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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旺仙贝球

“自出生以来,我从未见过母亲一面。”

“据说母亲是为了父亲能有所依靠,拼尽全力诞下了我,而他自己却因此人间蒸发了。”

“几乎每一个母亲的故友都试图从我身上找到母亲的影子,甚至包括父亲在内,哈,盼望着我能多像几分母亲。”

“所以多亏了那位人见人爱的母亲,我从小活在父亲失望与冷漠的眼光中。我也知道,父亲一开始想要的依靠和陪伴,从来就不是我。”


一点点,新坑预热!

“自出生以来,我从未见过母亲一面。”

“据说母亲是为了父亲能有所依靠,拼尽全力诞下了我,而他自己却因此人间蒸发了。”

“几乎每一个母亲的故友都试图从我身上找到母亲的影子,甚至包括父亲在内,哈,盼望着我能多像几分母亲。”

“所以多亏了那位人见人爱的母亲,我从小活在父亲失望与冷漠的眼光中。我也知道,父亲一开始想要的依靠和陪伴,从来就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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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嘞呀嘞daze

尝试慕夏的画风画了凯亚(*´I`*)

 同一张图三种滤镜,滤镜真是个好东西(˵¯͒〰¯͒˵)

  总之,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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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花就酒

5.20晚17:20~5.30晚24:00

合计88h+随机掉落,参企名单请戳图


活动tag:岩驻海港骑鲸破浪


发起人:焚花就酒(我)

宣图美工:朝你大腚摸一把

宣图画师:@散落的樱零(原稿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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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星
有时间再画小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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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ocatio

【枭羽】被表白的我决定逃离蒙德

Summary:

 凯亚被深渊法师夺走了神之眼,他失去了对蒙德城的所有记忆。

于是众人试图帮助失忆的骑兵队长,尤其是被忘 了 个 精 光的迪卢克老爷。

在密谋着什么的迪卢克,似乎和失忆的凯亚产生了一些致命的误会……?

cp枭羽,其余均友情向!

全文2w4,祝凯亚生日快乐!


0.

我从没意识到,醒来也会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这感觉像是谁给了我的脑袋结结实实的一锤。我陷在陌生,柔软且一股消毒水味的床里,迎面一个浅金色双马尾的女孩冲我投来担忧的目光。我在耳鸣里稀里糊涂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她在对我说话:

“凯亚队长!感谢巴巴托斯大人...

Summary:

 凯亚被深渊法师夺走了神之眼,他失去了对蒙德城的所有记忆。

于是众人试图帮助失忆的骑兵队长,尤其是被忘 了 个 精 光的迪卢克老爷。

在密谋着什么的迪卢克,似乎和失忆的凯亚产生了一些致命的误会……?

cp枭羽,其余均友情向!

全文2w4,祝凯亚生日快乐!


0.

我从没意识到,醒来也会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这感觉像是谁给了我的脑袋结结实实的一锤。我陷在陌生,柔软且一股消毒水味的床里,迎面一个浅金色双马尾的女孩冲我投来担忧的目光。我在耳鸣里稀里糊涂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她在对我说话:

“凯亚队长!感谢巴巴托斯大人,你终于醒了!我们从来没有处理过神之眼丢失的病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队长。神之眼。风神……巴巴托斯。

她看起来像是个虔诚而天真的小牧师,身上散发着干净皂粉和药水的味道。我下意识冲她友善地微笑,抛出一些漏洞百出的安慰。本能的反应没有背叛我,听到我并无大碍,她如释重负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演技。我的身上穿着愚蠢的蓝白条病服,身上藏着的武器(如果我该死的潜意识没有记错的话,它们应该在我的腿边)全都被收走。看起来通向室外的窗户就在床边,等到这个女孩走了,我或许可以试着找些正常的衣服,从那里翻出去……

然而病房门突然大开,更多的人涌了进来——为首的金发女士带着切实的领袖气质与忧虑表情,身后的一行人用如出一辙的担忧眼神将我包围。每个人都在忧心忡忡地相互议论或是冲我说话,我无处可躲也听不太清,只能顺从本能再次露出微笑。她们的制服雕饰着同样的华丽纹路,神之眼闪烁着各式元素颜色,任何一个人抬抬手,都能轻松制服手无寸铁,妄图逃跑或是了结自己的我。凯亚,我不该让你单独行动的。凯亚队长,我们派出了大量兵力追查深渊教团,很快就能找回你的神之眼。凯亚前辈,你看起来脸色差极了,你现在一定很难受……

门再次被“砰”的一声打开,一个异国服饰的金发女孩带着一个看不出种族的漂浮小精灵闯了进来,终止了这场缓慢痛苦的凌迟。

“凯亚!别担心,我们在稻妻见到过丢失神之眼的情况,拿回神之眼你就能恢复记忆!”小精灵第一句话就直截了当地终结了我的骗局。 “理论上讲,有关于你的愿望的记忆都会消失,你还记得多少……啊……”

众人的目光从女孩和小精灵身上移开,缓慢地再次转移到我的身上。我在被窝里死死攥紧拳头,任由她们的视线尽情宰割。我的身体状况甚至不允许我思考任何借口或是对策,我只能束手就擒,冲所有的陌生人收起笑容。

“真抱歉……我其实,不记得你们是谁了。”


1. 

“你好,凯亚。我是琴· 古恩希尔德,现任蒙德西风骑士团代理团长。”

“你同样任职于西风骑士团,现任骑兵队长,是一位忠于职守,能力强大的骑士。你现在身处西风大教堂的医务室,这里很安全,无须担心。”

“昨日你独自执行巡逻任务,遭到了深渊教团的袭击。迪卢克前辈在蒙德郊外发现了晕迷的你,在击溃试图把你带走的深渊法师后,他迅速通知了骑士团。在对附近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后,我们有把握确信,深渊教团夺走了你的神之眼,并用某种方法中断了你与它的联系。”

代理团长是个很善于安抚人心的领袖。在巨大的信息差下我没办法伪装,只能表现出信服的样子。虽然琴尽力在表现出一副让人安心的姿态,但她的表情和众人如出一辙,看起来对她们而言,相比于“我忘了所有人”这一事实,这是一个拙劣玩笑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你真不记得骑士团了?”自称为丽莎的魔女向我的头顶伸出手(我头皮发麻,在像个孩子一样被摸头前堪堪躲了过去)。“真抱歉,我对这里完全没了印象。”

“那你平日里怎么度过的,还有印象吗?”“哈哈,连昨天的事都记不太清了呢。”

“真神奇,像你这样忘个干净的案例,稻妻也不太有呢……”旅行者一本正经地上下打量我,而旁边的派蒙像是想到了什么绝世灵感一样突然窜起:“天哪凯亚,我看过这样的轻小说!既然你把怎么长大的事情都忘了,你现在会不会——像一个宝宝一样思考!”

多谢派蒙的谏言。在听了10分钟唠叨,又劝说了大家20分钟后,我终于让所有人相信我除了脑袋空空外身体没有任何大碍,智商也没有倒回到五六岁小孩的水平。

幸运的是,自始至终我没有看到任何蒙德骑士对我袒露敌意或是怀疑。至少在骑士团,我还是安全的……在形势转向大家推测我还记得多少前,我抢先一步接过了话题,尽可能平稳地开口。

“既然我没什么事,也没必要占用病房资源啦。”我忍住头痛装出轻松的样子,据她们的反应来看,这样的我才是常态。 “既然神之眼一时半会找不回来,我能先回一趟自己的住处吗?”

琴冲我投来担忧但质疑的眼神。还没等我选出应对被软禁情况的最优解,代理团长就冲我低沉着声音开口:

“虽然你失忆了,但我没有。我可是很了解你的,凯亚。”

“我……”

“你真的没事了吗?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在痛么?没有瞒报病情吧?”

“是凯亚经常干的事情!”像小兔子一样的侦查骑士气鼓鼓地应和。我下意识否认,芭芭拉也不太情愿地同意后,房间里的骑士们自然而然地开始讨论谁来带路,谁去再跟着队伍巡逻一圈,谁负责第二天把“某位逃避教堂的知名惯犯”拉来复查……芭芭拉往我怀里塞了一袋“可以安神助眠”的花草药包,自称为诺艾尔的女孩把一套干净的衬衫长裤放到我的手上,旅行者在带路人竞选中获胜,她和派蒙高兴地相互击掌。

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灼烧我的喉咙。我换好衣服,浑浑噩噩地跟着旅行者走出教堂。派蒙告诉我现在已经十一月底了,冬日蒙德的天空阴沉空气干燥,薄雪遮盖房檐和路旁的花坛。一束鲜艳的赤红色略过视线,我与远处的一个红发男人短暂地对视。谢天谢地,他没有追上来询问我的情况,只是加快脚步离开了。


2. 

我和旅行者告别,在陌生的房间关上门脱下大衣,获得了自清醒以来第一次独处的机会。

我环顾四周,像是是在审视一个陌生人的生活,却又能下意识地融入其中——也只有神明才会这样捉弄我吧。我的本能带着我点燃炉火,在靠窗的书桌前坐下,环顾四周观察“骑兵队长凯亚”的独处生活。房间谈不上宽敞,家具也少得可怜,从布置上丝毫看不出主人的任何特点,就连书桌上的物品都是骑士团统一的工作记录和办公用品。我不会把不该见光的东西放得那么明显的。在书桌下摸索一阵子后,我成功打开了一个抽屉的暗层,从中掏出了一沓详尽的骑士团人员记录和蒙德路线图,以及一个厚实的笔记本。

很会藏,但不够。如果有机会,我必须要藏得更好。笔记本已经被用去了大半,这居然是我的日记?

一年前的凯亚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一整页的骑士团工作梳理,半年前的凯亚莫名其妙地哭诉“炸鱼被抓,在禁闭室办公一天”(我为什么会干这种事?),两个月前的凯亚歪歪扭扭地写下“又喝多了,又被踢出门外”……夹杂在对于一个骑兵队长来说稍显离奇的日常中的,则是一些单独成页的晦涩句子。尽管有些翻译不出,我还是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些是关于一个属于我的,覆盖蒙德各方势力的情报网,以及……深渊教团。

我翘起椅子望向天花板,允许自己有一分钟的时间休息。但无论如何,我也必须要从中找到些遇袭的线索。

没有出现变化较大的句子,看起来一切正常……

D代表谁,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次?

我向后翻,日记却终止在了十一月初,有一整月我都没有记录任何事情,这不是个好征兆。

我下意识向后翻了两页。在空白的纸张间,一大块墨水的污渍突兀地出现——桌上的墨水笔很新,下意识摸上墨渍才发现,这页纸黑色的部分坑洼不平,满是笔尖的划痕。

我把这页笔记小心地撕下,对着光观察。无法想象,那时的我究竟会有多冲动,才会把这样不理智的痕迹留在本里……直到我看清了在划痕中的那个短小的句子:

【被发现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张纸已经被我攥得不成样子。我点燃窗边的烛火,将它点燃烧尽,在灼烧的味道中找到了房间中的镜子。我看向镜中被定义为骑兵队长的凯亚,从未感到自己与自己如此疏离。

我被夺走了神之眼,这件事是我为数不多仍然留在脑子里的记忆。我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被压在泥土里动弹不得,记得记忆被活生生扯离身体,大脑被快要被搅碎的感觉。我忘了有关蒙德的一切生活,但从来都不会忘记……【父亲】给我的使命。

凯亚·亚尔伯里奇。我扯下自己的眼罩,注视着这个欺骗了整个蒙德,生来就为了背叛的间谍。现在的我何等幸运,忘掉了离开【父亲】后的所有苦难。我带着十几年来“骑兵队长”苦心经营的完美身份,坐享其成……

这就是深渊教团的计划么?他们认为我有了神之眼就会忘记自己的使命,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敦促我回到复国的行列?又或者说,失忆后的一切都是蒙德对我的洗脑,他们早就发现了我的身份,现在想要把我改造成蒙德忠诚的双向间谍?

我拨开右侧的头发,露出一直掩盖在眼罩后的那只眼睛。出于意料,我的右眼视力很差,狰狞的烧伤在眼睑上蔓延,无声宣告着又一段我毫无印象的过去。现在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比我更了解自己,我走错任何一步都将致命。减少和他人的沟通,尽量只通过观察来找到逃出蒙德的方法,和深渊的接应人见一次面,宣告我的忠诚,以及……

我带回眼罩。干净的衣物和佩剑整齐摆放在床上,看来这个房间也不够安全。房间外传来敲门声,我把小刀藏进离右手最近的裤腿,准备尽快应付过访客,再用自己的方法——

去查出发现了我身份的势力,解决隐患。

我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气喘吁吁的旅行者和派蒙冲我摆出愧疚的表情。还没等我开口,就有什么东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我的腿上。我低头,和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红裙小女孩面面相觑。三秒后小孩子吸溜吸溜自己已经沾到我裤腿上的鼻涕,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

“凯亚哥哥你不能忘了可莉啊啊啊……”

太棒了。我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更清楚地感受到,这绝对是逃脱计划毁灭性的开端。


3. 

我在心中由衷地否定了自己的抱怨。我的计划没有开端——它从头至尾都被直接埋进了失败的坟墓。

事情的发生据派蒙所述纯属意外。自称为蒙德火花骑士的小女孩“一不小心”就从旅行者那里听闻了我失忆的噩耗,立刻火力全开(适度了解可莉后,我才意识到这个词有多么恐怖)冲向我的住处,生生把旅行者和派蒙的解释与安慰甩到了蒙德的另一头。生活轻松快乐的骑兵队长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小孩子,在被安慰了好半天后,可莉抽抽鼻子,在我怀里突然叉腰,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没关系的凯亚哥哥!我会好好陪你重新认识大家的,我们这就出发!”

骑士凯亚感激不尽,叛徒凯亚欲哭无泪。在“蹦蹦导游”的带领下,我们光明正大地开始对蒙德的参观。

直到正午,蒙德上空依旧没有任何要放晴的迹象。我们恰好在喷泉广场遇到了正准备吃午饭的琴,谢天谢地,她带着可莉和派蒙去点餐,留我和旅行者双双瘫倒在猎鹿人的室内座位上,彼此交换了一个疲惫的眼神。

一整个上午,我们到访了可莉印象中所有“好人”的店铺和每一个“蒙德很酷的地方”,每去一家可莉都会摆出正经导游的样子向我大声介绍,随后就是旅行者,派蒙和我一面高声赞美蒙德,一面在可莉没注意的空隙,拼命将这次旅游解释为“骑士团为增加蒙德旅游影响力定制小导游特训计划”。难以置信,蒙德民众接受这个(幼稚到我恨不得连夜钻进地脉的)理由的速度快如喝水。我和荣誉骑士成了众人眼中扮演的游客,每当解释完,都会有人挂上灿烂的笑容,将一盒刚出炉的点心或是几颗上好的日落果塞到我们怀里,和我们夸张地挥手告别。

直到现在,我的胸前还别着名叫芙洛拉的小姑娘送给我的一朵嘟嘟莲。那是我唯一一次忍不住向别人解释"我只是在陪可莉,不用真的招待我",然而芙洛拉却突然鬼鬼祟祟地叫我凑近耳朵。当时的我以为蒙德终于快要露出什么不和谐的伪装,却只听到她小声在我耳旁说: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啦……凯亚队长,你昨天出外勤受伤了对吧?呼呼,既然在养伤就不要逞强啦,好好休息!”

在我呆在原地的空隙,芙洛拉把这朵新鲜的小花别在了我的大衣上。她轻轻拍拍我的肩膀,一转身又满脸笑容地向旁边的旅行者和派蒙推销今日新采的塞西莉亚花,听唐娜兴冲冲地讲述“迪卢克大人”今早精挑细选了一大束花包成花束,究竟是谁这么好运……

一整个上午,骑士凯亚备受关怀,叛徒凯亚一无所获。我有些恍惚,若是将这些善意认作骗我放松警惕的圈套,那它们足以让我败下阵来;若将它们视作所有人的真心实意,我更无法生存。这两种解读,我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倾向于哪个。

有派蒙和可莉在,我分不出太多精力思考。桌上很快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我们五个举起渔人吐司共同碰杯。直到这时我突然回忆起,琴将唐娜口中的“迪卢克大人”称作前辈,正是他把我救了回来。然而我们走遍了蒙德,也没有见到这位救命恩人,怪事。

“代理团长大人,我之前听你提起了一位叫迪卢克的人,他也是骑士团的成员吗?”

我,可莉和旅行者目送着琴吐司上的芝士缓缓滴落。五秒后琴惊恐地放下吐司,看上去就像是蒙德即将因自己的遗漏而毁灭一样。

“凯亚!你怎么会不记得迪卢克前辈呢!”

看我一头雾水的样子,琴开始绞尽脑汁组织语言,却越解释声音越小。“你作为莱艮芬德家的养子,和迪卢克前辈一起长大。在你获得神之眼之前,你们就已经成为,成为……义兄弟了……”

琴和旅行者用眼神交流片刻,随后才转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我。

“你和他之间发生了很多事,以至于现在的关系……咳,比较特殊。有些事情,还是他亲自告诉你比较好。”

“今早迪卢克老爷还在城里,在去酒庄拜访前,我们或许可以去酒馆碰碰运气!”派蒙在空中点头附和。

不对劲。我没有表现出自己的质疑,欣然同意了下午的行程。琴不像是在骗我,我或许真的被迪卢克的家庭所收养,但如今我的生活里却完全没了他和他的家族的痕迹,而她们的看向我的眼神也过于诡异,这其中必有蹊跷。大家自告奋勇开始向我介绍迪卢克·莱艮芬德:蒙德商会首席,晨曦酒庄继承人,“天使的馈赠”店主,蒙德大半酒业的控制者,沉默寡言的贵公子,奇怪的大人……假设骑士团是蒙德境内的公认领导组织,那这个人则更像是协助乃至制衡骑士团的另一面。现在的我在骑士团和蒙德普通民众的范围内是暂时安全的,但和这样一个不可忽视的势力“关系特殊”……看来我无论如何,我都得去亲眼见证一下了。

琴饭后还要继续工作,她抱起昏昏欲睡的可莉向我们道别。小孩子在琴的怀里揉揉眼睛看看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委屈地揪住琴的衣领。

“琴团长,那今天的计划……”

尽管可莉有意不想让我听到,小孩子的悄悄话声音还是太大了。我装作没注意到的样子用余光瞥向琴,只看到她冲可莉摆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没关系的,我们等凯亚哥哥找回神之眼再告诉他吧。”

骑士团也有瞒着我的事么?这种仿佛被当头一棒的感觉并不好。原本全城的普通居民对我的态度与骑士团的描述无异,我差点就要放下对他们的警惕心了……

我和旅行者冲两人挥手,直到琴走出我们的视线范围后,旅行者突然一本正经地叉起腰,对我说:

“其实凯亚也猜到了吧。”

“神之眼诞生于每个人的愿望,它能带走的记忆都会和那个唯一的,最最重要的愿望相关。”

“凯亚忘掉了这么多关于蒙德的故事,还有迪卢克……这岂不是在说明,你的愿望和他们有关?”

“哈,真神奇呢。”我实在有些提不起兴趣,只能在干冷的空气中叹出一口白气。我没办法告诉她,这份被神认可的愿望很可能只是叛徒凯亚的一个绝妙的谎言。曾经的我骗过了所有人,现在的代价就是自己要承担被隐瞒,不被信任的重量,直到……

直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不知道。

我憎恶这份愿望。


4. 

我和旅行者走进这家名叫“天使的馈赠”的酒馆。下午的酒馆里的顾客寥寥无几,但一进门还是有人第一时间认出了我,冲我打招呼。

“呦,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这个样子。”一位看起来颇为阴暗的修女坐在吧台旁冲我挥挥手,“罗莎莉亚,你的酒友。别担心,神之眼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

“诶呀,我们的酒局没了你是在可惜,快坐快坐!”在罗莎莉亚身旁,一个颇为轻巧的绿色小个子从高脚凳上跃下,冲我们摆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温迪,世上最好的吟游诗人——兼你的酒友二号,嘿嘿。”

看来是骑士团信任的人,旅行者和派蒙也高兴地冲两人打招呼。两人面对我的表情很自然,酒在我潜意识中也并不是厌恶的东西,看来他们并没有说谎。然而还没等我回应两人的邀请,一阵被盯上的恶寒便袭上脊柱。我下意识抬头,和酒馆吧台后的红发红瞳的酒保撞上了视线。

“听闻有人工作失误,把自己的职责抛到脑后,在城里闲逛了一早上……没想到是真的。”酒保挺直脊背高昂着头,满是谴责地瞪了我一眼,“看来骑士团的工作能力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水平了。”

不知为何,我几乎在一瞬间认定,他就是迪卢克·莱艮芬德。

尽管已经对“关系特殊”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我还是对他这厌恶至极的态度感到惊奇。实在是可悲,我竟然真的是酒馆内唯一的直属骑士团成员。这是在批评骑士团还是单纯在讽刺我,平时的我也会这样被针对吗?

不作回应必然是失礼的。在心里痛骂了一遍我那光写了被踢出酒馆却只字不提怎么哄酒馆老板的日记,我只能摆出一副充满歉意的笑脸,对迪卢克点点头:“实在抱歉,等我恢复了会好好把工作进程补回来的,迪卢克……先生。”

情况完全脱离的我预想。迪卢克并没有继续讽刺或是就此作罢,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交杂了疑惑与更胜一筹的愤怒,手上的调酒壶在他手上发出几近被捏爆的悲惨声响。还没等我思考出自己做错了哪步,迪卢克用力将调酒壶砸在了调酒桌上。

“凯亚,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

迪卢克的的肩膀很快垮了下去。他的愤怒迅速消失,突然间看上去惶恐而愧疚,就连问询的眼神也变得毫无气势。

“凯亚……?”

我猛地回过神来。

所有这些和平安宁的假象让我错以为自己能安然度过这天,直到现在我才第一次清楚地体会到,来自蒙德的敌意会多么……令我恐惧。失去神之眼的后遗症还在发作,我的头痛再次加剧,在剧烈的耳鸣中我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已经握住了那把小刀的刀柄。我刚刚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我愣了多久?该死,我得赶紧想出对策,我得赶紧笑出来,我得……

“嘿呀,迪卢克老爷怎么能这样对待病号呢!”温迪轻巧地跳到了我们中间,背对我挡住了迪卢克。“都说了人家全忘光啦,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别放到心里。他平时对你就是这个臭脸色,从前你们两个早就形成默契了。”修女端着酒来到我的身边,拍拍我的肩膀,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幸灾乐祸。“去点一杯吧,他不会吃了你的。”

我的大脑总算再次开始运转。以罗莎莉亚的说法,我和迪卢克的关系或许并没有糟糕到彻底敌对的状态,但看来他对我的厌恶已经有阵时日了……这可不算是什么好消息。我装出并不在意的样子走到吧台前,硬着头皮冲迪卢克笑笑。 该死,这个地方怎么没有酒品菜单啊?

“就请容忍我一天吧,迪卢克老爷。不知道我以前会点什么酒……”

迪卢克没有看向我。在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中他低着头盯了吧台好一阵子,脸色沉重到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然而就当我为图保命准备拿“改天再来”搪塞过去的时候,他却突然硬邦邦地开口:

“等……请等一下。”

迪卢克利落转身打开了酒柜,从中掏出了两瓶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酒品和另一套看起来更加高级的调酒工具,不出一声开始了调酒工作。

尽管听琴说他不爱喝酒,我却不得不承认,迪卢克·莱艮芬德绝对是一个技巧精湛的调酒师。他垂下视线,将两瓶看起来就年代久远的酒放到吧台上展示给我,随后流畅稳健地搅拌冰块预冷酒杯,用量杯倾倒半透明的酒液,举手投足中都带上了像是刻意展现的优雅专注。两种不同的酒混合出奇妙的淡绿色,暖色灯光下的玻璃杯闪闪发光,迪卢克将调制好的酒推向我,一时间酒馆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冰块碰撞,气泡破碎的声音。我怔怔地抬头和他再次对上视线。该死,他刚刚那股恨不得把我踢出酒馆的厌恶呢?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委屈?

“为我方才的唐突道歉,这杯是我送你的。你还记得……这种酒的名字吗?”

我端起他送的酒,落荒而逃。


5. 

“今天实在是太赚了,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迪卢克老爷这么认真地调酒!”

“就是就是,迪卢克认真起来的样子好帅气呀!”

感谢,额,在蒙德的话要说,感谢风神巴巴托斯大人,带给这位吟游诗人能说会道的天赋。我们挑选了一个离吧台稍远的位置就座,温迪和派蒙讨论得很是尽兴,这也给了我能稍稍游离于话题之外,观察迪卢克的机会。远离我的迪卢克似乎失去了刚刚可怕的认真劲,变回了一个较为平易近人的酒馆老板。他把红色长发高高扎起,挽起袖口利落地为越来越多的客人调酒,偶尔也会靠在一边休息,示意身边真正的酒保独自工作一阵。我手里的酒闻起来味道就不一般,色泽口感味道都堪称上品,看上去闪闪发光像是调酒师的一次完美的炫技,喝起来则高贵得宛如迪卢克·莱艮芬德本人……然而等我下一次抬头时,迪卢克莫名其妙地带着怨气把头转向我们,和我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还在注意我们这边?我仗着身处暗处继续观察迪卢克,一杯酒的时间里观察到迪卢克绷着脸偷看这边的次数远超一个正常酒保关照顾客的水平。该不会我就坐在这里,就能让迪卢克厌恶到坐立难安的地步……

“罗莎莉亚,我们以前经常来这里喝酒吗?”我凑近身旁的修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问她,“我该不会和迪卢克老爷有什么还未解决的矛盾吧?”

于是罗莎莉亚又一次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她指指迪卢克,凑到我耳旁:“你看他身后。”

我顺着罗莎莉亚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大捧华丽新鲜的花束,被精心安置到了一个空置的架子上。

“其实迪卢克老爷计划了好久,准备今天和心上人告白呢。”她无比夸张地叹了口气,“唉,可惜我们的骑兵队长突然搞了失忆这一出,害得他的告白计划告吹了。”

是因为昨天他费功夫救了我吗?若是打扰了人家人生的重要时刻,迪卢克对我这怪脾气也情有可原,但——

“不对吧。”我反驳修女,“为什么我失忆会影响到他去告白,我也没强求他来酒馆上班啊?”

无法理解。派蒙和旅行者齐刷刷用手掌重击自己的额头,温迪一口蒲公英酒喝到气管里开始拼命咳嗽,而罗莎莉亚则爆发出了我今日听到过最阳光开朗的大笑。迪卢克黑着脸收走了我们所有的饮品,三分钟后将全新的酒杯分发给每个人——他把它们全都换成了又甜又腻的葡萄汁。

哇,这绝对是酒馆霸凌吧,明明看他对其他人态度还不错,这回怎么一起被惩罚了……我吐着舌头向众人抱怨饮料难喝,趁空隙偷偷望向迪卢克和迪卢克的花,却意外落了个空——迪卢克竟然在第一时间把花拿了出来,转移到了我看不到的地方。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讨厌我。是昨夜的问题,还是更严重的情况:他就是那个发现我身份的人,他的厌恶则是蒙德计划的纰漏?但就众人对迪卢克的讨论,他与我的交恶已是常态,不排除我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他如此反感,乃至于我一出现扫了他告白的兴致。看来曾经的我也并没有做到尽善尽美。

真可惜呀,迪卢克。我不再向他的方向望去。

那确实是……一束很好的花。

虽然后半程我们只有果汁可以喝,但迪卢克还是晚了一步:温迪已经醉到了耍酒疯的地步,用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木琴高唱起了各式各样的吟游诗歌。直到罗莎莉亚实在忍受不了旁边伴唱派蒙的诡异歌声,她把诗人挎起,示意自己到了“上班时间”,需要先行一步。我帮忙开门,在离开的间隙却听到罗莎莉亚走到了吧台,稍稍沉下声音对迪卢克说:

“东西暂放到楼上没关系吧?”

“嗯,大家的东西都在。”我瞥见迪卢克点点头,“这件事只是延后,并没有取消。”

“那就好。接下来的事可就拜托你了。”

罗莎莉亚从我身边走过,飞快地冲我眨了眨眼,带着不省人事的温迪离开了酒馆。她知道我能听到,“大家的东西”是骑士团在隐瞒我的事情么?

还没等我思考出对策,迪卢克就率先离开了吧台,径直向旅行者走去。两个人短暂的交流后,只有旅行者和派蒙向我走来,冲我挥手。“我们稍稍出去一下,凯亚好好待在酒馆里哦!”

迪卢克也离开了,是后门。我装作很轻松的样子答应了下来。酒馆的构造并不复杂,在略显空荡的二楼里,第三个出口并没有被锁上。冬天的蒙德天黑得更早,明明还没到真正意义上的晚上,天空就已经昏暗到需要点起路灯照明的地步。我很幸运,迪卢克和旅行者就站在离我不远处的角落,大街上人不多,我可以勉强听到他们的对话。

“为什么他会忘了我?”迪卢克的语气有些焦躁,“他对蒙德的印象还有多少?”

“他全都不记得了。”旅行者叹了口气,“迪卢克,你知道凯亚的愿望是什么吗?如果他能回想起来自己的愿望,或许对我们找回他的神之眼更有利……”

迪卢克背对着我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事情可能比你我想象的更加严重,我得去和琴当面谈谈。我已经安顿查尔斯看住凯亚了,在我回来之前,也请你们帮忙尽可能稳住他的情绪。”

“在找回神之眼前,我们……不能让他出城。绝不能再让他接触到深渊教团。”

剩下的对话我没必要再听下去了。

【被发现了】。

我回到酒馆,开始思考迪卢克·莱艮芬德会把“大家的东西”藏到酒馆的什么地方。曾经我或许无法保证骑士团对我的隐瞒与我的身份有关,但无论如何,今晚迪卢克都会告诉琴我与深渊教团的关系。哪怕他知道的仅仅是“有关联”的程度,我也已经不安全了。

二楼储物用的酒柜不多,而三楼不对顾客开放,看起来更“安全”。我在迪卢克面前毫无胜算,但也不能过于着急出城,至少现在还要装出不知情的样子才最稳妥,当务之急是要确定自己在今晚之前暴露了多少……

门没有锁。查尔斯只关注每一个出口,没人注意到走上通往三层的楼梯。这间算不上宽敞的阁楼被布置得很规整,看起来更像是房间主人休息的地方,有床,有精致的书桌和书架,有放置在窗边的软垫躺椅,有……

一个半开着门的实木酒柜。

我努力让自己深呼吸。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我已经没有再沉迷于美梦中的权利了。骑士团对我的隐瞒,迪卢克·莱艮芬德对我的厌恶,他们共同合作,暗地里的计划……一切要素都汇集在这里。打开这扇门,我或许能撕开蒙德对我最后善意的伪装,面对一切对我的怀疑,甚至是可能为我定罪的证据——

我打开柜门。

我看到了,额,一个巨大无比,色彩鲜艳的生日蛋糕。

难以置信,为什么会是蛋糕?我探过头去,蛋糕后面还有一瓶缠着彩带的蒲公英酒,一筐新鲜苹果,一个几乎和可莉“最好的朋友嘟嘟可”一样的,带着单边眼罩的毛绒玩具,一本诗集,一盒武器保养套装乃至一整套办公用品……

不是这个柜子。我转头和空空如也的房间对视。难不成他们把证据藏到隐藏夹层去了?

不对。这堆花里胡哨的藏品和房间格格不入,并不像迪卢克的风格。不少礼物上挂着色彩鲜艳的小贺卡。我取出其中一个红色包装的小礼盒,打开上面的贺卡:

【祝凯亚前辈生日快乐!】

【嘿嘿,希望你没有被今晚的派对吓一跳!要瞒过你准备礼物真的好难,现在你的表情一定很好玩!新的一年工作顺利,可不要再捉弄我啦!】

更多的生日贺卡扑进我的视野,上面的署名各式各样,但赠礼对象都只有一个名字,凯亚,凯亚。蛋糕上用蓝色果酱画了一个大大的雪花,以及很漂亮的装饰字:生日快乐。

我突然意识到,今天是11月30号。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关上柜门,用左手握住自己同样在颤抖的右手,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停留,逃离这个地方。


6.

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清醒过来。

原本我只是想装醉避开旅行者和派蒙,等迪卢克回来,没想到竟然一路睡到了现在。趴在酒馆的桌子上睡觉属实不是明智之举,我的袖子和眼罩湿漉漉皱成一团,肩膀和头都痛得要命。酒馆里安静的出奇,原本客人就少的二楼此刻甚至连提灯都熄灭了。我睡了多久?

我坐起身时身上一轻,一件衣服滑落到椅子上——那是迪卢克的黑色大衣。我向下望去,空荡荡的酒馆里只亮着最后一盏灯,迪卢克就站在那昏黄的灯光下,又一次和我撞上视线。他只是再一次低下头,把酒瓶整齐地摆放好。

“外面下大雪了,今晚酒馆提前打烊。”

他在监视我的行动。但今夜过后呢?在骑士团对我身份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并不认为迪卢克今夜的临时决定会直接动摇他们对我的信任。距我被“发现”已经过了平安无事的一整月,若那个人真的是他,我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我将迪卢克的衣服整理好挎在胳膊上,下楼走到了吧台前。还有一种可能:迪卢克并不知道我与坎瑞亚的全部联系,他的警惕仅源自于我昨日的遇袭。现在不是离开迪卢克的时候,我需要他更多的表态。

我该怎么开口,谢谢你的衣服,很暖和?打扰您下班了真抱歉?然而还没等我思考出一个合适的话题,迪卢克突然向我推来一杯冒着热气的饮品——真的假的,一杯热牛奶?

“谢谢。”我坐上高脚椅,挑选了最糟糕,最直白的选项。“以及,谢谢迪卢克老爷昨夜的救命之恩。”

“最近蒙德城外并不安全,你昨晚不该出门的。”他沉沉地叹气,“我今天并不是有意冲你发火。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忘掉了我们昨天的约定。”

约定?他只是在懊恼我的失约吗?他特意提及城外“并不安全”,教团的袭击……不止在昨天?

“就算我不太记得工作内容,想必骑兵队长也是个有风险的工作。意外是不可预料的,抱歉啦。”

迪卢克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沉默而静止,用眼神对我施以温吞的否认。他知道我在试探他,或者说,他知道在昨夜之前变故就已经发生了。该死,他真的很了解我,我却揣测不出他的半点想法。

“凯亚,或许现在提起这个有些不合适,但……”就在我以为他会提起更多的线索时,迪卢克深吸一口气,用我无法拒绝的语气对我说,“你想不想听听,你过去的故事?”

我的心脏扭作一团。只有迪卢克。我从未如此惧怕过从他人口中讲述的故事,我害怕他眼中的我。

于是我捧起热乎乎的牛奶,对他摆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求之不得。”

一个很长,很烂,仿佛从童话书里拎出来的坏故事。

雷声大作的雨夜,父亲带回的“奇迹”,孩子间漫长又短暂的磨合与熟悉,从不存在的血缘关系和兄弟间的亲昵……迪卢克绝不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他坑坑巴巴地把一些堪称幼稚的回忆拼凑在一起,再把这堆碎片捧给我,用眼神告诉我他有多怀念。他讲起两个人偷偷跑去骑士团参观,当晚就在被窝里一起幻想起迪卢克大团长和他优秀的副团长凯亚;他讲起两个人双双通过骑士团入职考试,在家里的庆祝会上夸张地为彼此授勋;他讲起骑兵队长和庶务长解决的一起又一起精彩绝伦的事件,讲起……

迪卢克突然停下了。我们两个同时从这段虚幻的回忆中猛地抽离,酒馆的提灯将熄,冷风在窗外呼号而过,寒意从墙壁渗透进来,一切都真实到堪称残忍的地步,和他的故事形成鲜明的对比。我用力忍住瑟缩起来的冲动,注视着迪卢克的一举一动。

“后来……出了一件事故。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不,不止一个。”

迪卢克再也没有用方才那样坦率的发光眼神看向我。他低着头,缓慢摩擦着手中的空酒杯,语气陡然变得低沉僵硬。

“我们的父亲,克里普斯·莱艮芬德死于魔龙的袭击。”

“骑士团的管理层试图掩盖父亲舍命相搏的事实。我无法接受他们的决定,退出了骑士团,花费了四年的时间游历七国,寻找我自己的答案。”

“回到蒙德后,我选择继承家业管理酒庄,而这期间,你……选择了留在骑士团,直到现在。”他放下酒杯,示意我故事结束,又过了好久才坑坑巴巴开口。“你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们两个也好久没有好好聊过了,好久。”

迪卢克。我握紧已经变得冰凉的牛奶。即便厌恶我,你还是会对手无寸铁的失忆仇敌施舍善意。如此正直,如此善良,如此……蹩脚的骗子。

我相信我们共同度过的童年,但就连一个失忆的他国间谍都能看出现实与故事的巨大鸿沟。迪卢克,你记忆里的那个义弟凯亚……死在了哪个夜晚?

只有一件事才能让他这样的人放弃我。一切落差归根结底有了一种合理的解释——所有这些我信以为真的善意与归宿,其实都依赖于迪卢克·莱艮芬德慷慨而仁慈的缄默。他不是一个月前的意外,而是我在蒙德犯下最大的错误。我心底最后一丝幼稚的幻想被彻底掐灭,我们决裂了,他全都知道了,全部。

“另外,还有一件事。”

足够了,迪卢克。我一口气喝完牛奶,本想直接找个借口离开,抬头却一时扑了个空。吧台后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三秒后迪卢克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手里捧出了——是那束花。

“看来你真的忘记了。今天是,额,你的生日。”迪卢克的表情僵硬到有些扭曲的地步,“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咳。生日快乐,凯亚。”

这是什么意思?我费力地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这是个玩笑”或是“骗你的”的表情,却盯得迪卢克心虚一般移开视线,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整理一遍白色的花朵,然后双手捧住花,郑重地把花束向我的方向递来。等我回过神来时,这捧堪称华丽的蓝白色花束已经被放在了我的怀里。

等等,等等。

我做了个绝对错误的决定:就这样捧着花瞪着迪卢克,等他提起楼上其余所有人准备的生日礼物,然而他像是要宣布“蒙德要攻打至冬了”一般紧张兮兮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低着头对我说:

“如果感觉不好的话,或许今晚你可以跟我一起回酒庄看看……爱德琳是陪我们一起长大的女仆长,她也很担心你。”

我猛地回过神。

这个气氛怪到了诡异的程度:知道我的身份,戒备乃至厌恶我多年,试图阻拦我与深渊势力接头的头号敌人迪卢克·莱艮芬德,他藏起了所有人准备好的庆祝计划,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任性地独占了我的生日——甚至不惜用给心上人准备的花充当生日礼物!

我被花香冲得头昏脑涨。这是什么计划?得知我失忆后迪卢克判断情况有变,打算营造一个我与他相处和睦的假象来骗取我的信任吗?等等这样利用手边物品也过于绝情了吧,你的心上人真的不会难过吗?!不、不对,迪卢克真的是这样擅长伪装的人么,这堪称天翻地覆的态度转变,你居然能为了蒙德容忍叛徒到这个地步……!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听多了旁人对迪卢克的正直品德的赞美,我轻视了迪卢克的对计谋的运用。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话里想要表达的又是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猜不出来,曾经的我到底是怎样在如此看不透的敌人面前活下来的??

或者,或者说……不,没有别的可能。如果我去了酒庄,见到的会是审判椅和私刑用具,而迪卢克则会窃喜于自己的演技终于让我落入圈套,对,一定是这样,只能是这样……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干巴巴憋出一句感谢,赶在我进一步胡思乱想前终于把推辞终于说出了口,“等我恢复了必然要登门感谢,但现在……我或许更应该注重于找回记忆吧。”

“好。”迪卢克稍稍叹了口气,肩膀下垂。“我送你回去吧。”

怕我趁机离开蒙德?真是周到的看护。我没理由拒绝,只能任由迪卢克熄灭最后一盏灯,关闭店门,和我并肩走进蒙德的雪夜。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我下意识维持着双手抱住花束的姿势,走了几步才突然意识到——如果我拿着花大摇大摆走在路上,结合唐娜一整天的宣传,岂不是会有路过的行人误以为这花本就是迪卢克送给我的?

我偷偷观察迪卢克,这人倒是坦坦荡荡走在我身旁,就是视线从来没有从我的身上离开。好一个正人君子,你不嫌名誉受损我凭什么心虚……我多少有点没来由的懊恼,也完全失去了和他沟通的能力,干脆沉默着放任迪卢克好几次欲言又止,直到走完这段漫长的归途。

“凯亚。”到了最后,迪卢克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抢在我告别前开口。“今天过后,你觉得蒙德怎么样?”

那些担忧我的,冲我微笑的面孔浮现而出。意识到这个问题答案的瞬间我迟迟发现,那个写下荒诞日记的骑兵队长,该是个多么幸福的蠢货。

“是个好地方。”我转过身看向迪卢克,把真心话包裹成非常浮夸的恭维,“有骑士团和迪卢克老爷在,大家安居乐业,乐享清净……”

迪卢克点点头,又一次展现出那副我看不透的认真表情。

“但你看起来并不安心。”

“蒙德会让你感到不安吗,凯亚?”

我可没有回答你一切问题的义务,迪卢克。我回过头,背对着他假装出神,等着迪卢克最后一次容忍我的任性,让我离开。但他仅仅是停顿了片刻后继续开口:

“如果你有任何困扰,我都可以陪着……”

“就我失忆后的浅薄认知来讲。”我生硬地打断了迪卢克这虚情假意的关照,“我想我们彼此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吧,迪卢克老爷?”

迪卢克很快沉默了下来。顶撞迪卢克·莱艮芬德,这对一个处境岌岌可危的间谍来说绝称不上明智,但我绝望地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他的计策成功了,我嫉妒那些能得到无冕之王信任乃至爱慕,能在蒙德名正言顺生活下去的幸运儿。我渴求的这一切被迪卢克轻而易举抛来,在我恢复记忆或是被揭露身份后,又会有多迅速地被他收回去?

“可惜,花我拿走了,若再有需求,就劳烦您重新买一束吧。”我作恶般在他面前晃晃那束我本应还回去的花,不敢再去等待迪卢克的任何举动就转身离开。“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迪卢克没有拦住我,也没有就此转身离开。直到我走到门口,迪卢克的声音突兀地在我身后传来:

“你的神之眼,我会帮你夺回来的。”

在我关上门的一瞬间,我听到迪卢克说:

“花。一直以来都是要送给你的。”


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把这束花放到书桌上,掏出那把小刀,试图割开这束花,就好像这样做就能惩罚那个花了数十年时间犹豫,却逼我在一天内做出选择的自己。为什么我还没接受这个事实?这世界从不会允许谁拥有两个故乡,凯亚·亚尔伯里奇从出生至死都不会拥有奉献真心的权利。叛徒的人生从来是错的,我只能决定在什么时候结束这个错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妄想着这皆大欢喜的一切都能恒久持续下去……

你知道这些吗,迪卢克?

我强迫自己扔下小刀,不去想他。我不会,我不能去思考他的话,他的行为,他的存在本身对我意味着什么。某种隐秘的恐惧告诉我,承认他的诚实与某种死亡无异。

某个模糊的时刻,那把小刀找到了一个微妙的角度,它反射窗外的灯火,刀身冲我闪烁着刺眼的光。这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一直——一直记得它,这是我在蒙德留下的唯一无关我愿望的记忆。很多个夜晚的画面重合在了一起。我会坐在这同样的地方擦拭它,把它磨得更加锋利,盯着同样的反光出神,练习……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如何用它精准地结束挣扎。

那个陌生的的凯亚也坐在蒙德昏黄的灯火前,在这一刻慷慨地分享他的所闻所感。我终于理解了他藏在日记中的那句话,我的过去在此刻为我亲手收紧脖子上的绳索。

狡猾的,愚蠢的,可悲的骑兵队长。浸泡在蒙德日复一日,却从不曾属于你的幸福里,幻想着自己能够挺直脊背,不被人发觉地做出选择——

你被发现了。

思考决定的过程痛苦漫长,做出决定却轻快到残忍。在离开书桌时,我的视线扫过那束花,突然发现了其中还夹着一个小小的洁白信封。

我把信封放进口袋,收拾好一切,最后一次看向属于我的房间,用最小的声音关上门。

至少现在的我还有最后一个选择——逃离蒙德,逃向属于我的结局。


7. 

蒙德被高耸的城墙包围,通往野外的出路更是只剩一条。幸而琴在给骑士们下达指令时大概没有说出具体理由,我装作忠于职守的样子,不久就说服了值守城门的士兵放我出城。野外的风雪更大,我的脚印会被新雪很快掩埋,一切都恰到好处。森林深处传来打斗声和深蓝色的光束,我躲藏在暗处,第一眼就看到了深渊撕裂空间产生的传送门,以及一个湛蓝色的高大身影。

居然还能请来深渊使徒,我可真是饱受重视……他向前方高举起长枪,枪尖的方向指向一个倒在雪地里,此时正不住哀嚎的西风骑士。再怎么思考也是徒劳,我整理出一个放松的表情,在深渊使徒靠近受伤的骑士前走到了两人中间,冲他们挥了挥手。

“呦。”

如我所愿,深渊使徒放下了手。青年骑士脸上的表情飞速变化(可惜我看不到另一边非人的脸,它的表情必然是在向和骑士相反的情绪扭曲),我则像个最无关紧要的人一样背对着深渊使徒,在面色苍白的骑士面前蹲下。

“还能走吗。”他应该伤得并不算重。骑士冲我怔怔地点了点头,但随即想起了什么,冲我急促地低声说:“凯亚队长,你不该在这里!琴团长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真可惜,我要是没有失忆,这时一定能叫出他的名字。

“站起来,朝你身后的方向逃。琴应该告诉了你该去哪里集合,去找她集合兵力——”

“然后来支援队长你……”

“然后离开这里,回蒙德去。”

我没办法逃开他不解的眼神质问,只能盯着他的眼睛,笑着对他说:

“她应该已经知道了。”

“告诉琴,深渊交付给凯亚·亚尔伯里奇的任务顺利完成,今天的事只是计划中的一点无伤大雅的意外,而我潜伏这十几年间收获的情报对于深渊已经足够了。”

年轻骑士的眼中溢出惊愕与泪水,他冲我缓慢而僵硬地摇头。我只能收起笑容,夸张地抬起手臂,用合适的力道把他打翻,再揪起他的衣领,告诉他最后一个谎言:

“不要再猜了。让你活着回去,是我最后的仁慈。”

骑士抽噎着,落荒而逃。

我拍拍身上的落雪,笑着冲静候多时的深渊使徒挥挥手。它看起来比刚刚的小骑士更加迟疑,沙哑的声音很是冰冷。

“许久不见,小亚尔伯里奇。为什么要放老鼠回去通风报信?”

“一点个人的恶趣味罢了。哈,团长大人悔不当初的表情必然很有趣。”我向我的同类走去,借机观察它身后冲我敞开的传送门,“无论我说不说,想必我也不会再回到蒙德了吧?”

“托您的福,虽然我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但多少能推测个大概。”我冲它摆出一个思考的姿势,“大约一个月前你们就找到了我,但出于某些矛盾,我们大概是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昨天的行动与其说是想要让我‘主动沟通’,性质上更像是一次带有强制性的‘回收’。今夜对蒙德城的袭击如此大张旗鼓,想必阁下是想要趁我失去神之眼,动摇的时机把我强行带回深渊。”

深渊使徒的肩膀渐渐放松下垂。

“你很聪明,亚尔伯里奇。丢了那个神明用来哄骗你的小道具,很高兴你还能记得你的王究竟是谁。”它冲我微微昂首,“现在的你断了自己的后路,来到我的面前,又是怎么想的?”

“被敌人的回忆冲昏头脑是我的失职。若您准许我拿回神之眼,我会将我知道的情报尽数给出。”我冲它恭敬地俯身行礼,“请让我回到故乡,证明我的忠诚。”

深渊使徒的面具下传来一声满意的嗤笑。它微微侧身,传送门的光亮大涨,那扇闪着星光的门扩大了一倍,在风雪中几乎占据了我的全部视野。

这样就都结束了。我抬起头,毫不犹豫地向它走去。只要我踏入这扇门,凯亚·亚尔伯里奇将会被蒙德永远定性为一个杳无音讯的叛徒,一个骑士团盲目信任外人的惨痛教训……我的手擦过那把小刀的刀柄。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又会有多少人记恨我,花多少时间做提防我卷土重来的无用功?

那扇门近在咫尺。哪怕是像刚刚那样被背叛的泪水也好,会有人为我……感到惋惜吗?

“凯亚。”

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那流动的星空时,那熟悉到让人发恨的声音再一次出现了。身旁深渊使徒的身躯陡然紧绷,停下了和我共同走进传送门的脚步。这道空间撕裂的缝隙在我面前陡然暗淡,彻底打消了我直接一跃而入的想法。

我强忍住大声叹气的冲动,缓慢地转过身,尽我所能向来者投去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

“好久不见,迪卢克老爷。”

迪卢克的状态比我想象中差上百倍。看来他和我分别后就立刻投入了城外的战场,此刻的迪卢克·莱艮芬德才从另一面体现出了他足以与骑士团抗衡的力量。他微微弓着身,右手拖着一把暗红色的,燃着火焰的大剑,在身侧撕裂出一长条融化积雪烧焦枯草的火痕,而左手则拽着一个已经没了动静的深渊法师的衣领,像一个猎人拖来他新鲜的猎物。看到我们回头,他把那个一动不动的法师甩在了我们身前,任由它的身躯在雪地里消失殆尽,留下几根惨淡的白色枝丫。尽管他的眼睛被红发遮掩,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我才是那个正在被他活活烧死的敌人。

“凯亚,离它远点。”迪卢克又花了几秒才平复好呼吸。他死死盯着我,缓缓用空闲的左手伸进大衣的衣兜,掏出了一个蓝色的物体——

我和身旁的深渊使徒同时屏住了呼吸。尽管被断开了联系,我依旧能感受到——那是我的神之眼。

“从它身边离开。等我杀了这东西,我们一起回……”

“亚尔伯里奇。”迪卢克咬着牙的低声劝诫被深渊使徒打断,“计划有变,我们现在必须拿回你的神之眼。”它俯身在我耳旁,用我们三个都能听到的声音对我说:

“既然要宣誓你的忠诚,这里就有个很好的机会。”

“杀了他。亚尔伯里奇,你能做到的吧?”

我看向迪卢克,他挺直了脊背,昂着头回应我的目光,像是在等候一个我必然会说出口的拒绝,单纯而傲慢。

“迪卢克。”我轻轻呼唤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必须知道。“你其实一直都知道,对吧。”

“我是在义父去世后,对你坦白的吗?”

迪卢克的身体在大雪中轻微地摇晃了一瞬。我不需要他更多的解释了。

“我向你道歉,迪卢克·莱艮芬德,那是我此生犯下最愚蠢的错误。很高兴,今天我终于有了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

“至于阁下的要求——听起来多少有些难为人了。”我稍稍侧头,回应深渊使徒,“让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干掉一个神之眼持有者,难度未免也太高了吧。”

迪卢克脸上笃定的表情开始缓慢融化,他似乎意识到了我要说什么。是错觉吗?他的表情简直像是在对我恳求。

“不如帮我一个忙,给我一把趁手的武器,如何?”


8. 

我握紧了那把用水元素凝聚而成的单手剑,向迪卢克走去。剑身轻快剑刃锋利,是把趁手的好武器。迪卢克的表情有些呆滞,他只是垂着剑站在原地,直到我加速进攻时,他才猛地回神,靠着战斗本能挡住了我的攻击。

纵劈,俯身,突刺。我的水剑与普通武器并无太大差别,他也本该对我的剑技知根知底,但迪卢克丝毫没有进攻的势头,只是用那把带有毁灭性力量的大剑像盾牌一样防住我的攻击,节节败退。

并排挂在他腰间的两枚神之眼闪闪发光。那些试图保护我,或是我想要守护的面孔重新变得清晰,我的义父,我的同僚,蒙德城内每一个曾冲我微笑的居民注视着我,敦促我,鼓励我挥下刀刃,而迪卢克——迪卢克的轮廓和那个雨夜逐渐重合,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最初的错误。你也在回忆那一夜吗?

迪卢克的视线有些游移,他在犹豫,在思考与战斗无关的事。我能轻易地找到他的破绽,自然也能引诱他的大剑抬起防御,随后在惯性趋势下划到我想要的位置——

“凯亚!”迪卢克猛地发力,那把大剑以诡异地弧度躲开了我,重重砸到了地上。他今天第一次朝我怒吼:“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从来没有背叛蒙德!”

不要听,不要停下。我向他的致命部位挥刀,强迫他重新举起巨剑格挡,然而迪卢克仿佛要把积攒多年的怒火一并释放一样,反攻的力道之大,几乎要把我的水剑直接劈成两半。

“你是蒙德的骑士!是骑士团有史以来最优秀的骑兵队长!!”

“你是莱艮芬德的继承人!你是我的家人,我的兄弟,是——”

像是未说出口的话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迪卢克的手臂突然无力地向下垂落。我顺势发力劈落他的剑,靠惯性把迪卢克撞倒在雪地里。我将一侧膝盖顶住他的胸膛,水剑举在他咽喉正上方,直到我们两个都静止在这胜负已分的姿势,他脸上那悲伤的表情都没有一丝消退的迹象。

“别让这些谎话成为你的遗言,迪卢克。”我轻声对他说。神之眼回归带来的记忆冲击几乎要将我的大脑挤爆,我的鼻血不受控制地滴在迪卢克身上,他甚至都不会因此眨眨眼。

“我曾经对你举起过剑,那是我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事。”迪卢克缓慢地对我说,“我绝不会再一次犯同样的错误。”

“我从没有,也绝不会对你说谎……”

我用左手捂住他的嘴,用力下刺我的刀刃。

于是恼人的骗术停下了,足量的血液在迪卢克身上和身下扩散。我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而他的表情慌乱而震悚,我得用尽全力才能压得住他,阻止他发出任何声音。这样的僵持过了几秒,他卸力,顺从地平躺在被血浸湿的雪地里。一切安静。


9.

迪卢克,迪卢克,很好的赌注。

你赌我无论记忆恢复与否,都会将你的生命置于高于使命的位置,你赢了,我甘愿认输。如果我按照原计划跳进传送门,你必然会起身阻止我,和深渊使徒殊死搏斗;如果我直接在这里自尽,深渊使徒也不可能与你和平告别,放任你完整回城。我不认为你能毫发无伤地只身解决这场战斗,想要在完成原有目标的同时保护你,我只有一个选择。

于是我将左手小幅抬起,好让迪卢克能重新顺畅呼吸。我握紧那把贯穿我左臂的水刃,把它用力拔出。出血量堪堪足够以假乱真,万幸这条手臂还能动,好让我从迪卢克的身上取下我的神之眼。

我转身,把深渊使徒的水刃扔在远处,像完成任务的胜者一样走向它。它的视线越过我看向迪卢克的“尸体”,我只能拼命祈祷迪卢克真的理解了我的计划,带着我的血保持足够的安静。

“不愧是莱艮芬德,真是难缠。”我走到它和传送门的中间,“没想到要费这么长的时间。再不走的话,骑士团的人大概要追来了哦,我可没想过要和他们硬碰硬呢。”

“……很好。”它的视线终于从迪卢克的身上离开,转向了我。“在回去之前还有一件事。小亚尔伯里奇,你的神之眼暂时由我来保管。”

果然,它仍没有信任我。我冲它微微欠身,把神之眼举在它胸前的高度。接下来的几秒漫长至极,我紧绷着肌肉注视着深渊使徒抬起空闲的左手,而它的右手依旧紧握着新造的水刃,在它接过神之眼或是直接举起水刃前的空隙短得可怜,我只有一次机会。

在它接到神之眼的前一瞬,碾压积雪的声音在它身后响起。我松开手,让这块水晶从它的手旁滑落,创造出让它伸手分神的足够时机。下一秒热浪和强光吞没我的视野,迪卢克举剑起跳的身影灿如白昼,烈焰以恐怖的力道劈向深渊使徒,而我在它下意识转头的瞬间尽全力唤出最锋利的冰剑,俯身突刺——

“叛徒!!!”

深渊使徒的嘶吼几乎要把我的耳膜震碎。刺入血肉的手感是真实的,但这一次进攻还不够!火焰和水元素力猛烈碰撞爆炸,我得把脚下的雪地冻住才能不被吹飞。再来一次,迪卢克!我能做的只有灌入冰元素力,只要我冻住它的下半身,它就没办法转身回防!

那把熊熊燃烧的巨剑在空中划出炽烈的弧光。迪卢克重重落地,在带着灼烧气味的滚烫热浪中顺势旋转武器,再度点燃剑刃向上挥砍。凝结的冰簇把我的手,冰刃和深渊使徒本身冻结在一起,猛烈扩散包裹这怪物的每一寸盔甲。水流划破我头顶的空气,疼痛与寒意击穿脊背,我咽下嘴里涌出的血液,加大力度的同时抬头,最后一次和深渊使徒笑着对视。

反应得太慢了,深渊的走狗。

爆炸声吞噬了一切。


深渊使徒的残骸飞速分解溃散,冰块碎了一地。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只能跪在原地,干笑着看向迪卢克。耳鸣声太大了,我只能注视着他艰难地起身,带着责备的表情冲我说着我听不到的话。

哈,真是不解风情。可惜我抬不动头了,只能看向那把贯穿了我的水刃,任由求生本能徒劳地操纵手臂,试图堵住外溢的血液。

傲慢而满是报复心的敌人在那样的情况下,它的首选自然不是挣脱逃窜,太好猜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再次看清迪卢克的脸时,他不再责怪我,而是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痛苦表情。他捂上我伤口的手掌,他垂在我肩膀上的红色发梢,他呼出的白气,他的一切都是如此温暖。我想冲他大笑,用诡计得逞的语气安慰他:看,我完成了全部的目标!我们击败了深渊使徒,我铲除了蒙德的间谍,我保护了你,我甚至——曾经的我做梦都不敢想象——能在你的陪伴下死去……我很幸福,迪卢克,别再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给我最后一个拥抱,再给我的坟墓前献上一束和今晚一样的花,就都足够了。

迪卢克的后背很烫。我在他背上终于听清了他在冲我大喊什么。凯亚,坚持住,不要睡着;凯亚,求你了,哪怕是为了我,不要死。

歇斯底里的遗憾笼罩了我。我不该打断他的话的,不论真假,我都真的很想听到迪卢克对我说,我是他的家人,他的兄弟,他的……

我再也没机会听到了,对吧?


10.

我睁开眼——我居然还有机会睁开眼,真是奇怪。

树叶在高处沙沙作响,草地柔软湿润,是还处于春日的风起地。我听到身侧传来斐林琴的声响,干脆伸展手臂,重新闭上了眼。

“没想到巴巴托斯大人还负责往生相关的业务,真是辛苦。”

“嘿呀,我可没那么勤奋,还不是凯亚同学非要梦到我嘛。”温迪拨出一个有些忧伤的和弦,对我说,“真是充满波折的一天——怎么样,想起你那时的愿望了吗?”

愿望。

“哈……托迪卢克老爷的福,全都想起来了。”

我用前半生酝酿而出,需要以后半生背叛一切去捍卫的愿望,我的选择,我唯一的自由。

“后悔吗?”

我摇摇头。或许我憎恶这愿望给我,给我身边所有人带来的苦难,但从这愿望诞生的那刻起,无论我的记忆恢复与否,我都会为了它甘愿去死。而我做到了,无论他人如何否认、嘲笑乃至谩骂我的死亡……对于我的愿望而言,非如此不可。

温迪慷慨地留给我一段舒适温暖的沉默。就在我以为他已经悄然离开,我也终于该去地狱这类死人该去的地方时,他突然再次开口。

“失去记忆不仅是你的考验,也是你对蒙德,对迪卢克的考验。”

“经过这漫长的一天后,你愿意相信蒙德,相信迪卢克了吗?”

我看向温迪,有些疑惑。“相信蒙德能够容忍一个叛徒在这里生存吗?”

巴巴托斯摇了摇头。原来梦里也有风的存在——这阵风从他身后吹来,于是天空变得像是无数个朝霞与黄昏的集合,风中树叶和草地的响动像海浪一样此起彼伏,但是他的声音却清晰明朗,像是整个梦境都是为了这句话而诞生的:

“相信他们能够保护蒙德的骑兵队长,相信他能够实现你的愿望,凯亚。”

“凯亚·亚尔伯里奇在蒙德是自由的,永远。”

于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用手臂挡住眼睛,又过了好久,久到温迪大概都要不耐烦了,我才在大脑里搜刮出了最后一句糟糕的回复。

“虽然没这个机会了……”开口的瞬间我就追悔莫及,只能祈祷我声音太小,他什么都没听到,“说不定信仰巴巴托斯大人还挺好的。”

“怎么就没机会啦?”温迪笑着回答我,“你下周末就可以去天使的馈赠,请我喝一杯呀。”

迪卢克才不会让鬼魂请喝酒。我移开手臂想反驳他,梦中的离我很远很远的天幕却缩小成了苍白的天花板,再怎么眨眼也没有消失。这块天花板对我太熟悉了,毕竟无论失忆与否,我昨天早上刚和它打了个并不愉快的照面呢。


11. 

我趁芭芭拉发现之前搓干净了脸。伤口传来的痛楚很快追了上来,虽然身子沉得要命,我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芭芭拉很快注意到了我的注视,和昨天一样带着担忧的眼神赶到了我的床边。

“凯亚队长!你……”她也发觉,同样的对话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发生两次真的很怪。她的视线在我和床边的神之眼之间切换,似乎在构思一个比昨天更优的开场白,于是机会落在了我手里。

“你是昨天的医师小姐……”我装模作样(其实带了一部分真心,因为伤口真的很痛)地装出一副痛苦且无知的样子,闭上眼冲芭芭拉说,“我在哪里,我需要……”

“你已经安全了!我马上为你治疗,不,应该先叫姐姐来……”

“需要,嗯。”我陷在柔软且一股消毒水味的床里眨眨眼,摆出一个虚伪的委屈表情,迎上芭芭拉焦急的视线,“大概需要来几条麻辣鱼干吧。”

她花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我装作失忆的恶作剧。蒙德的小偶像鼓起脸颊,又气又开心的样子很有趣。我们最后都笑出了声,直到病房的门打开——很可惜,代理团长大人可就没这么好哄了。

“你没有辩解的机会,凯亚。”还没等我开口打个招呼,琴直接了当地坐在我的床边,冲我竖起手掌,做出一个拒绝的手势。“在你恢复工作前,骑士团有职责对你的心理健康进行重新评估,以判定你是否仍有出外勤的条件。这不是玩笑。”

心理评估,然后……恢复工作?琴的表情满是谴责,但还没有到我预想中的程度。

“琴……迪卢克昨晚跟你说了什么?”

没听到我惯用的那套推辞,琴显得有些惊讶。“他说深渊教团的目标一直是你。昨夜它们在野外格外猖獗,就是为了引诱你为了寻找神之眼出城,落入他们的圈套。”她再一次皱起了眉,“而你主动走了进去,凯亚。若是我们昨晚再晚一些赶到,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那劳伦斯呢?他还好吗?”我想起昨晚那位受了轻伤的小骑士。就算迪卢克没有说,琴也多少应该理解了他的传话才对。

“他的伤不重,不需要住院治疗。”琴深深地叹气,“还好他及时为我们指明了方向。‘凯亚队长为了让自己安全脱身,不惜编造了一个归顺深渊的谎言,只身和深渊使徒对弈’,你怎么能这样做……”

原来如此。

我想起温迪的话。我的神之眼在一旁执着地散发冷气,似乎是在提醒我上一次坦白的代价有多么沉重。但是我不能——在神明给予我的勇气消散前,我不能逃避。

“不全是你想的这样,琴。”

我没办法再对她笑出来,只能看向琴,等待她理解我的究竟在说什么。她回应我的眼神变得迟缓而困惑,即便对我的身世早已有所猜测,对我的无条件信任让琴主动忽视了一切指向我的线索,她像那一夜的迪卢克一样过于天真善良。这个真相注定要在每一个最不合时宜,最令人扫兴的时机到来,而我也注定要伤害所有我珍视的人,就像“懦弱的,渴求认同的叛徒”这一意象本身。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琴沉默了很久。我的大脑在徒劳地发出警报,试图让我回忆起曾经的迪卢克听到这些真相后的反应。真奇怪,当我试图回忆那个雨夜时,脑海中浮现的却只有昨晚迪卢克的模样,他令我能有勇气平静地等待任何可能到来的一切结果。

“凯亚。”

琴用手势干脆地示意进门的医师离开,她挺直了背,看向我的眼神庄重而坚定。这才是一个骑士,一位领袖应有的样子,我由衷地为她感到自豪。

“身为西风骑士团代理团长,我将组织一次仅有队长及以上级别人员参与,对你所述情况的全面调查。我向你保证,如果你确实从未向深渊教团提供过情报,调查的过程与结果不会泄露给任何未参与调查的骑士团成员或居民。”

“在调查结束后,我将亲自致信法尔伽团长,向他本人说明情况。在我与法尔伽商讨出最终结果前,我希望你能暂停骑兵队长的工作,在蒙德安心休息。”

“以骑士之名起誓,我会确保此事的绝对公正,这是我代表西风骑士团,代表蒙德给你的承诺。”

“但,作为你的朋友,凯亚。”那个坚硬的琴突然失去了力气,她悲伤地低下头,把脸埋进了双手里。“我……我很难过。”

“这么多年,为什么你从没想过……我从来没能帮到你……”又过了一阵子,琴才红着眼眶抬起头。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琴顿了顿,用很轻的声音问我,“迪卢克前辈知道吗?”

我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冲她艰难地点点头,在眩晕中干涩地吞咽。琴又看了我很久,她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靠向我,给了我一个蜻蜓点水般的温暖拥抱。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相信骑士团。凯亚,谢谢。”琴起身,冲我露出了一个郑重但柔软的微笑。“但你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你对我们,对迪卢克来说有多么重要。”

“他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保护你,凯亚。我们也是。”

琴离开了。她留我一人在空荡的病房里,好让我能有机会不为人知地用力呼吸。

“这也是我想说的话。”我说。


12. 

等我找到机会溜出教堂时,“黎明”在教堂上空盘旋已久,又是一个阴沉的雪夜。芭芭拉给的止痛药起到了些许作用,好让我还有力气走完这段路后还能假装得足够健康,说服骑士团的值班骑士不要立刻把我送回病房。爬上骑士团顶层几乎耗光了药里所有止痛成分和我的全部力气,所幸迪卢克并没有让我等太久。

“你该在病床上好好休息的。”

我回头。暗夜英雄先生轻盈地落在顶楼边缘的矮墙上,手挎一件黑色的毛领大衣。这回你一定是对的,迪卢克。但有一件事——比所有这些寒冷和疼痛都要重要的事——我必须去做,现在就做。

我冲他感激地眨眨眼,接过了他的外套。这片空间几乎无人在意,以至于失忆后的我完全忽视了这处隐秘的暗格。我在迪卢克的见证下拂去墙上的积雪,敲开那块松动的砖块,把那些我曾发誓要带入坟墓的秘密一件一件掏出。我们儿时收集的贝壳,他曾写给我的信,陈旧的眼罩,以及……

我捏起那张脆弱的,沉重的纸片,那张我与生父最后的联系。

「…务必记得,独眼的王者伊尔明失能之后,是不流有王血的亚尔伯里奇一族挺身而出,暂任摄政。」

「虽无法使坎瑞亚起死回生,可我亚尔伯里奇一族的生命应是瞬息辉煌的烈焰,而非黯淡苟活的余烬。」

“我把我与坎瑞亚的联系告诉了琴。”我最后一次看向那段文字。我做出了选择,也就注定没有机会成为你口中辉煌的烈焰了,父亲。

“放心吧,琴会亲自组织一次合规的内部调查。”他看起来比我预想中要更紧张,我只能抢在迪卢克质疑骑士团前开口:“在调查完成前,我大概要停工很长一阵子了。某位队长应该会上门拜访你,到时候就要麻烦迪卢克老爷喽。”

迪卢克没有笑,更没有出言反驳,我的油嘴滑舌在他面前总是会失效。于是我尽全力装出自己并不在乎的样子,把这张纸条递给迪卢克。

“帮我个忙,迪卢克。”我说,“帮我烧了它吧。”

我在脑内构想着迪卢克的一切可能反应,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会接受。然而他只是脱下手套,接过我生父的字条,用双手捏住阅读,翻面,沉默。足够长的静止后,他郑重地将纸片紧紧合拢于双手掌心。火苗燃起又飞快消失,他打开手掌,让我最后的枷锁变成一簇燃尽的火星,转瞬即逝。

我向他无声叹气。迪卢克,这就是我会爱你的原因。

“……”

“休假期间,你想干什么?”

“不会吧迪卢克老爷,这个时候问我假期安排?”

“如果你想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去更温暖的地方,比如,咳,海边之类的。”

“我可是接受调查的嫌疑人哦,不能离开蒙德的。”我看到他的视线飘向了那袋贝壳和贝壳下他的亲笔信,忍不住打趣,“再说,想必深渊教团也不会轻易放过我这个叛徒。调查不通过我可就无路可退了,大概走出蒙德就会被抓住杀掉吧。”

“凯亚。”迪卢克沉沉地叹气。“你知道的,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应对。”

“不仅是现在,未来也是,一直是。”

“如果你喜欢贝壳,我们可以一起再去捡更多的回来。如果你喜欢写信这种交流方式,我可以每周都给你写信。”

迪卢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皱巴巴的信封——竟然是昨晚我放到兜里,准备当做陪葬的那封花里的信。

“我本是想在生日宴会上给你的。大家的礼物还在我这里,等你康复后我们会补办宴会,但……我想现在就告诉你。”

他把信封递到我面前,让我能握住那封属于我的信,握住他的手。雪落到我们两个肩头,黑夜和冬天同样漫长,但迪卢克的眼睛闪闪发亮,让我有勇气相信自己能够走下去,和他一起。

我接过他的信。

我们并肩。我们相拥。

end.


感谢你能看到这里!!

骑士团顶楼的暗格出自活动“暗像残战”剧情彩蛋,一不留神这个活动都已经过去四百多天了,俺还在用它捏造同人😭

嗨呀这篇生贺从去年就开始写,竟然被我一路拖到了凯亚的第二个生日orz这期间见证了好多凯亚的故事,残像暗战,佳酿节,卡利贝尔,夏活皮肤和最棒的凯亚邀约……能一路见证凯亚的故事,太幸福了!

凯亚生日快乐!

room. 440

超晚repo来也啊啊啊!!抱欠实在太开心了可能会非常非常长!!

第一次参加同人展就是我cp的only超级幸福!!大家都好热情还没开展的时候就已经在门口排队了(only那天来的稍微有点晚绝赞紧张布展中)!!和白桃老师连摊感觉大家都特别特别热情人超级多好开心啊啊,超级超级多的老师都准备了好多精美的无料天呐回来复盘的时候被感动到不行太用心了...这下是真铺了一床你们迪凯同人女怎么这么能送啊啊....

都有小心翼翼的拆开看了好用心好喜欢....等我买相册狠狠收藏....非常倒霉的忘记把无料贴纸放到行李箱了定制的无料闪卡也莫名翻车了下次有活动等我狠狠塞!!特别感谢只会吃饭老师寄来的无料极大减轻了我的......

超晚repo来也啊啊啊!!抱欠实在太开心了可能会非常非常长!!

第一次参加同人展就是我cp的only超级幸福!!大家都好热情还没开展的时候就已经在门口排队了(only那天来的稍微有点晚绝赞紧张布展中)!!和白桃老师连摊感觉大家都特别特别热情人超级多好开心啊啊,超级超级多的老师都准备了好多精美的无料天呐回来复盘的时候被感动到不行太用心了...这下是真铺了一床你们迪凯同人女怎么这么能送啊啊....

都有小心翼翼的拆开看了好用心好喜欢....等我买相册狠狠收藏....非常倒霉的忘记把无料贴纸放到行李箱了定制的无料闪卡也莫名翻车了下次有活动等我狠狠塞!!特别感谢只会吃饭老师寄来的无料极大减轻了我的狼狈程度!!记得还有老师像地下交易一样把箱子打开小声问要红色还是蓝色啊啊甚至封面还有NFC扫出来音乐刀我一下!还有老师们送的迪凯喜糖也好喜欢好吃爱吃!!袋子上印的迪凯酱也太可爱了吧!!有很多老师可能太匆忙了没有认出来没有好好贴贴下次狠狠贴!!天呐only上超多超级精美制品,,而且好多老师有才的要命我直接吃幸福死了感觉被枭羽酱包围了!!!甚至还收到白桃老师和辣度老师的绝美签绘超级萌请狠狠羡慕我!!

only现场的coser也特别特别多!!!好难同时在一个地方抓到这么多枭羽酱还有超温柔爱德琳妈妈们和超可爱兔兔...辛苦老师们出cos了!!而且好会卖啊啊吃的我超开心!!

特别特别感谢代劳老师辣度老师艾黎老师白桃老师湿岛老师00老师kav老师等等各位老师的招待和陪玩(?)感觉在北京度过了超级幸福的几天!!!感觉就是醒了就在聊枭羽酱睡着继续梦见和老师们聊枭羽酱啊啊!!幸福的要命感觉没有这么幸福过!!!寿司自助也好吃北京烤鸭也好吃铜锅涮肉也好吃西餐也好吃萨利亚也好吃吃的我超级开心!!

虽然去一趟only每天都在兴奋的熬大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气色反而变好了甚至在卧铺随手一看甚至生命线都变长了怎么回事啊啊!!感觉真被我cp和老师们续命了!

非常非常感谢主办方和各位来展子的老师们!!!感谢枭羽酱!!感谢所有人让我拥有这么这么快乐的体验!!好爱大家!!!我特别特别幸福!!!

西鱼

repoooooooo来了——!!!

超级幸福的only!!博主已戒断好多天还没缓过来……索性潦草地re一下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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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要@晨星远航之歌Fahrtlied Morgensterns啊啊啊活动号特别好我要再一次表白活动号呜哇啊啊啊啊,  活动号说想看repo可以发微博但是我没有微博所以在这里看也可以吧www转载到微博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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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位
嘘…… 要是被抓住就不好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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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only后想画路况停不下来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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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磕糖

Fate P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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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后续绝对的BE,离成大BOSS被各路人马声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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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萨斯

“梦幻仙境 春日花仙子”

TheAtelier2024秋冬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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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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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主办方晨星远航之歌Fahrtlied Morgensterns的邀请,为北京枭羽only《晓光映繁星》活动绘制了主kv以及立绘,希望大家在only玩得开心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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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olty

🍁沉思(是产后暴躁吗?今晚哄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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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泽祤
都来吃饭!是神王浩和小冬,嘿嘿...

都来吃饭!是神王浩和小冬,嘿嘿嘿,我喜欢这个年龄差♥(。→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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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原
邪恶大鲸鱼抓住了弱小的红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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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岁岁子

【钟公/离达】假死复活后他和别人在一起了

  追妻+双疯批极限拉扯


  钟离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扭动了一下自己发僵的手腕,距离自己上次出现在这里已经过了近七年的时间,天理之战后,出于种种原因,他选择了假死来保障璃月的安定,但坦白说决定的时候他也无从判断是否真的只是“假死”,这件事的变数颇多,他决定时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所以他没有向达达利亚说明什么,至少这样在最坏的结局出现的时候达达利亚可以开始他的新生活。

  但他苏醒了过来,钟离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出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是不是该庆幸,不过按达达利亚的性子,自己只向他隐瞒了这件事,...

  追妻+双疯批极限拉扯


  钟离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扭动了一下自己发僵的手腕,距离自己上次出现在这里已经过了近七年的时间,天理之战后,出于种种原因,他选择了假死来保障璃月的安定,但坦白说决定的时候他也无从判断是否真的只是“假死”,这件事的变数颇多,他决定时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所以他没有向达达利亚说明什么,至少这样在最坏的结局出现的时候达达利亚可以开始他的新生活。

  但他苏醒了过来,钟离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出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是不是该庆幸,不过按达达利亚的性子,自己只向他隐瞒了这件事,估计知道真相后也很难一下子原谅自己。

  刚刚复苏的身体有些生疏的感觉,钟离稍稍休息了一下,准备起身去找熟人们打个招呼顺便收集一下如今达达利亚的消息。

  到往生堂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屋里闲聊的胡桃和旅行者,魈也站在屋子一旁,而桌子的另一端正坐着达达利亚。

  钟离看到达达利亚的第一眼有些几近晕眩的感觉,达达利亚和七年前有了区别,头发稍稍长了一些,人也有些消瘦,比起曾经张扬的样子,现在的达达利亚有种内敛沉稳的感觉,像是被收回刀鞘的利刃。

  他真的再次见到达达利亚了,在漫长的沉睡中,他似乎隐约听到过达达利亚的声音,在虚无缥缈的回忆里,钟离第一次体会到了遗憾的滋味。做出抉择的时候他没有后悔,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看着达达利亚疯了一样流着眼泪跑向自己的时候他没有后悔,但在回忆里,他只会拉着达达利亚的手,死死握住不愿松开一点。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后悔了,神的抉择都是正确的,他只是觉得难熬,明明已经经历过千年的磨损,可失去达达利亚的每分每秒,都让他觉得煎熬不已。

  但钟离发现了达达利亚身边的陌生男人,达达利亚靠在对方身上,像是从前在钟离身边歇息时一样。达达利亚的戒备心很强,所以钟离通过达达利亚的这些动作就能感受到在达达利亚心里自己的特别。

  但很显然,这份特别属于别人了。

  钟离的脚步停在了门口,他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交谈声,大家都在祝福达达利亚的新恋情,钟离听着达达利亚一一回复着大家的祝福,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在发颤,他逃一样离开了往生堂。

  等到钟离彻底离开,达达利亚站起身,看了看门口就和大家告别离开了。陌生男人拿到了报酬也起身离开,屋子里剩下的人都沉默着,直到旅行者开口道:“这样好吗?明明钟离已经醒过来了,他们可以……”

  胡桃挠了挠头回答道:“这有些太复杂了,那位执行官一直到咱们告诉他钟离快要苏醒之前一直以为钟离已经去世了。”

  “嗯,我在战场上把他带回去的时候他的状态就很不好,后来好像也是。”

  旅行者也想起了那次天理之战最后收尾时魈把达达利亚带回营地的时候达达利亚整个人像是被折断的戟一样,整个人一下子就垮了下去,他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在流泪,泪水混着伤口的血液一滴一滴滑落,他从没见过达达利亚这副样子。

  身体恢复后达达利亚依旧没有什么好转,那段时间旅行者经常都会觉得从前那个达达利亚从未存在过一样,那个达达利亚好像和钟离一起离开了,只剩下了一副躯壳在这里,盛满了悲伤和痛苦。

  他们一开始也不清楚钟离的计划,但他们明白想要取得胜利,钟离必然会有所牺牲,甚至是失去性命。钟离托付他们的时候在最后交代了达达利亚的事,那个时候他们其实能理解钟离的安排,钟离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怎样,如果他把只有不到万分之一可能性的复活告知达达利亚,那么达达利亚会把后半生都放在等待上,永远被困在钟离的离去里。

  可钟离不想这样,他想让达达利亚拥有幸福,哪怕这份幸福不再和自己有关。

  所以考虑到钟离的想法,直到钟离有了复苏的迹象,大家才决定让达达利亚知晓一切。

  后面的每一天达达利亚都陪在钟离的坟墓旁等待着,他和钟离说了很多悄悄话,那些强压的哽咽和泪水几乎要撑满了达达利亚单薄的背影。

  而钟离真的要苏醒时,达达利亚却故意安排了这么一场戏。

  这是一场“报复”。

  达达利亚痛恨钟离的隐瞒,那些几乎要被痛苦撕裂的夜晚,达达利亚只能回忆着和钟离的点点滴滴然后把自己蜷缩在床角。他不是不懂得钟离的用心良苦,但他讨厌被钟离自以为是的爱安排,钟离把他放置在了所谓的“安全地带”,却从来没有想过被蒙在鼓里的他要怎么撑过那些没有钟离存在的日日夜夜。

  钟离不是觉得自己的幸福里没有他也可以吗?

  他要让钟离自己体会这种感受。

  他要让钟离再也离不开自己。

  达达利亚能感受到自己几近扭曲的爱,可他没有办法,只要能让钟离再也不离开他,他做什么都愿意。

  “他们……没问题吗?”

  胡桃拍了拍旅行者的肩膀安慰道:“看样子得纠缠一阵,不过对他们和好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毕竟……”

  “他们之间的爱已经根深蒂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