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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咸咕

【托恩】刻骨

*纯爱/有私设的灵魂伴侣pa

*全文都是在为了爽乱写/大家随意看看就好

*字数1.4w+/OOC与BUG都属于我


0

“我说,亲爱的临光阁下。”


托兰轻盈地从树枝上一跃而下,把手中颜色更红的那个果子同戏谑的眼神一起,直直抛向打算用目光把他的脸盯出一个洞的玛恩纳。


“您要是再这么看下去,我可真要脸红了啊?”


像是要证明他真的有脸红这项功能似的,托兰边说边把脸凑到天马跟前,本以为自己会跟往常一样先收到一个白眼,然后再被某人毫不犹豫地推开,但今日的玛恩纳却一反常态地什么也没做,就那样放任他越靠越近,直到那双金眸里盛满了他的倒影。


见状,托兰便也故意不再说话,宛...

*纯爱/有私设的灵魂伴侣pa

*全文都是在为了爽乱写/大家随意看看就好

*字数1.4w+/OOC与BUG都属于我



0

“我说,亲爱的临光阁下。”


托兰轻盈地从树枝上一跃而下,把手中颜色更红的那个果子同戏谑的眼神一起,直直抛向打算用目光把他的脸盯出一个洞的玛恩纳。


“您要是再这么看下去,我可真要脸红了啊?”


像是要证明他真的有脸红这项功能似的,托兰边说边把脸凑到天马跟前,本以为自己会跟往常一样先收到一个白眼,然后再被某人毫不犹豫地推开,但今日的玛恩纳却一反常态地什么也没做,就那样放任他越靠越近,直到那双金眸里盛满了他的倒影。


见状,托兰便也故意不再说话,宛如较劲儿一般的对视就这么在沉默中持续了好一阵,直到玛恩纳率先垂下眼帘,将目光移到手里熟透的野果上,“托兰,如果你不想说就——”


“我想说!超级想说!”见玛恩纳好像真的要把他的装傻当真,托兰赶紧出声打断,拽着库兰塔的手腕把人拉到树底下坐好,还不忘用自己的尾巴去勾对方的尾巴尖。


关于这个他们即将要讨论话题,托兰其实早就在心中打好了腹稿,而现在无疑正是说开这件事的好时机,所以他坐直了上身,郑重地清了清嗓子,转头望进玛恩纳的眼里。


与他们初遇时别无二致的光辉此刻正在那双金眸中流淌,托兰深知在战斗时这双眼中的光芒是何等明亮。而此刻的它们却沉静如两汪金色深潭,托兰放任自己陷落其中,让内心深处的紧张被阳光般温暖的水流一点点抚平。


真的有人能忍住不被这双眼睛吸引吗?托兰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知道在这一刻,他决定放弃原来准备好的开场白,改为一句刚刚浮现在他脑海中的话。


“先声明一点,我从来都不怎么相信灵魂伴侣那一套。”


托兰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伸手将玛恩纳额前的一缕碎发轻轻拨开,以此来让他们的眼中完完整整地映出彼此。再次开口时,托兰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染上了难以抑制的笑意。


“直到那天,我遇见了一个金灿灿的公子哥——”



1

灵魂伴侣,通俗点说就是这片大地上最懂你也最适合你的人;再通俗点说,就是你们二人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是被分割于两具不同躯体中的同一个灵魂,因此你们注定会被彼此深深吸引。


而就是这样的好事,就只需要你拥有那么一点点幸运。也许某天早晨一睁开眼,你的灵魂伴侣的名字就已经在你身体某处浮现,而你需要做的仅仅只是找到这个人。如果你的运气再好一些,那么你很可能会惊喜地发现,那个人其实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听起来是不是很不错?但请不要忘记——命运从不公平。


事实上,那个名字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以及出现在身体的哪里,全都毫无规律可循。命运的宠儿会带着这个名字降生,同样也有人终其一生都不曾得到命运垂怜。而还有些人则被命运嘲弄,在婚礼当天得知了自己灵魂伴侣的名字,可这个名字却不属于那个即将要与自己步入婚姻殿堂的人。


类似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以至于人们对灵魂伴侣这一被命运强加的设定态度各异。有人一心苦等那个名字出现,还有人在名字出现的第二天便通过某种手段将其彻底抹去。


托兰还记得他是从其他小孩的闲聊中第一次得知这件事的,这本该是由学校或者父母告知的常识对当时年幼的他来说简直无比新奇,以至于让他暂时放下了对酒鬼父亲的厌恶和恐惧,在当晚回家时主动问起了这件事。而那个歪倒在破旧沙发上的男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回答托兰的只有一个擦着他脸颊飞过,最后在他身后的墙上爆裂开的空酒瓶。


也正是自那天起,托兰开始很少回家——或许那个摇摇欲坠的棚屋本来就不配被称之为“家”。凭借着远超同龄人的心智,托兰渐渐结识了一些能帮他生存下去的人,只有很偶尔很偶尔,他才会在无人的深夜悄悄回到那个地方,把一些零钱从漏风的门缝里塞进去,然后再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种还算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那一天,托兰记得当时自己正走在为商店送货的路上,有个跟他关系还过得去的孩子突然急匆匆地拦住他,看样子是已经找了他很久。


“今早有人看见你那老爹握着酒瓶躺在路边,怎么叫也叫不醒,上去一摸才发现……人已经没气儿了。”


说来也怪,即使时隔多年,托兰仍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这段话,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当时是怎么答复的了。清晰的回忆在那个节点陡然变得无比模糊,他的大脑就像是一台突然故障的电视,每次只要一播放到这里,原本流畅的影片便会马上被无数滋啦作响的雪花点取代。


那段丢失的记忆已永不可寻,托兰也并不在乎,他熟练地用力拍向电视外壳,灰白的画面几经抖动后恢复了正常,屏幕上重新映出了那段回忆的后续。


年轻的萨卡兹面无表情地拖着那个曾被他称为父亲的尸体,在村里崎岖不平的石子路上一步一顿,终于在夜幕降临时回到了那间屋子里。


伴随着吱呀作响的开门声,一股由劣质的酒和腐烂的食物组成的酸臭味亲切地向托兰扑来,给了他一个紧到窒息的拥抱。在托兰眼中,这就是一个无声的提醒,屋内的一切都在提醒他——这里既是他迫切想要逃离的“家”,也是他永远无法真正摆脱的过去。


努力压制着反胃的感觉,托兰把男人的尸体姑且仍到了屋子中央,这才直起身甩了甩几乎疲惫到极点的胳膊,正打算转身关门,却意外发现门边躺着男人的一只鞋子,大概率是刚才把人拖进门时被门槛卡掉的。托兰记得男人曾用这个鞋子抽过他好几次,一开始还挺疼的,留下淤青也得几周才能完全消下去。后来因为男人只有这一双能穿的鞋,鞋底的花纹被磨得越来越平,落在身上时自然也就没那么疼了。


冬夜的冷风从敞开的大门呼啸着冲进屋里,托兰打了个激灵,回过神,忍不住嘲笑自己竟然无聊到对着一只鞋胡思乱想。如今人都死了,穿没穿鞋还有意义吗?答案显而易见。


可托兰最终还是把鞋从门外捡了回来。说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硬要找个理由的话,大概还是那句“如今人都死了”吧。


接下来要做的事被托兰在脑中一条条列出来:给男人穿上鞋,想办法处理尸体,然后离开,真正的离开。虽然关于如何处理尸体这部分还有待考量,但第一步还是很好完成的。这么想着,托兰在男人脚边蹲了下来,可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就因眼前的一幕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一个陌生的名字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男人布满脏污与划痕的右脚脚底。不过说它陌生也并不完全准确,因为托兰清楚地记得,这个名字曾多次出现在男人烂醉后呢喃的梦话中。


托兰不可避免地想起他的母亲,那个从他刚记事起便从他人生中退场的萨卡兹女性。


他想起男人和母亲之间从某天突然爆发后便无休无止的争吵,想起母亲身上的伤痕和那双永远蓄满了泪水的蓝眼睛,想起他最后一次被母亲紧紧抱住时的温暖,以及耳边那声他至今才恍然理解的叹息。


“我的孩子,希望你能永不受困于所谓命运。”


有那么一瞬间,托兰感到天旋地转,眼前这个不属于母亲的名字仿佛在对他无声地尖笑,那刺耳的嘲弄声化为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的胃向下扯去。剧烈无比的反胃感汹涌袭来,托兰扔下鞋子,用右手死死捂住嘴,使出全身的力气冲出了这间让他无比恶心的屋子,逃进寂静的黑夜里。


托兰已记不清自己那天究竟跑了多久,只记得他一直跑到双腿发麻,最终,寒冷与疲惫合力将他拽倒在地。就这样,他跪在村外一处荒芜的空地上,终于大口呕吐起来。本就没装多少食物的胃很快就被吐了个干干净净,停不下的干呕仍让托兰感到眼眶发酸,即使知道那是生理性的泪水,他也立刻用力闭上眼。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值得他为之落泪,哪怕只有一滴。


仁慈的月光轻抚着萨卡兹颤抖的脊背,托兰就这样紧闭双眼,指尖深陷进泥土里,努力咽下不断涌上喉头的酸水,放任自己的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直到那声让大地颤动的爆炸声撕破了黑夜寂静的幕布,将整个村庄从梦中惊醒。


伴随着轻微的耳鸣,托兰摇摇晃晃地勉强站起身,转身望去,那个承载了他所有过去的村子正在乌萨斯军队投下的炮弹中熊熊燃烧,连头顶的群星也被张扬的火舌染红,远远看去仿佛是双月洒在夜空中的血色泪滴。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托兰先是感到一丝茫然,他这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随后,一个奇怪的、不合时宜的念头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对那个男人来说,这姑且也算是一场盛大的火葬了吧。


讲到这里,托兰感到自己垂在身侧的左手被另一只手缓缓握住,天马微凉的指尖先是抚过他的手背,又安慰般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托兰笑笑,也用力回握过去。不必转头看,他敢肯定现在玛恩纳头顶的那对兽耳一定正蔫蔫地耷拉着,更别提那从听到他讲起自己的母亲时便垂下的金色眼睫了。


这并不是托兰第一次向他人提起这段过去。同样的内容他也曾跟几个与他相熟的老猎人提过,用的是跟今天一样的轻松语气,中间也穿插了许多引人发笑的俏皮话,其中——“我那老爹唯一教给我的事就是要把命运狠狠踩在脚下”——这句在当时更是效果拔群,几乎笑翻了在场的所有人。


可唯有今天,不管托兰怎么努力地证明他并不在乎这段过去,甚至能用它开上一百个玩笑,玛恩纳都只是沉默地听着,自始至终没有给出任何评价或反应。而现在,玛恩纳仅仅是用那双平静又悲伤的金眸注视着他,仅仅是握住了他的手,便能让巧舌如簧的萨卡兹张口结舌,几乎难以招架。


托兰夸张地叹了口气,还没等玛恩纳反应过来,闭上眼一个后仰,下一刻便舒舒服服地枕在了天马的大腿上。这下不光耳朵,就连那条蓬松的金尾巴都要竖起来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仅毫无悔改之心,还笑嘻嘻地伸手去摸天马的尾巴根。


“总而言之呢,多亏了我那个混账老爹,灵魂伴侣这玩意儿给我的第一印象实在不算好。”


那只作乱的手很快就被尾巴的主人用力拍开,托兰刚从容地把手收回来,却又立刻不老实地高高举起,改为去摸库兰塔的脸。


“所以那天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大事不妙。”


“为什么?”


托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让自己的手指在天马温热的脸颊上逗留了一会儿,然后又用拇指似有若无地蹭过他亲吻过无数次的下唇,见对方还没有制止的意思,便又得寸进尺地向耳垂进军。


“因为……”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托兰轻笑了几声,“因为你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命运为我量身打造的陷阱。”


这个回答让玛恩纳有瞬间的怔愣,不过立刻就被很好地掩饰了过去。他低头瞪了那个厚脸皮的萨卡兹一眼,“既然知道是陷阱,那你怎么还往里跳?”


巧了不是,托兰心想,这个问题他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他内心明明是抗拒,甚至厌恶“灵魂伴侣”这种东西的,但无论如何努力,托兰都无让自己忘记那个雨夜,忘记他与玛恩纳第一次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感受,就连“一见钟情”在它面前都显得那么浅薄。


那一瞬间,除了雨中那个金灿灿的游侠,周遭的一切都在托兰眼中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仿佛连时间都因为他们的相遇而放轻了脚步。心脏狂跳,血液奔涌,托兰觉得自己似乎是疯了,竟然开始羡慕那颗挂在天马眼睫上的雨滴,只因它有机会划过他沾着血水的脸颊。


虽然很不情愿,但托兰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在那一刻感受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动。


但——这种感觉究竟是真实还是被大脑美化过的幻想?会不会只是命运为捉弄他而布下的诡计?最重要的是,万一玛恩纳其实已经拥有了所谓的灵魂伴侣,他又该怎么办?


没人能回答他。


关于那几天他是如何纠结,如何焦虑,又是如何决定直面心底的胆怯,托兰都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是笑着捏了捏手中微微发烫的耳垂,“风险越大机遇也就越大,而我的运气一向还算不错。”


“再说了——”托兰拖着长腔,故作惊讶地看向玛恩纳,“这一点骑士老爷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呀。”


玛恩纳当然能听出来,这人是在暗指他那被众人评价为“简单粗暴”的战术规划,冷哼一声,回击道:“说得好听,那切斯柏那件事你又怎么解释?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太过替他高兴才会在昨晚失眠。”


听到玛恩纳说出那个名字,托兰先是一愣,接着便哑然失笑。聊了这么久过去,他竟然差点忘了今天这场谈话真正的起因。


切斯柏,这位他与玛恩纳共同的友人,如今正深陷一场队伍里无人不知的“暗恋”,手中编了一个月的花环至今未能送出。


想来大概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他的磨蹭,昨天中午,切斯柏突然神神秘秘地把他跟玛恩纳拉到无人的角落,脸涨得通红,在数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决定直接用事实说话,颤抖着解下了右手的手甲,将手腕展示在他们眼前。


在那几条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之上,一个他们三人都无比熟悉的名字正静静地凝视着众人。名字的笔迹既流畅又秀气,而它的颜色则比其主人火焰般张扬的红发要更鲜艳上几分。


很多年后,当托兰再次回忆起这一幕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鲜红的名字简直就像刻在切斯柏脉搏上的一道血痕。只不过当时的他并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这些,因为就在他看到名字的那一刻,那些他自以为已经被击败的担忧再度气势汹汹地卷土重来,尤其是当他看到玛恩纳眼中那藏不住的向往时,他仿佛再度变回了那个胆怯的、自我怀疑的托兰·卡什。


即使如此,托兰脸上的笑容也没有过一刻的僵硬,掩饰心绪是赏金猎人最擅长的技能之一,这让他仍能真心实意地跟玛恩纳一起对好友表示恭喜,并且大力支持他今晚就去向瑟莉娜表白。在那之后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就连晚上失眠时都很小心地没有频繁翻身,直到玛恩纳在第二天直白地提出要跟他聊聊这件事时,托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不仅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这位与他朝夕相处的敏锐的游侠。


面对玛恩纳的邀约,托兰想也不想就爽快地答应了,甚至还为这份默契感到隐隐的喜悦。因为即使玛恩纳不提,他也会找个机会提出来,从而一次性解决这块早该解决的心病。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展得太快了些,这就导致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正式聊聊灵魂伴侣这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在来到约定地点之前,托兰承认自己确实有些紧张,可当他看向玛恩纳包容又平静的金眸,一点点讲出那些他深埋于心底的往事,那些紧张与担忧竟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了。


如今察觉到这一点的托兰甚至有些懊恼,他本该从一开始就这样做的,不过现在开始也不算晚。托兰重新坐直了身体,认真地注视着库兰塔的双眼,第一次将自他们相遇以来的所有担忧与纠结尽数坦白。


起初,玛恩纳仍然只是安静地倾听着,偶尔才会从眼中流露出些许惊讶,直到听托兰讲起昨天见他对切斯柏流露出向往的那部分时,终于忍俊不禁。


“好酸啊。”


莫名得到这么一个有失公正的评价,卡西米尔最强的赏金猎人自然不会默认,反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笑弯了眼睛的游侠拿起那个一直放在身旁的野果,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


“看我干什么?我说果子呢。”


谁能告诉他,大名鼎鼎的临光家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睁眼说瞎话的公子哥啊?愤怒的猎人决定为自己的眼光正名,可刚一开口,就被玛恩纳用手里的野果禁了言,只能忿忿地咬下一口果肉,用眼神无声地抗议,这果子可比他留给自己的那个甜多了!


“昨天我看到切斯柏时确实有些向往,”玛恩纳顿了顿,丢给托兰一个玩味的眼神,“因为那让我联想到了我的兄嫂。”


“你兄嫂也是彼此的灵魂伴侣。”托兰没有用问句。


玛恩纳点点头,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骄傲,“就在婚礼当天,他们俩的名字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对方手指上,而且恰好就在婚戒所在的位置。”


“……哇哦,这可真是……”


这下,托兰彻底理解了玛恩纳当时的心情。毕竟仅仅是听到这个童话般展开的故事,他都一时只能用语气词来表示心中的震惊,而玛恩纳可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更别提故事的主人公还是他最亲密的家人,最敬佩的兄嫂,不心生向往才奇怪呢。


“托兰,虽然我确实会羡慕我的兄嫂,但这并不妨碍我也同样认为灵魂伴侣这种事很——”玛恩纳突然停住,皱起眉,“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作为临光家小少爷的粗口老师,托兰几乎是瞬间领会,忍着笑将标准答案脱口而出。


“扯淡!”


“没错,灵魂伴侣这种事在大多数时候都很扯淡。”玛恩纳满意地舒展开眉头,将这句包含不雅词汇的话流畅地重复了一遍。


“原因很简单,托兰。”玛恩纳坦率地望向那双幽蓝的眼睛,“比起所谓命运的安排,我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心。”


世人皆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此刻,就在玛恩纳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在那双流光溢彩的金眸中,除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托兰便只找到了他自己。


在扑过去吻上玛恩纳的那一刻,托兰有些自暴自弃地想,都说感情是万灵药,能使人不药而愈,可如果它本身就是病因,那又该如何是好?毕竟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大概率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这过于漫长和热烈的一吻最终被玛恩纳强行结束,托兰则餍足地舔了舔嘴唇,又趁机躺回了玛恩纳的大腿上,将对方修长的手指拉到自己眼前,借着阳光翻来覆去地审视起来,好像真的能从上面看出什么玄机。


被吻到轻微晕眩的玛恩纳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见某位厚脸皮的萨卡兹正抓着自己的手研究,还摆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一时觉得好气又好笑,“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那名字出现的位置不遗传。”


托兰没答话,而是透过指缝朝那位没好气的小少爷眨眨眼,随即迅速在对方右手无名指的根部用尖牙轻咬了一下,在确认留下了清晰的齿痕后,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其实被咬的感觉并不痛,但因为毫无防备,玛恩纳还是控制不住地颤了一下,萨卡兹的额头也因此获得了一记来自天马的爆栗。


玛恩纳本以为他会在接下来听到几声装模作样的痛呼,但这次托兰却一反常态,只是用那双蓝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就在玛恩纳即将要坠入这片独一无二的海洋时,海洋的主人突然低低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玛恩纳,”托兰小心地斟酌着接下来的措辞,“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咱俩——”


“没有假如。”


玛恩纳用来打断的声音平静且笃定,这让托兰不由得微微一愣,不过马上就又笑起来,轻快的笑声宛如一阵穿梭于林间的清风。


“没想到骑士老爷对在下如此信任。”


“少自作多情了。”还未成为骑士的游侠轻哼一声,却又在片刻停顿后扬起嘴角,少见地露出了一个足以称之为张扬的笑。


“我只是足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2

当敲门声响起时,玛恩纳刚把空空如也的安眠药瓶扔进垃圾桶,正坐在床边思考今夜是否有睡足五个小时的可能性。


走向房门前,玛恩纳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九点四十六分,这与他以往工作日的入睡时间相比,简直可以称得上前所未有的早。如果不是忘记在下班时买安眠药,他大概率能在今晚享受到这一个月以来时间最长的一次睡眠。但对于玛莉娅来说,这个时间的她应该早已进入梦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揉着眼睛出现在房门前。


玛恩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轻车熟路地将女孩抱起,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珠,“玛莉娅,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熟悉的怀抱让女孩很快停止了哭泣,她点点头,用力环住自家叔叔的脖子,直到自己被轻柔地放回床上时才颇为不舍地松开。玛恩纳将被角仔细地掖好,拿起那本上次只念了一半的骑士故事书,还没等他翻到上次结束时的页码,耳边就传来了玛莉娅小心翼翼的声音。


“叔叔,今天可不可以先不讲故事?玛莉娅已经很久没跟叔叔聊天了……”


即使知道女孩这番话并非控诉或抱怨,愧疚仍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玛恩纳合上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疲惫,“当然可以。抱歉,玛莉娅,最近没能多陪陪你。”


一听到“抱歉”,玛莉娅立刻使劲儿摇了摇头,伸手就要去捂自家叔叔的嘴,“叔叔没错!禁止叔叔再向玛莉娅道歉!”


看着努力伸到自己嘴边的小手,玛恩纳一时哭笑不得,只能先赶紧应下,又花了点时间把女孩重新哄好躺回被窝里,这才继续问道:“那玛莉娅有什么想聊的吗?”


“有!”


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语速也因为兴奋而变快了许多,“玛莉娅想知道,叔叔有没有找到自己的灵魂伴侣呀?”


这个问题实在是过于出乎意料了。玛恩纳一愣,下意识地想要回答,但他最终只是无措地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灵魂伴侣”这四个字宛如一块被投向湖中心的石子,它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再次出现,蹦跳着落在冰封的湖面上,瞬间便使看似坚固的冰面在顷刻间四分五裂。玛恩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遥远的回忆再度在他的脑海中泛起波纹——树荫下的谈话、甘甜的野果、坦诚的心。


但现在明显不是追忆往昔的好时机,强迫自己回神,玛恩纳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玛莉娅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个?”


“这是上周老师给我们讲的,她说能找到自己灵魂伴侣的人都会生活得很幸福很幸福。”说到这,小小的天马有些害羞地往被子下面钻了钻,只留下那双灿如星子的金眸在灯下一闪一闪。


“玛莉娅希望叔叔也能很幸福很幸福,所以……如果叔叔还没找到那个人的话,玛莉娅和姐姐都愿意帮叔叔一起找的!”


看着这个满脸认真的、誓要为他寻得幸福的女孩,玛恩纳的心脏突然变得无比柔软,就像是被一片温暖的金色云朵缓缓包裹住了一般。


当然,玛恩纳当然知道拥有灵魂伴侣并不能与获得幸福划等号,也清楚如果想要迅速结束这场对话,也为了避免一些可能会出现的不必要的麻烦,最好的选择就是告诉玛莉娅她不必关心这件事,因为他的身上至今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可虚伪的话只适合说给虚伪的人听。自从回到大骑士领,玛恩纳便迅速学会了如何坦然地欺骗自己,却依旧无法做到欺骗玛莉娅。


“谢谢你,玛莉娅。”玛恩纳用略显僵硬的动作轻抚女孩的头顶,“其实叔叔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找到那个人了,只不过……这件事还暂时不能告诉其他人,所以,你能答应替叔叔保守这个秘密吗?”


对玛莉娅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秘密”简直就是闪闪发光的诱人宝藏。不出意料的,玛莉娅马上小声地抽了一口气,郑重地伸出右手的小拇指,“玛莉娅保证一定会好好保密的!拉勾!”


玛恩纳忍不住轻笑一声,配合地勾上女孩的小指,“好,拉勾。”


等玛恩纳终于想办法回答完玛莉娅随之而来的数个问题,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挂钟上的时间已经变为了十点一刻。关上门,玛恩纳并没有开灯,而是就这样沉默着站在黑暗里,将目光投向此刻屋内唯一的光源——那扇没有上锁的窗户。自从一个月前那次不欢而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身披月色,正大光明地翻进他的房间。


在这一个月里,玛恩纳用亲身实践证明,无休无止的工作不仅会让人脾气暴躁,毛发分叉,还会让人损伤肠胃,最终整夜失眠。但就是这样看似十恶不赦的工作也有那么一点好处——它能让你短暂地忘记某个人,进而忘记那些难以抑制的思念。


而此刻,失去了工作与药物的阻挡,思念来势汹汹,势如破竹,同今晚被勾起的种种回忆一起,不断催促着玛恩纳顺从于内心的冲动,拿起枕边的手机,拨通那个没有备注姓名的号码。


紧张地攥紧了手机,玛恩纳盯着面前的通话界面,暗暗决定如果铃响超过三声还没有人接听的话,他就会立刻挂断。谁知那代表等待的铃声连第一声都没来得及响完,一个玛恩纳无比熟悉,却又没想好该怎样面对的声音就这样悠悠地从电话那头传来。


“这个点打来电话,骑士老爷是有什么急事吗?”


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玛恩纳便设想了好几种托兰可能会使用的语气,以及可能会说的第一句话。可这些设想竟全部落空,托兰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好像这并不是他们自上次不欢而散后的第一次对话,而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闲谈。


玛恩纳既没有回答,也没有挂断,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缓缓闭上双眼。在无边的黑暗与寂静中,唯有托兰宛如潮起潮落的呼吸声冲刷着他的耳畔。难以言说的安心感从心脏渐渐涌向玛恩纳的四肢百骸,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法抵挡的、深深的倦意。


等托兰的声音再次响起时,玛恩纳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何时躺到了床上,甚至连被子都已拉至胸前。


“既然骑士老爷要睡了,那咱们改天再聊?”


即使知道托兰不会立刻挂断,身体还是抢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玛恩纳听到自己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别挂断……!”


电话另一边微妙地沉默了一秒,紧接着传来一声故作夸张的“哇”,萨卡兹的声音中染上了浓浓的笑意,“打电话全程一声不吭也就算了,现在还不让人挂断,老爷您也未免太霸道了吧。”


“我最近有些……失眠。”


可失眠跟不允许对方挂断电话到底有什么因果关系呢?玛恩纳不打算说,也没有精力去说,因为他发现托兰的说话声竟有着不输呼吸声的催眠效果,这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下意识地往手机旁靠了靠。


电话另一头的猎人似乎是被这个哈欠逗乐了,“我倒是不介意充当一下骑士老爷的摇篮曲啦,可这电话费……?”


睡意渐浓,玛恩纳强撑着不让自己完全坠入梦境,用最后一丝意识迷迷糊糊地回复道:“电话费……公司……报销……”


在意识完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玛恩纳似乎听到有谁在开怀大笑,那笑声听起来无比欠揍,但他却并不讨厌,任由那笑声伴他入睡,终是久违的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晨,库兰塔在闹钟响起的前一分钟被生物钟唤醒。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玛恩纳拿起手机,看向仍停留在通话结束的界面,上面显示的通话时长比他想的要更长一些,这说明托兰并没有在他入睡后立刻挂断电话。玛恩纳微微皱起眉,点开那条明显是某人在挂断电话后紧接着发出的短信:


“感谢您订购由卡西米尔最强赏金猎人提供的助眠服务!目前此服务正处于试用阶段,因此不收取任何费用!如果您正在为失眠苦恼,请不要犹豫地拨通本号码吧~”


迅速将短信内容扫了一遍,玛恩纳忍不住怀疑这位业务种类繁多的赏金猎人是不是对这个号码做了什么手脚,不然就凭这短信内容,按理说必定会被防骚扰系统识别为垃圾短信。


鉴于托兰的确是这场好觉的最大功臣,玛恩纳没有删除这条短信,当然也没有回复。昨夜的那通电话无疑只是冲动的产物,他这样提醒着自己,顺便将购买安眠药写进了备忘录。


夜晚很快便再度降临,玛恩纳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拧开药瓶,而就在一粒药片落入他手心的那一刻,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将视线在药片和手机屏幕上徘徊了片刻,最终,库兰塔叹了口气,将安眠药放回瓶中,按下了接听键。


“有事就快说。”


“晚上好呀尊敬的老爷。”托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笑,“短信里忘说了,如果顾客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及时致电,本人也很乐意主动提供服务~”


听着这仿佛在心里打过草稿一般的流畅的说辞,玛恩纳无奈地捏了捏鼻梁,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失语,只能被迫听着另一头的萨卡兹开始滔滔不绝地东拉西扯,讲他最近这个月是如何忙到脚不沾地,甚至都有黑眼圈了;又讲他是如何接连倒霉,不仅遇到了好几个跑单的,还在一次委托中把手机也摔坏了,直到前两天才修好。


原来是这样。玛恩纳想。


原来这一个月以来的那场“冷战”根本就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托兰没有联系他也并不是因为终于对他感到失望。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无比在意这一点后,玛恩纳突然感到如释重负。


而原本紧绷的精神一旦放松下来,一旁虎视眈眈已久的困意便趁机袭来,几乎马上就要将库兰塔最后的意识吞没。但玛恩纳却不想如昨夜一般稀里糊涂地睡去,他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以此来让心中沸腾的情感寻得一个出口。


可事到如今,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不管是歉意还是谢意,对他们二人来说,早就不必通过语言表达。思来想去,留给他的选择好像就剩下了一个。


“……托兰。”


在嘴唇开合数次后,玛恩纳终于唤出了那个时常停留在他舌尖的名字,声音又低又轻,宛如一声叹息。


同过去的千百次一样,他的呼唤立刻得到了回应。


“嗯?困了吗?”电话另一边的萨卡兹马上放低了声音,“困了就睡吧,不用在意我。”


流水,虫鸣,微风,以及因为在草地上行走而产生的轻微的摩擦声。这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在为萨卡兹的话语伴奏,共同编织成一首歌谣,通过听筒遥遥地传入库兰塔耳中。


玛恩纳含糊地“嗯”了一声,将半张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突然对此刻托兰看不到他的表情这件事感到无比庆幸。


说来也怪,也正是从这一晚开始,困扰了玛恩纳一月有余的失眠莫名消失了。可某位赏金猎人提供的助眠服务却没有因此终止,而是逐渐演变成了一种独属于两人的习惯。


每隔一周左右,他们就会在睡前进行一次通话,而这次通话要在何时开始,由谁主动提起,具体要聊什么话题,这些通通都没有过事先约定。如果恰好两人都有空闲,那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几句,抱怨一下上司,吐槽一下棘手的委托,或者就只单纯聊聊今晚吃了什么,直到一方开始困倦。要是恰好碰到有一方正忙,那他们也不会挂断电话,而是就这么听着从对方那里传来的键盘声,奔跑声,交谈声……直到有一方完成工作准备入睡。


这个习惯就这样由二人的默契维持着,直到两个月后的那天,玛恩纳拨出去的电话第一次久久无人接听。这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毕竟对于一个赏金猎人来说,总有一些需要将手机静音才能顺利完成的委托。倒不如说,之前托兰几乎每次都能在铃响三声内接起电话,这反而才不太正常。


那晚,玛恩纳盯着“未接通”三个字看了很久。他不可控制地回想起最近几次的通话,托兰曾无意中向他提到最近因为某个委托不小心招惹上了一群悍匪,其中有好几个都是“极度厌恶萨卡兹”的种族主义者,他也因此被“小小地针对了一下”——这是托兰的原话,但玛恩纳却比谁都清楚,隐藏在这份轻描淡写背后的往往都是不容小觑的危险。


草草洗漱完毕,玛恩纳躺到床上,一边嘲笑自己过于杞人忧天,一边将手机的音量调高后放在枕边。失眠并没有找上门来,但他却频频被难以言说的噩梦惊醒,直到天光微亮,他等待已久的短信提示音才迟迟响起。


“别担心,我没事。而且我已经想到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了。PS:三天后的晚上,还请骑士老爷不要关窗。”


沉默着将短信看了两遍,玛恩纳转而将视线投向房间中唯一的那扇窗户。自这座宅邸建成以来,除了几只迷路的羽兽,没有任何不速之客有胆量从这里登窗拜访临光家。可自从那位游侠归家以后,某位萨卡兹不仅将这扇窗变成了他的专用入口,还让房间的主人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不锁窗户的习惯。


玛恩纳并不打算改掉这个习惯,即使他清楚这个习惯并不算好,甚至偶尔还会带来一些麻烦。比如现在,一些雨水正被狂风裹挟着从窗户缝隙中溜进屋内,这让他不得不先关掉手中的吹风机,上前重新将窗户关好。


窗外夜色如墨,暴雨倾盆,双月与群星皆被密不透风的阴云牢牢遮蔽。在雨幕的遮盖下,别说人影,就连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都显得暗淡了许多,正宛如溺水般有气无力地闪烁着。


这场雨从玛恩纳刚下班时就开始下了,但当时只是蒙蒙细雨,即使是先去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才回家,他也仍然没有被淋湿多少。没想到等他洗完澡走出浴室时,窗外俨然已是另一番景象。


第三次看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玛恩纳又望向窗外,一片漆黑中,除了玻璃上自己被雨水扭曲过的倒影,他什么也没看见。


这样的天气,那人来不了才是正常的,再说今天来不了还有明天后天以及大后天。这些道理玛恩纳当然明白,而就是因为明白,他才搞不懂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失望到底从何而来,大概——是有点可惜冰箱里的那两罐啤酒吧。


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玛恩纳转过身,打算回到床边将吹风机收起,明天是不必早起的周六,他还有很多选择可以用来消磨今晚剩余的时间。可他刚迈出两步,身后的雨声便骤然增大——有人熟练地推窗而入,脚步悄无声息。


下一秒,玛恩纳便跌入一个久违的、紧到窒息的怀抱中。


冰冷的雨水从萨卡兹的发梢滴落进天马的衣领中,在激起一阵颤抖后顺着脖颈滑下,在天马温暖的身体上留下数道水痕。玛恩纳能感觉到身后湿透的浴袍已经紧紧贴上了他的后背,但同样紧贴着他的托兰的胸膛却又那么炽热,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种被雨水烫伤的错觉。


只是三个月不见面而已,显然算不上什么久别重逢。可仔细一想,这竟是他们二人自相识以来分开最久的一次。


玛恩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他身后的萨卡兹也同样一言不发,只是轻轻喘息着,将同样沾有雨水的唇贴上天马洁白的后颈,那双金色的兽耳因此微微颤动,但他似乎仍不满意,在轻啄几下后便毫无征兆地张嘴咬了上去,一边感受着怀中天马瞬间紧绷的身体,一边用锋利的犬齿在那块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专属的痕迹。


托兰的这些举动对玛恩纳来说并不陌生,事实上,他也并不反感这个湿淋淋的拥抱,但他仍然选择强行转过身去,试图从那双蓝眼睛里探寻这次萨卡兹一反常态,长时间沉默的原因。


感受到怀中传来轻微的挣扎,萨卡兹立即配合地松开了手,玛恩纳得以顺利的转过身与其对视。可看清眼前之人的玛恩纳却没能成功说出一句话,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双眼带笑的萨卡兹,突然明白了短信中那个“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当当当当~从今天起,托兰·卡什就正式成为一个无角的萨卡兹啦。”


善解人意的赏金猎人堪称欢乐地对他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而此时的玛恩纳却只想做两件事,一是给这萨卡兹脑袋上来一拳,二是堵住面前这张令人恼火的嘴。


考虑到前者可能会被隐藏在发下的断角硌到手,玛恩纳决定先实施后者,迅速拽下萨卡兹仍在滴水的披风,看也不看地扔在地上。然后,迎着对方惊讶的目光,玛恩纳用力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与窗外的疾风骤雨颇为相配的吻,二人很快便互相拉扯着跌进柔软的床铺,皆摆出一副要将对方拆吃入腹的架势,唇舌纠缠到发麻也不愿分开。直到氧气耗尽,两人仍保持着相拥的姿势躺在床上,一边感受着彼此凌乱的呼吸,一边望进彼此眼中。


在这之前,玛恩纳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当他被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注视着那双被雨水冲刷过的湛蓝双眼时,所有的问题便都不必再问了,唯有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浮现于他的脑海——此刻,他的另一半灵魂正与他紧紧相拥。


而就在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玛恩纳的脊背骤然升起一股热度,还不等他对此作出反应,这股热度便以一种令人恐惧的速度不断上升,很快超过阀值,由炽热渐渐变为一种细密而难耐的疼痛。


紧接着,大脑也随之沸腾,这让他一时无法思考任何事,只得遵从本能,猛地坐起身将早就湿透大半的浴袍胡乱褪下,让正在灼烧的脊背暴露在空气中,希望以此来让自己好受些,可疼痛并未因此削减半分——直到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轻抚上库兰塔颤抖的脊背。


天马永远笔直的脊背在这只手的抚摸下竟缓缓弯折了下去,突出的脊骨宛如正遭受着野火灼烧的连绵山峦,而这只有着粗茧的手则是唯一能熄灭这场大火的雨。


手的主人从刚才起便始终沉默着,在温柔地抚过天马背上每一道伤疤后,最终将指尖触上天马的脊骨,稍微用了些力道,一块一块暧昧地划过,既像情人无言的安抚,又像一位国王在巡视领土。


脊背上的手指每滑动一下,玛恩纳的呼吸便会不自觉地加重一分。有什么正从他脊骨中缓慢又不容抗拒地渗透进皮肤,而他的灵魂竟在为这一刻的到来而感到难以抑制的喜悦。


电光火石之间,玛恩纳突然明白了正发生在自己脊背上的变化究竟是什么。


托兰·卡什——这个自他们相遇起便被命运刻在他脊骨上的名字,在经过岁月无数次的描摹加深后,终于今夜钻出脊骨,渗进皮肉,浮现于他的脊背之上。


起初,那名字的轮廓还是如天空般澄澈的蓝色,随着字迹逐渐清晰,那抹蓝色也从天空跃进海洋,而当“托兰·卡什”完完全全占领了天马的脊骨时,原来的蓝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夜色般浓稠的黑。唯有靠近尾根处的那最后一笔倔强地拒绝了黑色的侵蚀,将一抹深邃的蓝永远装点在了天马的身上。


语言在此刻全都失去了意义。目睹了一切的托兰俯下身,在天马因喘息而不断起伏的脊背上,用无数个如雨滴般细碎的吻虔诚地描摹着自己的名字。天马蓬松的尾巴回应似的卷上他的大腿,脚尖蜷缩,兽耳也触电般颤栗着,这让他忍不住轻笑起来,温热的鼻息尽数喷洒在天马敏感的尾根上,又引起身下之人的一阵轻颤。


真奇怪啊。托兰想,明明他们今晚已经拥抱了那么久,可他现在仍无比渴望将玛恩纳——他的天马、他的爱人、他的另一半灵魂——紧紧拥入怀中。


正如两颗于夜空并肩的星星,他们向来都只是互相照耀,从不依存于对方而生。但他们也同样心知肚明,只有拥抱才能让他们变得完整。


这么想着,托兰直起身张开双臂,而就像感应到什么一般,玛恩纳在他怀抱合拢的前一秒突然翻身。于是,两人的鼻子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连痛呼都异口同声。


其实他们周围的状况足以称得上一团乱。地板上布满水痕,地毯上沾着几个泥脚印,而床上的一切更是全都又湿又皱,不用想都知道,今晚的睡前整理必定是个不小的工程。


但正揉着自己鼻尖的两人不仅根本不在意这些,甚至还在对视一眼后突然毫无缘由地大笑出声。笑声很快就充满了整个房间,如果此时玛莉娅恰好经过自家叔叔的房门,大概会被这声音震惊到以为自己在梦游。不过还好,小小的天马今夜睡得正香,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探寻秘密的好机会。


当玛恩纳努力止住笑的时候,某位仍在笑个不停的萨卡兹正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脑后的发圈早就在刚才的混乱中不见了踪影,带着湿意的黑色发丝正颇为少见地垂在萨卡兹的肩上,还有几缕蹭过他的脖颈,带来轻微的痒意。


得益于这个姿势,萨卡兹隐藏在发下的断角此刻近在咫尺,只要他微微低头,便能吻上那漆黑的截面。


犹豫片刻,玛恩纳抬起手,小心地触碰上未被发丝完全遮盖的断角边缘,萨卡兹的笑声也随之停止,但笑意仍停留在他的嘴角与眼底。对于断角处传来的触感,托兰非但没有丝毫抗拒,反而偏过头轻轻蹭了蹭天马的手,宛若一种无声的鼓励。


重归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愈发鼓噪的心跳声敲打着玛恩纳的耳膜,也许是他的,也许是托兰的,又或者,他们的心跳声早已不分彼此地纠缠在了一起。


如果这是托兰留给他的一道谜题,那么——在第一缕发丝被拨开的瞬间,他就已经猜到了那个唯一的谜底。


“玛恩纳·临光”——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被命运用金色的刻刀一笔一画,极为用力地刻在了托兰的角中。它就这样在黑暗中等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直到今天,萨卡兹斩断了自己的双角,却意外破解了命运留下的难题。


“亲爱的临光阁下,”托兰故作抱怨地开口,“不是我说啊,你这签名的地方也太刁钻了点儿。”


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玛恩纳微微勾起嘴角,在面前的断角上落下一个轻柔又郑重的吻,成功让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萨卡兹立马噤了声。


“哼,彼此彼此。”




Fin.



一点后续:


①托兰把那个带着名字的断角送给了玛恩纳,并真诚提议可以拿来当姓名印章用。玛恩纳收下了角,然后狠狠甩了托兰一尾巴。


②虽然玛恩纳并不介意被他人看到背上的名字,但为了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在第二天去了商场,打算买一些不是白色的新衬衣。最后,他选中了一件蓝色的。



*后半段发生的时间节点大概在小玛回大骑士领上班的第一年那会儿,个人觉得那段时间俩人见面还是会比较频繁,所以才说三个月没见就已经挺久了。不过考虑到从长夜临光到日暮寻路俩人实际上分开的那点时间……三个月不见面可能还是我高看他俩了……

*原本只是在想普通灵魂伴侣pa中,这俩人的名字各自会出现在身体的什么地方,结果又突然想到“如果灵魂伴侣名字的出现是完全随机的,甚至可能永远不出现”在这种前提下的托恩会有什么发展。思考了一下,感觉在这种状况下,一向阳光飞行(?)的托反而会是更加不安的那一个,但这份不安毫无疑问会被自信小玛消解,于是就有了这篇文的开头。后来真正写起来的时候又随心所欲地加了很多杂七杂八自己想看的剧情,导致最后变成了这样😇……


总之,非常感谢阅读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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