,李饼听完差点没当场发疯。


现在,便是说什么也不会再让邱庆之这闲不住的玩意自己独处。


“你跟着我一块去。”李饼冷冷道:“敢离开我一丈以外,我打断你的腿!”


邱庆之:“……”


明镜堂众人:“……?!”


邱庆之只好无奈叹了口气,又对着李饼拱手行了一礼,“少卿息怒,邱某遵命便是。”


明镜堂众人:“……!!!!”


李饼哼了一声,率先走在了最前面,走出几步,又不满地回头看邱庆之,“还不跟上。”


邱庆之笑笑,大跨步跟上去,极其自然地将李饼的手拉进了自己掌心里。


明镜堂众人互相望望,悄悄在李饼身后不约而同竖起了大拇指:“……妙啊。”


这一大清早悲喜交加淤积于心的沉闷,竟然在看到邱庆之和李饼十指相扣并肩而出的背影时,被一扫而空了。


就像是暴雨前的沉闷阴暗积压已久,现在雨停初晴,连呼吸都变得欢快了。


明镜堂众人深吸了一口春日里的清新气,心里某一块终于跟着松了。



**


顺着孙豹传来的信息,再沿路跟上孙豹留下的标记,李饼一行人最后被带到了一处偏僻的荒山野岭。


这地方李饼熟,那糖人老板就是在此处追上的。


李饼闭着眼睛闻了闻,空气中除了甜腻味,还有极其浅淡的麝香味。


“是月下香。”李饼望向四周,可是周围一片荒芜,除了远处的山峦,附近什么也没有。


糖人老板和添香阁的掌柜,都出现在这里,说明这地方绝对不是像眼前所见这般简单。


可这四周,看着也不像是有机关布局的样子。


孙豹留下的标记到这里就断了,而他本人却到现在都没出现。


李饼眉头紧锁,实在想不出这地方究竟有何玄机。


他的目光下意识去找邱庆之,“你看出什么了吗?”


邱庆之垂视着地面,似乎在找些什么。


听得李饼问,便指着东南西北四处碎石,“这几处石子的位置不像是凑巧。”


明镜堂众人听罢,立刻分散为四,在四处碎石上搬动起来。


然而石块深埋于土,竟然纹丝不动。


四人放弃搬动,又是用手按,又是用脚踩,石块依旧稳如泰山。


四人齐齐望向邱庆之,等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邱庆之站在四处连接的中心位置,环绕一圈,一时也没看出什么名堂。直到看向李饼,再将他与自己的位置换成其他角度看,才突然灵光一闪,“如果把我们脚下这块土地看成一块棋盘,你看那些草堆,看着像不像纵横在棋局上的棋子?”


李饼走到他身边站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被他这样一说,那些不起眼的草堆和石子,竟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不止草堆,还有那些石块。”


四人站在四块碎石堆面前,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无声地望向对方。


王七耸耸肩:有这二位在,我们不需要带脑子,照着他们说的做就行。


崔倍:有道理,可是我还是想跟上思路试一试……


陈拾:下棋?俺不会下棋。


阿里巴巴: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啊?我现在……不仅成语学不会,连官话都听不懂了吗?


“李饼。”邱庆之笑道:“分别三载,你我再也没下过棋,今日手谈一局如何?”


李饼笑道:“行啊,让我看看你的棋艺长进了没有。”


邱庆之便指向其中一处草堆,“十之三。”


李饼紧接而来,指向石子,“十六之七。”


两人你来我往,仿佛在二人之间真的有一块众横交错的棋盘,而他们就站在这棋局正中,接着草堆和石子原有的这副残局,接着下棋,一决高下。


崔倍两只眼睛随着他们每说一句便转一处,看着看着,他也终于看出来一点玄妙,“少卿,我来助你。”


说完,他便将李饼刚刚说过的几处,用石子摆上。


草堆位置一变,这下局势便明朗了,王七笑道:“将军,我也来助你。”


他小跑上前,将邱庆之说过的几处用草堆摆放。


刚放下最后一处,果然便见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碎石“咔嚓咔嚓”扭动起来。


王七喜道:“成了!”


然而他这高兴劲还没过完,只听脚下轰隆一声,地面竟然裂开了。


他一时反应不急,站在原地没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对策。离他最近的邱庆之只好将他往自己身边猛地一拽。


这一下力度不可谓不大。要是换在以前的邱庆 之,他这一拽既能把人带离危险的裂口,自己也能迅速撤退。再不济,至少能做到在原地纹丝不动。


然而今非昔比,邱庆之这猛地用力,王七被拽到了他身后,他自己却在惯性作用下不受控制地摔向前方,对着的,正是地面的裂口。


“邱庆之——!”


李饼眼疾手快冲过去,然而地下的裂口中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邱庆之猛的拽下。


李饼冲到裂口处伸手死命去捞,也只来得及触碰到邱庆之的衣角。


裂口开了又迅速关闭,李饼眼睁睁地看着邱庆之掉下去,又迅速合上,最后那一刻,他只从缝隙中看到邱庆之的脚上被缠上来一条幽黑的锁链。


正是那条锁链,将邱庆之以极快的速度拉下去,连李饼这样的敏捷都无能为力。


李饼顿时并明白,那锁链不是人为的,而是被设置的机关抛出来的。


一时间,李饼只觉得肝胆俱裂。


以邱庆之现在的身体状况,就这么摔下去或许都能要他半条命。而这地下锁着他的,竟然是一处机关。


李饼根本不敢细想,邱庆之会落入到怎样的机关陷阱里,那机关里又会有怎么的刀尖毒箭等着邱庆之。


他跪在地面上,双手死劲往地面一砸。地面巍然不动。


李饼抽出自己的佩刀,用刀尖狠狠戳向地面,刀尖“啪”的一声,断了。


“邱……邱将军……”王七愣愣地看着地面,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陈拾等人赶过来,王七才如梦初醒——


邱庆之真的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王七的眼泪“哗啦”一下落下来,抬手便往自己脸上狠狠掴了一巴掌,被陈拾崔倍手忙脚乱拦下也无用,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别急着哭!”李饼勉强维持着冷静,吩咐道:“快放火信!”


“还、还有……”李饼舌尖打颤,指着草堆和石子,“把这些东西恢复成原样试试。”


王七狠狠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往身上用力一擦,闷头挪动着石子。


所有人都七手八脚忙开,然而地面却像是从未裂开过一般,无论怎么做,竟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了。




——————明天更。

上一章评论看了,我真的很抱歉。我在开头那几章陆续回复过这个文是he,所以我以为朋友们都知道,后来三次元也忙,登录得少就没再特意说这个了。这事怪我,该在第一章文中开头表明就好了。万分抱歉啊朋友们,是我疏忽了(跪键盘请求原谅中……)














失焦海

【邱饼】流浪小猫的爪子会开花

全文3000+

小甜饼

“诶,这狸子怎么晕倒在门口了?”

 

邱府的下人在清扫门口时,发现了一只晕倒的狸子。

 

“好大一只狸子,还是白毛的,真是个稀罕物。”

 

下人们没见过生的如此华丽的狸子,即使身上沾满了灰,也能看出不是那一般的狸子。长毛,立耳,尾巴扫在地上恁大一条。

 

“咱先把他抱进去,探着还有气。”

 

下人们把狸子抱了进去,放在了院里的草坪上。倒了碗清水拿过来,一点点给狸子喂了进去。

 

李饼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了喉舌的滋润,他觉得自己很累,好像清醒不过来了。他不知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为什么变成了一...

全文3000+

小甜饼

“诶,这狸子怎么晕倒在门口了?”

 

邱府的下人在清扫门口时,发现了一只晕倒的狸子。

 

“好大一只狸子,还是白毛的,真是个稀罕物。”

 

下人们没见过生的如此华丽的狸子,即使身上沾满了灰,也能看出不是那一般的狸子。长毛,立耳,尾巴扫在地上恁大一条。

 

“咱先把他抱进去,探着还有气。”

 

下人们把狸子抱了进去,放在了院里的草坪上。倒了碗清水拿过来,一点点给狸子喂了进去。

 

李饼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了喉舌的滋润,他觉得自己很累,好像清醒不过来了。他不知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为什么变成了一只猫,他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埋藏在心里。

 

而最大的疑问,就是邱庆之看到自己被灭满门时的无动于衷。

 

他不会是这样的,邱庆之不会这样的。

 

因受伤失去灵力的李饼和其他的流浪猫没有分别,捡垃圾,吃剩饭,路途遥远,也只能一步步的往回走。

 

李饼用尽最后的力气坚持到这里,只想让邱庆之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可是他现在变成了猫,邱庆之又怎么能认出自己。

 

李饼终于睁开了眼睛。

 

“狸子醒了,哎,快看,狸子醒了。”

 

下人们喂了几口水,这狸子竟然睁开了眼睛,把他们高兴坏了。下人们个个都觉得惊奇,这大眼睛,真是生的漂亮,这狸子难不成是西域的进贡之物,绿色的眼睛好像发着光嘞。

 

“狸子,你先呆在这吧,俺们也不敢动你。看你是不凡之物,万一有闪失俺们可赔不起,你先将就一下,等俺们将军回来,再安排你嘞。”

 

“喵~”

 

下人们只是碎碎念,没想到这狸子像是真能听懂一样,竟然还回了一声,更是觉得惊奇。

 

李饼暗自思量,看来邱庆之还没回来,不如自己先去院子里逛逛。看到下人没有关门,李饼嗖的一下钻了出去。

 

“哎,你别跑!你可不能乱窜啊!”

 

下人们着急了,万一这狸子在邱府造次,将军回来可是要怪罪的。

 

不过刚追出去,就看到这狸子也没什么动作,安静的趴在草地上,看来是不想被关着,那就随它算了。

 

傍晚,邱庆之归。

 

“喵~”

 

邱庆之听到一声猫叫,一低头,一只猫就坐在自己脚下。

 

他,他是李饼。

 

邱庆之慢慢蹲下,抚摸小猫的手抖的厉害,只需要一眼,他就能断定这是李饼。当时一枝花将李饼变成猫了之后,邱庆之在李饼醒来前不得已离开了。他一直在找李饼,可是都没有找到。

 

可他回来了,此时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

 

李饼仰着头,看着面前的邱庆之。他为什么手抖的这么厉害,邱庆之的眼眶好像红了,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可是现在的自己只是一只猫,他不可能认出来的。

 

“将军,您回来了。这是今天晕倒在府前的狸子,看它好生俊秀,俺们就给捡回来了,您看?”

 

邱庆之起身,收敛了情绪:“就收留在府里吧。”

 

“哎,好,那我们去给这狸子洗洗澡,就留在府里养着了。”

 

下人们也觉得有个活物留在府里不错,平时府上冷冰冰的,邱将军连个花草也不种,冷清清的,这样有个狸子在府上,多少能添点生气。

 

下人们正要把狸子抱走,就听到邱将军说:“我自己洗,你们去准备热水吧。”

 

下人们听到都愣了,邱将军怎么突然想给狸子洗澡了?这不应该是他们下人做的事吗?

 

邱庆之抱起李饼,往屋内走去。

 

怀里的李饼抬头看着邱庆之,满心疑问。以前没觉得邱庆之竟然这么喜欢小动物,随便上门的流浪猫都要亲自给洗澡。

 

不过这也算是在邱府安定下来了吧,但自己要怎么变回真身啊?他有好多话想问邱庆之。

 

这样要如何是好。

 

邱庆之看着怀里的猫,心感觉被什么刺痛了。李饼哪受过这样的委屈,从小他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连自己这种从流民营里逃出来的人都能以真心相待。

 

如今却因为自己的疏忽,让一枝花将他变成了这番模样。

 

邱庆之轻抚李饼的后背,一条瘦瘦的脊梁印在邱庆之的手心,李饼变成一只小脏猫了。

鼻头都是蹭的灰,身上的毛也打结了,瘦的骨头都要凸起来,这一路上到底是受了多少苦,才找到了自己。

 

邱庆之小心的把李饼抱住,头埋进小猫的脖颈间。

 

李饼,还好你回来了。

 

邱庆之的眼泪浸湿了李饼的后颈,让邱庆之感到这么难过的事,是什么呢?

 

“喵~”

 

李饼轻唤了一声,邱庆之意识到自己可能把他弄痛了,急急忙忙的撒开了手。

 

“抱歉,抱歉。”

 

李饼歪着头注视着邱庆之的眼睛,心里有无数的疑问,是什么让你那么难过,你是否也曾为我这么难过呢?

 

李饼知道邱庆之有苦衷,他不告诉自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李饼轻轻把爪子搭上了邱庆之的手,邱庆之张开手,一枚小小的猫爪就落在了自己的掌心,像一块梅花糕。

厚厚的肉垫因为走了太多路,都有些粗糙。在邱庆之常年练兵的茧子上摩挲着,像摩挲在他心间一样。

 

“喵呜~”

 

邱庆之,能不能对我坦白,能不能告诉我真相.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下你一个家人了。

 

李饼没有奢望能得到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这个回答。现在自己的样子,要怎么让邱庆之听见自己的声音呢?

 

“李饼,谢谢你回来了。”

 

李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邱庆之是在对谁讲话,是自己吗?

 

可是自己现在这副样子,邱庆之是怎么认出来的?

 

邱庆之顺了顺李饼脑袋瓜,看着那双猫眼里突然放大的瞳孔,邱庆之就知道李饼一定在吃惊。

 

邱庆之一五一十的把求助一枝花的过程讲给李饼听,告诉了李饼一切。

 

李饼听完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水,把眼角周围的绒毛都打湿了,楚楚可怜的。邱庆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安抚着李饼。

 

就知道邱庆之不可能背叛自己。

 

李饼喵呜一声钻进了邱庆之的怀里,有委屈,有抱怨,也有一直以来的想念。

 

走了好远的路,终于走到了邱庆之的身边,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邱庆之也低头,吻着怀里哼哼唧唧的猫儿的额头,迷路的小猫终于找到家了。

 

下人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流淌着的静谧。

 

“将军,水热好了。”

 

邱庆之抱着李饼去洗澡,李饼却不好意思了起来,头钻进邱庆之怀里不肯抬起来。

 

刚才是当猫,可是被认出来之后就和人没什么两样,怪难为情的。

 

邱庆之偷笑了一下,试了试水温,把李饼轻轻的放了进去。

 

先洗洗小脏猫的脸,邱庆之耐心的擦拭着,李饼眼睛闭得紧紧的,生怕有泡沫进到眼睛里。

 

邱庆之看着面前如此可爱的猫儿,心都化了,原来养猫是一种这样的感觉。

 

李饼闭着眼睛在温热的水里待着,感觉全身都放松了,舒服的猫爪一张一合的,邱庆之看到,把手指轻轻放进李饼的小爪子里,被李饼的指甲挠的心痒痒的。

 

“啊!”李饼一声大叫,邱庆之被洒了一脸的水。

 

好巧不巧,李饼在这时候变回了真身!

。。。。

彩蛋:被看光光的害羞李饼,邱将军把他洗的干干净净的嘿嘿。还有一点温情时刻。

言吾zaki

【邱饼】百年之外

* 活了几百年的真·老夫老妻的现代刑侦日常

*总裁邱×刑侦队长饼

*破案不重要,谈恋爱才是重点 1.3w字一发完

*ooc预警 勿上升

——————————————————

01.


李饼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时间刚过凌晨四点。


这个月市里不太平,接二连三有恶性事件发生,刑侦支队手头堆了两个案子没破,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上头三令五申要求他们限期侦破防止造成不良影响,为此李饼最近家都没回,天天晚上熬夜翻卷宗,累了就直接睡在局里。


今天也是,眼看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凌晨,同队跟他一起值班的警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拍拍他说...

* 活了几百年的真·老夫老妻的现代刑侦日常

*总裁邱×刑侦队长饼

*破案不重要,谈恋爱才是重点 1.3w字一发完

*ooc预警 勿上升

——————————————————

01.


李饼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时间刚过凌晨四点。


这个月市里不太平,接二连三有恶性事件发生,刑侦支队手头堆了两个案子没破,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上头三令五申要求他们限期侦破防止造成不良影响,为此李饼最近家都没回,天天晚上熬夜翻卷宗,累了就直接睡在局里。


今天也是,眼看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凌晨,同队跟他一起值班的警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拍拍他说李队这块监控我来盯着,你先去旁边睡一会儿,都熬几个晚上了,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的。


其实身体倒还好,都变成猫了,李饼总不至于熬夜猝死,但也确实是困了,脑子跟生了锈的机器似的缓慢运作,这样效率实在低下,于是李饼点点头,说那行我在旁边眯一会儿,有事情就叫醒我。


临睡觉之前李饼看了眼手机,这个点差不多连熬夜党都要睡了,手机上没什么消息,最近一条是十二点的时候跟邱庆之发的消息,李饼说他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另一头几乎是秒回,他最近忙着查案邱庆之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有多问原因,只是问李饼要不要给他送夜宵过去。


又问:“要不要去陪你?”


李饼想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活一千多年了,出门在外不需要有人陪着……


……好吧其实还是有一点想的,他们俩最近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好几天没见面了。


不过李饼最终还是没让邱庆之过来,他知道这人最近也忙,几乎可以说是跟他作息同步的不健康,今天看起来是能回家了,有时间还是多休息一会儿的好。


就算是猫也是需要睡觉的。


多大都一样。


李饼原本想着趴一会儿,休息个三四个小时差不多,却没想到刚趴下,半个小时没到就被吵醒了。


迷迷糊糊刚要进入深睡被强行唤醒,李饼觉得自己脑子里面现在就是一团浆糊。


说起来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三次大半夜被电话吵醒了,前面两次是连着两个晚上,分别给他送来了两桩案子。


他都快被这声音整应激了。


这次果不其然,又是一桩命案。


抬手抹了把脸,李饼任命地把身上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出来的毯子丢在一旁,天杀的案子,他平常还有点小洁癖在的,现在全被治好了。


李饼第不知道几次怀疑自己考刑侦的决定是否正确。


他已经八百年没有这么累过了。


对面桌上跟他一起值班的小警员此刻正把脑袋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小朋友连续熬了几个大夜盯监控,连深夜刺耳的铃声都没能把人吵醒。李饼站在旁边看着心有不忍,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将人叫醒,只是叫其他正在值班的同事跟自己一起去现场。


案发现场在城西,一处有点偏僻的小公园里面,旁边是一家颇有些年头的酒店。


报案人是酒店的门卫,这个小公园也是酒店所管辖的建筑,保安在半夜进行日常巡逻的时候发现了被丢在公园角落处的染血的残破衣服和一些零碎肢体,吓得手电筒都掉了,连滚带爬的跑走,直到回到自己的监控室才惊魂未定的想起报警。


由于是半夜,没什么围观人群,李饼赶到现场的时候尸体旁只零散的围着几个人,分别是两个值班保安,一名前台夜班人员,还有一个说是出来夜跑的酒店住客。


随队一起出警的法医负责先对尸体进行一些简单的检测,李饼则是在周遭转悠观察有没有什么可用线索。这家酒店虽然说是有些年头,但早年也在本市有些名声,占地面积颇大,各项设备设施也都齐全,当然,价格也同样不便宜。


李饼绕着小公园走了两圈,又绕到酒店正门前,他看着这座在黑夜中仍灯火通明的建筑,莫名觉得这酒店怎么看怎么眼熟。


盯着酒店大门口上的名字和门前的两个石狮子看了半晌,李饼突然伸手拍上自己的脑门。


他想起来为什么看着这栋建筑这么眼熟了。




邱庆之看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了,外面仍旧是黑漆漆一片,不过再过一会儿天边大概就要开始泛白了。第一现场此刻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周遭刑侦人员来来往往,李饼站在外围正在与人交谈,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一看就是一宿没睡。


邱庆之没事总会来支队找李饼,某种意义上来说都能算是刑侦支队的编外队员了,他之前有协助帮刑侦队破过几桩案子,因此也不需要出示什么这个那个的证件,来往警员都认识他,刷个脸就能进去。


来往警员冲他打招呼,邱庆之一一应下。他是被李饼叫过来的,这两天不仅刑侦支队忙,邱庆之所在的公司事情也多,他今天刚处理完手头的合同,刚躺下没多久就收到了李饼发来的消息。


是一个酒店定位,附带一句“邱总,过来一趟呗”。


要不是知道李饼这段时间在忙什么,这话真的很有歧义。


好在作为一名资深编外人员,大半夜被自家对象一通电话或是一条信息薅起来的事情对邱庆之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他动作熟练的翻身下床,换衣服,然后照着李饼给的地址开车赶过去。


本市最近发生的几桩案子李饼都有跟他提过,而且因为案发地点离两人住的地方不远,所以邱庆之自己上班的时候也时常能听到手底下人的议论。


之前死的两人是跟他们同一个圈子里的人,两人合伙创办了一家公司,不过规模不大,只能算是微小企业,这几年经济不太景气公司发展也不好,没撑过几年就宣告破产了,后来没多久两位前后脚被发现死在家中,中间间隔时间一天不到。


很多人都猜是不是因为欠了一屁股债所以选择自杀,但邱庆之知道这不是自杀,李饼先前跟他提过一些信息,是谋杀。


但这到底跟邱庆之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李饼没透露过多的信息,他也没有多问,今天晚上邱庆之原本还在奇怪李饼大半夜叫他过去是为了什么,到了目的地之后他立刻就明白了。


邱庆之所在的集团最近准备吸收合并本市的几家酒店发展住宿旅游业,几天前他在家里看文件的时候李饼正变成猫的形态在屋子里上蹿下跳,飞过茶几的时候差点一爪子把他的文件给废了,吓得邱庆之赶紧伸手,拎着白猫的后颈把人提到自己膝盖上放着,然后一边撸猫一边看文件。


当时李饼大概也是跑酷跑累了,也就顺势安安静静的趴在邱庆之的膝盖上跟着人一起看文件。


这家酒店是要合并的酒店之一,那天晚上邱庆之也简单翻看过关于这家酒店的相关信息,只不过项目还在初期阶段,他不是直接对接人,因此也不过是简单先了解一下情况,没想到李饼居然记住了这件事情。


“来了。”


见他过来,李饼也小跑着从远处过来,最近他们两个人都是各忙各的,也确实是好久没见了,邱庆之伸手把人抱住,松开之后又顺势捏了捏这人的手:


“怎么又没穿外套,手都凉了。”


“走的时候太急就忘了。”李饼有些心虚,“没事最近天气回暖了,不会感冒的。”


也不知道上个月着凉感冒难受的在床上滚来滚去跟他撒泼打滚的人是谁。


可能是猫。


邱庆之拿他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叹了口气,先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人套上:“你先穿我的,我车上还有件备用外套,待会儿去拿过来。”


李饼自然不会跟他客气,邱庆之的外套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他拢了拢衣摆将衣服裹紧,然后便带着人继续回去了解情况。


第一个发现残肢的是值班保安,不过因为当时太黑了,加上因为突然看到那样的场景,惊慌之下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注意到,因此也无法提供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显然是一桩碎尸案,只靠这些尸块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确认死者身份,侦查起来也很是有些麻烦。好在和尸块一起被发现的衣服还算完整,这周遭附近大多都是一些商业店铺,没有什么住宅,唯一住人的地方就是这家酒店,李饼分出一部分人手去寻找附近有没有尸体的其他残骸,另一部分则是和酒店工作人员一起对比监控,看能不能根据这件衣服辨认出是不是酒店住客。


与此同时,邱庆之也给了李饼一个提醒,那就是这家酒店虽然比起如今各种新建的酒店来说稍显落后,但早年是用于招待军方或者政府官员的,在本市也颇有点地位,后来废弃重建改为普通酒店,但价格和历史摆在那里,如今入住的客人仍旧基本上都是些有身份地位的。


他这话倒是给了李饼提醒。


“我记得之前两桩案子,受害者也是有些身份背景的。”李饼若有所思道。


“你是怀疑这三起案子之间有联系?”


“现在还不好说,”李饼摇摇头,“前两起案子死者死于窒息,尸体并没有遭到损坏,如果这三起案子之间存在联系,那这次他是为什么要选择碎尸呢,要知道碎尸动静大,也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说着低下头去看脚边的土地,尸块和衣服都已经被带走了,准备进行更深度的化验检测,此刻现场只剩下被血洇成更深颜色的土地,和一些被翻动过的痕迹。


“凶手原本应该是打算把衣服和这一小包尸块埋在这个地方的,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埋得并不深,后来被酒店外面的流浪猫给翻出来了,要不然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人发现。”警员在一旁补充道。


李饼闻言环顾了一番四周,大概是见到人害怕,此刻这里一只猫的影子都见不到,倒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些几不可闻的血腥气,闻着让人难受。


猫是一种嗅觉灵敏的生物,所以不管是李饼还是邱庆之,刚来的时候都被残留的气味熏的皱起了眉,好在这种场面他们都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所以还在可忍受范围内。


不知道流浪猫是不是也是因为闻到了这股血腥味才来翻东西的。


不管怎么说,还得谢谢它们,不然要是过个十天半月才发现,他们侦破的难度会大大加强。


“碎尸案一般只会有几种原因,要么是凶手和死者有仇,为了泄愤;要么是凶手本人的特殊癖好,分尸会让他感到兴奋;要么是……”


“或者是凶手不希望我们发现死者的身份,为了隐藏身份所以选择碎尸,以此来加深警方确认死者身份的难度。”邱庆之接过话头说道。


李饼点点头:“从现场这个情况来看,我更偏向于第三种。


“这种情况我们曾经也遇到过……”


两人越说凑得越近,到最后近乎于是在耳语,李饼和邱庆之讨论案情都成习惯了,却没注意到身后跟现场负责记录的小警员逐渐困惑的神情。


 小警员是今年刚进来的,队里人都没有认全,工作没多久就遇上这种大案,也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坏。


他不认识邱庆之,于是凑到一旁前辈身边小声打探:“那位一直跟李队讲话的人是谁啊,好像没在咱们队里见过,长得还挺帅。”


每一位新来的总要走一遍这个流程,所以对于这种疑问老警员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你说那位啊,那位不是咱们队里的。人家是李队的朋友,人脉广手腕多,平常办案子的时候没少给咱们提供便利,算是编外人员。”


“咱们李队平常看着和和气气还怪低调的,没想到还认识这种人物啊?”


“何止是认识,看见外面停着的那辆车没,”老警员冲他扬了扬下巴,“咱们队长经常是坐着那辆车来上班的。”


他话说完,留下一个言尽于此剩下你自己参悟的表情就施施然走了,徒留小新人在原地苦苦思索这话到底有什么深刻内涵。


过了半晌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想问的还有一件事情:“话说李队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我翻过以前的卷宗,咱们什么时候办过这种类型的碎尸案?”


“可能是之前在其他支队遇到过的吧。”站在旁边另一位队员耸耸肩,显然也是不知道李饼口中的“曾经”是个什么意思。


李饼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是为人处世老道,办案经验也丰富,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因此众人私下里探讨,觉得李队八成来这之前还在其他地方的刑侦支队待过,不然实在不好解释他怎么办案这么熟练。


就在众人忙碌之际,案件很快迎来了新的突破口,经过监控视频查看和入住客人信息比对,基本可以锁定死者就是这家酒店入住的客人,而无论是酒店大门的监控还是外围的监控都显示,当晚没有任何人或车离开过酒店。


也就是说凶手可能还潜藏在酒店里


确认了这件事情之后,李饼当即决定先对这家酒店进行,所有客人在早晨退房的时候被紧急告知暂时还不被允许离开自己的住处。


为了防止碎尸案引起过度恐慌,前台对外只是说明酒店内发生恶性事件。这样含糊不清的说法自然不会被所有人接受,另外就像邱庆之先前说的,选择住这家酒店的人大多有点身份背景,简而言之,都是人精,人脉说不定能伸到他们刑侦队上头去,自然也不会对他们这个说法买单,有几位声称有大生意要谈的要求现在立刻退房离开,在遭到拒绝之后更是直接扬言投诉。


这种威胁他们平常办案的时候也没少听到,大部分时间李饼都当耳旁风吹过去了,只是这回这些人倒真有些本事,说到做到,说投诉就投诉,于是一上午李饼事情没干多少,净忙着接领导电话了。


他原本大半夜的被迫出警就没休息好,忙活了一晚上眼睛没合一下,现在被一群人围着吵,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李饼捏了捏眉心,在简单思索后便果断把这个麻烦直接丢给了邱庆之,自己则是带着轮班早上刚过来的几个队员找着空隙溜了。


有人想要追,刚没走两步就被邱庆之伸手拦住了,这人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副金丝眼镜戴上,和平日里端坐办公室笑里藏刀的小邱总一个模样,半点看不出也跟着李饼熬了个大夜的迹象。


“王总,”邱庆之冲着人露出一个礼貌又带着些疏离的微笑,“正好有点空闲时间,上次的合同还有几处问题我们再商讨商讨……”


要不怎么说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的人来做,这里的客人都是有点身份背景的,而邱庆之作为上市公司副总,本市圈内知名青年才俊,怎么不算也是个有身份背景的,而且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日常各种会议晚宴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谈利益纠葛也起码都是脸熟的,台阶都递过来了,那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这也是李饼这么干脆把这麻烦丢给他的原因,这种事情邱庆之帮他处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一套流程熟练的很。


“对了,查查刚刚闹得凶的几位的不在场证明。”临走前李饼小声吩咐身旁的警员,“闹的这么凶,不是仗势欺人,就是做贼心虚。”


打发了没必要的麻烦,总算有时间开始继续调查,根据入住资料来看,死者姓王,叫王庆,是这家酒店的常客,他于前天下午办理的入住,第二天又续住了一天,这期间除了下楼拿了趟外卖,剩下的时间都是待在自己房间里。


王庆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昨天晚上八点钟左右,监控显示他在走出房门后往左手边走了过去,再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确认了死者的身份,案件的侦破无疑会轻松很多,但李饼仍旧是不敢大意,鉴识科在王庆所入住的408房间里搜集了一些毛发,准备拿回去比对一下,看能不能和死者的DNA匹配上。


“王庆?”


邱庆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了过来,这人变成猫之后走路也是没声的,他手上捧着不知道哪买的两杯咖啡,一杯自己喝了,另一杯顺手递给了李饼。


“喝点,提提神。”


李饼其实不太喜欢喝咖啡,或者说他不喜欢喝一切苦味的东西,后来他自己分析这个可能是小时候天天喝药的后遗症,总之他闻到那种苦涩的中药味就犯怵。但现下显然并没有更好的选择,再不弄点东西提提神李饼觉得自己随时可能一头栽邱庆之怀里就这么睡过去。


“你认识这个人?”李饼捧着咖啡小口小口的抿着,一张脸都被苦的皱巴巴的。


“认识,之前开会的时候见过几次,他现在在的公司和我们是合作关系,”邱庆之说着仔细回忆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和最近发生的另外两起案子的死者还有点关系。”


“什么关系?”李饼歪歪头,“我们之前排查的时候好像没有发现这三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就是工作上有过几次交集。”


“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邱庆之说,“当时王庆和另外两位死者合伙开过一家公司,不过没多久王庆就退了,公司股份持有人那块没有他,相关关联也没有,这事情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他们合作的时间也不长,之后也没有什么特别交集,都过去好几年了,所以估计当时你们查的时候也没往他那边联想。”


“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知道的。”李饼抬眼看他。


“这个,”邱庆之难得卡了下壳,“之前集团想收购他们的那家公司,所以简单了解了一下。”


李饼:……


怎么哪里都有你?


他捧着咖啡盯着邱庆之看了好一会儿,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小邱总,我不会哪天在经侦那边看到你的大名吧。”


“应该不会,”邱庆之笑了笑,“不过万一哪天我被谁诬陷进去了,李队能来捞我吗?”


闻言李饼皱了皱眉,虽然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但他仍旧对邱庆之口中的“诬陷”这类字眼十分敏感,见对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更是生气,于是忍不住冷笑道:“捞什么呢,这不也能算是一桩人生体验吗?”


“而且我看坐牢这种事情,邱将军怎么不能说是一回生二回熟呢。”


即便过了一千多年,两人都还是习惯以最初的称呼来叫对方,李饼除了喊邱庆之之外最常喊的是邱将军,而邱庆之也是喜欢李少卿李大人的混着叫。


这要是被不知情的人听到恐怕会以为他们在玩什么奇怪的play……


当初邱庆之被一枝花误杀,后来又被一枝花和李饼两人找办法复活,重新活过来之后他也变成了猫,同样拥有了不死之身。


他自己可以坦然赴死,但再重新活过来之后却犯了难,解药只有一个,而无论是邱庆之还是李饼都没有办法接受对方生老病死自己却永世长生的结局,于是争到最后,只能是谁都不吃,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活着,直到哪天厌了倦了便一起找个地方永远陷入沉睡,就像沉睡了几百年的一枝花一样。


就这样,后来邱庆之和李饼一起走过了许多个百年,中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朝代更迭,两人有时隐居深山,有时入朝围观,可以说是除了皇帝没做过,千百年来几乎什么身份都体验过了。


而李饼口中所说的事情,正是有一年邱庆之被朝中歹人诬陷入狱,这人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小人,早上进宫时还好端端的,中午就被通知人下大狱了,差点没给李饼吓死。


“李少卿当时单枪匹马闯进宫中救人,这份恩情邱某至今不敢忘。”看出李饼心情有些不好,邱庆之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算作安抚,“别不高兴,你看我不是一直好好的在呢吗。”


李饼撇撇嘴,勉强接受了他的道歉。


“不过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三个人之间有这种联系的话,那凶手和他们就很有可能存在什么经济纠纷。”


“我觉得你们可以往这方面再挖挖,”邱庆之指尖搭在李饼手腕,“据我所知王庆虽然后来去了别的公司,但他们之间说不定还是有联系的。”


“而且要不要查查他的行程,”邱庆之提议,“我怀疑他来这里,很可能是为了见某个人。”


“而且不会是普通的见面,不然他没必要特意避开监控。”



王庆最后一次在监控下出现是昨天晚上八点,在那之后警方排查了酒店里的所有监控,都没有再发现王庆的身影。


“监控就这么多吗?”李饼点点屏幕问道,“有很多拍不到的死角啊,而且还有两个坏的,一个就在员工电梯旁边,你们安保看监控的时候就没人发现这个问题吗?”


“这谁不知道呢,”监控室保安有些局促的搓搓手,“地区派出所来安全检查的时候都提过好几次了,但警官你也知道的我们这个酒店开得时间久了,生意也一般,基本上只能勉强维持在一个收支平衡的状态,也就过年期间能盈些利,能按时发出工资就算不错了,哪里有多余的钱去装监控。”


“原本想着反正像电梯口楼梯间客房走廊停车场这些关键位置都有监控,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档子事呢……”


保安说着面露苦色,这种凶杀案的发生对任何一家酒店来说都是致命的,何况这里本来生意就不好,一旦消息传出去这酒店恐怕离倒闭也不远了,保安觉得自己可以提前寻找新的工作了。


“这监控装的确实有问题,”邱庆之弯腰仔细查看,“回头接手了估计要全部重装。”


“李队,结果出来了,”小警员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推门说道,“根据比对,死者确实就是王庆。”


“而且,刚刚同事对王庆的情况进行了更深入的调查,发现他身上有好几份大额保险,都是别人给他投的。”


李饼和邱庆之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开口道:


“受益人是谁?”


“受益人是他的母亲,买保险的则是王庆的一个远房亲戚。”


王庆不过35岁,正值壮年,反倒是他的母亲年事已高,因为行动不便常年待在家里不出门,这保险买的怎么看怎么奇怪。


“先传唤王庆的那个远房亲戚,问问他有没有可以提供的线索,然后再问一下他买这几份保险是为了什么。”


“顺便诈诈他,看是不是有人指使他买了这几份保险。”


李饼说着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揉了揉眼睛,又猛地灌下一大杯咖啡,试图给自己提提神。


“你要不要跟我回去休息一会儿。”邱庆之看他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强撑着给各位安排任务实在心疼,便忍不住开口劝他回去休息。


“是啊李队,您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您跟这几个案子都连续熬了几个通宵了,这身体再好也是撑不住的。”


“对啊反正现在任务都派下去了,您晚点再来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情的。”


“是啊是啊……”


见大家都这么劝,再加上自己也确实是困极了,李饼便也没再推脱,最后叮嘱了几句,就拉着邱庆之的衣袖晃晃悠悠的跟着人上了车。


直到上车的时候李饼都还在锲而不舍地努力进行分析,然而邱庆之不过系个安全带的功夫人就彻底没声了,他转过头去看,发现李饼已经睡着了,像只猫一样窝在副驾上,手里还抱着早上邱庆之给他披的外套。


邱庆之小心探过身去帮人把安全带系好,然后发动汽车,车辆平稳的驶进公路。


他们俩住的房子离两人工作的地方都不远,虽说过了这么多年大家钱是必然不会缺的,但是两人对这些东西的要求并不高,所以选到最后只是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独栋,上下两层,住两个人绰绰有余,二楼还有多余的客房,可以用来招待偶尔回来看两眼的第三只猫。


说的就是一枝花,作为一只比他们多活了几百年的猫猫,一枝花如今总算是找到了适合他的社会,现在不仅多的是人陪他玩游戏,也不会再有人看见他的模样就把他当成妖怪,有几次情绪激动不小心露出猫爪,还被人夸这手套真逼真,被追着要过好几次链接。


一枝花喜欢玩,天南海北的玩,他打游戏也厉害,赚的钱也不少,因此平日里基本上是见不着人的,也就是定期回来看两眼,更像是确认他的两位猫猫同伴有没有好好活着。


说起来他好像就是今天回来,邱庆之握着方向盘想,他想起翻出尸块的流浪猫,凶手抛尸应该走不远,或许回头可以看看能不能让一枝花去问问它们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的。


和猫猫沟通这项技能只有一枝花有,邱庆之和李饼都不会。


对此一枝花一直很骄傲。


李饼大概确实是累狠了,一路上都没有醒,直到回到家车子在车库时停下才迷迷糊糊的有点反应。


但也仅限于有点反应,他半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在偏过头看见驾驶座上的邱庆之之后又放心的睡过去了。


最后人还是邱庆之给抱回去的。


奔波折腾了一晚上,等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邱庆之看了眼时间,果断决定今天不去公司了,反正那家酒店也是他们要合并的,回头他说是去实地考察的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把熟睡的人抱进卧室里,邱庆之一低头就看见脚边围了两只猫猫,都是他和李饼之前晚上出去散步的时候捡回来的流浪猫,几个月大,此刻正冲着他喵喵叫,看起来是饿了。


邱庆之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一手拎一个把两个小家伙提溜出去不让它们吵到李饼。


今天天气不错,邱庆之一边给人准备早饭一边心想,现在三起案子受害者之间的关联已经基本摸清楚,以李饼的能力来说侦破这三桩案件应该用不了太久的时间,等案子结束之后大概能小小放一个假……他手上动作不停,但思绪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李饼睡了个还算舒服的觉。


他醒过来的时候邱庆之正在客厅里居家办公,看人醒了伸手指了指餐桌方向,让李饼先去吃点东西。


李饼给自己舀了碗海鲜粥,又顺手撸了把猫,然后双手捧着碗凑到邱庆之旁边问他在看什么。


“那家酒店的地形图。”邱庆之把电脑屏幕往李饼那边让了让,“之前不是跟你说我们公司最近在跟他们对接吸收合并的相关事宜,我刚刚找专门负责对接的同事要了一份这个文件。”


“这是最早期的内部构造图,保安室看的监控不是有很多死角,这些地图对你们破案应该能有些帮助。”


于是李饼一边喝着粥一边跟邱庆之一起分析这份构造图。


“我记得监控上显示王庆出门之后是往这个方向走的,”李饼伸手在屏幕上点了点,“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往这边就是安全出口。”


邱庆之回忆了一下同事给的信息:“这家酒店的安全通道好像不用很久了,楼梯间里面堆满了杂物,客人上下楼层都是电梯刷卡的。”


“没错,”李饼点点头,“但是我们同事去查过楼梯间,里面没有灯,又全是灰,如果王庆走安全通道来避开监控的话,不太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


这也是让李饼颇为头疼的地方,毕竟当晚酒店里住了不少人,摸不清王庆具体的行踪路线,他们就很难查出那天晚上王庆到底是去见谁,案件侦破的难度也会大大增加。


李饼盯着屏幕上的那张图纸,脑海里则是回想构造起了先前在酒店实地看过的楼层模样,隐隐约约总觉得似乎有哪里对不上。


“这里,”他指尖点上图纸上一处小小的框起来的区域,“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之前过去的时候好像没看到。”


“这个地方……”邱庆之凑上前去看,“听说这层楼之前是承接小型会议和晚宴的,后期二次安全改造才全部改成住宿房间,可能是什么之前有用现在没用的空间。我们都没注意到估计是已经封起来不再使用了。”


这块地方从图纸上看有些狭窄,但距离好像还挺长的,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会不会是那个,”邱庆之突然想起来些事情,“现在很多大型一点的高端酒店包间服务员上菜不会从门口推门进来,而是从房间里面的隐藏备菜间端进来,通常厨房和备菜间之间会有一条隐蔽些的不会撞上客人的通道,这层楼之前承接小型晚宴,这个空间是不是用来运菜的?只是现在全部改成住宿了,这个地方用不上,所以就封起来了。”


邱庆之时不时的要去参加一些酒席宴会,对这方面的了解自然比李饼更深一些。


他的分析合情合理,李饼当即决定打电话给自己同事让他们去现场看看有没有这么一条荒废的隐藏通道。刚巧这时候那边也有电话打来,同事在那头有些激动的跟李饼说王庆那个远房亲戚都交代了,委托他办这事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两桩案子的受害者。


原来是之前三人合伙开的那家公司,没几年便因为经营不善濒临倒闭,融资失败后资金链断裂不说,两人还欠下一大笔债,眼看着追债的天天上门,那两人就动起了骗保的心思,对身边太亲密的人下手容易被查到,于是最后这个算盘就打到了王庆的头上,王庆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平日里都是一个人住,家里只有一个年事已高的母亲,两人一合计,就找到了王庆的远方亲戚,哄骗他给王庆买了很多份大额保险,到时候王庆意外身亡,这个钱他们三个平分。


那位亲戚和王庆关系并不好,平日里也是个游手好闲见钱眼开的,居然还真的答应了下来。


原本是一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只是没想到那位亲戚办事实在不靠谱,居然给王庆察觉出了不对劲。


王庆是个聪明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觉察出另外两位合伙人不靠谱而早早抽身,在发现事情不对劲之后他没有立刻声张,而是顺着亲戚这条线摸出了一整条线,找到了想对他动手的幕后之人,并且顺着对方的行动,在最后反杀了那两个人。


“这么说起来当时王庆确实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他说他一直在家,但是没有人可以证明。”李饼说着有些懊恼,“当时应该顺着再往下查查的。”


“这不能怪你。”邱庆之揉揉他的后颈安慰道,“在你们的视角里王庆跟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联系,一时间查不到也是正常。”


“而且这几桩案子时间凑得太紧了,几乎都是前后脚发生的,要是中间时间间隔再多两天,你们估计还能摸到王庆这条线。”


“现在的问题在于,既然王庆发现了对方的阴谋,那他为什么还是死了。”


是了,按理说王庆抢先一步动手杀了人,他的计划到此而止,第三起命案本不应该发生。


他为什么会死呢?


“可能是死者家属报复或者是另一起跟前两起毫无关系的单独的凶杀案。”李饼说着站起身,“不管怎么样先去酒店看看那条通道,那里或许有突破口。”


李饼在去的路上打电话向其他人说明了关于隐藏通道的猜想,等他和邱庆之两人赶到现场的时候通道已经被打开了,外面围了一群人。


那确实是一条已经封闭许久的通道,但是根据现场警员说这扇门最近大概被人打开过,因为他们撬门翘的很容易。


这是扇几乎和周围墙纸融为一体的门,不是特意去看根本想不到这里还有扇门,如此也不奇怪没有人跟警方说这个事情,酒店人员流动性本就大,从名单上看当年施工时在酒店任职的那批人几乎已经走光了,这种地方也不会有人特别注意,时间一久,这条路便被所有人遗忘了。


而王庆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曾在这家酒店任职过,当时正好是第一次安全改造期间,他自然是知道有这么一条隐蔽通道的。


封起来的门后面是一条差不多仅供一两人通过的小路,七弯八拐的也不知道通往哪里,路中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建筑废料,随便碰一碰就是一片尘土飞扬。


路中间被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清理出了一条仅供一人勉强行走的小路,李饼接过同事递过来的口罩戴上,“走吧,看看这条路究竟通往哪个地方。”


他说着招手示意身后几个人跟上,临走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邱庆之,这人不怕冷,乍暖还寒的时候身上只套了件大衣,脖子上松松垮垮围着条围巾,看着人模狗样的,和灰头土脸的李警官形成鲜明对比。


“你就别进去了。”李饼冲他抬抬下巴,“在外面等我。”


邱庆之身上的外套和围巾都是李饼给他买的,不便宜,而且重点是料子名贵,脏了就不能要了。


邱庆之大概也能猜出来他在想什么,笑着摇摇头,但他没听李饼的意见,只是把自己外套和围巾交给一旁的服务员拜托她先找个地方放一下,自己则是跟着李饼一起进去了。


这小路挺长,李饼带着人七拐八拐,然后在下一个拐口被入目的一大片深褐色的血迹惊住。


李饼下意识想要偏头,不过邱庆之动作比他还要快,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抬手挡住了李饼的眼睛。


这里大概就是分尸现场,李饼虽然现在见血失控的毛病几乎没有了,但这么一大片看着还是让人有些不舒服,他拍拍邱庆之的手背示意没事,然转过头去抬手让人把这血带回去化验看看是不是死者的,自己则是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通道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这是一条没有分岔的路,很显然终点就在这里,而王庆那晚上要见的人,也在这里。


李饼让身后人都做好戒备,然后自己深吸一口气,和邱庆之一起推开了面前的门。


房间里的住客显然对有人突然出现在房间里这件事情十分惊讶,而这种惊讶在发现来人是警察后变成了惊恐。


看着眼前的人,李饼眼睛微微眯起,他和邱庆之对视了一眼,而后转过头眉毛微微抬起,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


“又见面了,王总。”


警方很快便在这位王总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带血的工具和衣物碎片,眼看铁证如山,王总也放弃了抵抗,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杀人的经过。


其实原本想杀人的人并不是他,而是王庆。


在解决掉前两个人之后,杀人对于王庆来说已经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他家里经济条件也一般,在公司里面当个小职员,收入不高不低,但是因为还有年迈的母亲要请人照顾,日常开支也不小。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庆自己也盯上了那笔保险金。


大概是连杀两人没有第一时间被警方抓捕让他产生了一些自信,他甚至没有考虑诈死,而是记过仔细挑选,盯上了和自己身量体型相仿长相也有几分相似的王总。


他想杀了王总,然后把对方的尸体伪造成自己的,这也是他会准备碎尸工具的原因,到时候一些查不出身份的尸块,一个失踪的房客,警方一定会认为似的就是王庆。


可他自己大概也没想到最后死的真的就是王庆。


王庆约王总来这里谈合作,又很热心的替对方提前订好了房间,为的就是能确保王总住进这间房间,这间他可以通过通道直达的房间。


为此王庆还提前一天来到了这里进行了踩点,顺便将各种工具都准备齐全,昨天晚上八点,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前往走廊另一边的房间。


然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至此本市这个月发生的三起案件算是全部告破。


目送着早上还不可一世的王总被人押上警车,李饼抱着手臂站在邱庆之旁边,突然开口道:


“邱庆之,你不觉得这事情还有哪里不对劲吗?”


“哪里?”邱庆之微微俯身,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前两名死者的公司跟你有点关系,如果当时的调查信息没有出错的话破产的时候他们是想将公司卖给你们集团,但是你觉得没必要否决了。”


“我又不是圣人,”邱庆之冲他挑挑眉,“我看起来很像拿钱做慈善的吗?”


“我不是说这个。”李饼有些不高兴地冲他龇牙,“第三个死者和你的公司有合作,王总和你的公司也有合作。”


李饼说完深吸一口气,他伸手拍拍邱庆之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邱将军,你平常还是小心点吧。”


“好了,我先回局里了。”李饼说完拍拍手准备收工,“你晚上是回家吗?”


“不回了,”邱庆之摇摇头,“你晚上又要审犯人又要写结案报告的,我一个人回家也没意思。”


“那你去哪?”


“我准备就在这边住一晚。”邱庆之说着伸了个懒腰,“不是之后还要吸收合并,我提前住一晚上,考察一下酒店各项设施配置情况。”


合情合理,于是李饼也没多说什么,临走前揪着人脸亲了口,然后就小跑着坐上警车离开了。


一直到警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邱庆之才堪堪收回视线,他双手插兜,慢慢悠悠的晃去前台给自己开了个总统套房,然后顶着所有人诧异的目光刷卡上了电梯。


晚上十点。


这家酒店确实是年头有些久了,房间里的光线亮度明显不够,原本明黄色的灯光愣是将整个屋子都照的有些昏暗。


门口处突然传来“滴”的解锁声,不算大但在深夜里也足够刺耳,开门人耐心等了一会儿,确认屋内人没有察觉到动静之后才小心的将门缓慢推开一条缝。


门口的防盗链没挂上,所以他进入的很顺利,将泛着寒光的刀子背在身后,这人小心翼翼的往卧室方向走过去。


他是来杀人的。


但这位杀手很快便察觉到了事情不对,这屋子里太黑了,一盏灯都没有,而且也太安静了,安静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一样。


窗户开了一小半,晚上时不时的会有风吹进来,杀手原本并不在意,但就在他准备继续往里走的时候却突然顿住,因为他能感受到些许的带着凉意的气息打在他的脖子上,而这并不是来自于他身前的窗户。


而是他的身后。


他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在黑夜里泛着莹莹绿光的瞳孔。


李饼带着人一脚踹开房门的时候,这位试图半夜行凶的杀手显然已经崩溃了,看见人来也不管是谁连滚带爬的就要跑过去抱大腿,然后就被邱庆之揪着后衣领扔远了。


原先在询问王总的时候李饼就觉得有些地方不对,比如王总和王庆并没有打过几次交道,他是怎么知道对方想要动手的,又比如那么多的尸块,他是怎么成功带走处理掉的。


根据各种迹象判断,李饼怀疑王总还有同伙,而这同伙他早有怀疑对象。


那便是那位凌晨四点夜跑的住客。


那人是之前一位死者的亲戚,李饼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原本那人是第一怀疑对象,但昨天晚上他的活动时间全部是在监控地下进行的,不在场证明十分硬核,那时候起李饼就怀疑他或许有同伙。


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能摸出另一个同伙,他并没有立刻将人拘留,而是确认了不在场证明之后就让人回去了。


后来他们抓住了王总,被带回局里的王总因为没有办法对上述疑点自圆其说最后也只能承认了他还有一位同伙,那人一直跟踪王庆想替自己亲人报仇,是那个人告诉他王庆可能打算对他动手,也是那个人帮他处理的尸体。


至于为什么在酒店的时候指出,是因为那个人绑了他的女儿做威胁,王总当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个人认下所有的罪行。


而那个人就是他们一开始盯上的对象。


王总一个人口说无凭,但李饼和邱庆之都猜到他或许会因为因为邱庆之的决定而迁怒于他,所以便干脆一个人压着凶手离开,另一个人则是在酒店住下。


明晃晃的钓鱼。


没想到还真上钩了。


事到如今这桩案子才算真正的结案。


看着缩在地上不住发抖的人,李饼蹲下身摘了这人的帽子:


“又见面了,自称喜欢凌晨四点夜跑的住客。”


但这位住客显然并不想跟他寒暄,他哆嗦着想去抓李饼的手,在接触到站在李饼身后邱庆之的目光之后又哆嗦着缩了回去。


“他是妖怪!警察通知,他真的是妖怪!你们快把他抓起来!”杀人犯有些崩溃的大喊道。


“咔嚓”一声,李饼动作利索的给他上了手铐。


他站起身,云淡风轻地宣告了结局:“封建迷信,罪加一等。”


“带走。”



————-


END.


写的有些着急没时间检查,可能会有bug,如有请忽略~


求评论呀~


彩蛋是一点点小日常,几百字大家自行选择观看~



黄金奶酪包

【邱饼】妒我

       寡夫饼绝美

  假如李饼在邱庆之死后,穿越到了自己没有变成猫的世界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嫉妒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自己

  私设一大堆,就是为了让他俩再见一面

-------

  窗外的鸟叫惊醒了躺在床上的李饼。

  他闭着眼睛摸向枕头下面,却意外地扑了个空。

  自己放在枕头下的荷包呢?

  惊慌感让他困意尽失,李饼一个激灵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李府那张红梨木的床上。

  室内的摆设如此熟悉,以至于他怀疑自己还在梦里没有醒来。

  因为这明明是出事前的李府,那个父亲还在,一切的一切都...

       寡夫饼绝美

  假如李饼在邱庆之死后,穿越到了自己没有变成猫的世界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嫉妒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自己

  私设一大堆,就是为了让他俩再见一面

-------

  窗外的鸟叫惊醒了躺在床上的李饼。

  他闭着眼睛摸向枕头下面,却意外地扑了个空。

  自己放在枕头下的荷包呢?

  惊慌感让他困意尽失,李饼一个激灵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李府那张红梨木的床上。

  室内的摆设如此熟悉,以至于他怀疑自己还在梦里没有醒来。

  因为这明明是出事前的李府,那个父亲还在,一切的一切都没发生的李府。

  更让他觉得震惊的是,下一刻陈拾推门进来,见他坐在床上立即叫了起来:“饼爷,恁咋还在床上嘞,恁今天不去大理寺了某?”

  “陈拾?”

  李饼歪歪头,盯着面前依旧一口熟悉方言的人,有些不解,“我这是在哪?”

  “乖乖,”陈拾走过来,摸了摸李饼的额头,“都怪那邱将军,昨个非得跟饼爷吵架,都给饼爷气糊涂了。”

  “你说谁?”李饼猛地站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挠头的陈拾,“你说我跟谁,吵架了?”

  陈拾指了指李饼床头的弓:“邱将军,昨个不是饼爷恁非跟邱将军比射箭,恁比不过,就生气了,把邱将军的弓扣下了。”

  说到这里,陈拾过去摸了摸那把质感极好的弓:“俺今早还听说邱将军去带兵了,也不知道某有这弓,邱将军咋给他们示范的。”

  直到这时,陈拾才意识到,今天的饼爷似乎格外的安静。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李饼身边:“饼爷,恁别生邱将军的气嘞,俺看人邱将军也不容易……”

  “我要去找他,”李饼睁开双眼,只觉得眼眶发热,“我现在就去找他。”

  “啊?”

  陈拾傻眼了,“饼……饼爷恁又要去找邱将军打架么?”

  李饼回过头:“我经常打他么?”

  陈拾一愣,挠挠头:“也不是,人家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俺看恁俩就挺恩爱。”

  李饼向外走的脚步一顿,差点打了个趔趄,又拐回来盯着陈拾,将人拉进了屋里。

  一个时辰后,李饼深吸一口气,留下满脸震撼的陈拾,神清气爽走出了屋。

  陈拾双手捂脸,念念有词:“乖乖,邱将军真把饼爷气的不轻,饼爷这咋啥都不记得了,啥都问俺。”

  而“失忆”了的李饼则先去了李稷房间,这个世界的李稷虽已至暮年,却仍旧神采奕奕。

  见他来了,李稷头都不回,只顾逗笼里的鸟,冷哼道:“听说昨天你又跟庆之吵架了?”

  李饼原本正陷在父子重逢的单方面感动中,闻言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孩儿知错,正打算去找他赔罪。”

  李稷喂鸟的手一顿,快步走到窗前,伸出头看向上方天空。

  李饼有些不解:“父亲这是做什么?”

  “我?”

  李稷将头从窗内收回,指了指面前的红衣少年,“我看看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来都是你欺负庆之的份,还没见有你低头的时候。”

  “是么?”

  李饼低头浅笑,心里那抹因为对父亲的怀念而产生的难过也跟着变淡了。

  这个世界的老爷子,原来活得如此悠闲自在啊。

  那邱庆之呢?

  想到这里,李饼有些迫不及待转过身,冲李稷摆摆手:“午饭不回来吃喽,晚上我带他回来,跟您好好喝一杯。”

  见人的话音还没落,身形已经窜到几里之外去了,李稷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冲着快要消失的背影喊到:“这两天降温,穿好衣服再去。”

  “知道啦。”

  “臭小子,”李稷笑骂,随后又挠了挠笼子里的鸟的脑袋,“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是管不了喽。”

  半个时辰后,李饼怀里抱着弓,兴致冲冲地来到了邱庆之所在的军营。

  在自己的世界里,大多时间他都与做了将军的邱庆之背道而行,自然没有时间好好欣赏身着盔甲,威风凛凛的邱庆之。

  如今只是远远看见人的背影,李饼便觉得眼眶发热,有种莫名的冲动似乎要冲出胸膛。

  邱庆之身边跟着个手下,看见李饼的到来,急忙伏在邱庆之耳边汇报消息。

  李饼有些泄气,只能放下原本打算让人噤声的食指,看着邱庆之从远处快步跑来。

  因为训练的缘故,邱庆之脸上还带着几滴汗水,李饼神色自然地抬手为他抹了去,随后将怀里的弓递给他。

  “给,我说扣下不给你,你还真留在我床头呀?”

  邱庆之正因为李饼的动作有些恍惚,他接过弓随手递给身后的手下,又有些担心地攥住李饼的手:“你怎么来了?郊外风大,你不穿厚些,当心着凉。”

  李饼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自己”,既不是一只猫,也没有武功,而是原原本本先天病弱的自己。

  于是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邱庆之为他裹紧衣服的手一顿,耳朵也红了。

  手下已经十分有眼色的带人离开。

  李饼突然反握住邱庆之的手,拉着人往马车走:“营里的伙夫都做好饭了,你别再占用他们吃饭的时间了,陪我去吃饭吧。”

  邱庆之哪里会说不,迷迷糊糊便被人拉到了马车上。

  马车晃晃悠悠,邱庆之盯着坐在身旁的李饼,语气试探:“你不生我的气了?”

  李饼原本正观看窗外的景色,闻言整个人一顿:“谁说的,我当然生气,我要罚你。”

  邱庆之松了一口气,露出果真如此的表情,整个人靠向身后的马车,不动声色地将小公子揽在怀里。

  “说吧,我的少爷。”

  李饼突然摸向他腰间别着的刀:“我要你的这把刀。”

  邱庆之有些不解:“这把刀?”

  这把刀平平无奇,不过因为顺手才被自己常带在腰间,哪里需要小少爷亲自来要。

  见他犹豫,李饼突然改了口:“怎么?你舍不得,那我不要了。”

  “不……”

  邱庆之刚想否认,车夫便掀开了帘子,李饼拍了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某人的胸膛,狡黠一笑:“我改主意了,我要你背我去吃饭。”

  李饼向来想一出是一出,邱庆之很快忘了刚才那茬,任劳任怨当起了李饼的代步工具。

  只是李饼刚趴在自己背上,邱庆之便皱了皱眉:“你又瘦了,最近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

  李饼不说话,只把脸埋在他背上,邱庆之当他又撒娇,故意将人往上颠了颠:“下次再被我发现不好好吃饭,我就……”

  “你就什么?”

  李饼吸了吸鼻子,拧住了邱庆之的耳朵。

  大街上人来人往,面对众人的目光,邱庆之却甘之如饴,他向李饼手的方向偏了偏,让李饼能更好的用力,随后才道:“我就天天回家盯着你吃饭。”

  李饼笑的更开心了,手却没有预兆地往邱庆之衣服里伸。

  邱庆之整个人一僵,步子都有些不会迈了。

  李饼噗嗤一笑,冲着那人通红的耳朵吹气:“想什么呢你,我们到了,放我下来,咱们去吃饭。”

  邱庆之这才下意识抬头看向面前的酒楼,“太白居”,是两个人第一次出来吃饭的地方。

  直到两人出了太白居,邱庆之还是盯着李饼看的认真。

  李饼无奈地捂住人的眼睛:“看什么看,刚才没吃饱想吃人是不是?”

  邱庆之喉结滚了滚,拿下那人挡视线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什么时候爱吃鱼的?”

  李饼动作一僵,心道坏了,忘了这个世界的自己不是猫,点了一桌子鱼不引起邱庆之注意才奇怪。

  见人抓耳挠腮的模样,邱庆之默默转移了话题:“李叔最近身体可好?”

  “他?”

  李饼想起自己离家前李稷精神矍铄的模样,会心一笑,“他每天遛遛鸟逗逗鱼,活的比我这个大理寺少卿可自在多了。”

  “那就好。”

  说完这句,邱庆之又沉默了。

  两人默默走完了回马车的路,邱庆之扶着人上了马车,突然开口:“晚上我去家里陪李叔吃饭。”

  李饼眼睛一亮:“我差点忘了给你说,没想到倒是你自己开口了。”

  邱庆之见人开心,自己也开心。

  送走了李饼,邱庆之盯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他如约回到了李府,与李稷李饼一起吃了晚饭。

  李饼闹着要他住在自己房间里,邱庆之无法,只能答应了。

  李稷恨铁不成钢,看邱庆之的眼神怜爱地像看一颗被猪拱的白菜。

  眼看两人就要离席,李稷突然叫住了李饼:“庆之累了一天了,让他先去休息,你留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李饼有些莫名地看了看邱庆之,得到邱庆之安慰的眼神后,这才坐了下来。

  等人都走了,李稷望着院子里被寒风吹的东倒西歪的树,这才缓缓开了口:“你上任不久,可还习惯?”

  李饼知道,不论哪个世界的自己,都会有一个荡尽世间邪恶,还天下人一个太平的梦想,因此他摇摇头,十分任劳任怨。

  李稷不看他,依旧盯着窗外:“若觉得累了,停下来歇一歇,但不能一直停下来,人生在世,向前走才能迈过坎,知道么?”

  李饼低下头,微微一笑,声音里却带了哽咽:“孩儿明白。”

  “哎……”

  房间里回荡起李稷沉重的叹息,随后他摆了摆手,“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自家孩子向来娇气,从不曾有这幅孤立无援的落寞样,他就算伪装的再好,做父亲的又怎能看不出来呢?

  李饼缓缓站起身,在即将走出门的时候,脚步又收了回去,走到李稷面前扣了三个响头。

  “孩儿谢父亲养育之恩。”

  李饼红着眼睛回到房间时,邱庆之正在练字。

  这还是李饼给他定下的规矩,怕他只醉心于武容易浮躁,便每日让他练半个时辰收收心。

  可刚刚回到房间里的李饼却拉着他躺到了床上。

  邱庆之碰了碰他通红的眼角,小心翼翼道:“你哭了?李叔凶你了?”

  “没有,”李饼不看他,盯着床帐上繁复的花纹,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个东西,“白天拿了你的荷包,还没有还给你。”

  邱庆之盯着那蓝色的袋子看了一会,闷闷开口:“那是你的荷包,你不用再还我。”

  “给了你,就是你的了。”

  邱庆之将眼睛从钱袋上移开,转而盯着李饼的侧脸,“那我现在再把它送给你。”

  李饼还是不看他:“我不用你送,我有。”

  邱庆之于是接过荷包,好好放在怀里,想了想又道:“那我送你个别的。”

  “你有的,我都有了,”李饼转过身面向他,揪住了他的衣袖,“你陪我睡一觉吧。”

  无人回话。

  就在李饼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突然有人将他抱在了怀里,语气轻柔:“好。”

  就此一夜无梦。

  窗外的鸟叫惊醒了躺在床上的李饼。

  他闭着眼睛摸向枕头下面,摸到了放在枕头下的荷包。

  门外传来了陈拾的声音:“饼爷,起床,有案子咧。”

  又是新的一天了。

  

长白高富帅

【邱饼】李饼坐月子,一枝花看孩子?

李饼产子是在一个寒雨霜重的十一月,早已在李宅住了大半个月的稳婆们半夜急匆匆起床,灯火通明的宅院里,大理寺众人焦灼的等待着。 

  

“哎呦俺的哥嘞,这猫生孩子俺见过不少,可猫人生孩子还是头一回,饼爷一定得顺顺利利的呀!”陈拾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地走来走去。 

  

王七被他转的眼晕,一把将人拽到身边,还未开口就被孙豹抢先。 

  

只见这平日孔武有力的男人眼泪汪汪,满是茧子的大手包住了陈拾的手。 

  

虔诚道:“少卿大人这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陈拾:“嗯嗯!” 

  

王七左右看看,崔倍在远离......

李饼产子是在一个寒雨霜重的十一月,早已在李宅住了大半个月的稳婆们半夜急匆匆起床,灯火通明的宅院里,大理寺众人焦灼的等待着。 

  

“哎呦俺的哥嘞,这猫生孩子俺见过不少,可猫人生孩子还是头一回,饼爷一定得顺顺利利的呀!”陈拾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地走来走去。 

  

王七被他转的眼晕,一把将人拽到身边,还未开口就被孙豹抢先。 

  

只见这平日孔武有力的男人眼泪汪汪,满是茧子的大手包住了陈拾的手。 

  

虔诚道:“少卿大人这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陈拾:“嗯嗯!” 

  

王七左右看看,崔倍在远离他们三丈外的亭子处祈祷;阿里巴巴拿着一串流光溢彩的珠子在屋外跳来跳去,彷佛在进行什么古老的仪式;孙豹和陈拾两人手拉手,一起念着李饼的名字;而稍微看起来正常一点的当事人——

  

那孩子的父亲,邱庆之邱将军,则是一言不发的站着。 

  

王七稍有欣慰,终于还是有个和自己一样冷静的知心人了,他刚想过去和邱将军交谈几句,却见那人静默了大半晌,突然抬手,一拳打向了他对面的墙壁… 

  

裂了,裂了… 

  

好的,王七决定还是自己老实呆着比较好。 

  

门内终于有了声响,安静的氛围被打破,李饼压抑着的惨叫响彻整个李宅。 

  

“李饼!——” 

  

邱庆之顾不上自己被划伤的手,通红着眼就要冲进去,却被出门的稳婆拦住。 

  

“大人莫慌!”稳婆不愧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手上血淋淋,面上却依旧平静,她对着邱庆之道:“少卿大人交代了,不让您进去,您若执意进去,恐怕会分了他的心,还望大人三思。” 

  

邱庆之一身力气顿时被抽去,一枝花不知何时出现,及时撑住了他要倒下去的身体,白眼一翻:“天天见还见不够?真够腻歪的。”

  

小公子最爱漂亮,往日不论何时狼狈,都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形象,他不许邱庆之进去,是不想他看见自己那么难看的一面。 

  

可邱庆之怎么会觉得难看呢,他的李饼最好看了。 

  

王七上前打抱不平:“哎你这个一枝花,怎么说话的呢,你个单身狗懂什么,人家叫感情好,你想腻歪还找不到人呢!哼——” 

  

虽说一枝花如今已经‘从良’了,但长年累积下来的野性依旧存在,大概是这些日子的相处让王七放松了警惕,眼下,被直击痛处的一枝花绿眸噔然张大。 

  

随即便扑了上去,院子里两人你追我赶,一枝花的叫骂和王七的求饶痛哭交织一起,竟将李饼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邱庆之还是进去了,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一门之隔,他爱了十几年的人正在里面受苦,还是为了他… 

  

“哎!邱将军!” 

  

稳婆想拦也拦不住,一身黑衣的邱庆之宛若杀神,冷峻的气场仅一个眼神便让人不寒而栗,彻底消了声音。 

  

他跪在李饼身前,根本不敢去看那令人胆寒的一幕,鲜血的气味在鼻腔无限放大,他是驰骋沙场的将军,本不该害怕这些,但只要一想到这血是从李饼身上流出来的——

  

邱庆之就控制不住自己。 

  

“李饼,我在…你撑住…” 

  

他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了李饼的眼下,李饼已经在意识抽离的边缘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走马观花的上演着他的前半生,有亲人、有爱人、有朋友… 

  

唯独,没有了自己。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可耳边是什么声音呢,是谁? 

  

“李饼,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我们还年轻呢,你要抛下我嘛?” 

  

“我们相遇那么晚,我又错过了你三年,你舍得留我一个人吗?” 

  

“李饼,求求你,像是三年前一样,再次回到我身边吧,不管是什么样子…都好…” 

  

李饼缓缓睁开眼睛,琥珀色的亮眸沾满了泪。 

  

不多时,门里传出一阵响亮的啼哭。 

  

大理寺少卿和金吾卫左将军的麟儿诞生,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都要来祝贺,宫中圣人同样给了奖赏,还特地给李饼批了假,准许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李饼生子耗费了大量力气,为了免受往来恭贺之扰,邱庆之便将孩子的诞辰礼设在了自己的将军府,由金吾卫的亲信和大理寺众人主持,而自己则是继续留在李宅,陪着李饼坐月子。

  

孩子有专门的乳母和侍女照看,王七的母亲也来了,她来看望儿子,看到李饼有了孩子,便自告奋勇留下帮他照顾一段时间。 

  

忙是不忙的,只是累。 

  

李饼成日呆在屋里,起初便只能躺在床上,他身上实在是无力的很,就连吃饭都很难有胃口,是以一旦说起什么馋的东西,邱庆之是扔下手头的一切事都要赶去买。 

  

这天,邱庆之才到金吾卫连门都没进,就被身后的声音拦下了。 

  

“邱将军!——” 

  

王七气喘吁吁的跑来,邱庆之知道他来一定是因为李饼,立马便将人拽住了。 

  

皱着眉:“你们少卿怎么了?” 

  

王七还没来得及开口,阿里巴巴又跟着跑过来了。 

  

“王七!你跑太快了,我真是太监逛青楼,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阿里巴巴显摆着自己最近新学的歇后语,把一旁的金吾卫们听的直翻白眼。

  

邱庆之懒得听他们废话,直接问:“李饼呢?!” 

  

阿里巴巴捂住王七的嘴,自己率先开口:“邱将军你快回去看看吧,自你走后我们少卿就茶饭不思、泪流满面、颤颤巍巍,刚才我们出来的时候,他抱着小公子,哭的昏天暗地,大有以身殉道、比翼双飞的——” 

  


  

  后续在彩蛋~

  邱将军:闭嘴!

  论坐月子的小猫能有多 多愁善感

  一枝花看孩子?得心应手!

  甜蜜邱饼

  温柔邱将军在线哄人

  😍😍

  

  

  

年囿

【邱饼】平生未展眉


  邱庆之死前李饼有孕,abo设定(天乾A  坤泽O  中庸B)

  槐花饼X木樨香邱,HE,1W+

  一枝花:我的房子我要住,我的cp我守护

  ———————————————————

  01、

  

  城外,早春的雨打湿了石阶,空气里满是泥土和草木的气息,远山如黛,在李饼眼中氤氲成一团水雾。

  浅草打湿了鞋袜,身着素衣的人缀着篮子,在一座坟前蹲下。

  顺着墓碑细细的擦拭,漆字已经没有三年前那般红得刺目,正如邱庆之他人一样,正在淡出所有人的记忆。

  却偏偏在李饼的心里越来越清晰,那些文字都带刺,那些笔画都纠缠,为邱庆之...


  邱庆之死前李饼有孕,abo设定(天乾A  坤泽O  中庸B)

  槐花饼X木樨香邱,HE,1W+

  一枝花:我的房子我要住,我的cp我守护

  ———————————————————

  01、

  

  城外,早春的雨打湿了石阶,空气里满是泥土和草木的气息,远山如黛,在李饼眼中氤氲成一团水雾。

  浅草打湿了鞋袜,身着素衣的人缀着篮子,在一座坟前蹲下。

  顺着墓碑细细的擦拭,漆字已经没有三年前那般红得刺目,正如邱庆之他人一样,正在淡出所有人的记忆。

  却偏偏在李饼的心里越来越清晰,那些文字都带刺,那些笔画都纠缠,为邱庆之竖起名叫李饼的碑。

  三年又三年,从李府门前一别,六载已过。

  “邱庆之,我们分别的时间已经比相守的时间长了。”

  雨后的草地湿气重,纸燃不起来,但李饼似有近乎蛮不讲理的执着,熄熄灭灭,火光在他的眼里跳动,蒸发那散不开的水雾,干涸地上,是搅在一起,盘根错节的爱与恨。

  

  02、

  

  夜幕之下,飞檐走壁的黑影在楼宇间穿梭,身影如鬼魅。

  李饼手持银刀,身如飞燕,一个翻身落地拦住了蒙面人的去路。

  刀剑相碰,李饼顿感力量悬殊,被逼得直后退,无奈发力挑开对方的剑,险险被划到了脸,带出丝丝血珠。

  脚下尚未站稳,那人暴起直击命门,李饼身形一晃,堪堪躲过,却不想一转头便被药粉扑了一脸。

  眼睛也看不了了,凭着几个下意识的动作,完全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势。身体越来越无力,李饼内心一紧,来人实力不小,陈拾他们没有胜算,火信也放不得。

  小腹被人猛踹一脚,李饼呜咽一声,从房顶上栽了下去。

  没有预想的疼痛,天旋地转间,李饼被人接住了。来人带着面具,昏昏沉沉间,李饼只能看见他深如潭水的眼睛,平静的水面下涌动着未言明的深意,不过一息间,但李饼看见了。

  来人揽着李饼,手里的刀翻飞,杀气凛冽,蒙面人节节退败,跳下屋顶逃了。

  李饼靠着墙被放下,眼前的人带着银黑的面具,在月光下透着寒意,李饼双目欲呲满眼猩红地盯着那双熟悉的眼睛,药劲上来,手上根本没有力气,颤抖的手只能不痛不痒地揪着眼前人的衣领。

  李饼汹涌的情绪都淹没在对方冰霜一样的眼睛里,可惜无情的人对李饼想刺穿他的眼神视而不见,手在李饼腰间游走,拿走了什么。

  面具人站起来,立在李饼跟前,最后看了他一眼,在李饼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见对方点燃了火信,烟花绽开,铺平了他们之间的黑暗。

  

  

  03、

  

  李饼梦见了邱庆之。

  那人生前薄情,死后寡意,三年里从来没到李饼的梦中。

  李饼梦见他在李府门前挥手告别,周遭的景色都褪去,高楼倒塌,屋檐倾斜,一砖一瓦,一墙一挂都泯灭,唯有邱庆之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梦见他在黄沙峪孤身奋战,吃人的沙子下面涌动着阴谋,浑身浴血的邱庆之成为渺小的祭品。嗜血的神,困顿的兽,和唯一的人。

  梦见他死在他怀里,血染红了素衣,邱庆之的身体在下沉,在消逝,邱庆之怨极了李饼,连一片衣角也不留给他,

  死水一般的黑暗里,李饼找不到出路,生者唤他,死者拉他,头痛欲裂间,他猛然惊醒。

  “饼爷,恁醒了!”

  看着屋里围着的一圈圈人,李饼长呼一口气,身上出了冷汗,夜风带来阵阵凉意。

  陈拾关了窗,把桌上的药端给李饼。

  “小幺怎么样?”

  李饼不知苦涩一样几口喝了药,陈拾想劝他慢点儿,话还没出口,怀里就被塞了个空碗。

  “夜深了,小幺睡了,阿里巴巴在守着。”

  李饼起身要去看,刚一落地就要倒,王七陈拾连忙扶着他坐下。

  “少卿,你还是歇会儿吧,那贼人下的药猛着呢。”

  王七说他们看见火信就赶了过去,除了晕倒的李饼,谁也没看见。他中的药有卸力的作用,幸而无毒。

  陈拾念叨着万幸,可李饼想起那人最后一眼,隐忍的,疯狂的,呼之欲出的。

  

  05、

  

  月光积在院子里,夜深起雾,李饼细细地掖了孩子的被子,轻轻地安慰梦惊的幼儿。

  大理寺的人都说小幺和他长得像,但她此时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样子,反而更像邱庆之,尤其是轻轻皱起的眉毛,李饼抚平她的不安,像无数次对那人一样。

  三年前,邱庆之下葬,李饼麻木地听着千篇一律的劝慰,他们在阴谋中明哲保身,在覆巢时置身事外,现在故作悲伤,又显得情深义重,深明大义。

  邱庆之啊邱庆之,你白死了。

  长针钉入棺木,铿铿锵锵的敲打声击在李饼紧绷的弦上。所有的计谋和肮脏都要随着邱庆之入土,刨去了仇恨和愤怒,李饼的悲伤太汹涌。

  多日来的平静骤然垮塌,李饼伏在棺上,悲恸出声,上官檎上前来拉,手还没触及李饼颤抖的肩,人就直直栽倒在了她身上。

  “唤郎中!送李少卿回去!”

  若说邱庆之的死打碎了李饼周身的骨骼,那孩子的到来无疑又将碎骨粘在了一起,牵扯出一个完整又破碎的肉体。

  有上官檎坐镇,明镜堂的人都围在屋里,李饼听着郎中的嘱咐,头晕得厉害,胃里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搅作一团。

  那人什么也不给他留,反倒给他留了个孩子,混着李饼和邱庆之的骨血,一个从面目全非的爱意里破茧的生命。

  “邱庆之!”一声悲呼,和着怒与愤,李饼呛出一大口血,猩红刺目。

  

  

  坤泽之身,没有天乾的庇护,上官檎建议李饼舍了孩子。

  “你李饼何许人也,我不信,离了邱庆之你活不了!”上官檎把桌子拍得哐哐响,她看着这人如何完成最后的翻盘,如何在疯癫和沉寂中悼念,现在他又要独自挽留一个孩子,用血肉饲养他贫瘠的爱。

  简直气得她牙痒痒,坤泽孕期没有天乾的信香安抚滋补,就李饼的身体,非失了命不可。

  李饼脸色恹恹,也不看她,扯出一个难看极了的笑容,“活得了,只是活得不太好看而已。”

  “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了,”李饼盯着被褥下的小腹,“可能会先天体弱,檎姑姑,你多疼她。”

  李饼笑得发苦,上官檎想直接上去掐他,李饼一意孤行,她自知劝不了。

  “明天起,你明镜堂的俸禄扣减三分之一。”

  “看什么看,长期备个郎中不要钱啊!”

  

  “郎中住你院子的西厢房,陈拾已经过去收拾了。”

  话说得比谁都狠,心倒是比谁都细。

  三年一晃,小幺也两岁了,正如李饼所料,小幺生不足月,先天体弱,学步说话都比平常孩子晚,大理寺的人都对她疼爱有加,上官檎嘴硬心软,小幺倒是很喜欢她。

  幼子不知浮动的危机,攥着血亲的手指睡得香甜,李饼看着她的脸庞,脑中是今晚那人挥之不去的身影。

  

  06、

  

  神都最近不太平,接连发生命案。

  吏部尚书家的小妾前几日遭人谋害,手法与前几宗案件如出一辙,杀人放血。

  昨夜也是在追击嫌犯的过程中出现意外。

  

  李饼睡得不好,强撑着和明镜堂的一众人分析细节。

  “死者尸体上有爪痕和齿痕,失血而亡,确实和一枝花很像,但是如少卿猜想的一样,前几具尸体的手法不如后面几具娴熟。”

  李饼他们查验尸体的第一反应便联想到了一枝花,但他三年前就被处死了,再复生的可能性不大。

  李饼听着崔倍昨日的调查结果,更加笃定是有人模仿作案。

  永安阁倒台,长生案水落石出,多少是触犯了皇室秘辛,这些年来人们对此闭口不谈,何人出于什么目的要冒这个天下之大不违。

  李饼预感到有什么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但他抓不住。

  正无头绪时,外面有人来报。

  “少卿!城南发现尸体!”

  

  

  等李饼一行人赶到时,尸体已经摆放整齐,一共八具尸体,都被人发现在城南的破庙里。

  “少卿,看过了,手法一样,但是奇怪的是,”崔倍顿了顿,指着其中一具尸体的伤口,“这些尸体身上的伤口都比此前发现的要不规整。”

  王七反应了过来,一巴掌拍在崔倍肩上,“也就是说,这些人才是死得最早的!”

  “不过为什么现在才被发现呢?”

  李饼的猜测再次被佐证,这些人应该是凶手作案前用来练手的。

  城南住的人不少,这些人如果一开始就在这里,不至于这么多天都不被发现。既然本不该在这里,那就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查查他们的身份。”

  如果不是幕后之人的障眼法,那凶手现在肯定比他们着急,李饼的神色暗了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有人在中间,把他们和凶手耍得团团转。

  

  是夜,陈尸房里静得瘆人,李饼吹灭晃动的蜡烛,把自己藏在黑暗里。

  吱呀一声,门被推出一条缝,来人依旧蒙着面,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息,是火油!

  李饼趁人不注意,一个箭步踹翻蒙面人。

  火油已然流了一地,蒙面人一把拽倒李饼,将火折子往尸体上丢,火一下子就撩了起来,来人目的达到了,并不想多停留。

  却不料李饼爬起来一把抹去嘴角的血,挡在了门口,眼中是比火光还明亮的疯狂。

  “别急着走啊。”

  蒙面人一时也慌了,火一时半会扑不灭,这人不逃命,傻站着干什么。

  “我在等人,你也一起吧!”说着李饼就冲他扑了过去,门窗都开始倒塌,李饼像是看不见一样,自己不走也不放过放火的人。

  浓烟入喉,李饼开始剧烈咳嗽,蒙面人已经趁机逃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李饼呼吸都变得困难,咳喘间,终于有人踹开门冲了进来。

  来了,李饼心头一松,泄了力。

  被人揽在怀里,李饼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冲出火场,李饼能感觉到这人周身的怒气,在他抬手敲晕李饼之前,李饼奋起要摘他的面具,一手格挡时不料被李饼趁机调转方向,扒了衣领。

  果然……

  

  07、

  李饼醒转,已是第二天早上。

  “少卿料事如神,幸好我们把尸体掉包了。”

  “不过恁冒着生命危险引出来的人究竟是谁啊?恁也不要我们救恁,万一那人不来咋办…”

  

  李饼晃晃脑袋。是他,他就不会不来。

  “陈拾王七孙豹崔倍阿里巴巴,”李饼看着被点了一圈还懵逼的人,勾了勾嘴角。

  “走,挖坟去。”

  

  城外,邱庆之墓前,王七拿着锄头,“不是,少卿,你真的没开玩笑啊……”

  “嗯?”

  李饼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眼神分明是说,问,再问就麻溜滚蛋。

  王七认命,拿胳膊捣了捣已经魂飞魄散的孙豹,“开干吧。”

  陈拾让李饼在旁边歇着就行,边挖边念,“小幺唉,你父亲是不是找你饼爹吵架了……”

  

  日落西山,仅余一丝天光时,他们挖出了邱庆之的棺椁。王七他们停了手,不知道咋办。

  “打开。”

  头顶传来李饼轻飘飘的两个字,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少卿,邱将军是不是跑你梦里吓唬你了啊,你要……”王七抱着锄头,哪敢动手。

  李饼跳进坑里,一掌拍在了棺材上。

  

  陈拾闭着眼不敢看,李饼紧绷着神经 ,缓缓推开棺盖,宛如挫骨一般窒息疼痛。

  

  棺内无人。

  

  看着空空如也的棺材,李饼压在心里的最后一口气呼出,一下子瘫软在地,又笑又哭。

  面具下的脸他没看清,但心口的伤疤他看得清清楚楚,邱庆之啊邱庆之,你当真好狠的心。

  陈拾他们震惊之余不知该作何思考,慌忙扶起脱力的李饼。

  王七说话都结巴,“邱邱邱…邱将军…去哪儿了?”

  李饼撑着棺木站定了,示意他没事儿。

  “在哪儿?前夜,在城门口,昨夜,在大理寺,现在,应该在哪里看着我们掘他的墓,开他的棺……”

  李饼把最后几个字咬着很重 ,生怕那人听不见。

  其他人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次救了李饼的人是邱庆之,是死了三年的邱庆之。

  “为什么?邱将军他活着为什么不现身?”陈拾不解。

  “是啊,为什么呢……”

  邱庆之,你告诉我,为什么……

  

  08、

  趁着夜色回填了棺木,李饼一行人满身倦意的回到大理寺,气压格外低沉,邱庆之是李饼唯一的逆鳞,在李饼自己平复前,没有人有能力有资格让他想开点儿。

  一路上,李饼都怒火中烧,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挖了邱庆之的心,看看这人的心究竟怎么想的。

  穿过院门,夜风也没能让他的血凉下来,屋里照着灯,小幺应该睡了。

  那唯一的光亮刺激着他的神经,逼着他冷静下来。

  轻手轻脚地阖了门,却不想听见细碎的呢喃声。

  屏风后有人!

  不想他们会冲着孩子来,也没想到什么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大理寺,李饼拔刀,想着如何将人引到外面击杀。

  

  “李饼。”

  那人兀的出声,李饼心里猛地一紧,怎会。

  僵在原地的李饼看着那人从摇篮前起身,走出屏风,携带着熟悉的木樨香。

  “邱庆之……”

  哐当一声,刀剑脱手,险些砸到李饼,慌乱间邱庆之要上前察看,被李饼呵住。

  “你站住!”

  知道这人没死一回事儿,看着这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又是另一回事儿。各种委屈愤怒悲伤怨怼堵得李饼说不出话。

  眼前人捂着心口,双眼通红,大口大口地喘气,邱庆之接住要倒地的人,释放信香安抚李饼。

  李饼揪着他的衣领,“出去,带我出去……”

  邱庆之懂他的意思,小幺睡着了,他们动作太大会惊醒她。

  于是邱庆之打横抱起李饼,用披风裹结实了,将他放在院中石凳上歇着。

  

  李饼止不住地咳,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挣脱邱庆之的怀抱,拔出腰间匕首,架在邱庆之脖子上。

  李饼手上颤抖,匕首带出丝丝血珠,邱庆之也不动作,就由着他发泄心中的怒火。

  “邱庆之,你不是死了吗?你还回来干什么!你不是不管我了吗?你连小幺都不要了!”

  说到小幺,李饼再也控制不住,全身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邱庆之将人拢住,顺势夺了刀,带着人跪坐到地上。

  “李饼,对不起……”

  那些解释迟到多年,再迟一会儿他邱庆之也受的起,感受着人在他怀里的抖动和呜咽,误解还是背叛,只要李饼高兴,他当个罪人又怎样。

  

  月上梢头,更深露重,李饼受不得凉,邱庆之哄着劝着把他拥进屋子里。

  小幺晚饭后闹脾气,李饼这几天忙着查案,疏忽了她的感受,本来就缺失一方血亲的陪伴,小幺自然没什么安全感,哭着闹着要爹爹,偏偏明镜堂的人还都被他带走了。

  哭累了也就睡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闪一闪地,睡得并不踏实。邱庆之坐过去,轻轻地拍打孩子的肩膀,血浓于水,小幺感受着父亲的气息,渐渐睡熟。李饼想起刚才他进屋时邱庆之就在这里坐着,不知坐下了多久?看着小幺,邱庆之又会想些什么?

  李饼喝着水,把杯子攥着紧。

  邱庆之安抚好小幺,过来拿走李饼手中的水杯。

  “别和自己较劲儿。”

  李饼看着三年不见的人,一时间不知道从何问起。

  邱庆之的信香温和缠绵,缓解了李饼心中的烦躁不安,他盯着眼前人坐到他对面,邱庆之轻叹一口气。

  “三年前,我被圣上所救,你心思敏锐,应该猜的到,长生案不会终结在永安阁手里。她派我去了边关,取风生兽骨,这条线上不止我一个人,环环相扣,几乎牵连整个朝政。”

  虽说知道圣上身体有异,但真正听到背后更大的利益网时,李饼还是不由得心惊。

  是了,六年前就是他牵制了一枝花,圣上派他取兽骨确实合理。

  “可你当时明明下葬了。”李饼止不住地泪流,明明关心,出口又忍不住气他。

  邱庆之绕过去擦拭李饼的眼泪,“是一枝花,圣上根本没杀他,但他已然服药,没有药用价值了,所以才会由我重新取骨。”

  邱庆之将李饼揽在胸前,轻揉着他的后颈,勾出丝丝槐花香。

  “李饼,事情有变,兽骨在转移途中被盗,我此次回京,必须给上面一个交代。”

  李饼轻轻推开邱庆之,“那我呢?”

  “你怎么给我交代?”

  “怎么和小幺交代?”

  “什么是朋友?你是管和你寻床笫之欢的人叫朋友?还是管被你搞大肚子的人叫朋友?你丢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死了,你让我怎么想!”

  李饼压着气,又忍不住担心邱庆之。仅仅救命之恩,他邱庆之怕不是宁愿引颈受戮,也不会替人做事。

  “条件呢?”

  “你帮她做事的条件呢?”

  邱庆之面上再沉着,眼里的血丝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抚着李饼发顶的手都有些不稳。

  “一枝花的血无用了,你的血几经周转,作用不大,但穷途末路的人不会放过一点机会,我帮她取骨。”

  “她放过你。”

  李饼突然发笑,他们都死过一次了,有谁放过他们了?

  

  

  09、

  

  第二天早上,李饼留下来陪着小幺用早膳,时隔几日见到爹爹,还尝到了喜欢的糯米糕,小姑娘高兴得直晃脑袋。

  李饼坐在堂上,看着她扶着桌子椅子上上下下,精神劲儿十足。

  一只小肉手伸到面前。

  “爹爹,父亲!”

  那是一块糯米桂花糕,桂香浓郁,不似邱庆之的木樨香清冽,小孩子分不清这些,但难得她睡梦里就记住了另一个生父的味道。

  李饼将小幺放在膝头,把糯米糕掰得更小块儿递给她。

  “嗯,是小幺的父亲。”

  

  早膳过后,明镜堂一行人赶到城南。

  那八个人的身份查得差不多了,都指向城南的吏部侍郎张家。

  “少卿,张家牵扯永安阁一案,除了幼子和妇孺,男丁都被处死或下狱。”

  崔倍将名册给李饼。后者只扫过几眼。

  “不,还有一个人,张家小儿子,张合。六年前参加国战,生死未卜。”

  李饼神色严肃,那场战争里死去的,活着的,都蒙着层层迷雾,只待迷途的人失了心智,在大雾里成了困兽。

  张家一夕遭难,庭院中杂草丛生,残垣断壁,满目疮痍,李饼走在前面,树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进入屋内,依旧不见任何异样,奇怪,明明是邱庆之……

  李饼的思绪被猛然打断,来人破窗而入,依旧是蒙着面。

  “张合!”

  李饼迎上他的刀,却一下子就被掀开,踉跄几步还没站住那人就又攻了上来。

  孙豹端起桌子砸下来,蒙面人撑着桌面一个扫腿,孙豹狠狠地被踹到墙角。

  招招致命,但又点到为止,李饼吃力,但身上并未挂彩,反倒是王七他们摔得七仰八倒,扬起满屋子的灰尘。

  灰尘入鼻,李饼暗自叫到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渐渐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所有人都被捆得结结实实。陈拾他们被丢在了墙角,看样子,对方冲他一个人来的。站在中间的张合卸了伪装,比李饼不过年长几岁,却面容枯槁,眼窝深陷,脸色蜡黄,一道刀疤从左眼眉骨延至右脸,说是厉鬼也不为过。

  “还真的让你们查出来了,我还以为那人骗我呢。”

  “没想到还捡了个漏。”

  声音兴奋却在颤抖。

  张合手里的刀闪着寒光,比在李饼的脖子上。陈拾他们着急却没办法。

  “放心,李少卿,我不会让你死的。”

  话音刚落,一支苍劲有力的箭呼啸着穿过门窗,张合偏头躲过,忙闪到李饼身后。

  “屋外的人别动!”

  “邱庆之你走!”

  话音未落,门被人推开,邱庆之换了便装,也没带面具,就这么走了进来。

  屋里的人无不震惊,尤其是墙角的王七他们,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即便说不了话,也要咕蛹两下突显自己的存在感。

  “是你,邱庆之。”

  张合握紧了架在李饼脖子上的刀,他的声音像是陈年的破灯笼,在李饼耳边叫着邱庆之的名字。颤抖的手已经划开了李饼颈上的薄皮。

  邱庆之剑指张合,“放了他们。”

  “你盗取兽骨无非是想长生,杀了他们对你毫无用处,被问罪的人最后都会是邱某。”

  李饼闻言破口大骂,邱庆之你大爷的又在逞英雄。

  不料张合却大笑不止,“谁说我要长生了?我刚才说了,我不会让李少卿死的。”

  李饼猜到了什么 ,不由得背脊发凉,张合果真摸出了药粉。

  “李少卿,我张家三十余口人,全没了。明明她答应我的!我隐姓埋名为她做事,她答应我保下我家人的!三年,我在那寸草不生的地方和怪物生活了三年!因为你,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李饼,英雄不是谁都能当的,风生兽已经被邱庆之杀了,你说,最后的药被你吃了,上面那位会怎么对你。”

  看不见那人的表情,但他撕心裂肺的咆哮在李饼耳边炸开,可以想象张合的面目狰狞和扭曲。

  他要李饼为人所用,于李饼而言,死不可怕,成为笼子里的药引子才能挫伤他的志气。

  张合狡黠地盯着邱庆之,眼中突然迸发出光亮。

  “邱将军,我当真是怕了你,为了李少卿的安全,劳烦你喝了那边的药。”

  “哦,这次不一样,不是软筋散,是毒药,本来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李饼急了,哪里顾得上脖子上架着的银刃,血珠顺着刀锋滴落到地上。

  “邱庆之你敢!”

  李饼双目猩红,比鲜血还刺目。邱庆之看了看桌上的药,又看了看李饼。

  手中的剑落地,邱庆之走过去,在李饼的急呼中,端起碗一口喝了下去,碗被摔得四分五裂。

  “现在,放了他们。”

  药效发作得很快,不一会儿邱庆之就顺着桌子跪了下去,嘴角也开始渗血。

  张合没想到这人如此配合,也是连连赞叹,邱将军当真情深义重。

  “李少卿,吃了兽骨,你就放了你,你还有时间去找解药,不然,就等邱庆之死在你面前吧……”

  邱庆之抓地的指尖都渗了血,疼痛模糊了理智,李饼含住药粉,在邱庆之惊慌的眼神中,仰头吞了下去。

  “邱庆之,你又不听话。”

  李饼冲着邱庆之笑,你不听话,所以我也不听你的了。

  张合松开手,仰天大笑。

  “狗屁的英雄志气,不过如此!”

  邱庆之一口瘀血喷出,拾起手边的剑。一声巨响,屋顶上的人从天而降,一脚踹在张合心口上。邱庆之暴起,手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一剑捅穿了张合的胸膛。

  张合怔了怔,便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一枝花踩在尸体上,忙不迭把他蹬远了去扶邱庆之。

  “艹,你真喝啊,快快快,解药解药……”

  “大家别来无恙哈,等会儿来解你们,邱庆之踏马的要死了,我先……唉唉唉,喝干净!”

  

  10、

  

  等一枝花解开了其他人,王七阿里巴巴连话都不知道说什么。

  邱庆之活了,刚才差点又死了,一枝花莫名其妙又又又又活了,还救了他们。

  阿里巴巴:“真是生不如死,死去活来,生死存亡的一天。”

  一枝花:“嘿,你官话还没我好!”

  

  邱庆之唇色泛白,撑着剑坐在一旁。一枝花忙着解绳子,包扎他们的手腕子,李饼的脖子不让他包扎,嘁,还要拖尸体。

  李饼看着邱庆之闭目养神,陈拾靠过来悄悄问他,“饼爷,恁刚刚吃下去的,莫事吧?”

  邱庆之闻言竟没开口,李饼神色晦暗地盯着邱庆之。

  “邱将军,你说呢?”

  邱庆之睁开眼,“事以至此,我自有……”

  “邱庆之!”

  李饼站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把陈拾都吓一跳。一枝花过来拉拉陈拾的袖子,“远离吵架的小俩口。”

  一次又一次,死了一遍不够,还要死第二次。“邱庆之,你又骗我,骗了所有人。那八具尸体是你放的,也是你告诉我到张宅的,你不仅步步引导我,你还打乱了张合的节奏。”

  “把我们迷晕的人,根本就不是张合,刚刚和我交手的,是你。”

  闻言所有人都看着邱庆之,陈拾不知道该帮谁说话,邱庆之也不辩解,任李饼如何步步紧逼都视而不见。

  “为什么,不惜代价也要我吃下兽骨……”李饼抓着他的衣领,抽丝剥茧,越想越后怕,“不对,我的身体没反应,我吃下去的是假……”

  “不是!”邱庆之打断李饼的话,逼他把话咽下去,“李饼,你听我说,不管是什么,你记得,你刚刚吃下去的就是风生兽骨。”

  李饼不理解,邱庆之瞒了他太多事,他突然觉得很挫败,三年未见,他还是抓不住邱庆之。

  “邱庆之,我累了,如果你的目的达到了,那就这样吧……”

  李饼松了手,眼中的光亮都暗了下去。他自打遇见邱庆之起,就在渡劫,一个名叫邱庆之的劫,三个字,困住了他的年少,困住了他的往后,还要困住他的一辈子。

  “吵什么,不许走!”

  一枝花上来就是抱李饼大腿,“邱庆之,老子要住大房子,要天天能看见小东西,你长没长嘴,你没长嘴我可说了,小东西不认你这个爹可别怪我……”

  王七崔倍陈拾孙豹阿里巴巴:还可以这样啊?

  邱庆之撑着剑起身,不过强撑,没迈出一步就跌了下去,李饼嘴巴上撇得干净,却还是伸手接住了他。

  “李饼,我会告诉圣上,风生兽骨有两枚,一枚,当然是你遭奸人所害不得已吞下的,另一枚,由你献给圣上,将功赎过。”

  怪不得,怪不得,李饼听到这儿,感叹邱庆之连理由都给他安排好了,好一个将功赎过,恐怕自己能认出他,也是他故意为之。不管是出于对功臣的宽宥,还是对无辜之人的赦免,亦或是为了留下后路,圣上都不会轻易动李饼了。

  至于李饼吃下去的究竟是不是风生兽骨,无从查证。

  毕竟也许明天,邱庆之一干人等就被灭口了。他一石三鸟,牵制了圣上,保下了李饼,杀了张合。

  

  11、

  

  李饼带着人回了大理寺,一枝花如愿和陈拾他们一起住进了院子。

  事情还没完全结束,毕竟上面的人等急了保不齐会做出什么。

  邱庆之留在大理寺养病,张合下了整整三倍的剂量,若不是一枝花来得及时,现在正好有个坑给他埋了。

  “所以,你早知道张合的目的,将计就计调包了东西。那真正的兽骨呢?”

  李饼细细地吹着手里的药,放到嘴边试了温度才递过去。

  邱庆之望着院中和陈拾一枝花玩闹的小幺,不自觉笑起来。

  “小幺周岁礼,应该有一副镯子。”

  

  

  夜里,李饼看着从库房里拿出来的匣子。当时礼物很多,他没一一察看。就算是刚才,他也翻了一个多时辰。

  烛光下,两只镯子映在眼中。

  一只骨镯,另一只竟然是木镯。

  邱庆之打磨这只木镯费了些功夫,边关干旱,风沙弥漫,木制品容易开裂,邱庆之一刀一刀剜出花纹,又一点一点地打磨抛光。

  一枝花看着篝火旁笑得一脸掉鸡皮疙瘩的人,“干嘛一定要凑一对儿。”

  “好事成双,而且,小幺周岁,我应该送些什么。”

  于是一只骨镯一只木镯莫名其妙凑到了一起。

  一只写阴谋,一只写爱意。

  一只牵扯皇亲贵胄的利益,一只纂刻对妻女的思念。

  

  李饼不知道,邱庆之偷偷回了神都很多次,他怀着小幺夜里难受时,生产害怕时,小幺学走路时,第一次叫爹爹时,邱庆之都在无人处看着他们。

  “唉,邱庆之可小气了,每次都是我去引开人,他去看小东西,明明我也想看……”

  一枝花和明镜堂的人围着小幺讲悄悄话。

  “别看邱庆之一张死鱼脸,刚知道李饼有身孕时,他恨不得马上飞回去,心里不爽路过的狗都倒霉。”

  “还有还有,李饼生产的时候,他其实就在屋外,坤泽生产是难关,他拼了老命了要回来。站在屋檐下面一个劲儿地释放信香安抚里面的人,都快站成木樨树了。”

  “后来自己回不来就让我回来看,小东西也不怕生,当然也可能是我沾了邱庆之的味道,他还死乞白赖要我带物件儿回去。”

  陈拾指着一枝花,“所以,闺女之前总丢东西,是恁给拿嘞?我还以为她吃了,把我吓死嘞!”

  一枝花:就算她是李饼和邱庆之生的,也不可能生吞拳头大的拨浪鼓………

  

  12、

  神都最近有大事,邱将军的墓被推平了,比这更大的事是,邱将军死而复生了。

  原来是圣上派邱将军去边关刺探敌情,现在任务完成,宣告天下,可喜可贺。

  李饼看着床边尽心尽力哄着孩子的邱庆之,烛光下的人收起周身的寒意和杀气,将全部的柔和都给了失而复得的家人。

  邱庆之被他看得没办法,无奈宽衣上床,从后面揽着李饼,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前几日李饼趁邱庆之养病,自己带着骨镯就进宫了。如邱庆之所料,事情结束后暗线上的人先后被灭口,但唯独他无事。

  李饼不说,邱庆之也能猜到,这个人不惜命,圣上要动他邱庆之,李饼怕是放了狠话要随他去。

  邱庆之挽着李饼的发丝,心疼他的奋不顾身。

  “想什么呢?干嘛皱眉?”

  李饼伸出手指按在邱庆之的眉心上,他的指尖稍凉,邱庆之握住他的手,放回被窝里。

  “没什么。”

  李饼回身瞧他,跪坐起身在邱庆之眉间落下轻轻一吻。

  邱庆之忘了,为对方不惜一切的不止李饼。这一场夜不能寐的噩梦里,他们都在为对方辗转反侧。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可是邱庆之,长夜漫漫,他不要你有愧,他要你爱他。

  

  

  —————————————————————————

  彩蛋是小幺由来,和一些没有写进正文的亲子线,以及大理寺养娃记。

  主打一个正文阴谋论,彩蛋无智纯甜,极限反差,刺激!

  

  

  

  

  

  

  

  

  

  

  

  

  

年囿

【邱饼】对家要挖墙脚怎么办?


  if线,如果三年前就成功扳倒永安阁。

  上官檎视角,邱饼大HE特HE

  4k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01、

  大家好,我是上官檎,上官是兵部尚书的那个上官,檎你别管。

  

  在众人的不解中,当然我是觉得他们眼瞎哈,我在大理寺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干了这些年。

  

  最近遭遇了三大不幸之事,一是李饼,二是邱庆之,三是李饼和邱庆之。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李稷大人这是为哪般!!!

  

  家有娇娇儿,一心要和大将军双宿双飞,于是就可以任他赌气搬进大理寺吗?天理在哪...


  if线,如果三年前就成功扳倒永安阁。

  上官檎视角,邱饼大HE特HE

  4k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01、

  大家好,我是上官檎,上官是兵部尚书的那个上官,檎你别管。

  

  在众人的不解中,当然我是觉得他们眼瞎哈,我在大理寺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干了这些年。

  

  最近遭遇了三大不幸之事,一是李饼,二是邱庆之,三是李饼和邱庆之。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李稷大人这是为哪般!!!

  

  家有娇娇儿,一心要和大将军双宿双飞,于是就可以任他赌气搬进大理寺吗?天理在哪里?王法在哪里?他俩私会地点在哪里?

  

  别误会,身为大理寺少卿,爱惜花花草草,小虫小鸟,保护李少卿翻墙不崴脚乃是我职责所在。

  

  李饼:爹地啊,你看她。

  

  李饼,你大爷的,就你有爹是吧!

  

  02、

  

  我上任的第一天,就听闻大理寺卿有一子,久缠病榻,天不永年,平日里便随他在大理寺折腾。

  

  妖饼的称呼我也有耳闻,也曾好奇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小小年纪就流传在人们口中。

  但当我真正见到那人时,便又不那么羡慕了。少年郎还未弱冠,高束马尾,脸上却隐隐有倦意,身材也比一般少年要轻薄。

  

  他坐在层层叠叠的卷宗里,腿上还摊着几本书。想来这个年纪本该是结伴好友,策马扬鞭的时候,可是命运把他困在了这四四方方的高墙中。

  

  “上官少卿。”

  明明是第一次打照面,他倒是远远就认出了我。

  “父亲说大理寺这么多年出了一位巾帼,你一袭红衣只身来这藏经阁,想必我应该没认错人。”

  

  果真心思敏锐,我向他回礼,走近一看发现他正在看前朝的旧案。

  

  “李公子这是?”

  “父亲正在查一宗案件,上官少卿应该也知晓一二,我思及前朝有桩案子与之相似,便来看看。”

  

  他说话的声音都不太和缓,想必是吃力的,明明自顾不暇,偏偏还要管别人的事。

  

  “李大人向来明察秋毫,你大可放心让你父亲去查,你帮他忙的功夫都够让他担心了。”

  却不想他摇摇头,“不,我不是要帮我父亲。”

  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还未说清楚,他便按着心口咳了起来,我连忙上前拿了压着他的卷轴,好让他透透气。

  

  完犊子了,要死我跟前咋办,我招惹他干什么。

  

  咳症止住后,我自请送他回去,他笑得很眉眼弯弯,明明呛出了泪,还傻乐呵,冲我摆摆手,“不用麻烦,有人来接我。”

  

  不好强求别人,我便取了东西要走。果不其然,出门便遇见了一少年郎,看他身着布衣,却气度不凡,他向我颔首,便匆匆进了藏书阁。

  压不住好奇心,我站在外面的亭廊往里瞧,正好看见那人背着李饼走出来。

  李饼叫他邱庆之。

  叫邱庆之的人面有愠色,但更多的是无奈,我后知后觉,才知那是包容之下的心疼。李饼倒不怕,趴在他耳边自顾自地说悄悄话,不一会儿就逗笑了邱庆之。

  阳光中扬尘微舞,李饼轻轻摘了邱庆之鬓角的柳絮,拿到他面前邀功。邱庆之把他往上颠了颠,李饼搂住他的脖子,吓得直喊邱庆之的名字。

  亭廊曲折迂回,少年的爱却直白了当。

  

  我自觉看得有些久了,匆匆收回视线,抬脚走了。

  

  后来在堂上,我看见邱庆之站在一旁为案中的人陈词,才知道李饼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此案涉及一无辜农户,大理寺的人在抓捕时无意毁坏了他人田屋,偏偏此案错综复杂,田屋归属不定,所有人都在忙着整理线索,便将此事搁在了旁边。

  李饼不为他父亲,只为公正,哪怕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农户。

  邱庆之在公堂上为那农户做主,头头是道,条理清晰。我听在耳里,知道这是李饼那日所查卷宗。

  两个人倒是分工明确,怕也是李饼身体确实不好,一心为公,却连上公堂都做不到。

  我自幼和我爹对着干,从来不信女子命该相夫教子的狗屁说辞,进入大理寺和我爹置气的成分更多。

  但听到那句“哀民生之多艰”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身上的锦袍很重,却又不及那上位者撰写的律法压在百姓头上的万分之一。

  即便是后来坐在了堂上,我也不敢武断,怕小小惊堂木随随便便就拍死了无辜之人。

  最后他们的要求得到了李大人的伸张,临走时,我听见李大人叫住了邱庆之。

  “庆之啊,阿饼这两日咳得厉害,不许他出门了。”

  邱庆之应允了。

  

  然而当日下午,我就在闹市上看见了并肩的二人。少年恣意,衣袂翻飞,邱庆之在穿行的人群里轻搂着李饼的腰,将他隔绝在两人的气息里。

  从藏书阁见第一面,我就能察觉到两人之间绝非主仆那么简单,细细想来,邱庆之一直直呼李饼姓名。

  简单的称呼而已,二人都完完全全把自己交给了对方。

  桥下熙熙攘攘,柳树轻抚着乌篷船,送小小孤帆自粼粼波光上划过,像极了邱庆之明亮的眼中,李饼的身影。叫卖的老儒、挑担的行人、欢脱的孩子,人生百态从他们身边掠过,但邱庆之只追随李饼。

  我就站在桥上,看着他们也从我身边掠过。

  

  02、

  

  邱庆之参军了。

  

  我知道这件事时,李饼已经病了许久,李大人告了假,想必真的很严重了。

  我听见他兀自感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父亲。

  就像他自己也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悲伤,他只说,“阿饼怕是见不上邱庆之了。”

  

  原来,对一个人的哀伤,也可以通过另一个人来表达。

  

  好在国战胜利,邱庆之封金吾卫左将军的消息比凯旋的将士先入了城。

  

  “将军啊,哪怕是不能背着李饼上街了吧。”

  很奇怪,这就是我的第一反应。不是诧异,不是惊奇,我却想起亭廊里少年说悄悄话的背影,想起集市上邱庆之克制而溺爱的眼神,想起李府日日夜夜的咳喘声。

  父亲总说我待人待事太薄情,大概是少年郎的爱意盛不住,连我们这种无辜之人也没幸免于难。

  

  邱庆之从军期间,我只在大理寺匆匆见过李饼几面,还是一样爱笑,但笑得苦涩,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生怕用力了,背后的忧虑就藏不住。

  

  所以,邱庆之变成邱将军,李饼你今晚睡着了吗?

  

  王师回朝,宫中设宴,昨日的布衣少年皇恩在身,气宇轩昂,上赶着结交的官员数不胜数,那是我爹的事,我早早溜走。

  

  物是人非事事休,邱庆之要面对权力交锋,明争暗斗,甚至婚嫁可能都被迫提上日程。

  可当我在宫门口看见邱庆之时,发现自己可能感叹早了。

  

  “邱将军可是今晚的主角啊,怎么这么早就要走。”

  没想到出了宫门还有人拦着去路,邱庆之的眉头一皱,似是不悦,但碍于现在身份由不得他甩脸色,只丢下几个字就离开。

  “私事。”

  我看着离开的人,心想能有什么私事,不过是月上柳梢头,有人等罢了。

  

  究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不料平静日子没过几天,李家父子吵起来了,大理寺无人敢劝,能安抚李饼的人又不在。

  我站在院中,听着里面李饼急促的交谈声,他怕是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

  “父亲,你知道的,邱庆之的事情,我从来不让步!”

  “他无父无母,没有靠山,皇权要一个人死,也不该是他邱庆之!”

  啪的一声,不说李饼,我的心都不由得惊了。

  李稷从来没动手打过自己的孩子,哪怕是对邱庆之,也是教导更多指责甚少。哪里出现过这个场面。

  

  为了维护李饼的自尊心,我自当什么也不知道,试图进去劝劝,却没想到李饼自己出来了。

  

  后来的几天里,李饼不登门,李稷命我暗中调了许多本该经手刑部的卷轴给他,邱庆之封了将军,却迟迟不见上任。这座暗流涌动的危楼,有什么在悄悄酝酿。

  

  后来东窗事发,一场阴谋昭然若揭,邱庆之下狱,李饼带着此前整理的证据和一枝花指认永安阁,一息巨变。

  

  李饼长跪宫门,久病不起,邱庆之也吃了苦头,好在有惊无险,那些血流成河的阴谋算计都一朝覆灭。

  

  事后我也有去李府看望过李饼,内院里药香萦绕,屋里时不时有几声咳喘,我不好再进去,便将带来的药石都悉数交给了守在院内的邱庆之。

  

  宫里让他养好伤再上任,他倒好,养伤养到李饼床前了。我看着他唇色泛白,眼下乌青,但背脊始终挺拔,李饼拼死救下来的人,果真还是耀眼夺目。

  

  李府门前,我翻身上马,胡四说我爹叫我回家一趟。

  我扯扯缰绳,“不回!不就是拿他的章给李饼的折子多盖了个印儿吗?小气!”

  

  

  03、

  

  一晃三年,金吾卫在邱庆之的打理下重振雄风,和大理寺实力一直不分上下。

  李稷在三年前的事后就渐渐放权,现在大理寺的担子几乎落在了我头上。这就意外着,我不仅要防着邱庆之今天抢案子,明天抢人,还要防着李饼白天跳窗,晚上翻墙。

  

  大理寺没修门是吧!就你俩那点破事儿路过的狗都知道,躲谁呢?

  

  我一告你邱庆之诱拐李家少年郎,我二告你李饼偷偷把禁果尝,我三告你俩欺负我打工人,手别伸太长!

  

  短短三年,李饼的明镜堂就发展出了一个因果律核武器,一个语出惊人的富二代,一个养殖大户,还有俩嘴炮和武力输出。

  

  父亲,时代变了!!!

  

  邱庆之为李饼寻医问药,神都谁人不知邱将军不爱金玉爱药石。几番折腾下来,李饼现在上房揭瓦的本事越来越大。

  

  我看着李饼踩着邱庆之的肩,悠悠然骑上了墙头,上前大喊一声,“呔,登徒子!”

  

  俩人齐齐看向我,三人都有些尴尬。我突然有点理解李大人平时的视而不见了。

  李饼晃晃腿,直接翻过墙去。

  

  “唉唉,你就让他这么掉下去啊!”邱庆之还呆在原地,我比他还着急。断个胳膊断个腿,邱庆之趁机把人圈养了咋办?

  “一枝花在外面。”

  邱庆之丢下轻飘飘几个字,就翻墙走了。

  

  

  “唉?”

  好好好,一人一猫偷人偷到大理寺了。

  “邱庆之,偷偷摸摸算什么?有本事你金吾卫入赘我大理寺!”

  对家要挖墙脚怎么办,给我一个李饼,翘起他整个金吾卫。

  

  

  

  

  

  

  

年囿

【邱饼】心盲(上)

    邱饼 he,6k+,后续已出

 小情侣双向奔赴,疯批少卿and战损将军

  

  01、

  正值隆冬,入夜早,日暮时又飘起了雪,城里宵禁后就静悄悄的,所有的声音都埋在了簌簌雪声中。

  

  平日里,因着事务繁忙,大家都在外院里办公,内院掌灯晚。近几日,陈拾几乎都待在内院里,天一黑就掌灯。

  

  雪飘进屋檐,陈拾听着屋里人的咳嗽声,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窗。

  

  蒙蒙的烛火透进来,邱庆之知道应是天黑了,一天又一天,他这是又睡了三日,还是五日,也难以分晓。

  

  “乖乖嘞,天黑了将军你倒是醒了…”

 ...

    邱饼 he,6k+,后续已出

 小情侣双向奔赴,疯批少卿and战损将军

  

  01、

  正值隆冬,入夜早,日暮时又飘起了雪,城里宵禁后就静悄悄的,所有的声音都埋在了簌簌雪声中。

  

  平日里,因着事务繁忙,大家都在外院里办公,内院掌灯晚。近几日,陈拾几乎都待在内院里,天一黑就掌灯。

  

  雪飘进屋檐,陈拾听着屋里人的咳嗽声,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窗。

  

  蒙蒙的烛火透进来,邱庆之知道应是天黑了,一天又一天,他这是又睡了三日,还是五日,也难以分晓。

  

  “乖乖嘞,天黑了将军你倒是醒了…”

  

  陈拾的声音由远及近,语气没问题,那李饼应该没出什么事。

  

  “有进步,有进步,这次恁只昏睡了一天就醒了,恁可是不知道,恁反复发烧,吓死个人了…”

  嗓子疼得宛如被拉锯的枯木,该是发烧的后果,邱庆之吐不出半个字,倒是陈拾一会倒水,一会理被子的,乒乒乓乓闹腾个没完,还念念叨叨的。

  

  “就是不知道晚上还睡不睡得着…”

  

  邱庆之很是头疼李饼身边的人,不是小倒霉鬼,就是小老妈子。但李饼的未来,都将围绕他们而过,再无他邱庆之容身之地。

  

  “邱某…”

  “啥某不某的,饼爷快回来了啊,水水水,快喝快喝,恁嗓子一听就不好了。”

  水被塞到了手里,陈拾嚷嚷着要去给他端粥,邱庆之并没有什么胃口,但话刚到嘴边,屋里就没动静了。

  没有陈拾念叨,周围的细弱声音都被放大,极致的安静里,邱庆之不由得心慌。

  冰凉的掌心被水温热,连带着指尖都有了暖意,邱庆之伸手抚上自己的眼睛,层层包裹的指尖触碰到眼睛上的绷带,一时间竟不知道是手更疼还是眼更疼。

  邱庆之啊邱庆之,你不过一介眼盲的废人罢了。

  心中凉意比手中的水更甚。

  神都诡谲云涌,人人自危,即一心将李饼推开,甚至做好了所有准备,但求一死,如今却不知李饼用什么将他从狱中换出,成了个半死不活的瞎子。

  邱庆之自认为自己所掌握的秘辛足以被人忌惮,是必死无疑了,若说李饼身上还有什么可与之抗衡的,怕是邱庆之多年来维护的,李饼都押上去了。

  在狱中,遭受的不过是宵小之辈的下作手段,他邱庆之愣是一声不吭,即便是剜眼时,也是直视对方,直把对方看得发怵。若说他听闻天后要赦免他时不过是震惊,那么当他听见暂押大理寺时就彻底慌了。

  他步步为营,将自己的死都算计了进去,不过就是为了将李饼择干净,年少时的凌云壮志于他而言,早死在了漫天黄沙中,死在了这场鲜血淋漓的阴谋里。他沉在泥里越久,李饼才能干干净净,为此他宁可死在泥潭中,下坠,腐烂。

  传旨的人笑得虚伪,一字一句将他多日来的傲骨砸了个粉碎,“邱将军,接旨吧,莫要辜负李少卿磕破头的情谊。”

  

  李饼……

  

  多日折磨,被这么一刺激,意志顽强如他也终是喉中腥甜,呛出一大口血来。

  

  再清醒时,身体已落了地,不再被铁链悬着,回想起狱中的事情,邱庆之一下子慌了神,判断不出来身处何地也不敢贸然出声。

  

  正思量时,房门被人打开。

  

    “邱将军…”

  来人只站在门口,声音耳熟但不是金吾卫的人。邱庆之想起将他暂押大理寺的旨意。

  “你是大理寺的人?”伤重未愈,邱庆之话说得艰难,可心里的焦急使他恨不得立马听闻那人的安危。

  “你们少卿…咳咳…”

  “小人是大理寺的主簿崔倍,少卿安好,将军莫要挂念。”

  邱庆之还想问些什么,却只觉得面上一热,眼睛的伤该是崩开了,邱庆之没发觉疼,但崔倍看到鲜血溢出绷带,立马回身去叫医师。昏昏沉沉间,邱庆之又昏了过去。

  就这么晕了醒,醒了晕,足足半月,邱庆之才勉强清醒了些。

  这半月里,他不止一次的梦见李饼。梦见他就坐在床前,一言不发,像年少气恼时一样,揪着眉头,要没人理他就活要把自己憋闷死。也梦见李饼死在自己脚边,原本曜石一样的眼睛一潭死水,空洞洞地看着他,无数个声音告诉他,“李饼为你而死”“你害死了他”…

  

  短暂的清醒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看不见了,李饼他此时是怨是恨,他原是都看不见了。

  不过,李饼还活着。是怨是恨都无所谓了。

  

  02、

  

 李饼带回邱庆之那天夜里,陈拾王七他们就候在大门口。倔强如他们少卿,离开时不许一个人跟着。李饼眼底的疯狂和决绝让他们心中忐忑,那是黑夜沉寂过后的奋不顾身,是烈火焚身的釜底抽薪。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可没有人敢问。

  他们的少卿,是否还回来?

  

  三更已过,大理寺门口响起马的嘶鸣声,陈拾他们急着拥过去,又自觉地停在半步开外。李饼坐在车外,面上猩红一片,血从额头一路淌到衣领。

  

  “饼…饼爷?”

  

  陈拾想宽慰他,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他都没有体会 ,原来像邱庆之这般耀眼的人,熄灭也就在一夕之间。

  

  李饼把手搭在陈拾肩上,一手撩起帘子,陈拾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中,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冲击着所有人的思迅。马车内的人隐在黑暗里,听不见气息,看不见起伏。

  李饼将放在邱庆之身上的目光移开,环顾一圈紧张兮兮的人,眼中终于有了点波澜。

  

  “还活着。”

  “啊啊,哦,那…搭把手搭把手,阿里巴巴去找医师,孙豹你别愣着啊…”王七第一个反应过来,脑子跟不上,但行动必须有。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邱庆之挪进内院,几日前还意气风发,怼得大理寺众人咬牙切齿的大将军,此时此刻面容枯槁,遍体鳞伤地躺在面前,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衣服粘着血肉,模糊成一片,胳膊手指扭曲成不像人的样子,指骨裸露,牵连着碎肉。最骇人的还是脸上的两个血窟窿,血迹已经干涸,动手的人手法凌乱,完全只是为了泄愤,便生生剜了这双眼。

  

  “病人有点迫不及待,快点快点!”阿里巴巴搡着医师进房间。

  

  几个时辰下来,伙房里烧热水的锅都差点烧穿,天已经蒙蒙亮,医师才开下药方,被阿里巴巴送了回去。

  

  李饼自回来后就站在一旁,不说话,也不指挥,好像马车上一句“还活着”就耗尽了他所有精力,紧绷的弦在邱庆之落地的那刻骤然断裂,散作一团,任人拨弄都无旋律。

  

  直至药方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一张纸,却和那人的命一样重,有方,就有一线生机。

  

  陈拾催着李饼去处理头上的伤,其他人就守在屋外,一夜折腾,天终于亮了。

  

  “少卿说邱将军要暂押大理寺,这样…”孙豹偷瞄一眼身后进进出出的人和药,“是不是,不合规矩?”

  

  王七靠着柱子,撑着脑袋不敢阖眼,“人都带回来了,咱少卿还有什么不敢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王七摆摆头,拖长了语调,“直教生死相许呐…”

  

  

  

  李饼被按着上药,一连几天,终于有了点该有的反应,陈拾手重了就疼得倒吸凉气。

  

  紧绷的气氛因为邱庆之的死里逃生有所缓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虽然情况还不足以让他们宽心,但有的忙活总比干着急要好。

  

  “饼爷,邱将军他莫事了吧…”

  “眼瞎了,但死不了了。”李饼回答得干脆又平静。

  “那就好,好事多磨好事多磨。”

  

  好事吗?是谁的好事呢?人有不得之物,上面那位得到了,他李饼也勉强算是得到所求了,这是一场双方都满意的交易。但交易品满意吗?

  邱庆之,你满意吗?

  他宁愿死,可李饼偏偏执拗得把他拉了回来。

  是怨是恨,既然你邱庆之不在乎,那我李饼也甘之如饴。

  

  

  03、

  清醒地见到李饼,是在一个晚上。

  

  那时候邱庆之反复发烧,身上的皮肉如何溃烂,如何削去,又如何愈合,都在模糊中消磨。李饼只在他呓语时呆得久了些,救出邱庆之费了他太多心神,很多事情还要他去涉险,以前都是邱庆之为他蹚平,这一次可算让他找到一个大骂邱庆之的机会。

  

  屋里供着充足的炭,偶尔发出炭火爆裂的“噼啪”声。

  

  帐后的人轻咳,其他时候都安静无声。

  

  李饼就独坐在窗前,从月上梢头坐到月落西山。

  

  白日里大理寺的人轮流照看,夜里就李饼一个人守着。黑暗里充斥着不安,人心的贪婪、肮脏的阴谋在夜里流动,只有守在这整夜通明的屋子,守着病榻上的人,李饼才能在着无边的波涛汹涌里短暂靠岸。

  

  “李饼……”一声呢喃将寂静撕破一个角。

  

  该是又梦魇了,李饼想着。

  

  半月来,邱庆之在梦里反复叫着他的名字,说着一些经年累月的悔,一些蹉跎岁月的愧。

  

  李饼放下茶杯,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撩起床帘。

  

  大理寺的人衣不解带地照料下来,邱庆之的面容看着生动了许多,眼上蒙着干净的白布,帐里也有了暖意。刚到大理寺的时候,每每入夜,李饼踏进清冷的厢房,床上的人周身没有一点热意,丝丝凉意攀附着李饼的骨缝,他甚至怀疑,邱庆之已经死了。

  

  但现在,眼前的人呼吸平缓,李饼坐到床沿,将手塔上邱庆之的手背,安抚着他的不安。

  

  却不料手被反握住,邱庆之的手劲不大,但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你醒了啊,我以为你说梦话呢。”

  

  李饼轻拍邱庆之的手,示意他宽心,邱庆之松了劲,任由李饼将他的手掖进被子里。

  

  邱庆之咳得厉害,李饼欲起身倒水。

  

  却不料被邱庆之一把拽住,他看不见,慌乱下哪里顾得上崩裂的伤口。

  

  “李饼…兹事体大,多有风险,你不该……”

  

  “不该什么?”李饼背对着邱庆之,把拳头捏地咯咯作响,顾及抓着他衣角的人,他不敢拂衣而去,“不该救你?”

  

  “失了半条命的是你,安然无恙的是我李饼,邱庆之,邱将军,你该明白的,这件事,我会做得比你好。”李饼他更有价值,他就是这场赌局里最大的砝码,以他之身入局,能护下更多人。

  

  “以你周全换我苟活,非我所愿…”

  

  李饼眼底充血,回身按倒邱庆之。

  

  “那你怎么敢的!邱庆之,你怎么敢的!”

  

  非你所愿,难道就是我所愿吗?少年时,李饼喝不下的药、受不了的罚、写不完的功课,都落到了邱庆之头上,李饼常常后悔,不该纵着自己,也不该纵着邱庆之,让他胆大妄为,连这样的阴谋牺牲,邱庆之都敢给他扛。

  

  邱庆之看不见李饼的悲痛欲绝,一时间也哑口无言,他本以为,这么多违心的话,字字珠玑,相互撕扯,他邱庆之会如所有人所愿,死在皇权威严之下,换李饼一句“自作自受”。

  

  可李饼的眼泪砸在他脸上,他才意识到,那些谎言下,鲜血淋漓的人,不止他一人。

  

  邱庆之不说话,伸出手来安抚李饼,手一下一下抚过弓起的背脊,像安慰一只受惊的猫儿。

  

  冷静下来,血腥气在两人间弥漫开,刚才情绪激动,没能顾及邱庆之的伤,李饼重重把他按在床上,背上的伤口该是都崩开了。

  

  可邱庆之手上动作却依旧缓慢轻柔,他目不视物,李饼的悲痛就顺着他的指尖,他的骨骼攀附至他的五脏六腑,与他共勉。

  

  李饼平静下来,狠狠地抹了一把邱庆之的脸,避开眼睛,擦去掉落到他脸上的眼泪。“我去叫医师。”

  

  李饼离开后,邱庆之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心下乱作一团。

  

  

  04、

  在李饼重重把头磕在大殿上时,他才意识到,以前有他父亲 后来有邱庆之,他李饼从来没有用到这套话术。

   “小饼子,你向来聪明乖巧。你说说,朕为什么要将邱庆之交给大理寺。”

  

  上位者的话语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上,字与字之间的空隙,李饼掰开了来听。

  

  “邱庆之狼子野心,背信弃义,三年前陷我于不忠不孝之地,如果不是他,我父不会枉死!”

  

  “住口!"

  

  李饼伏在地上,杯子就砸在他面前,热茶和碎瓷片擦过他的脸。李饼莽撞到底,把他愚钝狭隘的一面尽数展现。

  

  “圣上明鉴,卑臣与贼子不共戴天!”李饼往前挪了几步,肘膝像不知疼痛一般碾过碎瓷片。

  

  “李饼,邱庆之罪孽深重,即便不交给你……”居高临下的人端着新茶,“也是会死的。”

  

  “邱庆之交给大理寺,三日后便会有告示,罪臣邱庆之,拥兵自重,欲行不轨,当场刺死。”

  

  “此后,再无邱庆之一人。”

  

  此话一出,无疑就是替武空明作了决定。三日后,不管邱庆之如何,明面上,他就是必死的乱臣贼子。

  

  天子面前最忌乖张行事,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李饼只好再下猛药。

  

  “陛下,他邱庆之能做的,微臣也能做,他不能做的……”李饼微微抬头,在保证上面那位能看见的情况下,狸猫金黄的瞳孔稍瞬即逝。

  

  “臣,也能。”

  

  李饼可谓孤注一掷,从他李家遭难时,他就在局中了,与其等着他人步步紧逼,成为困兽,不如放手一搏,挣得一线生机。

  

  额上的血流进眼睛里,视野里一片猩红,窒息的沉默后,高台上的人只一声嗤笑。

  

  “好得很啊,小饼子。”

  

  昔日聪慧机敏的人,如今亲自将把柄交到别人手中。

  

   “你这是和朕讲条件啊?”

  

  武空明对他身体的畸变毫不意外,证明他们确实早就知道李饼的秘密,却留他至今。李饼一时之间有些疯狂的兴奋,他赌对了,人一旦有所求,什么都可以谈。

  

  “臣愚钝。”

  

  “好一个愚钝,”武空明的语调带着笑意,却好像一条冰凉的毒蛇。

  “来人!”

  “传朕旨意。”

  

  

  

  天子金口玉言,邱庆之押往大理寺的旨意会比李饼先走出皇城。

  

  武空明叫住欲走的李饼。“三年前,邱庆之就跪在你跪的地方。”

  

  “求朕放你回乡。”

  

  “李卿口口声声说,恨邱庆之入骨。那还倒是邱庆之一厢情愿了。”

  

  武空明自顾着遗憾,也不管李饼是何反应,或者说,她不需要李饼有什么样的反应,有的话说出来,就是一把刀子。

  

  “若你真恨他及此,朕便准你随吏官同去诏狱,宣读圣旨。”

  

  武空明当然不信他李饼愚蠢莽撞,睚眦必报。演戏嘛,何乐而不为呢。

  

  

  

  

  

  牢房里,仅仅几步之遥,邱庆之被铁链悬着,钩子嵌入骨肉,头发掩住了面容,肉眼可见的地方没有干净完好之处。

  

  李饼尽量放轻动作,他无意让邱庆之知晓他的存在。自儿时起,就没人管得了性子顽劣的李饼,偏偏自带威严的邱庆之,每每都能唬住他。越长大,邱庆之就愈加沉稳,李饼见过他的自卑,自然也懂他的自尊。

  

  看着眼前的人艰难呼吸,即使是到了这种地步,邱庆之也无半点乞尾之态。李饼想起此前对他的各种猜忌讽刺,那句“蝇营狗苟之辈”,李饼自是看见了他眼底的隐忍和失落,可他不敢久看,他怕他动摇。邱庆之就这样顶着故人反目、旁人咒怨的压力,一步步把李饼推远。

  

  而李饼此时此刻才站在了他的处境里——对所爱之人的痛苦冷眼相待。

  

  任宣旨的人如何说,邱庆之都没有半点退缩和怯懦,直至对方说起李饼。

  

  听见自己的名字,李饼看见那人的身躯有了细微的晃动。邱庆之抬头,李饼才看见了他的脸。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窟,指甲陷进皮肉,愤恨将理智生生撕裂。

  

  邱庆之他根本就看不见了。

  

  李饼双目充血,控制不住的颤抖,这便是了,这就是武空明要看见的,他李饼的痛苦和不堪。

  

  她要看,他便给她看。

  

  邱庆之急火攻心,呛出血来,直直地栽了下去,布满血污的铁链发出哗啦的碰撞声。

  

  “李少卿,人就交给你了。”

  

  偌大的牢房里,只剩了一站一躺两个人,李饼听不见邱庆之的喘息,鬼使神差地,他探了探邱庆之的气息,又兀的笑了,笑得他心里发酸。

  

  “邱庆之,回家了。”

  

  

  

  

  

  

  

  

  

  

  

  

  

  

  

  

  

  

  

  

  

  

  

  

  

  

  

  

  

  

  

年囿

【邱饼】游园惊梦

部分现代AU,HE,1W+,一发完。

  提要:《牡丹亭》讲的是深闺女子杜丽娘打破束缚,去园中赏景,不小心睡着后在梦中与柳梦梅共赴云雨,醒来后因相思而死,化作亡魂与柳梦梅重逢的故事。

  

  

  01、

  残阳悬在大道上,未归的鸟儿被刺耳的鸣笛声惊起,振翅掠过天边连绵不绝的红,小小的黑影,像击中李饼胸膛的子弹。

  医院门口,急救人员将垂死的人从救护车上推下来。李饼大口大口呛血,鲜血染红了衣领,一团团一簇簇,比余晖更刺眼,比夜风更寒冷。

  半个小时前,市中心的歌剧院内。身着西装的李饼看着台上粉墨登场,演员期期艾艾地唱着,起承转合,起起落落,他却无心于音律。

  一场京剧...

部分现代AU,HE,1W+,一发完。

  提要:《牡丹亭》讲的是深闺女子杜丽娘打破束缚,去园中赏景,不小心睡着后在梦中与柳梦梅共赴云雨,醒来后因相思而死,化作亡魂与柳梦梅重逢的故事。

  

  

  01、

  残阳悬在大道上,未归的鸟儿被刺耳的鸣笛声惊起,振翅掠过天边连绵不绝的红,小小的黑影,像击中李饼胸膛的子弹。

  医院门口,急救人员将垂死的人从救护车上推下来。李饼大口大口呛血,鲜血染红了衣领,一团团一簇簇,比余晖更刺眼,比夜风更寒冷。

  半个小时前,市中心的歌剧院内。身着西装的李饼看着台上粉墨登场,演员期期艾艾地唱着,起承转合,起起落落,他却无心于音律。

  一场京剧演出,一桩毒品交易,现场的灯光昏昏沉沉,那杜丽娘脚步缓缓,腰身婉转。李饼耳边是收网的命令,抬眸间那团团粉饰哪里是佳人,分明是吃人的恶鬼。

  子弹没入身体时,李饼脑子里一片空白,疼痛后知后觉,等到周围声音开始模糊,慌乱的人影向他冲来时,他才发觉,身上滑腻的是自己的血。

  像在白色的海里窒息,头顶的白炽灯晃眼得很,身边是急救人员的汇报声,嘈杂的声音却那么遥远。

  “准备急救室!”

  “通知家属了吗?”

  家属两个字掷进李饼快归于平静的海,圈圈涟漪勾勒出那个人的模样。李饼想起他们最后的争吵,想起那人的欲言又止,想起他消失在走廊转角的身影。

  李饼放狠话谁先联系谁是狗,看来自己要输了啊。

  怎么办呢?邱庆之。你也好像没赢。

  麻药推进身体里,李饼只能靠冰冷的机械触碰皮肤的感觉来判断,因为即使没有麻药,他也全无知觉,只有心密密麻麻地疼。

  邱庆之的身影在脑海里晃来晃去,他是个合格的李饼家属,每天绕路送李饼去单位,每次出警挂彩都来医院捞人,一边埋怨又一边伺候。但他是个不合格的中国公民,堂堂邱总为李饼连连闯红灯,众人都在关心案情只有他牵挂李饼是否吃早饭,李饼说他心胸小,他说他心里只有李饼。

  多会说话啊,可这样会说话的人吵架时就成了锯嘴葫芦,任李饼怎么吼都咬着牙不说话,气急了就进书房,连摔门都摔不响。过不了多久又眼睛红红的出来喂猫。

  现在邱庆之在干什么呢?前天两个人沉默着大吵一架,李饼知道他心里住着一个死去的人,现在他也要死了,邱庆之会后悔吗?可能又会闯红灯,那他就再等等他吧。

  等等邱庆之。

  再等等。

  耳边冰冷的滴滴声渐渐远去,李饼又听见了起起伏伏的锣鼓玉萧声,像歌剧院里咿咿呀呀的唱词。

  李饼睁开眼睛,头和眼皮都乏得厉害,入眼的是红褐色的木雕床梁,医院的VIP病房都有主题了?邱庆之的审美怎么变化这么大?

  疑惑着起身,房中的布置尽收眼底,木桌屏风,卷帘卧榻,床前的红木案上,泛着苦味的药还在冒着热气,阳光透过窗纸铺陈一地,满室光尘。

  李饼怀疑自己莫不是已经死后轮回转世了,那这阎王爷的办事效率简直堪比他那总裁老公啊,但办事质量比不上邱庆之,怎么还投胎到古代了?底下不知道我们已经站在历史新方位,要全面深化改革开放面向世界面向未来了吗?改革春风没吹到阴间?

  李饼满脑子跑火车,也不知道邱庆之怎么样了,又死一老婆,怕是没人要他了吧。干脆在这里买房买地,等着邱庆之死了包养他算了。

  可是邱庆之以前是怎么说的来着,他说此生非李饼不可,上天入地,他都会找到他。李饼突然想让邱庆之真真的薄情寡义一点,不然那么多个没有李饼的夜晚,思念会淹死他。

  忧思缠身,李饼感到心口一阵绞痛,这副身体未免底子太弱,李饼努力压制,胸腔里的气血浑作一团堵得他发慌。

  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李饼抬头看去,正巧轻轻的叩叩声响起,伴随着一声试探性的呼唤。

  “李饼?”

  少年郎的声音让李饼一惊,他叫他李饼。见屋里人不说话,少年又要开口,李饼匆匆过去开窗,“嗯,我在!”

  入目的是窗下一个身着朴素眉眼舒展的少年,视线相对,眉眼间是熟悉的感觉,李饼却想不起是谁。

  饶是对方也发觉李饼盯他盯得太久了,将目光从李饼脸上挪开,偏过头去。

  “今天上元节,李大人进宫了,晚上南市有花灯,我带你去。”

  不自觉地,李饼就陷入了少年郎的话里,懵懵懂懂地点头。反应过来后,李饼眨巴眨巴眼睛,踩上窗子,那人就自然地接过他递过去的手,将他稳稳地扶下来。

  少年倒是对这里熟悉得很,轻车熟路地将李饼带到了靠墙的假山上。

  李饼呆在原地,少年郎已经走到了假山底下,冲着李饼招手,“过来啊,我扶你上去。”

  李警官心说这小小假山哪需要人扶,但又想到了此刻他的身体好像确实不怎么样,别一个不小心,开局就又死了。

  少年郎的笑容柔和,伸向李饼的手掌温热宽厚,李饼后知后觉,甚至没怀疑过翻墙进来带他走的人是不是别有用心。

  “李饼,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没有……”

  李饼握住少年的手,明明年龄相仿,可这人托着李饼翻墙的动作却踏实稳妥。李饼上了墙头,踩着外墙下面垫的两捆稻草稳稳落地。回过头去,衣袂翻飞的少年已经撑着墙头跳了下来。

  “你都不用垫啊……”

  “说什么呢,给你准备的。”

  看来自己没少跟着他翻墙啊,但两人身份差异看着挺大的,而且屡次翻墙都没人阻拦,难道说,是他爹的私生子?怪不得看着眼熟。

  另一边的街道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李饼跟着少年郎往灯火辉煌的街头走去。高出人头的巷道昏暗无人,身侧的少年大多时候沉默着,偶尔会和李饼提起灯会上的趣闻。

  “今年来了胡人的戏班子。”

  “酒楼这个月多发了月钱。”

  “你上次说的那个糕点,我趁着没关门买了。”

  他说的时候李饼就听着,走着走着那人渐渐安静,李饼发觉时,手已经被人轻轻攥着了。他侧过头,看见了对方担忧的眼神。

  “害怕吗?一直不说话。”

  李饼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话语惊到,不是因为冒犯,而是记忆中有谁的身影几乎与眼前人重叠。李饼摇摇头,对方轻轻松口气,却依旧攥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

  “出了巷子,就没这么黑了。”

  果真,黑暗的尽头,是灯火通明的街道,越往热闹处走人就越多。沿河的集市上,各式各样的花灯应接不暇,焰火映在少年郎的眼中,黯淡了一片星河。

  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把戏轮番上阵,那人的手就没松开过,牵着李饼在闹市里穿梭。这样的感觉很奇妙,明明是素未谋面的人,明明他才经历了生离死别,李饼觉得自己应该哭一场,可那宽厚的手掌告诉他,眼前的人或许见不得他哭。

  河上一盏盏花灯随波漂流,李饼蹲下去,少年郎就松开了手 ,摇摇晃晃的烛火照得李饼的眼睛发酸,他突然好想邱庆之。

  邱庆之第一次向他表白时,李饼直接把花塞回人怀里,“同学,我是来学习的,不是来谈恋爱的”,可把他装到了,结果期末人家年级第一,他倒数。所以邱庆之第二次表白,不仅准备了鲜花蜡烛,还“哐”一声拿出了一摞笔记本。最后邱庆之以“让李饼逆袭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誓言,成功拿下李饼。

  李饼只记得烛光下邱庆之看向他的眼神,平时一本正经的人,此时此刻像什么老套言情故事里许诺江山的男主,就是这“江山”太厚了点。

  现在想起来,李饼还是会为第二天校园论坛上“封妃名场面”的话题发笑,笑着笑着又揪心一样的痛。

  烛火晃动,一滴泪恍惚了水中倒影,李饼慌乱抹去,站起身来,那少年郎正好提着花灯过来。

  “怎么了,咳症上来了吗?眼睛这么红?”

  “没事儿,被河灯晃到了。”

  少年拉过他的腕,“那你先坐会儿,我来点灯吧”。李饼顺势要坐下,少年郎皱了皱眉头,将人拦住,李饼正困惑时,那人东张西望,松了李饼的手跑向了小摊贩。几句交谈后又拿着东西跑回来。

  一个蒲团放到了李饼脚边,少年郎才颇为满意地站起身来,看着李饼示意他坐下。李饼无奈,坐下去环顾四周才发现,垫着蒲团的都是些夫人小姐,他倒是显得突兀了。

  忙活着扎灯的人倒是不觉得,专注着手里的活计。明明生活条件不如李饼,却对他如此细致大方,李饼托着脑袋,感慨这般纯真的情谊。

  花灯点好,写上自己的心愿,随灯飘至天河,祈求心想事成。李饼迟迟不知如何下笔,抬头望见河对岸的万家灯火,懵懂的孩提你追我赶,青涩的男女并肩而行,两鬓斑白的老人静静立在门下,与共度此生的人笑看儿孙满堂。李饼轻轻地笑,墨在纸上晕开。

  旁边的人一直不作声,李饼偷偷瞥一眼,看见不算好看的一行字,“李饼长命百岁,平安喜乐”,落款邱庆之。心被猛地砸中,李饼似乎听到了一声闷响,似一把重锤砸到了棉花上。动静不大,但李饼感觉到粉身碎骨地痛。

  “邱庆之……”

  少年郎听到李饼的呢喃,转过头来,“嗯,怎么了?”

  柔和的眉眼与记忆里的人重叠,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想望向他可又回避的眼睛,墙角下为他准备的稻草,黑暗中紧紧不放的手,一声声至情至深的呼喊。

  李饼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事物开始扭曲,邱庆之的脸庞变得模糊不清,五感消失之前,李饼听见邱庆之问他写的什么。

  世界倒塌,万物分崩离析,李饼微笑着启唇,“写的……若有来生,早日逢尔。”

  一切都恢复到初始的白,刺眼的灯光打下来,耳边是滴滴答答的机械声,原来没死啊,李饼扯着脸笑笑,引得一阵咳嗽不止,警报器响个不停。

  门被急急打开,一脸焦急的人快步走进来,想扑到李饼床前,又咬着牙停住脚,给后面进来的护士让路。于是李饼任医生护士一通检查,眼睛却死死盯着墙角满眼通红的邱庆之。

  邱庆之身上的衬衫皱皱巴巴,应该是好几天没回家换了,眼里也都是红血丝。李饼胸口的伤崩裂,已经渗出血来,可李饼顾不上,因为再没有人给上邱庆之一拳,他就要把自己牙咬碎了。

  每一次邱庆之接到医院电话,都是匆匆忙忙赶过来,却又沉默不语,坐在床前捏着拳头 ,李饼甚至担心邱庆一不做二不休要把他打残了关起来养。一直到他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人才会开口说话,敢情是一直等着他恢复力气吵架呢。

  李饼也埋怨过他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吵架,邱庆之眼下都是乌青,狠狠地拿手指头怼着心口,“李饼,我是个活生生的人,痛极的时候也会说不出话来……”

  慌乱的病房里,李饼心口有一个洞,流血的却有两个人。

  

  02、

  

  短暂的疼痛过后,李饼感觉到身体轻飘飘,像游离了躯体一般的轻盈,等到再次感觉到身体的重量时,李饼全身都在战栗。

  耳边的喘息不止,夜风是凉的,热意却一阵一阵自下而上。回过意识的李饼脑子一片空白,此时此刻他坐在人怀里,手攀在人肩上,最要命的是他能清楚感觉到,衣袍遮掩下,亵裤被褪去,股间的温热在胀大。

  李饼昂起脖颈,稀碎的声音挤出喉咙,耳边是熟悉的吐息,“李饼,还好吗?”

  眼睛被泪濡湿,李饼睁开眼,看见了朝朝暮暮面对的脸庞,虽然衣着打扮不同,但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李饼怎么都不会认错。与邱庆之在一起六年了,什么姿势没试过,饶是最疯狂的一次,抵着落地窗被人抱在怀里颠起又落下的时候,李饼也只有快感更多,哪里像现在,动弹不得,进退两难。

  “你……先别动。”

  其实邱庆之也没动,双手掐着李饼的腰,只是那东西在里面喷张跳动,两个人应该是第一次尝试,再加上这副身体底子不好,一时间痛得李饼连连吸气。

  邱庆之按过李饼的后脑,轻轻摩挲着他的耳垂,含上泪眼婆娑的小郎君的唇瓣,细细地吮吸,舌尖绕过唇齿,探到深处。慢慢抚慰下,李饼的身体才渐渐软下来。

  释放过后,李饼窝在邱庆之肩窝里,任人整理衣服,“湿了不少,先披着我的衣服,回去再换”。邱庆之这么一说,李饼才后知后觉,两个人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就把事办了。好你个邱庆之,少年时翻墙拐人,现在都会半夜偷人了。

  深闺之人夜会情郎,倒是让他想起了收网时台上唱着的《牡丹亭》,杜丽娘梦中私会情郎,与人在园中宽衣解带,行鱼水之欢,醒来终究是梦一场,但他不一样,他梦里梦外都有邱庆之。

  这副样子的邱庆之他没见过,衣着朴素,鬓角齐整,即使戴着素冠也显得英朗,比起他的总裁老公,手上的力气大不少,刚才明明没怎么动,可一双嵌着他腰的手宽厚有力,挤得李饼硬生生感觉到了身体里的形状。

  “邱庆之……”

  “嗯?”

  李饼摇摇头,“没事儿,就是想叫叫你。”

  头顶传来一声无奈的笑,邱庆之的手上有长期习武留下的茧,划过李饼的脖颈,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

  “那我征战在外,你岂不是会偷偷掉眼泪还偷偷叫我名字?”

  “征战?”李饼错愕,问出口了才想起,是自己不了解前因后果罢了。好在邱庆之也没有多想,只当他为两人的离别暗自神伤而已。

  “李饼,你既向我托付终身,我定当为我们博一个将来……”

  他的话说得深情款款,别人听来像空口套白狼,只有李饼知道,这个人说到做到。

  大学时他俩一个在警校一个在学金融,明明隔着半个城市,李饼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一上来就要表白,但敌不过邱庆之他长得帅个子高头脑好,送上门的白要白不要。

  但李饼没想到邱庆之的表白来得莫名其妙,他的爱意却根深蒂固势不可挡。

  两个人毕业后一年半,邱庆之向他求婚,那时的李饼还是个实习警察,邱庆之的公司也才起步,他当然愿意跟着他吃苦,但邱庆之当着他的面拿出一沓合同时,他还是会为他的认真而动容。什么财产分割房产转移人身保险,只会比当初那些笔记本更厚,他用这些繁复冗长的条文给李饼所有合法婚姻能保障的权益。

  李饼笑着看向一本正经的邱庆之,拖着脑袋问他,“邱总没舍得给我买个戒指吗?”

  “没买。”

  “是吗?那你口袋里的是块儿砖?”

  “那是给我老婆买的,你想要,得签字。”

  说着就将笔递到了李饼手中,邱庆之将人圈在怀里,一条一条给他读。

  “不读了,我直接签,戒指得给我。”

  李饼潇潇洒洒地签了字,把文件一丢就开始在邱庆之口袋里摸戒指,典雅的丝绒盒子,打开是一枚素戒。

  邱庆之看着李饼亮晶晶的猫猫眼,无奈地摇头,“你不看合同,就不怕我把你卖了吗?李警官。”

  李饼自己就把戒指带在了手上,拿远了比划,“可不就是卖给你了吗?邱总。”

  他将最后两个字拖得很长,说着又扭过头来搂着邱庆之的脖子,“唉,为什么上面没有鸽子蛋啊?”

  邱庆之勾唇,将人往怀里再摁近一点,“李警官,请拿出你正室的架子来,哪儿学的狐狸精做派。”

  “哪有~”李饼越演越来劲儿,邱庆之属实拿他没办法。

  “你再这样,我就让你知道,出现在总裁办公室的狐狸精,都是在哪些地方被办的。”

  配合着不正经的语气,邱庆之还故意往上一顶,怀里的人一颠,脸腾的就红了。

  “不玩了,小气鬼,买个戒指也这么小气,以后给我换大的,比子弹头还大的!”

  正室的气势一下子就来了,邱庆之也知道李饼不会真的嫌弃,于是他捏着气鼓鼓的脸说道,“遵命,夫人。”

  那时邱庆之的事业刚起步,但既然邱庆之向他求婚了,就说明他对后面的发展有了十足的把握,因为他绝对不会许给李饼一个没有希望的未来。

  这个时空的邱庆之要为他们的未来去征战,不会比早出晚归的邱总更容易,此去沙场刀剑无情,生死难料,但还是那句话,邱庆之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晚风吹得李饼直往人怀里埋,披着的外袍有皂角的香气和独特的木质香,李饼昏昏沉沉,感觉到邱庆之将他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走得很稳,李饼在耳旁的心跳声中渐渐睡沉。

  

  03、

  身体在虚无中飘渺,痛觉又渐渐清晰,李饼的眼前一片模糊,手术服的绿,胸口泛起的红,像是那戏台子上碎步连连的裙角,微微颤抖的花冠,他听见那人唱着咿咿呀呀的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

  台上的人慢回首,低沉吟,声音近了又远,远了又近,痛觉被逐渐放大,可能是麻药劲儿要过了吧。

  没死,但好一顿折腾,还不知道邱庆之脸黑成什么样子了,不过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死了,邱庆之是不是会念他一辈子,谁让他当时转身就走,有车有公司了不起啊。

  如果他死了,按照合同约定,邱庆之会签字认领他的尸体,墓地会是邱总亲自挑,而且一挑就是两块,因为邱庆之死后得挨着他埋,墓碑会有邱庆之的名字,可能还会有邱小饼的名字,那是他们的猫。李饼可能会成为“人民英雄”,他的名字会出现在各个平台银幕,刺痛邱庆之的眼。

  李饼的遗物可能会摆在书房的收藏柜上,那上面的东西各个年代都有,李饼猜测上面的某件东西可能是邱庆之心心念念之人所留。李饼占据了邱庆之六年,那个人是谁他却一无所知,但是从邱庆之每每午夜梦回的呼喊,从他偶尔望向李饼的哀戚的眼神,从他在记错李饼爱好时的遮遮掩掩诸多事情上,李饼知道,邱庆之心里有一座坟,一个死去的人。

  亡者无法超越,在这条赛道上,死亡是起点。

  眼皮好沉啊,李饼越来越想睡过去,他像躺在静静的潭水里,缓缓下沉,带着倦意和疲惫。

  “李饼,你敢死我就把公司卖了,钱送给一枝花。”

  是邱庆之的声音,一向稳重的人却说得颤抖,李饼艰难地想睁眼,想抬手给他一拳。公司卖了那钱都得给他烧过来,懂不懂什么叫夫妻共同财产。

  邱庆之还在念念叨叨,李饼听着却给不出回应。

  “邱小饼在陈拾那儿,把陈九的床给尿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慈母多败儿。”

  “你老公我一年到头赚点钱,都贡献给医院了,早知道学医了。”

  “你要不醒,你那搭档一枝花就要剃度出家,在庙里过一辈子了。”

  “本来就丑,秃了更丑。因为你,世界上又多好丑一男的。”

  李饼听着这人将人人猫猫狗狗数落了个遍,无非就是要他别死。

  意识游走于现实与虚幻之间,李饼听见了绵长的钟声,空灵悠扬,像神明的呼唤,抽离了李饼的意识。

  眼前事物清明,是一颗挂满红绸的树,视野晃动,李饼才发现自己又躲在了别人的意识里。

  “谁?”

  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是?邱庆之?他在邱庆之的身体里?

  视线移动,邱庆之转头看见了来仲书。

  “将军,是我。”

  “不是,除你之外,这还有人。”

  来仲书闻言也左顾右盼,僧人在廊下走动,除此之外,并不见其他人。邱庆之摆摆手,表示无碍。

  “将军,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李饼他们上钩了。”

  “嗯,下去吧。”

  邱庆之语气平淡,来仲书眼神一暗,行礼转身就走。

  什么叫等我上钩?李饼控制不了邱庆之的身体,也不知道邱庆之心中所想,但他能感觉到,邱庆之的揪心和担忧。

  寺庙里噤声,周遭都没有声音,风刮过树梢,那些挂在树上的红绸就相互纠缠起舞,邱庆之抬头望去,就近的绸子是他写的。

  李饼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一如少年时。

  他听见邱庆之启唇,“李饼,我只要你安度此生,哪怕你恨我,哪怕你生生世世不记得我。”

  李饼突感呼吸困难,千刀万剐地疼,后来才反应过来,那是邱庆之的痛。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要邱庆之发这样的毒誓。

  天渐晚,邱庆之离开了寺庙,随行的侍从,非凡的衣着,还有其他人的一声“将军”,李饼便知道这人确实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了。但躲在邱庆之的意识里,李饼却从未见他笑过,甚至连一点欣喜的情绪都没有。

  回到将军府,邱庆之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李饼发现他甚至连喜好都没变,和现实中一样,书桌放窗前,笔架放中间,左手边一定有预留的纸张,甚至笔迹都大差不差,邱总看上去不像是会写毛笔字的人,但其实写得一手好字。

  邱庆之细细研墨,一圈一圈,心事重重。李饼看着他铺纸提笔,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李饼只觉得心中万千郁结。

  写到最后,邱庆之心中暗流涌动,混杂着李饼的困惑和担忧,压得人喘不过气。

  邱庆之搁笔,再将信细细看来,生怕遗漏细节。

  “………此上种种,皆大理寺少卿李饼之功,臣唯有罪,不甚惶恐。”

  看到信的结尾,李饼心中有所感应,和邱庆之在一起纠缠这么久,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人原则性有多强,是他的就一定是他的。白天还要抓他的人现在又为他邀功,李饼担心邱庆之此时此刻的处境。

  倒是邱庆之突然释然一笑,将信夹进了折子里。李饼想起他白天里说的话,心中有所猜想,却不敢去证实,况且他也没机会了,病床前的人太吵了。

  李饼睁不开眼,听声音是陈拾。

  “李警官,恁家小饼在我家好着呢,能吃能睡的,恁可快醒吧,恁不醒,邱总不上班,俺没工资啊!”

  “俺把小饼抱起来给你看啊!邱总镜头拿近点,哎咋这沉……”

  手机里传来邱小饼喵呜喵呜的声音,那是一只流浪的大白猫,本来是一枝花在出勤的时候捡的,可他死活不养,说什么他和猫犯冲,最后塞给了李饼。

  李饼乐呵呵的给邱庆之拍照发过去,结果人还没到家,车在路上追尾了。等邱庆之赶到医院时,李饼坐在走廊上,逗着怀里的猫,见邱总黑着脸,立刻把猫举高高。

  “我没事儿,猫也没事儿!”

  说着又把猫提到跟前,指着鼻子说,“邱小饼,大大方方的啊,别没礼貌,叫邱总爸爸。”

  他倒是知道怎么讨好邱庆之,一人一猫可怜巴巴地盯着他,邱庆之也只能惯着。

  邱小饼既不像爹又不像妈,不抓耗子还败家,要说像谁,像捡到他的那个警局流氓一枝花。

  一枝花看着李饼发过来的索要赔偿的信息,选择拉黑他两口子。

  视频里的邱小饼看见了他俩,一直叫唤,“唉唉,小饼,别挠,哥!哥!恁来抱着,太沉了。”

  邱庆之的声音显得疲惫,“你再不醒,就没人惯着邱小饼了,我肯定会送他到公司学习当继承人,就从当保安开始。”

  抱着“继承人”的陈九:那我和我弟干什么?

  李饼努力想抓住邱庆之的手,却始终没有力气,冥冥之中,他感觉到自己还有未尽之事。

  

  04、

  追赶到尽头,依旧是挤满视线的白,李饼盯着盯着,那些白开始清晰,开始分解,是素白的绸子,是白花花的布,是漫天飞舞的纸钱。

  又是那样凄凄惨惨的乐声,李饼看着街上的送葬队伍,却在棺旁看见了自己。

  李饼大惊,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漂浮在半空中,看来自己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吧。

  他看见自己一身素衣,走在队伍前面,是什么样的人,和他会有如此至亲至爱的联系。李饼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阻止自己的想法,就听见行人的窃窃私语。

  “邱将军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可惜啊……”

  “可不是嘛,俩孩子都是咱看着长大的,邱将军小时候就多正直……”

  “无父无母的,李少卿该多伤心。”

  行人议论纷纷,队伍前面的“李饼”却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这条路,是邱庆之拿命给他铺出来的,他必须走好了。

  李饼看着另一个自己眼中的决绝和悲切,耳边敲敲打打的声音都远了。脑海里回想起少年时的邱庆之,与他初尝情事的邱庆之,为他祈愿的邱庆之,中间闪过零星片段,那是李饼不曾记忆的,他们的生离,他们的重逢,他们的争执,他们的死别………

  记忆和泪水一起涌来,李饼痛得捂住心口,顿觉子弹穿膛而过的痛不过如此。他突然想起什么,发疯一样左顾右盼。

  “在找我吗?”

  李饼回头,看见了同样飘渺的邱庆之,只不过一缕亡魂,眼前人张开怀抱,愣在原地的李饼放声大哭,扑进邱庆之没有温度的怀里。

  “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一句话说得呜呜咽咽,断断续续,邱庆之抚摸着李饼的头,看着他的眼睛。

  “不,你还没有,但是李饼,你该回去了。”

  李饼不解,却只见邱庆之轻轻将他一推,李饼失重,跌入虚空。

  所有的事物都粉碎,李饼听见自己的声音,“若有来生,早日逢尔……”

  “若有来生,早日逢尔……”

  “李饼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哪怕你恨我……”

  “哪怕你生生世世不记得我……”

  “不记得我邱庆之……”

  原来上天真的垂怜世人,李饼确实每一世都遇见了邱庆之,可也如邱庆之所愿,李饼不记得他。但上天也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李饼不记得邱庆之,邱庆之却生生世世记得李饼。

  王朝更迭,邱庆之在战火纷飞中护住形单影只的李饼,身边在厮杀,他带着他逃离,无数个夜不能寐的夜晚,邱庆之就守在他身边。

  盛世太平时,邱庆之就只是从李饼门前一遍一遍走过,没有记忆的李饼或早或晚一定会注意到他,李饼恨自己是个死恋爱脑。

  国将不国,民族危亡之际,他们在战场上相遇,那个时候李饼问他,为什么上战场,邱庆之说为了一个人,李饼还笑他心胸狭隘。

  一场战役,两人双双牺牲,漫天炮火,邱庆之冲着李饼喊,“下辈子,别走太远了!”

  还好下辈子万家灯火通明,山河锦绣未央,邱庆之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偶遇了他生生世世的爱人。

  李饼想起书房里那一墙的东西,武周的刀,宋代的玉佩,明朝的冠,清朝的字画,民国的枪,最后的最后,是他们的结婚照。原来那一墙的,都是他。

  身体和意识都腾空,所有的记忆都被放慢,像那颗子弹,击穿了李饼的心脏,碎成无数片,片片都有邱庆之。李饼看见那张画着彩妆的脸,杜丽娘挽着袖子,唱着“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是啊,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怎知他二人纠缠千年,怎知他邱庆之在苦痛和爱意里疯魔。

  “李饼,我要你安度此生。”

  “李大人,我是新来的。”

  “李公子,今天还去围猎吗?”

  “李先生,枪别指着自己人。”

  “李同学,我叫邱庆之。”

  “…………”

  “李饼!”

  最后一声,李饼惊醒,邱庆之按着他的肩膀,眉头皱起,看见他醒转,又破涕为笑。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

  刚才挣扎得太剧烈,即使邱庆之摁住了李饼,伤口还是渗出了血。等护士包扎的时候,邱庆之就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盯着。

  等人走了,邱庆之过去将李饼的被子掖好,试了试苍白小脸的温度,才坐到李饼床前。邱庆之一言不发,给他倒热水的功夫,发现李饼一直看着自己,“看我也没用,李饼你这次过分了,邱小饼差点成单亲孩子。”

  李饼看着口是心非的眼前人,平时精致光鲜的邱庆之坐在小板凳上,拿水壶的手拉过弓,耍过刀,端过枪。李饼想起自己每一次用一个不存在的人气邱庆之,他望向自己的眼里都是悲切与隐忍,为什么自己要假装看不见呢?想到这里,李饼鼻头一酸。

  “是吗?我不是一直都很过分吗?”

  “明明是我的东西,却总是要你去拍回来。”

  “明明是我一世一个花样,却总是怪你记不住我的喜好。”

  “明明是我到处跑,却要你花时间来找。”

  “明明我也爱你,却又每每把你忘掉。”

  李饼笑着说起他的“任性”,眼泪却不知不觉滑下,邱庆之愣怔着,手里的水杯要倾斜,他一慌张直接拿手接,手背挡在被子上,被烫红一片。李饼要去看,邱庆之抓着他的肩膀,双眼通红,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李饼想抬手,停在半途没了力气,邱庆之托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脸颊边。

  “将军,辛苦你了。”

  一句话就让邱庆之几天来的冷静,几辈子的隐忍,一千六百多年的寻找,统统溃不成军,他甚至舍不得他的爱人说一句抱歉。

  “生生世世面对邱某一个人,辛苦李少卿不离不弃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一场游园惊梦,一场此生不换,一场生生世世的爱恨纠缠,戏台子上唱的是生死离别,现实里爱着的是邱庆之和李饼。

  李饼:我听说你要把公司卖了,钱给一枝花啊?家猫不如野猫香了是吧?

  陈九:被子钱,打我弟卡里。

  一枝花:打视频怎么没人接,到底死没有啊?不会真死了吧,我踏马就一会儿没盯着,早知道不拉黑他了,但不拉黑他真的很烦人,那我这工作还干吗?真死了我又得去找,幸亏没投胎到国外,这国内也不好找啊,找不到邱庆之还要念叨,怎么样啊,到底死了没啊………

  公司前台:门口有只穿制服的猫?

  邱小饼:喵?

  

  

  

  

  

  

  

  

  

  

  

  

  

  

  

  

炖菜有土豆

果然,毒唯只对亲嫂子破防

  角丽谯:“都是因为你李相夷!杀了你,杀了你!就在也没有人挑唆我跟他的关系了。”

  一枝花:“哈哈哈哈哈,李饼!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来呀——”

    姓李的都很厉害哈

果然,毒唯只对亲嫂子破防

  角丽谯:“都是因为你李相夷!杀了你,杀了你!就在也没有人挑唆我跟他的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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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大王鸭

【邱饼】槐花醉 01

邱饼齐探案 长篇剧情向

这个邱庆之有嘴 不仅会说还会亲

ooc归我 甜蜜归邱饼

————

李饼离都三年间的故事

《邱将军撸猫实录》

————

细节莫深究  开心娱乐

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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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槐城,七月夏。

暑气蒸人,昏昏欲睡,无形的慵懒蔓延开来。

 

彼时,李饼眯着眼正躺在树下乘凉,手里的大蒲扇伴着摇晃的躺椅徐徐扇动着。

半梦半醒之间,耳边突然传来黏糊的湿润,他皱了皱眉叹口气:“你怎么又来了?”

 

一只纯白色的小猫蜷在他脑袋边,晶莹剔透的蓝色眼睛疑惑地盯着他。

白猫被吼了也不管,凑上...

邱饼齐探案 长篇剧情向

这个邱庆之有嘴 不仅会说还会亲

ooc归我 甜蜜归邱饼

————

李饼离都三年间的故事

《邱将军撸猫实录》

————

细节莫深究  开心娱乐

祝食用愉快~

———

01

槐城,七月夏。

暑气蒸人,昏昏欲睡,无形的慵懒蔓延开来。

 

彼时,李饼眯着眼正躺在树下乘凉,手里的大蒲扇伴着摇晃的躺椅徐徐扇动着。

半梦半醒之间,耳边突然传来黏糊的湿润,他皱了皱眉叹口气:“你怎么又来了?”

 

一只纯白色的小猫蜷在他脑袋边,晶莹剔透的蓝色眼睛疑惑地盯着他。

白猫被吼了也不管,凑上去蹭着李饼的脸颊,喵喵喵地叫着。

 

李饼忍无可忍,揪着后颈把猫提起来。

“你是不是又把我认错了?虽然呢我晚上有时会和你一起玩,但现在我是人!人懂吗?你们猫都如此嚣张丝毫没有边界感吗?”

 

白猫耷拉着耳朵,满眼的委屈。

“喵……”

李饼把白猫放下来:“自己玩去,我还要睡觉呢,黏人的要死。”

 

躺下来,把扇子顶在脑门上,嗅着满城槐花香,李饼沉沉睡了过去。

 

这是他返乡的第一个夏天,以前在神都不觉得夏天有多热,如今难受得很。

时过半年,他终于接受了自己可以变成猫的事实,然而他还没有摸透变身的时间节点。

 

上个月有一天晚上雨下的很大,把瓦砾冲散了一块,雨水沿着缝隙往屋里漏。

等李饼被声音吵醒的时候,厨房都快被淹了。

 

没办法,他只能披着蓑衣顶着雨上房顶补瓦。

谁曾想刚爬上去,余光里就瞅见一双眼睛,那眼神幽深得很,藏在夜里直勾勾盯着他。

李饼被吓了一跳,一转眼就变成了猫。

 

那双眼睛的主人顿时惊叫,李饼看过去,发现那眼睛的主人居然是隔壁家的小孩子,半夜起夜的而已。

自那以后,那小孩见到他就躲,还给爹娘嚷嚷着说李饼是怪物。

还好是个小孩说的,没有几个人信。

 

也正是这个契机让李饼决心要锻炼自己变化自如的能力。

虽然尚未找寻到变化的真相,但既来之则安之,他得掌握主动权才行。

 

于是,他便每天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在院内练习,等摸到些门道后便跳上房顶在城内穿梭,探寻更多猫身的可能。

久而久之,便结识了那只白猫。

 

“啊——”

一声惨叫传来,将睡梦中的李饼惊醒。

“李公子,李公子!有人来抓你啊!”对街的吉婶提着菜篮匆匆忙忙进来,身后跟着四五个提刀的官兵。

 

李饼顿时觉得头疼,拍拍吉婶的肩膀:“没事的婶婶,他们只是闲得无聊,来找我玩的。”

“说得好!”清澈的嗓音徐徐飘进院内,“我只是来找李公子切磋切磋,何来抓人一说啊?莫不是你自己做了亏心事不成?”

 

是槐城长史胡啸安的儿子胡三和。

胡三和不过十六岁,正是求知欲旺盛的时候。

前些年仗着胡啸安的关系总是往槐城司马那里跑,对探案近乎痴迷。

后来胡啸安被一个案子的凶手绑架后收敛了些,乖乖呆在家里读书。

 

好巧不巧李饼这时回来了,作为大理寺的忠实粉丝,他当然知道李饼的父亲是谁,也当然知道“妖饼”这个称号。

于是,自三个月前开始便不间断地登门拜访。

闭门羹也打消不了他的热情,居然就隔着大门和李饼说话,李饼就算不回应他也能说站在那一整天,一步都不挪开。

 

胡三和将手里的好酒好肉好糕点放在桌上:“饼哥,睡得还好吗?”

李饼揣着手看他,哼了一声。

像好的样子吗?

 

“这酒可是我刚才冰窖里带出来的,西域的葡萄加上槐城的槐花,再配上司酥坊的绿豆糕,这可是炎炎夏日解暑解热的第一妙招!”

说完,胡三和拿过杯子给人倒酒,又把绿豆糕拆开送到李饼面前,撑着下巴笑脸盈盈望他。

 

李饼瞥了一眼酒杯里紫色的玩意儿:“你又来干什么?”

胡三和竖起大拇指:“饼哥不愧是人称‘妖饼’的传奇人物,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么,简直是……”

“拍马屁的话就不必了。”李饼把酒杯推开,又把绿豆糕放回去,“说正事。”

“城西出了个命案,一个屠夫溺死在池塘里了……”

 

李饼翻了个白眼:“慢走不送。”

说完慢悠悠站起来要往屋子里走。

“不是不是!饼哥,这次我来绝对不是和你探讨案件的,我只是想要打听打听神都的事。”

李饼拧眉:“神都?”

 

见李饼态度缓和,胡三和赶忙顺杆爬把李饼拉回去,惨兮兮地拧眉。

“饼哥你知道的,我爹管我管的紧,我呢又乖的很不敢和他作对,所以从来没有出过槐城,对于京城的事情更是知之甚少,没看过胡姬的舞,没尝过塞外的曲,就连问天阁的酒都没喝过……”

 

李饼强压心头气:“你到底要说什么?”

“饼哥既然如此爽快,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胡三和清了清嗓子,俯身往李饼那边凑了点,压低嗓音。

“你知道如今神都里最有脑子又最聪明还最帅的人是谁吗?最好还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知道这样的人百里挑一,但凭饼哥在京城的见识,会不会就真的有一个呢?”

“没听说过。”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李饼的脑子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人影。

这样的人的确难找,百里挑一?一万个里面可能都挑不出一个。

但可巧不巧,他还真见过这样的人。

 

神都长街,满目韶华。

金色铠甲映照日光,绚烂耀眼神武威扬。

 

有脑子有谋略,长相英俊,还在战场上立了赫赫战功……

本朝开立以来最年轻的金吾卫大将军不正是这样的人吗?

 

李饼咬着唇,自嘲地笑了一声,仰头把面前的葡萄酒一口闷了。

“没事就走吧,别打扰我休息。”

胡三和没再拦他,垂头丧气地长叹:“这下真的惨了……城西案件性质恶劣,关系千丝万缕,皇上下令派人来这此督察司马破案,如果那人真的来了,我就真的没有一丝机会参与案子了呀!”

 

李饼猛地回头:“你刚说什么?”

“饼哥果然心疼我,知道我不能参与案子要安慰我?”

“你说谁要来?”

“我这不是不知道是谁吗……只是偷听听到说这人厉害得紧,军功累累还聪明机智,比现如今的大理寺还厉害……于是赶忙来朝饼哥你打听了,结果你也不知道……”

 

胡三和站起来,拖着步子往外走。

李饼:“什么时候到?”

胡三和:“明日就该到了吧。”

 

今晚月光很好,李饼化作猫身在城里跳来跳去。

他刚惊奇地发现,当自己化作猫身时速度可以变得极快,兴奋促使下快把半座城跑完了。

 

李饼坐在房顶上,面前是槐城最大的槐树,夜光之下散发着淡淡的清光,让人心旷神怡。

一阵风吹过,串串白花漂浮,零零碎碎地落了满地,活像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似的。

李饼本只打算歇息小会儿,没成想看入迷了。

 

黑暗之中隐约传来男人的声音:“解决了吗?”

随后一道女声响起:“老大,真的要这么做吗?”

“是他有愧于我们,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可是如若查到我们头上……”

“放心,不会查到我们这的,他死的只会比前一个还要无声无息……况且这槐城可不比神都,我连邱庆之的箭都不怕,还怕这里的人?”

 

猝不及防的三个字砸进李饼的心脏,他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槐树历史悠久,至少追溯三个朝代,因此盛大无比,月光落下一大片阴影。

那两人就站在阴影里,李饼看不清他们的脸。

 

他踩着瓦砾跳下房顶,状若无意地慢慢朝那边走去。

应该没人会在意一只无意经过的猫吧?

他只是一只半夜出来觅食被槐花香吸引的流浪猫而已,那两人再穷凶极恶也不会对这么可爱的猫猫做出些什么的吧?

 

“老大!有人!”女人警惕地朝树后躲去。

李饼也不敢动了,木头似的愣在那。

不是吧……这样就被发现了?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一只猫而已!”男人指责女人多疑,“这样的性格以后要改改,当官确实要小心谨慎,但过了头难免不被人怀疑。”

 

李饼停在槐树下的树根处。

这两人居然是当官的?槐城的还是神都的?

如若是神都的又怎会在与邱庆之交过手的情况下还安然无恙逃来槐城?

 

槐城的官居然在天子眼下杀人,还不止一个?

这会和城西的案子有关吗?

 

李饼凝神思考着,丝毫没注意人影的靠近,等到眼前的光线被完全遮住时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的脸直击李饼的眼眸。

那是一张极其可怖的脸,刀痕丛生血肉翻腾,逆着月光的眼睛正泛起胆寒的凉气,似乎要吞噬夏日夜晚的一切。

 

“老大,真的是只猫?”

“是,可我总觉得这猫邪性。”男人蹲下来,把李饼从地上揪起来,“还是杀了吧。”

 

什么?这么可爱的猫你也吓得去手?“

李饼一爪子挠上男人的胳膊,趁机从他手里溜走。

刚跑没几步一只笼子从天而降,把他严严实实困在里面。

 

男人摩挲着手脏,咧嘴笑开露出阴森的牙。

“小畜生,敢动老子,看老子不把你皮剥下来!”

 

李饼如今已经掌握不少技能,除了移动速度以外他还学会如何增强自己的力量,如果真要硬拼他不一定会输。

麻烦的是,如若自己真的这样做了,传出去又该怎么解释呢?

妖猫作祟吗?

 

虽然槐城的司马不如大理寺,但凭借着隔壁家小孩到处传播的“光荣事迹”,很难不查到自己头上来,一切就都麻烦了……

 

男人的手已经越进了笼子,马上就要碰到自己的脖子。

没别的法子了,之后的事之后再……

 

一只冷箭从远处飞来,掠起的残风掀起地上的槐花。

男人握着手腕咿咿呀呀地惨叫着,他的手心被箭射穿了。

“谁——给老子滚出来——”男人嚎叫着。

 

“我!你要如何?”

“又是你——当真阴魂不散啊!”

“拿下!”

 

四五个身穿铠甲的人从角落里涌出来,李饼方才在边边角角跳了那么久居然都没发现,显然他们准备十分充足,为的便是埋伏在此捉拿这个男人。

 

男人抵挡不过,被按在地上。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到底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和我作对?”

“这话你和我说没用,去地狱问问那些人愿不愿意原谅你,带走!”

 

男人被五花大绑装进麻袋,一个人将袋子系紧后翻身上马。

黑夜之中马蹄声响彻旷然的街道,一人一马拖着男人朝远处奔去。

 

“将军,蒋虎纵然有罪,如此拖着去衙门会不会……”

他口中的将军没有理会他,将弓箭递出去后徐徐然朝反方向走去。

 

不知何时起的风,树上的槐花又落了下来,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星光。

好些碎花沿着笼子掉下去,落在李饼细软的毛发上,有一些滑落下去,还有些怎么也抖不下去。

 

“别动。”

李饼全身一僵,爪子不自觉地扣紧地面,尾巴紧紧夹着,两只耳朵也横起来。

“将军,当心别被抓伤了。”

 

被叫将军的人没有理会那兵士,掌心穿过笼子落在李饼头上,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着。

“被吓着了?”

李饼第一反应居然是开口回答,直到“喵”一声响起后,他才羞愧地拍开对方的手,往后躲了些。

没曾想后面有颗锋利的石头,爪子刚一踩上去便反射性地跳起来,半个身子落进了那将军的手心里。

 

李饼:“……”

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猫有些意思啊,见生人不攻击反而在撒娇。”兵士调侃起来。

“带回去。”将军命令,随后指着旁边一人,“把你外袍脱了,好抱猫。”

“谢谢将军关心,不过这猫看着毛发不错,应当不会掉毛。”

“我是让你把衣服脱了给猫盖上,这猫状态有些不对在发抖,带回去让张治看看。”

“……是,将军。”

 

李饼被抱着走在街上,看方向是去胡啸安那里。

看来胡三和说的那人真是邱庆之。

 

好巧不巧,居然被他就这么撞见了。

好死不死,自己是这么个样子,还好邱庆之不知道这些,不然……

 

他看向身边的邱庆之,这人的鼻梁还是那么挺,嘴唇薄薄的,下巴尖尖的。

和年少时候比起来没什么差别,依然那么好看英俊。

只是那双眼睛自从多年前看过以后,便再没往日的光景了。

 

邱庆之……

李饼默念着这个名字,心里一时酸楚。

 

他是恨邱庆之的。

恨他为何一言不发转身离开,恨他为何不来送自己,恨他为何不陪在自己身边。

 

他恨他,可是看见他的这一刻更多的却是莫名的骄傲。

少年郎果真没辜负自己,成为了名震一时的大将军。

那么耀眼,那么厉害。

 

除此以外,还有些品不出味道的不可名状的东西……

有点像白日里喝的酒,喉头火辣辣的,嘴里却甜得很。

 

身上的衣服被拉了一下,李饼的眼神撞入邱庆之眼底。

邱庆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还不等开口,远处便急匆匆跑来一人。

 

“将军,又有人死了。”

“五日内第三个吗?是谁?”邱庆之拽着李饼身上的衣服没松手。

“槐城司马,宋听。”

 

 

 

 

 

 

 

 

 

 

 

 

 

 

悲伤kitty猫

真的有好多CP啊,这几个坑里面来回跳,看一个爱一个,在几个坑里面来回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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