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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蛋泥

《杠杆》12

“以宸来找你。”季杭将门轻轻推开一条缝,侧身进屋,下巴朝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床沿怒了怒,“先清个创。”


“哥让他进来了???”安寄远诧异地扭身,毫无防备的动作疼得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


季杭面无表情,“嗯。”


安寄远凌乱了。


他不论如何都没想到,周以宸会跑来季杭办公室找他。更没想到,季杭会让他进来。在办公室受罚的次数不少,也在中途撞见过科里同事跑来找季杭,无一不被季杭以妥帖的理由差遣回绝。这间办公室里,只要他安寄远是在挨罚,就连颜庭安都需要在走廊里看宣传栏直至xunjie结束。


安寄远若是料到,那即便办公室里外间隔的是密不透风的柏林墙,他也坚决会把xx穿上罚站的...



“以宸来找你。”季杭将门轻轻推开一条缝,侧身进屋,下巴朝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床沿怒了怒,“先清个创。”


“哥让他进来了???”安寄远诧异地扭身,毫无防备的动作疼得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


季杭面无表情,“嗯。”


安寄远凌乱了。


他不论如何都没想到,周以宸会跑来季杭办公室找他。更没想到,季杭会让他进来。在办公室受罚的次数不少,也在中途撞见过科里同事跑来找季杭,无一不被季杭以妥帖的理由差遣回绝。这间办公室里,只要他安寄远是在挨罚,就连颜庭安都需要在走廊里看宣传栏直至xunjie结束。


安寄远若是料到,那即便办公室里外间隔的是密不透风的柏林墙,他也坚决会把xx穿上罚站的。


好歹他在这些小辈们面前,也是不苟言笑、严肃板正的科室领军人物。更别说周以宸,平时多跳脱,看见他就有多熨贴。一墙之隔,学生在外头客座,老师在里头光xx罚站?


像话吗?


“额——唔!”


小支的生理盐水拧开小口,直接淋上(……),醒过片刻后的xx更为(……),(……)、血丝充盈,在生理盐水的刺激下(……)。


那上等的(……)媲美金革便,安寄远在(……)下辗转近三十年,绝非不(……),可饶是(……),也被(……)得分崩离析。


安寄远浑身颤抖,冷汗直流,还偏偏一个音都不敢发。


而身后季杭依旧半死不活,“离半小时还差五分钟,你自己找时间站。”


五分钟也要计较,那说好七十下,多挨的那么多下找谁去要?安寄远按耐内心的委屈,小心翼翼探头,“哥,那我刚才说的事情……”算是答应了吗?


季杭将挤空了的生理盐水往垃圾桶里一掷,神情和姿态,像极了曾经将安寄远从四楼打到一楼的暴躁青年,板下脸直截了当,“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这顿打,是白挨了。”


安寄远躬着的后腰整个一僵,心也随之落到谷底。


年近三十的他,犯过错后,要被哥哥按在办公室里打xx。命他请罚便乖乖跪下捧起jiafa,命他罚站便真的面壁一动不敢动,即便如此,依旧被视为理所当然,不许有一丁点异议。有,便是白挨打了。


xx上根本找不见一块好rou,上药时能明显感觉到那双以稳定精准著称的手抖得不像样。然而,你知道他会心疼是一回事,你知道他绝不会因心疼而妥协又是另一回事。


更不用说这等不符合季杭原则和审美的要求,当然不可能妥协。




学生跟前的安寄远已然威严凛凛,脊背笔挺的弧度完全看不出身负重伤。


兄弟二人在里间磨蹭有二十分钟,周以宸就一直没坐,左手提着重新打包过的外卖盒,塑料袋在他手指上勒出道道紫痕。右边白大褂的口袋里,四四方方、有棱有角躺着一颗熟悉的物件。


“有事?”安寄远眉头很深,面色并不善。


季杭和安寄远同时出现、且同时神情肃冷的场合,实在恐怖。


周以宸举止局促,看了眼安寄远身后面色更加不善的季杭,踟蹰该不该说实话,半晌还是不敢在这两道洞若观火的视线下说谎,“我记得老师之前说,没胃口的时候就想吃路口那家小龙虾,您中午都没吃饭,晚上又没去食堂……我就,就买了点。”


他低垂脑袋,用咋呼呼的黑毛头顶对着两位凶神恶煞的上级,“我知道我又给老师惹事了,老师应该生我气,就是……就是别跟自己过不去……饭还是要吃……”


季杭当即皱起眉头——路口的小龙虾,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安寄远还有这个爱好。


空气里弥漫的低沉气压并不难被感知,周以宸不知季杭为什么皱眉,但以他一个刚进科不久的住院医对科主任的了解,季杭洁癖,不喜欢他们在办公室里吃外卖吃得油渍四溅。于是,周以宸殷勤补充,“虾我都剥好了,纱线也都剃干净了,老师不用沾手,直接拿筷子吃就好。”


季杭的眉头更深了。


剥小龙虾?


还剔虾线?!


我这个做哥哥的都没有帮他剥过小龙虾剔过虾线,你倒伺候得周全!


患者情况季杭在进来叫安寄远之前就已经了解过,深镇静深肌松下控制颅内压,两排输液泵维持,生命体征平稳。神经外科控制颅内压的方法无非那几样,引流甘露醇高渗盐都用上了,除此之外便是大剂量的镇静和镇痛,自然也最怕外界打扰。


眼看科室里即将进入夜间模式,周以宸能得空摆弄魔方也情有可原。但是,点外卖剥虾就过分了。


季杭没得挑,只冷冷斥道,“老师也是你叫的?”


周以宸冷不丁一个机灵,季杭的口气太冷太硬,每个字都像道道坚冰向他刺来,带着难以抵挡的戾气。


“叫安主任。”季杭直接命道,“科室里人人都是你老师,叫职称是基本的尊敬,谁教的你规矩对谁都叫老师?”


这半句话一出,就不仅仅是戾气了。称呼不单是称呼,更是立场和角色的昭示,周以宸吓得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慌忙中不忘辩解,“我没有对谁——呃唔!”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继而——


“呃唔。”


“呃唔。”


吓得打嗝了。周以宸呆萌地愣在原地,一下接一下地打嗝。


安寄远内心哭笑不得。从前还听周以宸经常在他耳边嘀咕,不知哪里道听途说来季杭曾经凶狠严厉的历史,总是不等安寄远置评,周以宸就自己先否认那一定不可能。周以宸第一次上季杭的台,手术室新来培训的护士误触到他刚刷完的手,季杭不但不责怪还笑劝带教老师息怒,在周以宸心里,季杭温柔到根本不像业界闻名的大主任。


如今呢?被这么“温柔”的主任随口训两句,就吓到打嗝。


哭笑不得的内心是不能显露半分的,安寄远湿润干涸的嗓子,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如常,平稳中掺杂不容忽视的严肃,“去办公室等,想想除了这些好听的话,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周以宸乖乖答“是”,右手无意识地伸进白大褂宽大的口袋里。




安寄远没有直接过去,是因为还要被季杭拎去顾平生那儿亲自道歉。


十年如一日般的,季杭淡淡一个眼神,安寄远便忍耐剧痛,撑开身后xx的伤痕,朝顾平生九十度标准鞠躬,“对不起,顾主任,是我没有带好以宸。”


安主任素来霸道,难得对谁这么恭顺。


顾平生还在气头上,从人一进门就跟机关枪似的骂得没完,根本没在意安寄远的姿势,没在意他躬身不敢直立的窘迫,直到季杭淡淡一句“起来吧”才意识到安寄远鞠了有一分多钟。


“我是埋在土里了吗你朝我鞠那么久!”顾平生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安寄远,你要是诚心认错,就听我一句,离那个周以宸远远的!你是被吃了什么迷药看上那孩子了?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也不及当初的你。小地方出来的学生行事鲁莽幼稚,你要花多少精力才能把他矫过来?你看过他家庭信息表没有?父亲因赌钱入狱后莫名猝死,单亲妈妈——”


“顾主任!”安寄远陡然打断,一分钟的鞠躬早已让他大汗淋漓,“这几次的事,都有我的责任,我会好好反省。但学生教不好就把他扔了,我没被这么对待过,也没这种习惯。”


顾平生气急,“你——”


安寄远浑身紧绷,他说这话时已经做好季杭一巴掌扇下来的冲动。


然而,季杭只从侧面淡淡看他,那个角度射来的目光充满迷幻,不气恼、不冰冷。当时的安寄远,一点儿都读不懂那眼神里的含义。


不懂就问,出了门安寄远就抓住季杭问,“哥刚才怎么忍住没揍我?”


季杭扫他一眼,“揍累了,下次再揍。”


“那眼神又是什么意思?”安寄远依依不饶了。



季杭顿下脚步,故意在人群往来中朝安寄远身后看了眼,平静地问,“疼吗?”


废话。当然疼。


安寄远挑起眉,微微点头。


季杭牵了嘴角,欣慰道,“疼,那我就放心了。”




疼就好好捱着,累了就自己扛着,这些事情,永远要先经历过才能明白值不值得。值得,再疼再累都不用后悔;不值,那不值得本身,便是最好的教训。





打,不能白挨。


挨完,就要有效果。


安寄远从这场刻骨铭心的xj中,提取出几项迫切又重要的日程:精益自身的业务能力最为重要,其次是需要重新制定对周以宸的教学计划,再有便是寻找施加约束力的合理方式。


前两项需要思考和实践沉淀,最后一项,着实有些迫在眉睫。



【点彩蛋看周以宸的过往人生】

云川漫步

第72章 “我要坦白我的错误”

✓ 严肃冷厉老师 x 又乖又软的学生

✓ 7+k字大长更!

【秋沐之被晾在原地,心知是罚站的意思,乖乖把眼泪咽回去。】





 

接下来,严青泽当真每天都来学校找秋沐之。

 

校园歌手大赛的初赛投票已经锁票,等待评委会核实票数并宣布,秋沐之紧绷的神经,难得放松。

 

大部分时候,严青泽会约秋沐之一起自习,有时候在庐政附近找家安静的咖啡馆坐着,有时候在律所办公室,有时在严青泽家里,日子过得充实又快乐。

 

相处久了,秋沐之愈发地放松,有时喜欢开严青泽的玩笑,例如看严青泽打开家门的时候,秋......

✓ 严肃冷厉老师 x 又乖又软的学生

✓ 7+k字大长更!

【秋沐之被晾在原地,心知是罚站的意思,乖乖把眼泪咽回去。】





 

接下来,严青泽当真每天都来学校找秋沐之。

 

校园歌手大赛的初赛投票已经锁票,等待评委会核实票数并宣布,秋沐之紧绷的神经,难得放松。

 

大部分时候,严青泽会约秋沐之一起自习,有时候在庐政附近找家安静的咖啡馆坐着,有时候在律所办公室,有时在严青泽家里,日子过得充实又快乐。

 

相处久了,秋沐之愈发地放松,有时喜欢开严青泽的玩笑,例如看严青泽打开家门的时候,秋沐之静静站在一旁:“指纹锁?”

 

严青泽笑了一下,他怎么会听不出弦外之音,当下大方地说道:“伸手,帮你录一个。”

 

“不好吧,”秋沐之决定皮一下,他把手背到身后,俏皮道,“万一我开门进来,看到有人不穿衣*跪在玄关等你,多尴尬。”

 

严青泽扫他一眼,拽着胳膊,把手从他身后拽过来,单手手指环住他手腕,另一手在门锁上操作,正色道:“我确实喜欢sxx跪在门口等我。”

 

秋沐之僵住:?哦,还真有别人?

 

严青泽紧接着又说道:“所以——如果你开门进来没有看到其他人,知道该怎么做吗?”

 

秋沐之:???

 

两个人都知道,屋里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所以唯一的结局就是——

 

秋沐之默默把爪子重新缩回去,他突然,不是很想录指纹了。

 

严青泽笑着不许他逃,抓着他的手指,按到门上:“开个玩笑,别当真,我可不想哪天一开门真看到你在门口候着。”

 

秋沐之仰起脸:“如果真看到,你会怎么办?”

 

滴!

 

门锁发出“录入成功”的提示音,严青泽认真想了想那个场景,说道:“会脱下外套披给你吧。”

 

他语气诚恳得让秋沐之大笑——他毫不怀疑,严青泽说的是真的。

 

有时皮过头,严青泽也会板下脸收拾他,把他拽到无人的楼梯拐角,抬手***下去,沉声问“还敢不敢了”,小秋同学又痛又羞,红着脸连连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快乐让时间过得很快。

 

下一个周二的《法律实践》课后,严青泽照例把秋沐之带去办公室自习,只是今天还多了一个环节——校园歌手大赛的决赛名单已经公布,严青泽要在办公室,把准备很久的礼物送给秋沐之。

 

一路上,秋沐之都在悄悄地看严青泽,严青泽装作没发现,心里却在笑他可爱,等进了办公室,严青泽才终于打趣道:“你好像很期待?”


秋沐之没接话,他把书包放到书桌上,转过身郑重说道:“我……我有事要向你坦白。”

 

严青泽:“恩?”

 

——原来不是期待,是心虚。

 

秋沐之深吸一口气,低头又走回办公室门口:“我先去锁一下门。”

 

锁门?

 

严青泽的眼神更加玩味,他未置可否,只是到自己办公桌前好整以暇地坐下,等着看秋沐之打算做什么。

 

秋沐之锁好门以后,从书包里拿出一柄jie尺,深吸一口气,走到严青泽面前双手呈上。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红了脸。

 

严青泽接过*尺,在手里不紧不慢地把玩着,黑色素面木尺,像是紫光檀质地,宽三四厘米、厚度不到一厘米,尺面没有雕刻花纹,淡道:“自己买的?”

 

秋沐之低头说道:“对、对的。”

 

严青泽在黑阁玩乐数载,见过无数工具,手里这柄*尺的做工一看就不是黑阁出品。

 

严青泽淡道:“从哪儿买的?”

 

秋沐之老实答道:“网上。”

 

“下次买工具去黑阁,报我名字挂账,还有——”严青泽抬手扬了扬*尺,把它扔进垃圾箱,淡道,“这不叫坦白,叫认错。”

 

秋沐之一凛。

 

严青泽板下脸:“该说什么?”

 

秋沐之不由自主地站得更直了:“老师,我错了。”

 

严青泽板着脸,审视他的站姿,虽然他没有挑剔,秋沐之却在心里把自己上上下下挑剔了个遍,肩膀展得更开,手贴裤缝更紧,严青泽由着他自己调整,半晌,才淡道:“之前没有特意纠正,现在告诉你:一件事要不要做、做了以后要不要坦不坦白,权利在你。但是你做了以后,我会不会生气、生气了要怎么罚你,权利在我。如果你在预判做了某件事、我会生气的前提下,还是选择去做,那么自己承担后果——承担我会生气的后果。”

 

严青泽极少用这么严肃的口吻与他说话,秋沐之滞住不敢说话。

 

严青泽提醒道:“说你记住了。”

 

秋沐之乖乖答道:“我记住了。”

 

严青泽语气一挑,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玩味:“称呼不用加吗?我提一句,你才知道动一下?”

 

秋沐之脸色刷地白了。

 

尽管严青泽刻意把语气加了玩笑意味,但是训斥是实实在在的。

 

相处以来,严青泽大多数时候要么温柔地照顾、要么腹黑地调侃,秋沐之很少正经挨过训,当下眼底浮起一层雾气。

 

严青泽扫了他一眼——如果没看错的话,小孩此刻的表情,意思是“委屈”——严青泽轻笑一声,余光扫到秋沐之被吓得抖了一下,严青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倒计时沙漏放到桌面上,抬起指节敲了一下沙漏顶端。他原本坐在办公桌后,面对秋沐之,转了回去,解锁电脑开始工作。

 

秋沐之被晾在原地,心知是罚站的意思,乖乖把眼泪咽回去。

 

沙漏倒计时不长,十分钟。短短十分钟里,秋沐之的脑子里已经写完一整篇检讨,自我反省过于放纵,以至于多了过失。

 

当沙漏里最后一粒沙子落下,严青泽适时合上电脑,把沙漏放进抽屉,转椅转向,面对秋沐之,双手手肘搁在椅子扶手上、呈塔状,淡淡看他。

 

秋沐之主动开口说道:“我知道错了,老师,以后会注意的。”

 

严青泽没有立刻说话,静静欣赏了几秒,认错的态度乖巧却不卑微,他很喜欢秋沐之身上浑然天成的驯服感,相处的时候,像摸上猞猁腹部的软毛,奶白软毛上面是黑灰斑点,绸缎一样丝滑柔软,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泽。

 

严青泽淡道:“想说什么,现在说吧。”

 

还没开口承认错处,先被收拾了一顿,秋沐之不敢说了,犹豫道:“我……我……”

 

严青泽叹了口气,他忽而有一种莫名的疲惫卷上心头:“怕成这样,为什么还要去做?”

 

“对不起,”秋沐之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奈,立刻道歉,“不该算计你的喜欢。”

 

严青泽此时无意拿捏他,听他道歉,也解释道:“这是什么算计?别紧张,想说什么大胆说吧。”

 

秋沐之乖乖站着,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葛杨,但是慢慢地,葛杨已经从我的同学变成我的朋友,我们的交流越来越多。昨天我和卢奕文去葛杨打工的地方看他,我们三个人吃了饭,还约了明天一起去图书馆自习。我……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向你坦白。”

 

严青泽只道:“坦白,然后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秋沐之答得很小心:“葛杨是我的朋友,我做不到完全不接触,但我保证,我每次见他都会告诉你,并且……接受任何处置。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

 

严青泽没说话,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腿面。

 

秋沐之僵了一下。

 

严青泽摊开手掌,做出“请”的手势。

 

秋沐之为难地咬了一下嘴唇,严青泽饶有兴致地欣赏他为难的样子,下一秒——秋沐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伏到严青泽腿上。

 

秋沐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挨da,但是乖乖红着脸伏到老师腿上,老师没有立刻动手,秋沐之自省的雷达开始运作。

 

秋沐之在心里默默痛苦:老师……是不是不满意他没有主动裤。天,真的要他自己主动下裤子,主动摆好姿势吗?

 

秋沐之心里天人交战,颤颤地把手按在自己腰上,刚准备心一横——严青泽忽而笑了起来,语气明朗:“我是让你坐上来。”

 

秋沐之:???

 

在秋沐之找到地缝钻下去之前,严青泽适时把人捞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坐着,严青泽淡笑着说道:“我是不是对你太凶了,恩?让你误会我随时随地都会揍你。我是想着,这种事不适合太严肃地讲,我抱着你聊,聊得更透彻。没想到你这么自觉。”

 

秋沐之:呜呜呜!不是太凶了是他想岔了!不是——这换谁,谁能不想岔啊?!

 

秋沐之把脑袋钻进严青泽的脖子里,再也不想抬起来。

 

严青泽压着他的脸侧,低声道:“别急, 这周六,好、好、满足你。”

 

秋沐之熟透了。

 

严青泽估摸着火候差不多,这才正色道:“你有志趣相投的朋友,当然可以去交,不用问我的意见。什么算正常交友,什么会惹我生气,我相信你能把握好尺度。”

 

葛杨,迟予酥,交朋友,7x24,每一个都是非常敏感的话题。

 

秋沐之想要一场透彻的沟通,严青泽却觉得,这么多敏感话题叠加肯定要聊崩。

 

所以,他把秋沐之抱到腿上,又逗了逗,这才开始蜻蜓点水:“但我确实不喜欢你和葛杨走得太近,我也不喜欢你们做朋友。葛杨和韩文昶的事你很清楚,韩文昶和迟予酥关系不错。上次你为了帮葛杨拿回视频底片,不惜跑去迟予酥家里与他周旋。那时他只是你的同学,现在你说是朋友——”

 

严青泽点到即止,反问:“迟予酥对你是什么心思,不用我多说吧?”

 

“迟予酥他……”秋沐之犹豫着,严青泽的怀抱很温暖,让他很放松,“他只是格外关照我而已。”

 

严青泽的表情有点微妙,他微微侧脸,仔细观察秋沐之的表情,确认他说的居然是实话以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感叹小孩单纯得过分。

 

如果说严青泽介意葛杨多少是故意欺负秋沐之的趣味,严青泽对迟予酥是彻头彻尾的敌意,dxx对于自己的竞争对手向来兵戎相见,直截了当地说道:“他和我是一样的想法。我们都想要占有你,并且拥有你完全的臣服。”

 

秋沐之愣了一下,很快说道:“那我以后不见迟予酥,我离他远远的。”

 

严青泽笑了。

 

他很喜欢秋沐之的分寸感——他或许会坚持和葛杨做朋友,但绝对与迟予酥划清界限。

 

严青泽抱着秋沐之,淡道:“放松点,小朋友。”

 

严青泽说这句话的语气安抚性十足,可偏偏他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秋沐之的pg。

 

秋沐之:……

 

秋沐之一时不知道这是真的在安慰他,还是在恶意地欺负他,只好说道:“谢谢老师。”

 




 

怎料,秋沐之话音刚落,放在桌角的手机开始震动。

 

嗡——

 

嗡——

 

嗡——

 



秋沐之坐着的身子一僵,他回头望了一眼手机,没动,严青泽主动说道:“没关系,去看吧。”

 

秋沐之这才从他腿上下去,一边去拿手机,一边轻声道:“对不起,下次我进办公室的时候会把手机关机。”

 

“不用,”严青泽淡道,“进∞的时候关机就可以。”

 

秋沐之拿了手机过来,来电显示赫然是:葛杨。

 

秋沐之尴尬地看着手机屏幕,两个人离得很近,严青泽也看到了来电人的姓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秋沐之双手把手机递过去,递到严青泽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很乖,”严青泽按了一下他的脑袋,“接吧。”

 

他们都知道情景的边界在哪儿,秋沐之知道严青泽不会也不能干涉他接葛杨的电话,但还是主动把接和不接的权利上交给自己的dxx——无声地臣服,更加动人。

 



“喂……”

 

秋沐之接起来,完全没有想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促的女声——“是葛杨的家属吗?!”

 

电话那头急促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秋沐之脸色骤变,颤声道:“好……好……我、我马上来。”

 

严青泽见他脸色惨白,电话一断,立刻问道:“怎么了?”

 

秋沐之像是遭受了巨大打击以后的双目失神,愣愣道:“葛杨出事了。”

 

严青泽立刻问道:“葛杨在哪儿?”

 

“仁爱医院急救给我打电话,说葛杨……他……他的手臂卷入机器,性命……垂危……”

 

秋沐之几乎站不稳,他后退一步,腿软得厉害,扶着桌面差点要跌跪下去,他一手扶着桌子撑住身体,另一手捂住脸,眼泪刷地掉下来。

 




 

一分钟之前,秋沐之还坐在严青泽的腿上,红着脸靠在怀里坦白他和葛杨约了明天一起自习。

 

一分钟之后,秋沐之哭到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葛杨永远都不能和他一起自习了。

 

葛杨送给秋沐之写满考试重点的笔记本的时候,秋沐之曾经笑着和葛杨打趣——“你把考试重点都写给我了,你怎么办?要是我拿了奖学金,可是会抢你的名额的!”

 

那时开怀大笑的两个孩子都不知道,葛杨永远都不可能拿奖学金了。

 

粉碎性骨折……严重失血……昏迷抢救……

 

秋沐之哭到想不明白这些词语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觉得浑身好冷、好疼。

 

整条右臂卷入机器,骨头和血肉都被压得粉碎,肯定很疼吧。

 

严青泽利落地单手抓起外套,另一手拉过秋沐之的手腕,一边疾步往门外走,一边安抚道:“别害怕,我马上陪你过去!”

 




 

两个人疾步冲出办公室,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原本要送给秋沐之的礼物,静静地躺在严青泽办公室抽屉里。

 

原本那一天在《法律实践》课后,严青泽叫秋沐之去办公室送他礼物,那件,秋沐之猜了很久也没猜中的礼物。

 

原本在那个周末,是两个人非常期待的第一次正式实践。




 

但是——



 

你永远也不知道,先到来的是期待,还是意外。

 

 

 

 

 




————————————

感谢 @朗月清风 、 @Phoenix 、 @💙🍀梧桐树🍀💙 在这一周中的支持!


感谢 @顾子熹 、 @一只大企鹅 、@GYY 、@隰有榆杨 、 @与山 、 @昭昭陶陶 、 @笙箫 、 @纪屿. 、 @喻田 、  @_谁不曾谁不想_ 、  @玲雪_er 、 @卿岚 、 @不知道叫啥 、 @下雨了 、 @幻影 、 @人间至味是清欢 、 @十晓二 、 @青树 、 @厶 、  @生死问世道  等超过100位高级粉丝的支持!


感谢所有投喂礼物和粮票的朋友们!



 

🎁 彩蛋通过高级粉丝和礼物(含粮票)均可解锁

 

我还蛮喜欢严青泽攥手腕(而不是牵手)这个细节的。

下意识里,严青泽是哥哥(而不是男朋友)。



2+k字大彩蛋~

关于两个人去医院的路上发生的事。

真的很喜欢这种当你已经六神无主的危急时刻,有人能冷静地替你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的感觉。



在筹备三月限定周边啦!

小竹林三月逸乐~




本条抽2个高级粉丝送三月限定周边哦~

嘿嘿,两个!!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10·终


  事先灌下350毫升的蜂蜜水,不够季杭哭的。

  

  颜庭安出门倒水,听见颜星回房间里传来的轻微动静,进门一看,果然醒了。

  

  安抚后再回到季杭屋里,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了。碎纸还没有捡完,眼泪也没流尽。

  

  他无声无息地跪在零落、大小不一的碎纸中,不知从何下手,攥着不规则的边角愣神,能看好久,像是要烙进脑海里。

  

  眼泪、鼻涕坠下之前,会及时用袖口抹去,眼角被擦得通红。

  

  以后谁还说季主任洁癖,颜庭安第一个不信。

  

  偶尔也会来不及擦,泪水顺着紧绷的下颚,掉在了地上的某片碎纸上,晕开一些陈旧却仍然滚烫的字迹。

  

  季杭...


  事先灌下350毫升的蜂蜜水,不够季杭哭的。

  

  颜庭安出门倒水,听见颜星回房间里传来的轻微动静,进门一看,果然醒了。

  

  安抚后再回到季杭屋里,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了。碎纸还没有捡完,眼泪也没流尽。

  

  他无声无息地跪在零落、大小不一的碎纸中,不知从何下手,攥着不规则的边角愣神,能看好久,像是要烙进脑海里。

  

  眼泪、鼻涕坠下之前,会及时用袖口抹去,眼角被擦得通红。

  

  以后谁还说季主任洁癖,颜庭安第一个不信。

  

  偶尔也会来不及擦,泪水顺着紧绷的下颚,掉在了地上的某片碎纸上,晕开一些陈旧却仍然滚烫的字迹。

  

  季杭的眼神会瞬间变得肃冷严厉,和自己不开心起来。

  

  颜庭安有些挪不开视线。

  

  季杭很少哭,在外人面前根本没有过,而在颜庭安跟前,其实也就这么屈指可数的两三次。

  

  而这次,和以往,颜庭安在陈析面前以命相挟时,他要出国前,都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颜庭安一时间也说不出来。

  

  “先起来。”颜庭安将水杯放在桌边,伸手去拽他肩膀的衣袖,居然没拽动。

  

  许是突然被触碰,季杭猛然抬头。

  

  眼眶里还嵌着水,不敢眨眼,水帘后面的眸子却无法遏制地颤抖,苍白的眼角迅速生出红色。

  

  季杭低哑的嗓音徐徐,“师兄去哪了?”

  

  好委屈。

  

  压抑哭腔的质问。

  

  毫无气势、威严。

  

  还以为师兄像刚才打完他一样,说走就走了。

  

  颜庭安在看清季杭的表情后,怔愣了半秒,而后突然就知道答案了。

  

  这一次季杭哭,不同于以往的震怒、激愤。

  

  是伤心狠了,难过极了。

  

  也许因为幼时身世的缘故,颜庭安在遇到季杭的时候,他身上那股雷厉风行的狠劲已经很突出了,像草原上的雄师,永远昂首,永远坚毅、正确。

  

  时至今日,作为三十出头的青年主任,他看起来,也太不容易被伤害了。

  

  若不是今晚这场难熬的训诫,连颜庭安都差点要以为他的小杭真的无坚不摧。

  

  “起来把水喝了。别捡了。”颜庭安故意不答,声音微微沉下,“一会儿拿扫帚来扫。”

  

  扫帚。

  

  扫帚是扫垃圾的。

  

  季杭一怔,心里涨开酸涩。

  

  他好像也明白,刚才质问的语气已经是越界,得不到回应也是自然。碍于颜庭安此刻的沉肃,只好咬牙忍痛站了起来。

  

  整整齐齐叠好在指尖的碎纸,放到离开颜庭安很远的那头书桌边,捧起水杯咕噜噜地喝。

  

  没有蜂蜜。是温水。

  

  远离了碎纸堆的季杭哭得更加肆无忌惮,好像半杯温水都倒进了眼里。

  

  喝完就迫不及待申请,“师兄,我自己会捡,能不能不用扫帚?”

  

  颜庭安扫了一眼地上,随意地道,“你不会还想留着吧?”

  

  季杭脊背发冷,咬住下唇。

  

  颜庭安冷淡命令道,“扔了。”

  

  季杭漆亮的眼睛倏地瞪圆,难以置信地看向颜庭安。

  

  “你是犯了错误挨师兄的罚,这幅样子还以为受多大委屈呢。”颜庭安一点表情也不给,语气温沉,并不严厉,“扔了。长个记性。”

  

  季杭嘴角一抿,眼神彻底暗淡下去。这些是他一点点变好变强大的见证,也是师兄一板一藤的训教。

  

  亲眼目睹他们碎在师兄手里就足以刻骨铭心,扔掉该多痛啊。

  

  可他不敢和师兄顶嘴了。

  

  不敢有恃无恐了。

  

  屋外的暴雨停歇下来,云层却还是很厚,低矮可及。

  

  颜庭安当着季杭的面,打电话给值班的安寄远,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骂得电话那头的安寄远鸦雀无声,毫无反驳的余地,和个鹌鹑一样缩在病区走廊的角落里,慌张地调低手机音量,连声道歉。

  

  可听闻季杭不舒服,一下就冷肃起来,“我哥怎么了?”

  

  不听话被打屁股了。

  

  颜庭安撇了一眼脑袋瓜子正在高速运转、想要怎么收拾那些碎纸的季杭,淡道,“需要休息而已,我给他请假了,周末休两天。科室有事按流程走,别找他。”

  

  颜庭安给他留好小灯,等季杭重新洗漱完、换好衣服上床,才出门。一直没有安抚、哄人的话,却也一直默默在屋内,在季杭睡衣的衣领没翻整齐时,轻声开口提醒。

  

  颜庭安回到客厅,惯例般的打开监控,看刚睡下时满脸倦意的那人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下床,跪到那片碎纸边,用手指一张一张捻起纸片,归拢、叠好,如视珍宝地放进抽屉,才又光着脚爬上床。

  

  被子还是裹得很紧,脖子周围箍得牢牢的,只露出一刻黑乌乌的脑袋。脑袋在枕头上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又突然探起来,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是想要师兄来看看他,还是怕师兄来看他。

  

  手机频幕熄灭,黑暗中的颜庭安不再伪装,靠在沙发背上,轻轻抿起嘴角,弯了起来。

  

  季杭非常容易被颜庭安戳到痛处——这是已经是非常明显的事实。

  

  一旦颜庭安认真生气,季杭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回旋的余地,只能木头般的驻在原地,任凭凌迟。

  

  这种能力并不是颜庭安与生俱来的,他性情温沉、待人素来宽厚礼让。

  

  这弹指之间,便能将这个无坚不摧、如雄师般霸道强势的人,伤害到体无完肤的能力——是季杭赋予他的。

  

  颜庭安比任何人都明白。

  

  小家伙珍惜,他更珍惜。

  

  一觉醒来,天色澄亮,季杭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身后的隔夜伤随之苏醒,摸上去一愣一楞的,洗漱比平日多花了点时间。

  

  眼神清明的季杭站在书桌前犹豫片刻,本想尝试拼接昨夜的碎纸,却听见了客厅里唐文准备早餐的声音,不好意思在房间里蜗居太久,便准备出门。

  

  房门打开,季杭的脚步却顿住了。

  

  是唐文的声音,“你昨晚干什么这么说小杭,什么管的多了觉得添堵。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颜庭安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米糊,余光向下,瞥见走廊尽头半掩的房门,门缝里透出明亮的晨光。

  

  见他没吭声,唐文又说,“小杭生病的时候你白了多少头发啊,几夜几夜的睡不好,他有一点点好转你就跟个孩子一样盯着手机笑。”

  

  “有这样的兄弟多不容易,你干嘛说这种伤人话。”

  

  季杭在门后屏住呼吸,手指掐在门框上用劲。

  

  颜庭安一阵轻笑,“伤人吗?说不定是事实,他也不是小孩了,又要强,会这么想很正常。”

  

  唐文见颜庭安郑重的模样,也认真起来,“小杭和你说的?他说嫌你管的多了?”

  

  颜庭安沉默几秒,声音低下去,摇头道,“不知道。长大了,有时候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就好像空腹的胃酸反进心里,季杭心里一阵酸楚。

  

  唐文着急,“你们昨晚在房间里聊那么久,没说清楚?你是不是凶他了啊!”

  

  “可能有点凶。”颜庭安无辜,“被凶了肯定不会还说烦我的,这不是拱火吗。”

  

  唐文也不知怎么劝,“那是什么让你这么觉得的呢?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给小杭添堵啊?”


  “很多事情吧。”颜庭安声音淡淡的,“阳奉阴违,习惯性撒谎,美其名曰不想让我担心、操心。”

  

  “他是说没觉得我烦,也说知道我是为他好。”

  

  颜庭安突然笑了,“可他以前也这样,说归说,答应的好好的,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果然是前科太多,劣迹累累,季杭眼底又要泛起水汽,但完全不觉得自己委屈。

  

  他会改的。

  

  会让师兄知道,他长记性了。

  

  会好好照顾自己,活得很好、很长。

  

  “嫂子早,师兄早。”季杭走出房门,微微躬身。

  

  唐文惊到了,愣愣看了颜庭安一眼,尴尬起身去厨房,“休息也这么早起来啊,你先吃药小杭,我给你倒点米糊。”

  

  电视柜前的便携式药盒是空的。

  

  季杭抿着嘴,眼神淡淡的,拿来印有B大附院的大号塑料袋放在茶几上,不敢坐,就弯着腰,看医嘱单算计量,一颗一颗把药分装进药盒里。

  

  他撅着屁股背对餐厅,没有看见身后的目光灼灼。

  

  早餐后,颜庭安顺手从门口的矮柜上抽出一叠A4大小的报告,放到季杭空空如也恨不得舔干净的碗边。

  

  颜庭安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唐文就立刻感受到了季杭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嘴唇也紧紧抿住,只向上看了一眼,就触电似的收回眼神,低着头。

  

  报告是季杭最近一次复查的血象,是从颜庭安的电脑上直接打印出来的,排版和患者从机器上打印的不太一样。

  

  密密麻麻都是数字,数字的左边,跟着上上下下的箭头。

  

  血红蛋白、总蛋白、白蛋白,被苍劲有力的蓝黑墨水笔圈出来。

  

  都是营养缺乏的指标。

  

  “我会注意饮食的。师兄相信我。”

  

  昨晚哭得多了,眼皮还微微有些肿着,肿着就容易泛红,季杭认认真真眨眼,势在必得的道,“给我三个月,下次复查再有异常指标,您罚我。”

  

  颜庭安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眼神低垂,没看季杭信念十足的表情,只是淡道,“不用敬称。”

  

  难教,没关系。

  

  不会,就按照他的方式来。

  

  颜庭安可以把台阶铺得整整齐齐,耐心十足的等你跨出第一步、第二步……

  

  跨上来了,也就退不回去了。

  

  为曾经的谎言而感到内疚是台阶,为反复的欺骗和隐瞒溃不成军也是台阶,一次又一次对试探的容忍和退让更是台阶。

  

  才不是脾气好。

  

  是要他内疚、要等他溃不成军,要他看见,自己的容忍和退让,只换来他的得寸进尺。

  

  季杭下定决心要好好吃饭,果然就吃的很认真。

  

  在家这几天没有一顿敢说咸了淡了,太烫的时候也不会再吹出声来表示抗议了。

  

  本来也不是挑食的人,白饭咸菜也能算一顿饭,就只是喜欢在颜庭安这里,要这儿要那儿,要你亲自去找他,要抱怨蜂蜜水太烫,要你能够识别他的不开心,也要暗戳戳的想你哄一哄。

  

  打一顿,什么都不提了,只知道埋头苦干。

  

  颜庭安不敢看他吃,那晚之后,自己的眼神好像就带刀,看他他就紧张。

  

  可又实在可爱,想看,只能装作看手机,偷偷看季杭把自己的塞得和仓鼠一样,认真咀嚼下咽。

  

  季杭回到科室刚好是周一。

  

  白大褂里面穿着材质优良的浅蓝色衬衫和藏青领带,深色西裤修身挺拔,步伐生风,目光冷厉,又是一副全副武装的冰冷面孔。

  

  颜庭安打电话来护士站,问季主任在不在科室。说是来找季主任有事,不知怎么就传到季杭耳朵里了。

  

  正在和顾平生开小会的季杭,起身道歉离开,安安静静站在护士站等。一如从前。

  

  “师兄。”

  

  颜庭安笑,“在忙吗?”

  

  季杭摇头,一板一眼,“不忙。”

  

  “嗯。你嫂子给你带了点菜。”

  

  颜庭安手里拎着纸袋,和季杭并肩向办公室走去,走出几步,才发现季杭整整落后他一个身位。以为那三十下还疼,走路慢,颜庭安等了等,却恍然觉察,根本不是疼的。

  

  “第二次了,季主任。”

  

  颜庭安不太客气地把他拉到自己身前,丝毫不在意身侧好奇的眼光,训了一句,“你是实习生吗,这么喜欢跟我屁股后面?”

  

  不是实习生。

  

  只是心虚而已。

  

  一进办公室,季杭就像又犯错了一样,立正坦白,“师兄,对不起,我今晚可能要值班,不能回去了。”

  

  颜庭安不负众望皱了眉。

  

  季杭后背更加僵直了,机关枪似的解释起来:原本的三线主任女儿出车祸了临时告假,一线二线都是能力很强的医生应该不会需要他出面,值班室的被褥今天让阿姨换新的了,病区患者情况都很稳定,明天早上就能下夜休息,三餐有好好吃……

  

  看颜庭安还是那副安静不说话的样子,季主任甚至努力弯了弯嘴角,挤出一个满怀歉意的陪笑。

  

  颜庭安一直很安静地听着,直到季杭耗尽所有措辞,才沉沉望着他,“季杭,这是师兄最后一遍问你了,能照顾好自己吗?”

  

  “能。”

  

  “还为了工作不顾死活吗?”

  

  季杭摇头,“要顾的。”

  

  “生病不舒服了,会主动和我说吗?”

  

  季杭闪着漆黑的眼睛,笑说,“我不生病了。”

  

  不论是人前的无坚不摧,还是在自己跟前的强颜欢笑,都让颜庭安无比怀念那个年少、迷惘,只能做挂件的季杭。

  

  那个不爱说话、不爱笑,却能记住你对他的所有好的季杭,会在咯血后轻轻把你推醒的季杭,大概已经是为人弟最好的样子。

  

  而那样的季杭,终究只存在于他人生中十分短暂却珍贵的瞬间里,永远只存在于唯彼此所知晓的旧时光里。

  

  三个月后,季杭复查抽血。

  

  取报告的那个晚上,像个考试不及格的小学生,进门后手里捏着已经皱巴的报告单,踟蹰在玄关,咬着嘴唇看在厨房忙碌的颜庭安。

  

  颜庭安擦手走出来,笑着看傻愣在原地的季杭,“怎么了,叫你也不过来,快去洗手。”

  

  季杭面露愧色,将血象报告递给颜庭安,“师兄罚我吧。”

  

  颜庭安其实早就看到了。

  

  总蛋白和白蛋白都有明显提升,可还是没能挤进正常范围。血红蛋白升的不多,比原先高了五个点,离正常值还有段距离。

  

  一下午都在研究前沿文献,又向心内科主任请教。可还是装作第一次看到的模样,仔仔细细翻阅。

  

  “有进步还不开心啊,季主任怎么这么贪心。”

  

  季杭将嘴唇抿成一条线,眉眼很低,看着地上的纹路,神里的低落毫无掩饰。

  

  颜庭安问,“安寄杭,这几个月,你尽力了吗?有没有努力照顾好自己?”

  

  季杭认真回道,“有。”

  

  他有好好吃饭,一口咖啡也没碰,作息尽可能规律,手术不排过八点,熬夜后一定会补回来,遇到患者情况危重想要往前冲的时候会三思而后行,只有一次拼碎纸拼得忘记时间了,后来就上个闹钟提醒自己,每天最多只能拼两小时。

  

  他在改。

  

  颜庭安笑得绚烂,狠狠揉了季杭的脑袋,“那很好,师兄很开心,你也要为自己开心,好吗。”

  

  他改了很多坏毛病。

  

  但不是所有付出都会有回报的。

  

  小学生都知道的,这么简单的道理。

  

  颜庭安却根本不忍心说。

  

  【彩蛋继续】

  

  

根号七
人物来自@米酒蛋泥   草率地...

人物来自@米酒蛋泥 

   草率地摸了,大概是小时候的师兄弟,没想到黏人是形容庭安的

  也没想到这俩也能刀上

  不过庭小安的内心过于强大了点

  真的想不出来他们得是什么发型

  ooc归我(磕一个)

人物来自@米酒蛋泥 

   草率地摸了,大概是小时候的师兄弟,没想到黏人是形容庭安的

  也没想到这俩也能刀上

  不过庭小安的内心过于强大了点

  真的想不出来他们得是什么发型

  ooc归我(磕一个)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9


  

  唐文被持久不灭的手机银幕亮醒,揉着迷蒙的眼睛,瞥了眼床头的数字时钟。

  

  脚后跟在被子下踹了颜庭安一脚,翻过身去背对他,咕哝道,“你是网瘾少年吗?深更半夜了,还抱个手机。”

  

  手机屏幕里是主卧门外走廊的实时视频,衣冠齐楚的季杭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五分钟。

  

  右手持藤条,时而捏紧,时而磨搓。

  

  让颜庭安想起,从前刚来家里时,为等弟弟电话,就在客厅座机前傻愣愣站着等的少年季杭。

  

  不知道干等并不能等来电话,就像不知道杵在门口并不会等来芝麻开门。

  

  哎。

  

  真难教。

  

  颜庭安将手机屏幕调暗,附身...


  

  唐文被持久不灭的手机银幕亮醒,揉着迷蒙的眼睛,瞥了眼床头的数字时钟。

  

  脚后跟在被子下踹了颜庭安一脚,翻过身去背对他,咕哝道,“你是网瘾少年吗?深更半夜了,还抱个手机。”

  

  手机屏幕里是主卧门外走廊的实时视频,衣冠齐楚的季杭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五分钟。

  

  右手持藤条,时而捏紧,时而磨搓。

  

  让颜庭安想起,从前刚来家里时,为等弟弟电话,就在客厅座机前傻愣愣站着等的少年季杭。

  

  不知道干等并不能等来电话,就像不知道杵在门口并不会等来芝麻开门。

  

  哎。

  

  真难教。

  

  颜庭安将手机屏幕调暗,附身安抚妻子几句,在唐文半梦半醒的“别吵架”的叮嘱中,掀开被子下床,走向卧室门口。

  

  EVD导管通道出血并不是个常规问题,安寄远来电时的情绪已经十分克制,可季杭仍旧能听出他犹疑背后的紧张。

  

  给过紧急处置的意见,季杭却第一次在弟弟的求助面前,无法给出确定的答复。季杭只说,他会尽量赶来。

  

  颜庭安的手劲不减当年,大概是有意要给他长记性,有过之而无不及。身后火辣辣的疼愈演愈烈,就连为辅助睡眠而购置的重力被,都在过去几个小时内,成了变相惩罚的工具。

  

  而师兄的字句训话,更像是全无办法规避的尖锐刺刀。

  

  每一遍荡漾在脑海中的回放,都闪着银光,刺进他破碎不堪的心脏。

  

  不可能接了电话就走。他深知,自己无法承受颜庭安再次震怒的后果。

  

  可该怎么做,季杭还没想出来。

  

  

  眼前的门,忽然开了。

  

  季杭一怔,呼吸都滞住。苍白干涩的嘴唇微微张着,写满无措。

  

  颜庭安身穿棉质的黑色短袖家居服,手机贴紧在耳边,屏幕在他的一边侧脸上打出亮白色灯光,另一边沉寂在夜色中,看不分明表情。

  

  他轻轻对电话里“嗯”了一声。清明如镜、毫无睡意的眼神才扫了一眼面露惊惶的季杭。

  

  师兄是出来打电话的。季杭的心像是退潮一般,露出一片干旱。

  

  像是很认真的在听电话,颜庭安面无表情地在身后关上卧室门,举着手机从季杭身侧路过,时不时对电话里回复一两句。

  

  “我知道了。”

  

  “明天再说吧。”

  

  ……

  

  走到楼梯口,颜庭安像突然意识到什么。

  

  微微停住脚步,歪了歪脑袋,又黑又冷的目光,朝怔愣在原地的季杭凝视了一眼。

  

  季杭被看得冷汗倏然冒出,下意识小步跟上——颜庭安才又收回目光,抬脚向楼下走去。

  

  夜晚的家中很安静,可电话那头的声音大概特别轻,轻到季杭完全听不见一丝除了自己沉重呼吸之外的声音输入,也就根本猜不出颜庭安是在和谁通话。

  

  他只是像个挂件一样跟在师兄身后,跟到恒温饮水机前。看颜庭安单手打开蜂蜜罐,用搅拌勺挖了一小勺到玻璃杯里。然后将水温调至五十度,放了杯温水。

  

  颜庭安低着头,一边听电话,一边慢慢搅动长勺,侧脸很认真,少见的严肃,就好像是电话里真的在说什么棘手的事情,直到蜂蜜完全融化成奶白色的蜂蜜水,才转身递给季杭。面色很淡,眼神低垂着,没有看人。

  

  颜庭安走回餐厅,拉开餐桌旁的木椅,斜着坐了下来,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子上,另一手拿着手机,手肘搁在椅背上,双腿交叠。

  

  季杭在师兄面前站定,几秒之后,便感觉到一道逐渐冷峻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蜂蜜水上。

  

  颜庭安对手机里轻轻吐了三个字,“不像话。”

  

  季杭的手指一抖,捧起杯子,仰头咕嘟咕嘟把蜂蜜水喝完了。

  

  他像提线的木偶,任由一个表情、一个眼神而牵制。

  

  嘴唇上的干皮顺从地收敛起来,染上几分湿润的粉色,终于不像下一秒就要抢救的模样。

  

  等季杭把杯子洗完再回来,颜庭安已经打完电话,斜坐在餐桌旁边的姿势一点没变,仿佛很有耐心。

  

  “什么事?”

  

  “师兄。”

  

  季杭不动声色的深呼吸,唤出一声师兄后没有得到负面的回应,才敢一气呵成把前因后果和师兄说了。

  

  一个字没有隐瞒,半点不敢欺骗。

  

  颜庭安安静听,面色很淡,不掩疲倦,全程用平和且深的目光看着他,直到季杭说完最后一个字,才从上至下打量穿戴整齐的季杭。

  

  一点不严厉地问,“你是已经决定去医院了,来通知我的。还是,来征询我的意见?”

  

  季杭抿唇,屁股上一跳一跳的痛,垂目道,“小杭请师兄训示。”

  

  颜庭安意味深长地看他。

  

  真的,很难教。

  

  ——但也不是教不会。

  

  费尽心思的一顿训诫,打得不轻,话更是说重了,才换来微小的、颤颤巍巍的一步。

  

  不过没关系。

  

  季杭只要愿意跨出一步,剩下的哪怕有九百九十九步,都可以由他来。

  

  即便连这微小的一步,都是试探。

  

  颜庭安声音一沉,严厉,“那就跪着。”

  

  季杭的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咬着牙原地笔直跪了下来。藤条用掌心托着,置于胸前。

  

  颜庭安太了解他,“安寄杭,你是想去的,对吗?”

  

  季杭不敢撒谎,“……想。”

  

  “刚挨完家法,晚上喝了酒,白天因为低血压输了液才能继续上台手术,出院不过一周。”颜庭安看他,平静地拷问,“这样也要去,对吗?只不过是因为刚挨了打,屁股还疼着,才有所忌惮,是不是?”

  

  是,也不全是。这些都不是最大的障碍。

  

  季杭真正害怕的,不是这些。

  

  “师兄……别生气。”

  

  颜庭安忽然笑了,“安寄杭。”

  

  “你总是好像这么乖巧。”

  

  “口口声声让我不要生气。我生气了,也可以揍你一顿撒气。”

  

  他继续笑,很平静地弯着嘴唇,“可我认识你十八年,从来没有一天,比今晚更生气了。”

  

  季杭的心脏像是要撕开了一样的疼。

   

  餐厅的灯没有开,唯一的光线输入是厨房的壁灯,颜庭安的眸心很黑、很深,看不见底。

  

  深邃中透着无情,声音蓦然就冷透了,“是不是,从小没有给你立清楚规矩?”

  

  “听不懂,我前面说的,‘说到做到’是什么意思吗?”

  

  季杭心一沉。

  

  手却轻了。

  

  颜庭安拎起藤条,手腕在餐厅侧面的立式垃圾桶上轻轻一扫,垃圾桶盖子缓缓打开。

  

  在季杭惊恐的注视下,颜庭安毫无犹豫地将藤条扔了进去。

  

  “现在明白了吗?”颜庭安淡淡看他,“你可以去了。季主任。没有人拦着你。”

    

  季杭颤抖的双手并没有落下,窗外的雷雨像是吹进屋里来,他跪得摇摇欲坠,脸上浮现出痛苦,“师兄——”两个字刚落下,眼尾就红透了。

  

  “别叫我。”

  

  季杭眼里的光全都熄灭了。

  

  颜庭安气场盛大、强势。

  

  沉静的目光在季杭慌乱的眼神、表情、手指间游移,将他每一丝的痛苦尽收眼底。

  

  “你应该开心的,安寄杭。你说你长大了,就不希望我一直把你带在身边护着。你如愿了。”

  

  “起来。”颜庭安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膝盖,语气平和,却让人心神溃败,“今后我们平起平坐。你和科室里的人一起叫我颜教授就好。”

  

  季杭没有动作,心底的绝望却无所遁形,眸心又黑又湿,“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才说过,季主任记性这么差的吗。”颜庭安淡声说,“装乖巧、流泪、请罚,都没用。”

  

  “我说到做到。”

  

  颜庭安没有情绪的表情很平静,动作却一反往常地强势、专断。

  

  他起身,紧扣住季杭单薄了不少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暴力地将季杭往他的房间里拎。

  

  那只手用了十足的力,季杭的肩膀被捏的很痛,痛到骨头里。

  

  颜庭安推开季杭的房门,先前替他收拾出来的衣物仍旧堆在沙发上,他熟门熟路地拉开衣柜,从顶层抽出一个大号的运动背包来。

  

  “收拾一下。我送你。”

  

  衣柜的最里层被打开,里面都是季杭年少时的衣物,甚至在二中上学时的校服,都整整齐齐地叠着。

  

  颜庭安全都拿了出来,扔在泪流满面的季杭面前。

  

  “今天带不完没关系,我改天寄给你。你先挑贵重物品就好。”

  

  “我会把指纹锁改了的。以后没什么事不要来家里了。”

  

  “通讯方式你可以留着,但也请不要越界。做好你的季主任。”

  

  他要季杭把所有曾经存在于自己生命里的痕迹,全部销毁。

  

  语气迫人而紧凑,不给任何喘息的余地。

  

  像赐予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僭主,目光清明、逻辑严谨,威严而不可违抗。

  

  “没什么好哭的,安寄杭。几个小时前才挨了家法,你还是学不会听话,还是要消耗自己。”

  

  “是我没教好你。”

  

  “你的师兄、你的弟弟、你的学生,都没办法成为你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动机。”

  

  “你只要自己开心就行。对不对?”

  

  季杭像是溺水的人儿、搁浅的鱼,胸腔扑腾,却喘不过气来。以死寂般静如止水的眼神,茫然地看向颜庭安。

  

  颜庭安视若无睹,他径直走到季杭的书桌后,拉开他右手边的抽屉,抽出一叠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纸张来。

  

  那是季杭从小到大写过的保证书。

  

  他最不喜欢写保证书了。

  

  可犯错误的时候,颜庭安总会以各种方式让他写。

  

  字迹从幼稚扭曲,到成熟锋利。

  

  这一刻,都在颜庭安有力的手指下,稀碎成末。

  

  他没有停。

  

  紧接着,是季杭各时期的反思记录,是一份又一份颜庭安手记修改的病例分析,再底下,是颜庭安持续在为他整理的,关于季杭患有的这类先心病的科研进展——都被亲手撕成碎片,齑粉般散落眼前。

  

  “师兄!”季杭无力地跪落在地上,脑中炸开一枚鱼雷。

  

  心跳和呼吸开始放慢,趋于停滞。

  

  “还要叫师兄吗?”颜庭安面无表情,冰冷眼神从地上散落的碎片上缓缓抬起,刺进季杭无望的眸心,他冷漠地居高临下,“别了吧。我听了都觉得恶心。”

  

  “别叫了。”

   

  季杭跪在地上,像个淋湿的大猫,炸着毛发抖。

  

  原来师兄真的可以轻易扔掉它,就好像扔掉一个小动物一样简单。

  

  既往十八年的扶持和相伴,都不过一缕云烟,挥挥手就散去了。

  

  雨好大。像是下到了这狭小的屋内。

  

  遮蔽了视线。模糊了感官。

  

  让季杭整个人都失去了惯常的意识和认知。

  

  他跪在这里,不再是人前高高在上的季主任。

  

  颤抖着,任由具体的、沉闷的钝痛蔓延胸腔,依旧不肯松口,“师兄,别吓我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改。我不去了,你不要吓我了,我……”

  

  声音很轻,在颤,像是要沉到海底,“我害怕……”

  

  “我怕。”

  

  一米八十几的身躯,跪在冷硬的地板上,像个流落街头的残疾动物,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眼底只剩绝望的无助。

  

  他确实是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已经逐渐学会和原生家庭和解的季主任了。

  

  可曾经有这么一刻,师兄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小杭没有不要师兄管。”

  

  “我没有嫌师兄烦。从来不烦……只会觉得不应该,这么大了,还要劳师兄操心。”

  

  “师兄心疼我、担心我、挂念我,我都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运。”

   

  “我想叫师兄,叫一辈子的。”

  

  他哽咽着,恸哭着。

  

  “本来都要死掉了。可是遇到了师兄。才觉得活着很好。”

  

  每一句颜庭安故意戳他的狠话,季杭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每复述一遍,心里都被捅得稀烂。血水伏流到眼眶里,汹涌而出。

  

  可季杭偏要说,每一句,都带了满腔的破釜沉舟的孤勇。

  

  他如此卑微、绝望、痛苦的时刻,向来温沉亲和,将他捧在手心的颜庭安,像个森冷矜贵的神明,高高在上,站在两米开外的距离,一言不发地低垂眼眸,凝视他。

  

  “每次叫您师兄,没有一次是敷衍假装。”

  

  “开心是真的,真诚也是真的。想要一直叫下去,也是真的。”

  

  “师兄永远不可能在我的‘舍弃’之中,我不是有意欺骗的。如果知道您会这么生气,我肯定不会这么做。”

  

  一边哭,一边说。

  

  一口气没理顺,就开始剧烈的呛咳,咳得鼻涕眼泪一直落,等咳顺了,又迫不及待要说。

  

  “小杭不是没心没肺。小杭知道师兄对我好。”

  

  “我生病,师兄会担心、会心疼。”

  

  “我也不想……不想师兄总是心疼我。”

  

  “命确实是捡来的……但不是死了也没关系。”

  

  “我死了……如果我死了……”季杭颤抖得厉害,离崩溃一步之遥,“师兄肯定会很难过吧。”

  

  “大概也不会有其他师弟了。我知道的。我知道。”

  

  “我不想师兄这么难过。”

  

  季杭紧紧闭上眼睛。

  

  想想,就觉得要喘不过气来了。

  

  胸口发闷。

  

  肺也要炸开。

  

  “……师兄”

  

  “师兄。”

  

  “师兄——”

  

  不停的叫。

  

  【彩蛋继续】

  

  

云川漫步

第67章 我教你怎么支配


【“我没有躲着你。”

“确实没有躲着,只是连约定好的一起自习都不想参加了而已。”】



 

这是一堂课里,严青泽第三次往秋沐之的方向扫过去,可惜这一次,他的课代表,仍然走神。

 

秋沐之原本就是热爱学习的好学生,秋沐之开始上严青泽的课以后,更是每节课认真做笔记,有时还会在课后主动找他讨论。

 

这还是第一次,秋沐之在严青泽的课上整堂课都神游天际。

 

“苹果和三星之间的专利纠纷,持续时间长、涉及材料多,对于专利保护法影响深远,下面我来点一位同学谈谈自己对此的看法,”严青泽一边讲课,一边拿出名单随机挑了一个同学出来,“王沛。”...


【“我没有躲着你。”

“确实没有躲着,只是连约定好的一起自习都不想参加了而已。”】



 

这是一堂课里,严青泽第三次往秋沐之的方向扫过去,可惜这一次,他的课代表,仍然走神。

 

秋沐之原本就是热爱学习的好学生,秋沐之开始上严青泽的课以后,更是每节课认真做笔记,有时还会在课后主动找他讨论。

 

这还是第一次,秋沐之在严青泽的课上整堂课都神游天际。

 

“苹果和三星之间的专利纠纷,持续时间长、涉及材料多,对于专利保护法影响深远,下面我来点一位同学谈谈自己对此的看法,”严青泽一边讲课,一边拿出名单随机挑了一个同学出来,“王沛。”

 

以前上课的时候,严青泽很爱点秋沐之起来回答问题,秋沐之对此痛并快乐着,一方面很痛苦随时要做好被点起来回答问题的准备,一边又觉得这是老师对他默不作声的特殊关照,有一种隐秘的快乐。

 

这一次,严青泽看到秋沐之在发呆,不想为难他,秋沐之面子薄,若是站起来答不出,他大概会觉得自己很丢脸,所以换了人点。

 

可惜,无人起立。

 

严青泽淡道:“王沛同学,在教室吗?”

 

教室里的同学们纷纷在心里点蜡。

 

历经大半个学期的洗礼,严青泽的“好”名声早已传遍整个庐政校园,他的课从来都没人敢逃。

 

因为他每堂课都点名,而且只要学生敢逃课,老师是真扣分。

 

今天的点名已经结束,这个叫王沛的学生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偏偏被课堂提问点中。

 

尽管严青泽不想为难他的课代表,然而很遗憾——“课代表。”

 

坐在第一排发呆的秋沐之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对上严青泽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向来冷厉的严老师,在低头看他的时候,眼神温柔了几分。

 

严青泽淡道:“记下来,点名不到,扣平时分。”

 

好惨啊。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

 

秋沐之没抬头,只是答了句“好的,老师”,像是在刻意回避眼神接触,严青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讲课。

 

虽然上周末,两个人和好了,可是秋沐之似乎——在躲他。

 

周六秋沐之在严青泽家里待到吃完午饭,以自己的作业放在学校为理由回了寝室,严青泽不想逼他太紧,便放他回去。

 

周日、周一两天,虽然他的课代表如约交了课堂材料,可是除此以外,秋沐之没有多余的话,就连今天上课,秋沐之也是魂不守舍的模样。

 

严青泽看在眼里,决定下课以后找他谈谈。

 



 


 

和其他授课老师一样,严青泽下课以后不会立刻离开,而是会留下来,回答部分学生的提问。

 

严青泽一边被同学们围着提问,一边眼神扫到——第一排的某个同学正在埋头收拾文具,一副准备背起包偷偷溜走的架势。

 

严青泽在心里无奈地摇了摇头,暂停解答问题,朗声道:“课代表。”

 

没叫名字,也把做贼心虚的小朋友吓得一抖。

 

严青泽淡定道:“课代表留下,我有事找你。”

 

冠冕堂皇的理由,秋沐之无法拒绝,只能默默地把刚拿起的包放回桌面上,乖乖坐下。

 

严青泽干脆利落地挑着答了三四个学生的问题,婉拒其他提问,拎起电脑叫上秋沐之,出了教室。

 

两个人沿着教学楼往外走,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只是课后同行的普通老师和学生,直到老师淡淡开口:“每个星期二下午一起自习的约定,你不会忘记了吧?”

 

秋沐之没想到严青泽直切主题,一时语塞:“没有,只是……”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理由:比赛需要排练、小组讨论需要留在学校,要拒绝自习,理由从来都不难找。

 

可真的面对严青泽的时候,准备好的谎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不想骗他,也没法骗他。

 

严青泽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秋沐之。

 

秋沐之不敢接:“这是……?”

 

严青泽停住脚步,淡道:“拆开看看。”

 

盒子不大,只有手掌大小,这个尺寸似乎什么也装不进,不像食物,似乎也没有这么小的电子产品,更不可能是工具,隔着盒子,秋沐之猜不出是什么,打开一看。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五个拨片,五种颜色,有海洋的蓝,也有深空的灰,Wambooka的这款拨片由埃塞俄比亚矿石制作而成,非常漂亮。

 

秋沐之怔住:“是……给我的?”

 

“恩,我挑的,”严青泽语气漫不经心,秋沐之却从克制的语气里,品出一丝邀功的意味,下一句愈发明显,“本来想送效果器,可是效果器专业性太强,免不了要去问阿月的意见。”

 

平淡的陈述,却像雄狮翘起尾巴的邀功——我自己一个人选的礼物,独立答题哦,喜欢吗?

 

他只觉得,这一刻的严青泽是如此鲜活。

 

秋沐之一下子笑了,心情也随之明朗起来:“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

 

严青泽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哄你开心。”

 

秋沐之:!

 

秋沐之本来就是容易自省的性子,他受不了别人对他好,有谁对他好一丁点,他总是想要加倍还回去,更别说,那个人是严青泽。

 

想到严青泽会哄他的原因是自己这几天的低落,秋沐之愧疚道:“对不起,我……”

 

严青泽淡道:“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不该躲着我?”

 

“我……”秋沐之小声地说道,“我没有躲你。”

 

“确实,没有躲着,”严青泽似笑非笑,“只是连约定好的一起自习都不想参加了而已。”


 

……他好直接啊。

 

秋沐之捂脸。


 

“我……没生你的气,”秋沐之努力解释,“我是在生自己的气,或者,我也不是在和谁生气,只是有点难过。”

 

严青泽是很好的倾听者,他大概知道秋沐之在想什么,却刻意引导他自己说出来,因为倾诉本身就是对情绪的纾解,他问道:“难过什么?”

 

“你很在乎我,当我们没有联系对方的时候,我想,除了我会难过,你也不会很舒服。可是……”秋沐之很配合地坦诚道,“可是对你来说,就像杀敌一万、自损二百。我在想,是只有我这么依赖你,还是所有的被动都会更依恋自己的主动?”

 

严青泽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只是说道:“在黑阁,被动依恋 主动是很常见的情况。有的时候,被动甚至会把对主动的仰慕,误解为喜欢。所以,虽然很多人都说,ds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但是这种游戏很容易越界,很容易动真感情,也很容易受伤。”

 

秋沐之沉默片刻,问道:“更容易动真感情、也更容易受伤的一方,往往是被动,对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这样不公平,明明有两方都在游戏里,却有一方更容易受伤。其实游戏里,没有固定哪一方更容易受伤,只不过谁在支配,谁就掌握权力,”常年律师的经验,让严青泽很容易看出秋沐之在顾虑什么,因此他直接说道,“如果你觉得,作为一个‘被动’,在感情里的处境过于被动,并且这种被动的处境令你感到不安或者不舒服,那么我可以教你,教你怎么支配主动。”

 

在ds游戏里,主动和被动都有可能成为占据主动权的一方。

 

主动和被动打的是激烈的心理战,胜者为王,败者,受到支配。

 

秋沐之惊讶之余,也有些感动:“你……愿意教我怎么支配你?你不害怕吗?”

 

严青泽无所谓地耸耸肩:“害怕什么?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尊重你的倾向。”

 

“即使你成为主动我也能接受,我们可以一起掷骰子决定轮流做主的顺序;我更不会在乎,你想支配你的主动。”

 

“我不介意你作为臣服方来依恋我。但如果,这种依恋让你自己感到困扰,那么,我也不介意你变成支配方。”

 

严青泽看向秋沐之,郑重地说道:“秋沐之,我能接受你任何的样子。”

 


他说得很认真,秋沐之很感动,可还是有些顾虑。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秋沐之对严青泽愈发打开心扉,他也坦诚地说道:“我……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严青泽温和地问道:“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秋沐之坦诚道,“如果你能接受我任何的样子,那么为什么是我?或者说——不可能每一种样子你都喜欢吧,总有更喜欢的……”

 

秋沐之太害羞,他真正想说的是——你喜欢我什么样,我就会变成什么样。

 

他想……把自己完全献祭出去,想为了自己的主动而改变。

 

严青泽平静地说道:“你想问的大概是,如果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接受,那么我喜欢你哪一点?我跟你说过,人类永远不变的特质是,我们永远不会改变。无论你怎么变,你的内心永远不会变。你的善良,你的坚持,你所有的美好品质,都不会改变。我在意的是你内心的美好,而不是游戏里的身份。”

 

“至于,你近期的敏感,我有更好的脱敏治疗方法——”两个人并肩走着,严青泽侧头过去,目不斜视却压低声音说道,“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来约你,约到你习惯为止。”

 

他刻意把语气说得很暧昧,秋沐之瞬间瞪大眼睛:“约、约我做什么?”

 

天、天天约,秋沐之只觉某个部位一阵幻痛,脆皮地担心自己能不能承受。

 

“约你自习啊,”明明是自己故意选模棱两可的用词引起误会,此刻却偏偏装的大义凛然,“你以为我要约你做什么?初赛过了就是决赛,你身上不能带伤。”

 

完全没有察觉自己掉进陷阱的秋沐之,以为自己想多了,脸红透了:“啊,我没有……”

 

严青泽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知道你馋了,我来安排。”

 

秋沐之百口莫辩,只能红着脸无力地反驳:“我没有!”

 

小孩真好逗。

 

严青泽笑了笑,他本来想继续调侃几句,可是看秋沐之脸色涨得通红,怕把人给羞恼了,决定暂时做个人,话锋一转:“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课,没点你起来回答问题吗?”

 

“呃……啊?”

秋沐之本来羞得抬不起头,冷不防听到这个问题,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骤然被命中,他来不及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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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青泽 和 秋沐之  目前的相处模式,是“承担后果”。

没有什么“理所当然”,没有谁代表绝对正确,没有谁必须听谁的,也没有“犯错只要认罚,罚过就能翻篇”,而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在这一次事情里:

秋沐之选择去见迟予酥,就要承担后果——严青泽因此生他的气。

严青泽选择放置秋沐之,也要承担后果——秋沐之因此躲着他。

两个人都提供了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秋沐之让严青泽没办法再跟他生气,严青泽也让秋沐之没办法再躲着他——他们凭借自己的能力,把这一篇翻了过去。



初见时,两个人都是克制的,努力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

磨合期,随着互动的增加,两个人会越来越了解对方,了解对方的性格,了解对方的原则与底线,也了解对方的手段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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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分享一个严青泽的视角。

秋沐之跟严青泽聊起,如果他难过的时候要怎么办,聊着聊着秋沐之觉得——


这段话如果不是严青泽亲口说出,他甚至不会相信,因为这和他认识的严青泽完全不一样。

秋沐之怔怔地说道:“忽然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8


  

  

  答应我,按顺序看好吗

  

  

  


  

  

  答应我,按顺序看好吗

  

  

  

云川漫步

第66章 让我痛


秋沐之手里拿的,是一块手掌长度的生姜。



 

那是秋沐之,第一次跪在严青泽面前,没人教过他该怎么跪,但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要怎么做,臣服又骄傲,顺从又矜贵,他垂着目光却挺直背脊,手指操控水果刀在姜块上刮动,纤细白净的指腹推在刀刃上竖着滑过一整根生姜,姜皮顺着指缝完整地被削下,落到地上,他温柔地去掉表皮又果断地削掉多余的侧枝。

 

最后,秋沐之把水果刀往身侧一掷,双手举着削好皮的姜条,高过头顶,没说任何话。

 

一秒。

 

两秒。

 

三秒。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严青泽没动、没接、没说话,秋沐......


秋沐之手里拿的,是一块手掌长度的生姜。



 

那是秋沐之,第一次跪在严青泽面前,没人教过他该怎么跪,但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要怎么做,臣服又骄傲,顺从又矜贵,他垂着目光却挺直背脊,手指操控水果刀在姜块上刮动,纤细白净的指腹推在刀刃上竖着滑过一整根生姜,姜皮顺着指缝完整地被削下,落到地上,他温柔地去掉表皮又果断地削掉多余的侧枝。

 

最后,秋沐之把水果刀往身侧一掷,双手举着削好皮的姜条,高过头顶,没说任何话。

 

一秒。

 

两秒。

 

三秒。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严青泽没动、没接、没说话,秋沐之固执地举着姜条,像献祭的天使,打开全部身体任由采撷,又像一汪深海,接得住火山喷发的全部暴虐,忽而——

 



老地方见。




严青泽敛了笑容,忽而问道:“你看起来还是很难过,能不能告诉哥,你在难过什么?”


秋沐之沉默片刻,靠在严青泽肩上,小声说道:“我想要你的原谅,哪怕要挨很重的罚,我也心甘情愿。我难过的是……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原谅我。”


严青泽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郑重道:“我原谅你了。”


.


终于哭够以后,秋沐之赖在严青泽怀里,小心翼翼地说道:“罚还是要罚的,我也不能恃宠生娇。”


蓄意地伏低做小,讨巧意味太过明显,偏偏那人就吃这一套。


严青泽被他撩得心痒,扬了一个尾音:“恩?”


秋沐之抿了一下嘴唇,拽住严青泽的胳膊,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而后眨眼:“可以吗?”


——罚我,直到比赛结束前,都不能喊你“哥”。


严青泽听完微怔。


这学得也太快了!


秋沐之注视着他的眼睛,温柔又深情:“等我站上校园歌手大赛冠军领奖台的那一刻,我会大声地告诉所有人,我只有一个哥哥——”


秋沐之轻轻地吻了一下哥哥的侧脸:“——严青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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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彩蛋~

彩蛋是当天晚上的哄睡。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7


  

  唐文愣眼看向面色僵冷、端着勺子手却不停颤抖的季杭。

  

  她认识这个小师弟的时间不长,大多数时候看见的,都是人前无坚不摧的季主任,从来没见过苍白到可以用狼狈来形容的季杭。当然,也从未听闻颜庭安对这个小师弟说重话,向来提到季杭,都是一脸宠溺和温柔。

  

  直到颜庭安的身影闪进书房,唐文才震惊问道,“你和你师兄闹别扭了?”

  

  季杭嘴唇抿紧成一条线,干涸的唇皮开裂似的,摇了摇头。

  

  嫂子太抬举他,他哪敢和师兄闹别扭。

  

  唐文劝道,“别理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你想回去住段时间也好,省得每天面对他的臭脸。”

  

  季杭还是一个...


  

  唐文愣眼看向面色僵冷、端着勺子手却不停颤抖的季杭。

  

  她认识这个小师弟的时间不长,大多数时候看见的,都是人前无坚不摧的季主任,从来没见过苍白到可以用狼狈来形容的季杭。当然,也从未听闻颜庭安对这个小师弟说重话,向来提到季杭,都是一脸宠溺和温柔。

  

  直到颜庭安的身影闪进书房,唐文才震惊问道,“你和你师兄闹别扭了?”

  

  季杭嘴唇抿紧成一条线,干涸的唇皮开裂似的,摇了摇头。

  

  嫂子太抬举他,他哪敢和师兄闹别扭。

  

  唐文劝道,“别理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你想回去住段时间也好,省得每天面对他的臭脸。”

  

  季杭还是一个劲摇头。

  

  不论唐文的猜测有多离谱,他都腾不出半点力气做出回应。

  

  颜庭安的三句话明明说得温雅平和,没有一点置气的意味,更谈不上严肃的训斥,可季杭却像是被当头敲了一棒子。

  

  整颗脑袋都是懵的。

  

  「他有自己的安排吧。」

  

  「也是大人了,我们不用管这么多。」

  

  「管得多了,只会给人添堵。」

  

  季杭想起了很多事情,脑海里的画面如万花筒般迷幻地重复叠加——当年公车上,被卖票阿姨调侃后试探自己有没有嫌弃师兄,得到否定回答后,那副自豪的、得意的笑容;为季杭可以选择喜欢的专业,颜庭安差点被陈析打死,艰难争取到妥协后,顶着遍体鳞伤的身躯,却由衷为他感到雀跃的眼神,那样闪亮、充满希望;还有,每一次多学科会诊、大型查房和院级会议上,在所有人的瞩目中,一次又一次微笑着坚定走向自己的脚步。

  

  小时候季杭随口骗师兄一句,也是会像别家小孩撒谎一样,被当作原则性问题,被师兄揍,可长大了,颜庭安对他的容忍度越来越高,屡次欺骗和隐瞒、阳奉阴违,大多也只换来无奈的调侃。

  

  季杭从来没有嫌颜庭安烦,不会觉得他管的多,又何从谈起添堵。

  

  他难过的好像血液都要凝固了,可又清晰的知道是作茧自缚。任何一段亲密关系都会有对彼此失望的时候,更不用说是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和挑战之下,通过撒谎来粉饰太平,那师兄所有的关心和付出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红豆汤没有喝完,季杭回到自己的房间,沙发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他的日常衣物。

  

  季杭走近,视线落在衣服后面静静躺着的藤条上,突然就心疼得狠狠一抽。

  

  原来,是连家法也要他收回了。

  

  季杭想起那天趴在沙发前找藤条的时光。藤条找到了,可扬言要他还债的人,却不想打他了。

  

  眼眶怎么这么酸,滴了柠檬汁似的。

  

  季杭根本没有带家里钥匙,席鹤还在出差,他回不了家的。也不想去医院,让小远看见如此混沌的自己。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听话的人,当年院长办公室受政治压力,出通告禁止季杭上台,他季杭眼睛都不眨一下,纵身坦荡,照上不误,还能把他从手术台上绑下来不成,有什么处分担着就是了。

  

  然而,颜庭安不让他叫师兄、不想和他说话、要让他走——季杭就真的不敢叫师兄了,真的不蹭过去和师兄搭话、真的会走。

  

  即便回不了家。

  

  深重的夜色有令人溺毙的窒息感,冷风萧瑟,将严密的香樟叶打得沙沙作响。

  

  季杭站在楼宇前的香樟树下,眸心里的慌张和局促逐渐褪去,只剩月光照不分明的失落和孤寂。

  

  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去。

  

  他站在那里,踟蹰不前。

  

  就像刚才站在停车场上、站在师兄家门口一样,双脚被定住了似的,任何动作都很艰难,感官变得模糊,看不见来往行人的注视,也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直到,身侧的黑影停顿在两米远的距离,好久都没有移动。季杭才堪堪转过头,看见来人,瞳孔狠狠一震。

  

  他动唇,下意识想要叫师兄,却在音节迸出嘴边的时候强硬收住了。

  

  颜庭安还是那般面色平沉,不凶、却也不似以往那般温柔。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拎着一袋垃圾。

  

  淡淡评价道,“你嫂子放在门口的垃圾,下来也不知道带走。”

  

  季杭出门的时候脑子宛如浆糊,怎么可能还想起唐文没来得及扔的垃圾,顺便带走。

  

  他垂着眸子,用干哑的嗓音道歉,“……对不起,我没看见。”

  

  颜庭安看了他两秒,继而将垃圾袋举到季杭面前。

  

  那双在手术台上接递器械干脆利落的双手,恭恭敬敬接过颜庭安手里的垃圾袋,什么都没说,抿了抿嘴,转身就跑去替师兄扔垃圾了。

  

  刚小跑出两步,一道温声的命令便从身后的夜色中破出,“不要跑。”

  

  季杭乖乖放慢脚步,挺胸拔背,踏着主任的气势去扔垃圾了。

  

  ——可垃圾站关门了。

  

  保安大叔打着哈欠走到路灯下的年轻人旁边,“你这也太晚了,垃圾车早走了,明天早点来。”

  

  季杭尴尬地搓着手指,“请问,附近还有其他垃圾站吗?”

  

  保安斜眼看了眼季杭,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垃圾袋,不耐烦道,“你这才多少垃圾,就这么着急扔吗?还非得今天晚上扔?真是奇了怪了。”

  

  这点垃圾,就这么着急扔吗?非要赶着大晚上跑下来扔一趟?

  

  季杭不解:我师兄吩咐的,当然着急。

  

  没完成任务的季杭,抱着惶恐而愧疚的心态走回楼宇下面,颜庭安两只手插在口袋里,靠着香樟树粗壮的树干,闲散地歪着头,看季杭快要埋到胸口的脑袋,和不动声色往身侧藏的垃圾袋。

  

  他刻意将语声降了两分温度,可在季杭听来,简直如坠冰窖。

  

  “是太麻烦季主任了吗?”

  

  季杭吓得脸色刷白,掐着手心答道,“对不起,师兄,垃圾站关门了。”

  

  这句称呼几乎是慌乱时刻下,本能叫出口的,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不被允许,果然看见颜庭安微微皱了皱眉头,立刻补救道,“我可以带回我家里扔。”

  

  带回家扔?

  

  路灯昏暗,颜庭安眼神锐利依旧,他盯着季杭局促的表情看,怎么看,都觉得不太聪明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在三十二岁的年纪就足以称雄一片医学领域的。

  

  “不用了,拿上去吧。”

  

  季杭才要抬手递还,却发现颜庭安已经往楼洞里走去,他沉默在原地看了一会,终于抬脚跟上,和一个无声的小挂件一样,跟着颜庭安走上楼。

  

  进门后,颜庭安也不往里走,就站在客厅里定定看着季杭,看他去厨房把垃圾袋又套了一层袋子,放到厨房角落的地上,确保干净的垃圾桶里已经套好新的袋子,才转身洗手。

  

  “开热水。”颜庭安命道。

  

  季杭吓得手一抖,水溅出了水槽,“哦。”

  

  每个手指都洗的很干净,身后颜庭安的目光沉静,他大概并不知道自己默然不语的时候,看人的眼神就会自带压迫感,像是要把已经脆弱不堪的季杭看出千疮百孔。

  

  这几天天气潮湿,寂静的窗外又传来了雨声,化入夜色,听不分明。

  

  颜庭安静静等季杭收拾完,才转身走进书房,这一次,他没有关门。在师兄审视目光下的季杭确实变得不聪明,但他也不会装傻,脚步微微顿了顿,便跟进了书房。

   

  颜庭安坐在双人沙发的一侧,面前的茶几上是屏幕打开的笔记本,他神情淡然闲适,全然是一副要和你聊家常的模样,让人毫无戒备之心。

  

  季杭走到颜庭安膝边,不经大脑思考,也没有接受颜庭安的任何表情提示,身体却是最诚实的——

  

  他屈膝,端端正正跪了下来。

  

  

  

  “安寄杭。”颜庭安用冷静的语气,叫出这个独一无二的称呼。

  

  “难受吗?”

  

  季杭抬起头,眸子里茫然一片,像在望那皑皑白雪。

  

  良久,他才木然从喉间发出一个“嗯”的单音。

  

  颜庭安点点头,“应该很难受吧。”

  

  他浅浅一顿,继续说,像聊天一般和人共情,“你只是不想要我担心,不愿看见我心疼,想方设法的,不希望我再为你的身体日夜挂念。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一次次骗我的。”

  

  季杭微微怔着,在颜庭安温柔的语声下,后背催出一片冷汗。

  

  颜庭安不过浅浅的笑,“那如你所愿好了。”

  

  他说,“从今往后,我不担心了,不心疼你,不挂念你身体好坏。”

  

  “随你如何糟践自己,我都不多说一句。”颜庭安平静地问,“你告诉我,你会开心一点吗?”

  

  不担心。

  

  不心疼。

  

  不挂念。

  

  相敬如宾。

  

  也形同陌路。

  

  季杭的身体狠狠僵住了,眼底散出无可掩饰的痛苦,“不是。”

  

  颜庭安置若罔闻,“如果这种相处模式能让你开心一点,那我们就这么做。”

  

  “从来你想要的生活,我都会满足你。这次也一样,只要你开口就好。安寄杭。”

  

  “师兄。”季杭顾不上颜庭安是否允许,他几乎从来没有这般惊慌失措过,开口就是近乎绝望的嘶喊,“师兄,不是这样的。”

  

  颜庭安认认真真凝视季杭慌乱的眼神,对他逐渐压抑的呼吸无动于衷。

  

  很久,久到季杭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嘴唇愈发苍白。

  

  才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这一遍,不再温柔沉静,是铿锵的严厉,“要这样吗?”

  

  季杭眼底通红一片,艰难地动唇,“不要。”

  

  颜庭安冷静地看他,看季杭逐渐藏不住的痛苦从眼角溢出,却没有一点要安抚的意思。

  

  三十下,光凭藤条戒尺的威力,根本难以触及本质。可颜庭安动手就要追求性价比。要他疼,就要用他最在意的事情作刀,疼到骨子里去,才记得住。

  

  而现在,还不够疼。

  

  “跪过来。”

  

  笔记本电脑轻轻一转,其实就能送到季杭面前,可颜庭安不要,他等季杭僵硬的膝行到了侧面,才调出一个视频文件来。

  

  是一段客厅的监控视频。

  

  左上角的数字时钟,跳跃在季杭因心肌炎转入重症病房的第三天。

  

  “哐”的一声重响!

  

  视频里的安寄远一记重拳砸在玻璃茶几上,眼泪成串的掉,掉在颜庭安浅色的休闲裤上。

  

  鼻音格外重的嘶吼。

  

  「我还不够冷静吗?!你要我多冷静!!」

  

  「为什么上了治疗肌钙蛋白还是一天比一天高?为什么抗生素用下去C反应蛋白还是降不下来?!心包积液究竟要多少才能抽!」

  

  「躺在那里连睁眼都费力的是我哥啊!他很难受你知不知道?!」

  

  安寄远绝望的跪了下来,捂着肚子,用脑袋抵住茶几,「庭安哥,你究竟知不知道,那是我哥啊,他难受他也不会说的——你懂不懂他啊——」

  

  颜庭安蹲在他身边,伸手替安寄远理了理被鼻涕泪水打湿一片的碎发,在他耳边低声说话,声音太轻,没能收录到视频里,季杭只看见,安寄远哭得更厉害了,整个身体都在剧烈抖动。

  

  ……

  

  视频有十分多钟长,安寄远喊到最后喊得累极了,只剩断断续续的哭声。

  

  那泪水就像硫酸滴在季杭的心上,胸口传来清晰具体的痛感。

  

  他在重症监护室前几日的记忆并不完整,可如今硬要回忆,也能记起来,朦胧的画面里好像有安寄远哭到红肿的双眼。当时并不觉得异样,因为他的小远总会顶着红肿的双眼,向他扬起最明媚的笑容,用起伏夸张的语调和他分享科室里的趣事。

  

  颜庭安按下暂停,转头看握住拳不住颤抖的季杭,鬓角有肉眼可见的搏动。

  

  这么强势无畏的一棵木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眼睑下面都是水。

  

  颜庭安没有任何安慰,还是这么冷静地看他,淡声说道,“你十四岁那次,术后进监护室,不想让小远进来看你,我给你拦住了。”

  

  “这一次,我拦不住他了。”

  

  “你的小远长大了,不会在监护室张牙舞爪、自顾自发泄情绪,知道在你面前强颜欢笑,鼓励你、安慰你。”昏暗灯光下,颜庭安的瞳仁漆黑一片,让人难以分辨,他究竟是在看功成名就的季主任,还是那个狼狈弱小的十四岁少年,“那你呢,安寄杭?”

  

  “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十四岁的少年,在这个世界上了无牵挂。活着可以,死了也可以。”

  

  季杭眸心狠狠一震,呼吸倏地停滞。如利剑刺破心尖,将封存的回忆刺得支离破碎。

  

  颜庭安其实不知道季杭的童年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曾在一丁点的爱和期待中成长过。他只知道,那些真正刻骨铭心的伤,季杭从来不会说。那过早预支的墓地、日复一日如对待试验品般的药物和针剂、数不尽的来自亲生父亲和家族的嫌厌,这些,季杭从来都不与任何人、哪怕是颜庭安提起过。

  

  就好像,这些事情从来都不会伤到那个瘦弱如鹌鹑的小孩。

  

  遍体鳞伤的躯壳下,一定有一颗强大的内核,才能用近乎麻木的冷静来面对这样的过往。

  

  这份麻木,就一直陪着季杭长大。

  

  一年,两年,又一个十四年,直到十八年后的今天。

  

  颜庭安曾经以为,这些年来自己毫无保留的偏袒、搀扶、爱和陪伴,能将这棵小木头修建出枝繁叶茂来,长出坚韧宽厚的枝桠。

  

  他确实做到了。

  

  可季杭的人格底色里,那融入纹理的麻木和冷静,依然难以磨灭——他觉得自己无足轻重,他认为他不配得到关心和爱护。

  

  颜庭安低头审视季杭的呼吸,从停滞到急促。他知道他的小杭,在这一刻,或许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一个拥抱,可颜庭安——不论他平时如何与季杭嬉笑逗骂——他都还是个十分称职的训诫者。

  

  他的声音,温和也残忍,“小远辛苦忍了十几年,为能并肩站到你身边。这么骄傲的安家小少爷,为你到处求人,给心内科的主任端茶倒水送礼,卑微的跟任何求生的患者家属一样。”

  

  颜庭安将茶几上的手机往季杭面前推了推,“来,你亲口告诉他,下次不用这么忙。你哥死了就死了,没关系的,不用在意。”

  

  季杭的眼球缓缓转动,滚烫的泪水终于无声地落下了。

  

  这一落,便停不下来了。

  

  他哭得悄无声息,衣襟却很快湿透了大片。

  

  颜庭安继续用很淡的声音说道,“你三十二岁了,还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了无牵挂,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家庭可以放在身后,小远也不需要为你这个哥哥担心。”

  

  “师兄呢?把我放在哪里的?”他的语气中没有责怪,不像诘问,只是单纯的求知。

  

  “过去的十八年,你每次满脸真诚、满眼开心地叫我师兄,也都是骗人的吗?”

  

  颜庭安认认真真地确认。

  

  “是不是?”

   

  眼睛很快就肿了起来。纸巾就在茶几下层,颜庭安却没有要帮季杭拿的意思。

  

  这段师兄弟关系,是从前很长一段时间,季杭黑暗人生中的唯一光亮。他珍惜,更感恩颜庭安的出现。季杭不善表达,于是,就将那份过于炙热的情感,藏进每一次的呼唤之中。

  

  那一声师兄,是十八年始终如一的饱满和真挚。

  

  而如今颜庭安问他,是不是骗人的。

  

  季杭清晰感觉到,灌注心脏的血液在慢慢流向绝望。

  

  他想开口,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颜庭安安静等了一会儿,才又往前推了一步,“是的话,就直接一点告诉我,没必要遮遮掩掩。你不必这么累得想着扯谎,我也能少一份惦念,不好吗?大家都轻松。”

  

  【彩蛋继续】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6


  

  没有注意时间,季杭自己也不知道在路灯下站了多久。

  

  大概很久。

  

  而且浑身肌肉紧绷,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因为当值班手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季杭仿佛一具从梦魇中惊醒的躯体,异样的感知觉才姗姗来迟,双腿由下至上传来噬骨的麻木和刺疼。

  

  “季杭。请讲。”他尽可能保持沉着。

  

  “哥,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中性笔按动的声音,安寄远敏锐地发现季杭声调中的异常,“你在外面?”

  

  “嗯。”

  

  季杭已经无法靠这双麻木的双腿支撑身体的重量,他倚着路灯借力,问,“什么事?”

  

  安寄远犹疑片刻,还是担心,连环......


  

  没有注意时间,季杭自己也不知道在路灯下站了多久。

  

  大概很久。

  

  而且浑身肌肉紧绷,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因为当值班手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季杭仿佛一具从梦魇中惊醒的躯体,异样的感知觉才姗姗来迟,双腿由下至上传来噬骨的麻木和刺疼。

  

  “季杭。请讲。”他尽可能保持沉着。

  

  “哥,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中性笔按动的声音,安寄远敏锐地发现季杭声调中的异常,“你在外面?”

  

  “嗯。”

  

  季杭已经无法靠这双麻木的双腿支撑身体的重量,他倚着路灯借力,问,“什么事?”

  

  安寄远犹疑片刻,还是担心,连环炮似的抛问题,“哥一个人吗?要找人来接你吗?早上刚输完液怎么不回家,有没有不舒服啊?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庭安哥?”

  

  触及关键词,季杭才语调沉了两分,直接命道,“说正事。”

  

  “……哦。”哥哥的肃声命令还是很好用。

  

  安寄远翻过两页病历,用笔尖在A4纸上圈画,换上工作口吻,“几件事和哥确认一下。监护室5床的动脉瘤栓塞,术后瞳孔一直没反应,但我看影像动脉瘤位置正好在海绵窦段压迫动眼神经了,就和哥确认一下。”

  

  夜色萎靡下,空旷的停车场上,季杭眼神里的迷茫和疲倦毫无遮掩。可面对工作中的安寄远,他希望自己永远是一个专业的、能够随时随地为他进行有效指导的老师。

  

  “瞳孔不会有反应。”季杭音色很低,“这类患者你第一次遇到,以后如果术前提前有预判,就尽量缩短插管时间,方便术后监测。这和栓塞的质量的也有关系,明天提醒我,我们把栓塞影像回放看一遍。”

  

  “好的。”安寄远满意的在纸上打了个勾,继续第二项,“21床,下午EVD导管通道出血那个大爷,刚才好像对侧肌力有点受影响,4-4.5的样子,健侧有5,不是很明显。”

  

  “瞳孔还好?”

  

  安寄远,“对,瞳孔反射很敏锐,神智也清晰的。”

  

  “生命体征有变化吗?”

  

  “没有。”

  

  “EVD引流量呢?”

  

  安寄远顿了两秒,旋即回忆道,“我还没算,但应该变化不大。”

  

  季杭,“嗯。”

  

  停顿的两秒钟时间内,安寄远不可避免的想到,从前自己刚进临床的时候,和季杭汇报患者情况总是需要在笔记上打一遍草稿。如果有任何遗漏,季杭只会冷声问他:还有呢。

  

  汇报时,该评估的数据没有收集完整,出现“没看”、“没查”、“没算”此类情况,都是要挨训的。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季杭对他,不再像对小学生一样严苛。安寄远打电话之前也不再神经性紧张,反而更容易在季杭的声音中获取踏实和安全感。

  

  “引流量监测得紧密一些,关注神智,如果没有出现其他局灶性缺损——”季杭看了眼时间,“两点,你还没睡的话,再去测一遍肌力。有恶化、没有好转,都直接打电话给我。在这之前,神智出现任何改变,立刻通知我。”

  

  两点。

  

  安寄远犹豫了。

  

  可电话那头的季杭在安寄远沉默的两秒时间内,毫无遗漏地捕捉了他的犹豫,并且封死后路,“不要想着打电话给值班三线了,今天是C组吧,他们处理不了的。”

  

  季杭已经靠着路灯坐了下来,手臂压在弯曲的双膝上,刘海遮住双眼。随风微微颤动的影子里,透出几分鲜少在这具身躯上嗅见的颓然。

  

  他又听安寄远汇报了几个患者的情况,一一给出处理和观察意见,时而还是会掺进训话的语气,说,这你不应该想不到的,安寄远就乖乖道歉说下次注意。

  

  眼看通话接近尾声,季杭却没让人挂断,“小远,问你个问题。”

  

  季杭几乎从来不会这么说话,不会在提问之前铺垫,突兀的慎重让安寄远也起了两分疑心,“怎么了,哥?”

  

  也许是有通讯设备做中间缓冲,季杭的语声很是坦然,“我脾气上来了,凶你的时候,你会不会很难过?”

  

  安寄远简直要笑出来。方才的严阵以待,瞬间全然瓦解。

  

  “会啊,怎么不会。”安寄远藏不住笑意,他不可一世的亲哥季杭季主任居然在深夜里反省自己的御下方式,“哥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凶啊?”

  

  季杭又问,“会对自己很失望吗?”

  

  “会的。”

  

  “那会害怕,我不要你了、要放弃你了吗?”

  

  “小时候会吧。”安寄远的声音有变化,但季杭又分辨不出是什么样的变化,只觉得方才的轻松不见了,“现在不会了。”

  

  比起回应,季杭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对着刺眼的路灯重复,“是吗,小时候会啊。”

  

  有时候,季杭会觉得,他弟弟怎么总是长不大似的,犯一些小朋友才会犯的错。

  

  又有些时候—— 

  

  安寄远淡淡地说,“小时候不懂事而已,后来就觉得,哥不用照顾我迁就我,能健健康康地为自己活着,才是最好的。”

  

  又有些时候,季杭会惊觉,他的小远早已在某个不知名的瞬间长大、成熟,懂事的让人心疼。

  

  

  

  

  淡黄色的天鹅状吊灯悬空在餐桌上方一米多的位置,本就不算大的长方形桌面上铺洒着零零散散的塑料玩具,有硬币大小的煎蛋、格子纹路的案板、给阿司匹林吃都不够塞牙缝的冰淇淋……

  

  颜庭安看提前回家的妻子和儿子过家家已经半小时了,还是没想明白自家儿子从谁身上遗传来的一副小小家庭煮夫的气质。

  

  长方形餐桌的长边分别放了两张餐椅,唐文和颜星回坐在一侧,颜庭安坐在儿子对面,突然歪过头看妻子,眨着一双迷死人的大眼睛,道,“好像有人敲门。是不是有快递?”

  

  唐文正授命在搅拌咖喱汤,在颜星回小监工的督促下丝毫不敢懈怠。

  

  “没听见。我最近也没买东西。”

  

  颜庭安继续提议,“我听见了。”

  

  “哦。”

  

  “你去看看?”

  

  唐文无情拒绝,“我在给你儿子做饭,要去你自己去。”

  

  颜庭安用食指挠了挠鼻梁,换个角度切入,“我这两天上台多,腰酸背痛的,刚好你去倒个垃圾?再晚垃圾站就该关门了。我来给儿子做饭——”

  

  说着,就抢过妻子手里的迷你搅拌勺,向颜星回申请道,“小星乖,爸爸给你搅。”

  

  唐文:……

  

  颜庭安的位置刚好背对正门,他用手肘撑着桌沿,余光里看见唐文无奈地绑扎垃圾袋,顺了钥匙,向门边走去。

  

  三。

  

  二。

  

  一。

  

  颜庭安在心里默数。

  

  “咔嚓。”房门被推开。

  

  “小杭?”

  

  妻子意料之中的惊呼在空旷的走廊里回震了两遍,传入耳道,颜庭安的嘴角才轻轻一挑。

  

  唐文惊道,“你站门口干什么,怎么不进来?是指纹锁出问题了吗?”

  

  季杭像个考试不及格不敢回家的孩子,站在师兄家门口足足有半个多小时,茫然而不知所措。

   

  他怕进门了不知如何措辞,更怕听见颜庭安让他别叫师兄了。

  

  师兄生气了,季杭才发现自己连像样的道歉都不会。

  

  很小的时候,他曾仰着脖子骄傲的和颜庭安说过——

  

  「以后等小杭有能力了,师兄就不需要一直把我带在身边护着了。不想让师兄操心的事情,就不跟你说了。」

  

  季杭始终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努力构建起为自己的人生承担后果的能力。

  

  他明明就是最害怕颜庭安操心,不想看颜庭安强忍心疼逗他笑的模样,才屡次撒谎欺瞒。

  

  可如今的结果,却显然与他的初衷南辕北辙。

  

  做错了,是肯定的。

  

  季杭站在门口的这半小时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惊扰,走廊里又偏偏是声控灯。三十分钟的黑暗和未知,让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吓得唐文连垃圾也不敢倒了,推搡着季杭进屋,“赶紧进去,诶你,手怎么这么凉啊?颜庭安,给小杭去盛一碗红豆汤,我给他温着呢。”

  

  师兄会给他去盛汤吗?

  

  就像之前的数不清的夜晚,将简简单单一杯蜂蜜水,琢磨到最适口的温度,送到他手边。

  

  季杭俯身换鞋,这么想着,心跳就如擂鼓,他悄悄掀起眼皮,猫着颜庭安始终没有回头的背影。

  

  可画面仿佛静止了一半。

  

  隔了五秒,颜庭安才温声回复,“你去吧。”

  

  季杭的心房里,像投了一枚泡腾片。

  

  他机械地走到桌边,又不敢叫人,双手垂在身侧,低着头,浑身都渗着彻骨的冷,却还是端端正正罚站。

  

  等颜星回甜甜糯糯的打完招呼,才敢将视线浅浅落在颜庭安紧绷的侧脸上。

  

  唐文的声音从厨房器皿碰撞的声响中传来,“坐啊。”

  

  自从进入屋内以来,季杭的所有感官几乎都聚焦在颜庭安身上,师兄巍然不动的背影、温沉严肃的侧脸、捕捉不到任何情绪的眼神……

  

  唐文叫他坐,季杭就和一拨一动的木偶似的,乖乖坐到了颜星回身边,双手在桌下紧紧捏住大腿侧面的裤子。

  

  “坐这里干嘛?你要陪小星过家家吗?”唐文好笑地看向季杭。

  

  青瓷的碗里盛着八分满的红豆汤,热腾浓稠。

  

  唐文直接放到了颜庭安身旁的空位前,“坐你师兄旁边去。”

  

  季杭出神的看向对面的红豆汤,又看了眼依旧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的颜庭安,起身坐到对面。

  

  颜庭安从小待人亲和,喜欢把木头当挂件,小时候都是季杭嫌颜庭安太粘人的。

  

  这是人生第一次,季杭连坐到颜庭安身侧半米远的地方,紧张到心动过速。

  

  这种紧张,并没有换来什么好的结果。

  

  几乎在季杭沾到凳子的那一刻,颜庭安兀自站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只是离开餐桌,走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了。

  

  季杭嘴唇紧抿,心脏沉入一潭死水,剧烈地抽搐着。

  

  【彩蛋继续】

云川漫步

第63章 疼痛和对疼痛的渴望


【他没有烦他,他只是不要他了,昔日的糖块化成凌厉的小刀,割到他体无完肤】





 

严青泽走了。

 

没有给他任何抗辩的余地,严青泽直接走了。

 

秋沐之黯然回到宿舍,那一夜,过得极为不安宁,他躺在床上,一会儿想起当时因为夏滢的误会,严青泽删除他好友的那半年,他是怎么过的,一会儿想起糟透了的高考成绩出来时他跌入谷底的心情,那些难过的事,原来从未在大脑中被抹除,相反,在这个糟糕透顶的夜晚,它们尽数被翻出来,争先恐后地挤进他的脑子。

 

秋沐之一夜没睡,一直到太阳升起,六点五十八分,去网吧通宵打了一宿游戏的郭俊宇回到寝室,郭俊宇......


【他没有烦他,他只是不要他了,昔日的糖块化成凌厉的小刀,割到他体无完肤】





 

严青泽走了。

 

没有给他任何抗辩的余地,严青泽直接走了。

 

秋沐之黯然回到宿舍,那一夜,过得极为不安宁,他躺在床上,一会儿想起当时因为夏滢的误会,严青泽删除他好友的那半年,他是怎么过的,一会儿想起糟透了的高考成绩出来时他跌入谷底的心情,那些难过的事,原来从未在大脑中被抹除,相反,在这个糟糕透顶的夜晚,它们尽数被翻出来,争先恐后地挤进他的脑子。

 

秋沐之一夜没睡,一直到太阳升起,六点五十八分,去网吧通宵打了一宿游戏的郭俊宇回到寝室,郭俊宇摇摇晃晃地走到秋沐之床边,似乎是确认床上躺的人是不是秋沐之,秋沐之赶紧闭紧眼睛一动不动地装睡,郭俊宇嘟囔着地自言自语:“诶,沐之回来啦?”

 

秋沐之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郭俊宇看出端倪,会问起他哭肿的眼睛和湿透的枕头,到时候他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郭俊宇刷了牙、洗了脸,把外衣脱掉随手扔在椅子上,换上睡衣,一头栽进床上发出沉寂的声响,秋沐之装睡装了太久,竟是迷迷糊糊地,真的睡过去了。

 

秋沐之终于睡了一个踏实觉,再醒来时,宿舍静悄悄的,这天是周末,北庐的室友回了家,宿舍里只有他和郭俊宇两个人。郭俊宇还在呼呼大睡,宿舍不隔光的窗帘透出明亮的日光,秋沐之想,大概已经下午了,他拿起手机一看——九点三十六分。

 

秋沐之苦笑:原来,他只睡了两个多小时。

 

他第一次觉得,时间是那么漫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人类很奇怪,最难接受的不是从未得到,而是得而复失。

 

秋沐之不认识严青泽的时候,每天吃饭睡觉唱歌,过得逍遥自在;高中那次,秋沐之和严青泽分开,秋沐之虽然难过,但是不至于无法接受。

 

但是现在,在他与严青泽重逢以后,一周的放置期,他一秒都受不住。

 

秋沐之从床上坐起来,头顶疼得要命,仿佛宿醉之后那种头疼,他昏昏沉沉地拿出手机来看,手机软件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各种人的信息和未接来电,好像一地凌乱烟头在嘲笑他的疲惫。

 

葛杨:“在吗?”

 

葛杨:“秋同学,你怎么样?”

 

葛杨:“辅导员让我问你,这个星期的文明寝室评选表格什么时候交?”

 

葛杨未接来电x1

 

葛杨:“辅导员又找我了,让你今晚一定要交,秋同学看到消息能不能回我一条?”

 

葛杨未接来电x3

 

刚开始,顾忌到秋沐之在迟予酥家,葛杨的信息充满试探意味,像他们事先商量好的那样,用各种隐晦的说辞去试探对方的安全。

 

时间线再往后,大概是严青泽把结果告知葛杨,信息开始变成:

 

葛杨:“严老师跟我说了,你很安全,他说会送你回寝室。”

 

葛杨:“真的很抱歉,把你卷进来,还差点让你遇到危险,对不起!”

 

葛杨:“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视频的事,青泽律所的老师们在帮我跟进,你不用担心,一定能安全解决。”

 

秋沐之望着手机里那一大堆葛杨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觉得自己像个冷处理的渣男。

 

秋沐之回复道:“嗯嗯,我已经安全回到寝室了!不好意思啊,我昨晚太累倒头就睡,刚刚才睡醒看到你的消息。视频能妥善解决就最好啦,为你开心!”

 

秋沐之甚至发过去一个小人开心转圈的表情包。

 

即使心里难过得要死掉,他也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用欢快的语气和表情包隐藏异样。

 

除了葛杨,卢奕文、穆黎、郭俊宇等人也都给他发了消息,消息的内容差不多,将学院通知和最新的投票情况转发给他,庆祝他们重新拿回初赛投票第一!

 

卢奕文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第一是怎么拿回来的,他们只当是真的出现系统故障导致票数异常波动,因此激动坏了。

 

秋沐之无声地扯了扯唇角,挨个给他们回复了庆祝、开心的表情包。

 

还有些其他的学院通知,秋沐之也一个一个回复掉。

 

他想要崩溃,可肩上的责任那么重,他只能选择要做一个成熟懂事的大人,秋沐之拖着疲惫的神经回完最后一条信息,理智终于被摧枯拉朽地毁灭,秋沐之鬼使神差地点开电话簿,拨通严青泽的电话。

 

秋沐之很难说清自己那一刻的动机,或许没有动机,只是单纯地受不了,想听听那个人的声音。

 

嘟——

 

嘟——

 

嘟——

 

听筒里,单调的提示音在重复,11次提示音之后,好听的女声响起“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他没有接他的电话。

 

认识那么长时间以来,这是严青泽第一次不接他电话。

 

秋沐之还记得,严青泽对他说过——“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开会有时手机静音,如果我没接到,就给我发消息,看到了会第一时间回你。我等会儿让律所小何也加你的好友,如果有急事联系不上我,你找他,他会来找我。”

 

秋沐之犹豫——“如果我打太多电话,你肯定会烦我。”

 

那时候,严青泽在律所会议室外的走廊,而自己,和现在一样,徘徊在宿舍楼下。

 

那时候的严青泽,毫不犹豫地答道——“凡事没有如果,你先打到我烦你再说吧。”

 

那时候的秋沐之,笑了一下,感到安心极了。

 

那时候有多安心,现在就有多心痛,他没有烦他,他只是不要他了,昔日的糖块化成凌厉的小刀,割到他体无完肤,秋沐之又给严青泽拨去一通电话。

 

嘟——

 

嘟——

 

嘟——

 

这一次,还是无人接听。

 

不要啊,秋沐之,别去自讨没趣,安安静静地度过这一星期——他在心里这样劝自己,他甚至强迫自己去想——七天也不是很长,忍一忍,就过去了。

 

独立的另一个名字,是骄傲。

 

严青泽松开手,秋沐之绝不想纠缠,可心脏不断蔓延疼痛,催生出sub本能里被虐的渴望。

 

他天然就有这种倾向——被伤害、被折磨、被毁灭的倾向——他无法抵御本能里对痛苦的渴望,秋沐之无法抑制地把手指再次按在拨号键上。

 

嘟——

 

嘟——

 

嘟——

 

第三通电话,心跳那么快,电话那头单调的提示音响一次,心跳能跳两次,秋沐之木然地数着拨号音,耐心地等待着第11次以后的心碎。

 

第4声、第5声、第6声……

 

毫无防备地,声音顺着电话线传来:“什么事?”

 

“哥?!”

 

秋沐之没想到严青泽会接电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把手机拿到眼前,确认自己是否拨错号码。

 

严青泽却等不及了,他语气冷淡:“你在哪儿?”

 

秋沐之不明所以,照实答道:“我在……宿舍。”

 

严青泽冷道:“有要紧事吗?”

 

“没有,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秋沐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严青泽冷漠又严厉地说道:“再让我收到一个电话,放置期翻倍。”

 

啪!

 

电话被掐断,秋沐之愣在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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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5


  

  颜庭安盯着锁屏界面看了两秒,还是上滑解锁,进入聊天界面。

  

  手指在键盘上空悬了半分钟,才键入:「晚上吃什么了?」

  

  一眼望去,颜庭安和季杭最近的聊天记录居然都聚焦在简简单单的衣食住行上,颜庭安像个很想走近孩子生活、却又无所适从的家长,只能肤浅地停留在三餐和起居上。

  

  季杭居然很快就回复:「食堂。」

  

  「师兄吃过了吗?」

  

  看着熟悉的字眼,甚至都能想像出季杭回复时的表情,可颜庭安却愈发觉得陌生,这种陌生让他心脏都绞痛起来。

  

  「嗯。」

  

  他回复,并问得足够直白。

  

  「还在医院吗?」...


  

  颜庭安盯着锁屏界面看了两秒,还是上滑解锁,进入聊天界面。

  

  手指在键盘上空悬了半分钟,才键入:「晚上吃什么了?」

  

  一眼望去,颜庭安和季杭最近的聊天记录居然都聚焦在简简单单的衣食住行上,颜庭安像个很想走近孩子生活、却又无所适从的家长,只能肤浅地停留在三餐和起居上。

  

  季杭居然很快就回复:「食堂。」

  

  「师兄吃过了吗?」

  

  看着熟悉的字眼,甚至都能想像出季杭回复时的表情,可颜庭安却愈发觉得陌生,这种陌生让他心脏都绞痛起来。

  

  「嗯。」

  

  他回复,并问得足够直白。

  

  「还在医院吗?」

  

  季杭:「对。师兄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厚重的双开木门前,季杭回复完最后一条讯息,才将手机放进口袋,随后朝侍立一旁的服务员点头,服务员露出职业的微笑,躬身打开面前的大门。

  

  “哎哟!季主任!”主座的中年男人支起敦实的身躯,顶了个啤酒肚,摇摇晃晃向季杭迈步而来,“恭迎大驾恭迎大驾!可算是见到本尊了,来来来,快请坐!”

  

  季杭肩挺背直,虚虚回握向他伸来的双手,余光迅速扫过包房内的其余宾客,依旧不卑不亢,“不敢当。让姚院长久等。”

  

  一副标准的三角眼在金丝边框的眼镜后头弯成一条弦月,姚亚宁朗声笑了,“哈哈哈哈!姚某不怕等,只要有希望,等等算什么!”

  

  意有所指。

  

  “来来,季主任先入座,我给你介绍介绍。”

  

  朝季杭射来的目光突然就变了味道,男男女女,或试探、或打量、或热切。

  

  神外界的传奇人物,年纪尚轻便站在了行业巅峰,在过去十年内以B市为中心向外拓展,带领国内复杂颅底手术团队向国际前沿水平的进阶,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未来无限可期。

   

  在私立高端医疗极速拓展的当下,季杭无疑是各大医疗机构相竞的目标。

  

  这几年来,向他抛出的橄榄枝都能自成一片小树林了,然而,私立医疗根本从未出现在季杭的人生规划之内过,未来也不会。

  

  季杭一直都不以为然,拒绝起来强硬又坚决。

  

  可姚亚宁又不太一样了。

  

  他是神外出身,是乔硕的顶头上司,也是乔硕所在的国际医院的执行院长。

  

  美酒佳肴的餐桌上人声起伏,姚亚宁一一向季杭介绍宾客。

  

  季杭几乎从不参与圈子里的应酬,识人甚少,只不过凭借与生俱来的记性,大致也能将姚亚宁的介绍词和印象里的几个人像对上。

  

  在座的,还有另三家私立医疗的院长副院长、卫健委的干事、卫监的办公室主任、以及同样是B大体系下另两个附属医院的医务处和护理部主任——季杭对社交的兴趣为零,姚亚宁介绍,他不过出于礼貌和教养点头问好。

  

  话题最终又回到了季杭身上。

  

  “我姚某能让季主任出现在我作东的餐桌上,荣幸之至啊,我们季主任可太难约了。能叫了你有五六次了吧?”这话一点不假,姚亚宁脸上的笑意也看得出诚恳。

  

  季杭恭谦得体,“抱歉,姚院长,之前一直抽不出身。”从支援出差回来后,确实就一直没有停过。

  

  身旁便有人立刻附和,“一直听闻季主任敬业,B大可算没看错人啊。”

  

  “那是捞着宝了!还是两块宝,季主任的弟弟也很优秀!”姚亚宁笑得欢,顺势端起酒杯,端端站了起来,“季主任,我敬你!有朝一日,希望能有机会合作!”

  

  季杭这才注意到银边白底的餐盘面前,分酒器内不知何时已经斟满了一壶浓香的白酒,在白织灯的照耀下泛出浅浅的微黄。

  

  季杭眨了下眼,缓缓说道,“姚院长,承蒙抬举。酒我就不喝了,明天一早还要上台。”

  

  他的拒绝从容不迫,温和松弛,也边界感十足。

  

  姚亚宁瞬间面露难色,尴尬地挠了挠鼻子,酒杯却始终没有放下,“季主任别误会,我们这桌都是自己人,不劝酒。”

  

  “姚某只是诚心想和季主任交个朋友,一直听我们乔医生挂在嘴边的老师,好不容易见着了,表表心意而已。”

  

  “乔硕才入职多久就已经算得上出类拔萃了,那他的老师岂不是更加厉害了?愿意把那么优秀的学生放给我们,季主任,我敬你!”

  

  姚亚宁左侧座的干事笑着附和,“姚院长亲自举杯敬酒,季主任给个面子呗?”

  

  柔和的灯光打在季杭长久未经修建的刘海上,他的眼神藏在阴影之下,掩藏起几分高处不胜寒的倦意。

  

  是个凡人,拥有七情六欲,有在乎的人和事,那么,处在这个社会环境的五指山下,就必然会被枷锁禁锢,多少而已。

  

  他季杭处理起自己的事情来,洒脱凌厉、杀伐决断,可面对乔硕现如今的直系领导,即便是泛泛之交一面之缘,他也不敢随意下赌注。

  

  醇酒下肚,从喉咙口一路到胃里都是暖洋洋的。

  

  餐桌上又恢复了喧嚣,季杭礼貌性的动过筷著,大多数时候都敛着眉目,听人寒暄,偶尔轻轻点头。

  

  直到厚重的木门再次打开,跟在服务员身后的颜庭安,正大光明地踏入季杭的视线。

  

  他才乍然宛如置身冰窖。

  

  颜庭安人缘甚广,从前,都是师兄带着季杭去社交、去应酬、去推他一把,教他一些人情世故,季杭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师兄好像和姚亚宁认识的样子。

  

  颜庭安的气场依旧盛然,在年近半百的姚亚宁和一众位高权重的医疗前辈面前,也温良恭俭,平和深稳。

  

  他和姚亚宁交谈的内容,季杭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看见最后颜庭安手掌朝下、弯曲四指招呼自己。

  

  拿起外套向师兄走去的那几步路像是在穿越银河,漫长得季杭觉得每一步都跨得比他以往人生任何一步都艰难。

  

  颜庭安笑着,拉了拉季杭的袖管,让他靠近自己两步,“不好意思各位,我师弟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还在吃抗生素不宜喝酒,我先带他回家了。姚院长肯给小辈机会,我荣幸之至,今天这桌算我的,大家尽兴。”

  

  

  

  

  时值饭点接近尾声,餐厅内人群攒动,颜庭安的脚步比平时快一些,季杭甚至有些跟不上,错开两个身位,将将跟到了门口。

  

  海湾区地势环山,雨后的夜风清晰地呼啸着,吹落屋檐上的积水,被打湿了羽毛的小鸟停在树梢上瑟瑟发抖。

  

  颜庭安一路没说话。

  

  来往宾客陆续走出餐厅大门,夜风无孔不入地往室内钻,将季杭本就大出一号的衬衫吹得紧贴在胸前。

  

  颜庭安回头,看了眼面色死白的季杭,指向他手里的外套,“外面凉,衣服穿上吧。”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依然是暖调多过冷调。可正是这种语气,让季杭心神惶恐。

  

  确认季杭拉好拉链,颜庭安才回头,踏入夜色之中。

  

  雾霭低沉,停车场分好几层,颜庭安的车就停在地面层,角落里的路灯下面。

  

  他握住驾驶座侧的门把手上,咔嚓,门锁打开,颜庭安很自然地跨上车。

  

  副驾的门锁却没有开。

  

  季杭缩回手,用平整的指甲掐了下手心,小跑着,绕到驾驶座一侧的车窗边,垂手恭立。

  

  颜庭安侧眼看了他一眼,摁下车窗。

  

  季杭着急了,“师兄。对不起。”

  

  这一次,颜庭安没有再说没关系。他靠在椅背上,视线微微向左,“手伸出来,我看看。”

  

  季杭毫无犹疑,直接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颜庭安温声命令,“翻过来。”

  

  手掌几不可查地一抖,季杭缓缓将手背翻转过来,清晰的针眼和大片的乌青被路灯照得分明。

  

  颜庭安似是又叹了口气——季杭这才意识到,师兄最近,经常在叹气。

  

  “怎么没有多按一会。”

  

  是啊,怎么会青呢?

  

  下午淤青变得越来越大的时候,季杭就在想,他住院这么久,打过多少外周和深静脉的留置针,身上连一片淤青都没见过。针眼就只是针眼,干净利落的针眼。

  

  “季杭。”颜庭安再温和的声音,在夜风的渲染下,也多出几分深沉,“你都要三十二了。”

  

  “从你说想学医开始,十八年了。”颜庭安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他微微一笑,突然问,“那么辛苦走到今天,觉得值得吗?”

  

  人生不止是工作,但对季杭而言,医学更是一份职业,这份职业彻头彻尾地改变了他,让他得以从阴霾里走出来,拥有面对世界的底气。

  

  季杭垂着眼,“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颜庭安问得很直接,“那么辛苦得来的成就,为什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

  

  一纸问诊记录,留下了永远的痕迹,以季杭为患者姓名的病历下面,有安寄远当晚在藤条下转辗回忆出的每一条用药记录。

  

  季杭没料到师兄会突然提到那件事,本就因为酒精而反应迟钝的他,怔愣了好久,才闷声道,“因为,那是小远。”

  

  “我本来就欠他的。”季杭缓缓说道,说着他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他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来,也是我没有教好。那十四年没有教好,这三年也没有教好。我不想他的人生因为这种事留下污点。”

  

  “你欠他的。”颜庭安默默重复,冷静而犀利地问道,“是小远和你说的吗?说你欠他的。”

  

  一反往日的刀枪不入,季杭的情绪带有明显的低落,“他不会。”

  

  “那就是你自己觉得的。”颜庭安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话题跳转很快,“今天为什么要来这个饭局?”颜庭安问的认真,没有半点责怪和质疑,让人毫无抵触心理。

  

  季杭站得笔直,身旁车位的一辆黑色奥迪亮起了灯,绝尘而去,他眨眨眼,看颜庭安紧绷的下颚线,“姚院长是乔硕的现任领导。”

  

  “嗯。”颜庭安知道。

  

  “我拒绝了六次了,两次是想让我去他们医院挂名,还有四次都是饭局。”季杭清楚自己的脾性,但是,“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影响到小硕,没必要因为这么小的事得罪他们院长。”

  

  颜庭安声音温沉,“嗯。你不想。”落在季杭耳里,却穿云裂石。

  

  云层阴沉,风雨欲来。

  

  “你不想害了小硕,你觉得应当要补偿弟弟。”颜庭安淡淡道 ,“这些,说得好听叫做英雄主义,说得不好听,季杭,就是自私。”

  

  “你只想满足自己的掌控欲,根本不管别人的感受。小远是不是希望看见你以自己辛苦十八年的职业生涯为赌注,小硕会不会心疼你出院一周就要陪他领导喝酒,师兄和你说过多少次,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你都不在乎。”

  

  “季杭,你只在乎你自己。”  

  

  “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了就足够了。”

  

  季杭三十二年的人生经历中,从来没有被人说过自私。

  

  头一个人,居然是师兄,是扎针青了一块,都会心疼的叹气的师兄。

  

  季杭静静站在原地,道歉都说不出口。远古的早就长出瘢痕的疤,从心尖迸出一条细微的缝隙来。

  

  他木然抬起眸,轻声询问,“师兄,能上车说吗?”

  

  颜庭安转过头,淡淡看着他,目光平静,“你希望你的弟弟和学生一路顺遂,同理,我希望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弟平安健康。我想让你多花一份心思在自己身上,不想看见你病殃殃躺在监护室里,好像下一秒就要走去很远的地方,这些,很难明白吗?”

  

  季杭声音很僵硬,“我知道。”

  

  颜庭安就这么毫无情绪地看着他,“是吗?”

  

  这个眼神让季杭觉得心冷。好像所有血液都从心尖处的裂缝里流光了。

  

  颜庭安嘴角轻轻一抿,“你知道。但是,不在乎,对吗?”

  

  季杭纵身一僵。

  

  他在乎。

  

  他明明最不想让师兄担心,怎么就变得不在乎了。

  

  “不必不承认,”颜庭安的语气里还是全无责怪,平静地像是再说无关紧要的事,“在乎你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季杭的眼底涌出一汪红色。  

  

  颜庭安轻笑一声,“季杭,你是不是挺烦我的啊?”

  

  连声带都僵硬到颤抖的季杭,咬牙逼自己挤出几个字来,“我没有。”鼻音深重。

  

  颜庭安笑意仍旧,眼神却带着窥探的审视,“到如今,你还心甘情愿叫我一声师兄吗?”

  

  是不是发烧了,季杭觉得好冷,好冷,心底传来具体的冰冷痛感。

  

  路灯下,他眼眶通红,可惨白的面容又毫无血色。

   

  颜庭安问他,是不是心甘情愿叫自己师兄。

  

  一口气憋在胸口,胸前像是被重物压着,说不出来一个字。

  

  沉默即是答案,颜庭安笑得更深了,“你应该很烦我。我管东管西的,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师兄,还偏要像管儿子一样管你。前两年我不在你身边,你不是也过得很好吗。我早该想到的,你已经成长到,并不需要我在你身边了。是我自作多情了,也没有资格要求你在乎我的感受。”

  

  季杭宛如溺水的少年,扑腾着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没有这么想过。”

  

  颜庭安像个求知的孩子一样,认真看他,“真的吗?”

  

  【彩蛋继续】

云川漫步

第62章 不被原谅

✓今天的局面是:平静到冷酷的老师 x 敏感又懂事的学生


【他面临的……大概是一顿很重、很重的打。】


 





“老师,我错了。”

 

这是秋沐之见到严青泽说的第一句话。

 

在回学校的车上,秋沐之躲着迟予酥的司机,悄悄给严青泽发去一句“对不起”,严青泽没有对他的歉意予以回应,只是说“宿舍楼下等你。你一个人的时候再联系我”。

 

因此,完全脱离迟予酥的视线以后,秋沐之立刻联系了严青泽,两个人在宿舍楼后面、学校围墙附近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见了面。

 

秋沐之下意识地回避了他最想喊的那个称呼——......

✓今天的局面是:平静到冷酷的老师 x 敏感又懂事的学生


【他面临的……大概是一顿很重、很重的打。】


 





“老师,我错了。”

 

这是秋沐之见到严青泽说的第一句话。

 

在回学校的车上,秋沐之躲着迟予酥的司机,悄悄给严青泽发去一句“对不起”,严青泽没有对他的歉意予以回应,只是说“宿舍楼下等你。你一个人的时候再联系我”。

 

因此,完全脱离迟予酥的视线以后,秋沐之立刻联系了严青泽,两个人在宿舍楼后面、学校围墙附近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见了面。

 

秋沐之下意识地回避了他最想喊的那个称呼——他太容易自省,不安地觉得自己或许,不配再喊严青泽一声“哥哥”。

 

像以前每一次一样,严青泽敏锐地捕捉到了秋沐之的不同寻常,他冷冷地开口:“怎么不叫哥?既然不愿意,以后都……”

 

他话说到一半,只觉胳膊被秋沐之大力抓住,严青泽冷淡看他,只见秋沐之满眼哀求地看着自己,好像在乞求他别继续说下去。

 

不要……

 

不要说我真的不配……

 

秋沐之担心自己不配,和听到严青泽亲口说出他不配,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秋沐之抓着严青泽的手臂,眼眶含泪,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人重逢严青泽请秋沐之吃饭的时候,秋沐之曾经小心地试探道——“我,还能叫你一声‘哥哥’吗?”

 

那时敢问,是因为秋沐之直觉严青泽不会拒绝。

 

现在不敢问,是因为,秋沐之不确定了。

 

这一刻,秋沐之理解了葛杨的绝望——如果争取的结果是失望,不如一开始就放弃努力,这样,还能欺骗自己“没有答案就有转机”,幻想着未来能自动好起来。

 

他不敢说,也不敢问,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严青泽。

 

严青泽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终究没把那句伤人的话说出口,语气却还是冷冷的:“不准哭。”

 

秋沐之垂下脑袋,木木地松开了手。

 

严青泽是打算说几句重话的,但是这一刻,他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受。

 

他好像预先感知到秋沐之会被他的话伤到,而一想到面前这张漂亮的脸会露出难过透顶的感觉,他的心脏竟开始抽痛。

 

这种感受,对于严青泽是新鲜的、在其他人身上从未有过的,他不太明白它的来源。

 

严青泽轻叹一口气,终是没哄他,淡淡地训道:“今天叫‘哥’也没用,该你承担的,一分不会少。”

 

这句训斥却让秋沐之如释重负,他品尝到“犯错以后宁可挨顿骂”的滋味,至少,这说明严青泽没有抛下他。

 

“我知道的,”秋沐之把手背到身后,指甲无意识地掐着倒刺的伤口,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站直低头,小声道,“我没想逃罚。”

 

他是这样说,也是这样想的。

 

严青泽会出现在迟予酥家楼下,说明葛杨肯定去找过他了。

 

严青泽在知道事情部分的前因后果以后,首先选择的是替他圆谎,而不是找他兴师问罪,秋沐之很感动,但同时,秋沐之也非常清楚,当时为了圆谎而压抑的怒火,现在,会加倍还在他身上。

 

他面临的……大概是一顿很重、很重的打。

 

不是实践那种闹着玩的力度,而是足以让他刻骨铭心的疼痛,或许会被堵上嘴、捆起来,或许一个月都不敢沾椅子,或许……疆皇曾经开玩笑恐吓过他的那些惩戒手段,都会在今天变成现实。

 

但无论如何,那都是他该受的。

 

他不会躲,更不会逃,他想做的只有——

 

秋沐之深吸一口气,说道:“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想自己告诉你发生过什么。说完以后,你要怎么罚都可以,就算……”

 

秋沐之的呼吸急促,脑子里那个念头让他害怕地闭上眼睛,却终是狠狠逼自己睁开眼睛说道:“就算要我去黑阁公开惩戒,也是我该受的。”

 

天知道秋沐之用了多大的勇气说出“公开惩戒”,可是严青泽听完毫无反应,冷道:“好啊。你说。”

 

上挑尾音里不在乎,刺痛了秋沐之:“你别这样,我很害怕……”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严青泽冷道,“一见到你,扬手就是一耳光?”

 

这一刻的严青泽,对于秋沐之而言,是如此陌生,和他见过的所有样子都不同。

 

他见过严青泽温柔绅士的样子,见过腹黑雅痞的样子,见过他各种正经和不正经的模样,却从来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冷静到无情,甚至带着一点不耐烦。

 

这是被誉为“掠夺者”的隽万集团首席法律专家,是无人敢与之为敌的严律师,是可以无限赢下去的诉讼机器,但这也是,被隔离在秋沐之视线之外的严青泽。

 

秋沐之的眼泪立刻淌了下来。

 

“这有什么好哭的?”严青泽皱眉,淡道,“秋沐之,正常点。”

 

很平常的一句话,没有一个脏字,甚至语气都淡淡的,秋沐之却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了。

 

两个人第一次在∞见面的时候,严青泽就说过他很脆。

 

严青泽总是开玩笑地调侃他,又脆又容易害羞,但调侃归调侃,严青泽一直都格外照顾他的敏感,无论在情景内还是情景外,始终保持绅士风度,充分尊重他的感受。

 

这是秋沐之第一次听他说——秋沐之,正常点。

 

原来,他在他眼里,是敏感到不正常的程度吗?

 

那一瞬间,秋沐之觉得,两个人虽然面对面站着、离得很近,可心灵的距离,骤然拉远。

 

严青泽开始讨厌他了,他不愿意再照顾他的情绪,他的敏感也只能引起他的不耐烦。

 

亦或者——他没有从前那么喜欢他了。

 

虽然他既委屈又难过,可秋沐之还是很努力地,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思考怎么向严青泽解释。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秋沐之早就习惯要做一个“懂事”的孩子,懂事意味着,当家长不喜欢他哭的时候、他必须立刻停下来。

 

秋沐之抬手抹掉眼泪,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葛杨因为家庭条件限制,曾经被一个叫韩文昶的土老板包养过,但是葛杨很快结束了那段关系,并且开始通过做家教等方式自己赚钱。今天上午,葛杨来找我,他告诉我,韩文昶还用一段视频威胁他,并且那段视频是迟予酥提供给韩文昶的。所以,我主动去找迟予酥是为了拿回视频底片。没想到,跟迟予酥对峙的时候,他不相信我的目的,情急之下,我说我是为校园歌手大赛的事情向他求助,让他帮忙联系校友会。当时我被迟予酥关在一间密室里,我……我确实很害怕,如果不是因为危急救场,我绝对不会向他求助。”

 

“也许这听起来很像我在狡辩,但是……但是你相信我,如果说一开始我以为迟予酥是好心学长的话, 我早就看清他的真面目,迟予酥利用韩文昶威胁葛杨,我把他视为我的敌人,永远都是,”秋沐之上前一步,含着泪花的眼睛看向严青泽,他大胆又炽热地说道,“无论是老师、兄长、dom还是其他身份,在我心里,你都是最重要的,而且……”

 

他的声音减小:“……也只有你一个。”

 

秋沐之向来害羞,他几乎用尽浑身力气,才能做出这么直白的表达。

 

然而,严青泽没有任何反应。

 

“说完了?”严青泽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公事,就好像秋沐之刚才说的一长串话,都是无效供词,连一个标点都不值得注意,“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但我没有什么要隐瞒的,我什么都能告诉你,” 秋沐之急促地补充道,“如果有我忘记说的点,你问我吧,我不想我们之间留有误会。”

 

严青泽冷淡道:“如果我对你有误会,我会与迟予酥当面对峙,而不是配合你对付迟予酥。知道你在演戏,才会配合你演完。”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秋沐之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离开迟予酥视线以后,他一秒都不想多等,恨不得立刻和严青泽把误会解释清楚,可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很残忍的事实——他们可能,根本没有误会。

 

没有误会,意味着,无法解开误会,也意味着——他不会被原谅。


严青泽淡道:“现在,我问、你答,你只需要用‘是’或者‘不是’来回答我的问题,能做到吗?”

 

标准的律师庭审话术,冷静的高压让秋沐之喉咙发紧,他紧张道:“能,我……可以做到。”

 

严青泽冷道:“我有没有明确告诉你,你可以继续借钱给葛杨,但是作为你的dxx,我不喜欢你和他有其他接触?”

 

秋沐之心里咯噔一下。

 

他万万没想到,开头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糟糕的预感愈发强烈,他却只能回答:“有。”

 

严青泽冷声:“我有没有让你保证过,如果遇到麻烦,你会告诉我,而不是选择一个人面对?”

 

这句他记得,只是——秋沐之深吸一口气——他以为的“告诉”和严青泽以为的“告诉”并不是同一件事。

 

秋沐之答道:“有。”

 

严青泽面无表情:“我有没有说过,你承诺过我的事情却做不到,我会惩罚你?我有没有警告过你,是很重的惩罚,我会罚到,你哭不出来?”

 

彼时,当严青泽说出这两句警告的时候,压迫的语气里混合着令人心跳加速的威严。

 

然而此刻,当秋沐之再次听到这两句话时,脑子里全无绮念。

 

他非常清楚——严青泽在正式通知他:这一次的惩罚,会非常严厉。

 

畏惧爬上心头,秋沐之抑制不住地想要发抖:“……有。”

 

严青泽冷酷如审判的神明:“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却依然选择在事先不告之我的情况下、自己处理葛杨的困境、单独去见迟予酥,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已经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沉默。

 

这不是庭审的提问,这是宣判。

 

很久、很久的沉默以后,秋沐之低头轻声说了一句:“是。”

 

说完以后,秋沐之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去看严青泽。

 

他从未想过要逃避惩罚,他甚至预想过很多次,这一次的惩戒,会非常严厉,可是当宣判时刻终于来临,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心跳快得要蹦出胸腔,在缺氧导致的大脑空白中,他听到严青泽冷酷地说:

 

——“我要收回你的权利。”

 

秋沐之猛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严青泽定定看着他,目光冷得彻骨:“无限期收回,你被我支配的权利。我不会再跟你实践,你可以来黑阁看演出,但是我的∞,你不准再进。”

 

秋沐之一瞬间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呆立在原地,整个人冷到失温。

 

他设想过任何可能性,唯独没有想过严青泽会收回他的权利。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秋沐之完全懵了,下意识地抓住严青泽的手臂,急促地说道:“不要,你不能……”

 

然而严青泽的话还没有说完:“在收回权利之前,最后一个惩罚——放置一周。在未来的168个小时内,不准发消息、打电话,不准见我,不准——以任何形式联系我。168小时以后,放置自动结束。”

 

严青泽的语气,冷静得像在宣读法庭的判决,他甚至补充了一句:“你应该很清楚为什么会有放置惩罚。”

 

是的,秋沐之很清楚,要严青泽陪他演那场戏有代价,可他从来没想过,代价是被放置。

 

“不要!”秋沐之紧紧攥住严青泽的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他哭着哀求道,“哥,不要放置,好不好?你可以骂我、打我,你带我去黑阁,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

 

严青泽冷冷截断他的话:“你以为的惩罚,不是惩罚,是陪你玩。”

 

秋沐之面如死灰,失去的感觉如此强烈,秋沐之抓着严青泽的胳膊不肯放开:“我知道我错了,我也知道我该罚,但是……”

 

秋沐之的眼眸里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你知道的,我为什么害怕被放置。我受不了的……”

 

上一次,因为在情景内屡次走神,被罚了一分钟的放置。

 

短短一分钟,差点把他逼到崩溃,他又可能受得了7天?!7天,168小时,10,080分钟,简直是天文数字!

 

面对秋沐之的哀求,严青泽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冷酷的压力几乎在顷刻间就让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秋沐之彻底崩溃:“我知道错了,别抛下我,不要赶我走……我改……我保证会改,我下次不敢了……求你了,好不好?我知道犯下这样的错,我没有资格再向你讨要什么,但是、但是能不能求你……再疼我一次……”

 

秋沐之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卑微过。

 

他感觉糟糕透顶,一面唾弃只能流着泪哀求对方的自己,一面又根本无法承担被放置的结果,看着严青泽冷漠的眼神,他第一次感觉那么无力——严青泽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他根本承受不了的处罚,而他怎么求都没有用。

 

没有任何回应,严青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冷漠地拒绝,直到秋沐之像是终于绝望了一般,缓缓地、很慢很慢地松开攥住严青泽的手,只是沉默地流泪。

 

严青泽这才开口,很平静,平静到冷酷的一句:“人生是选择题。为自己的每一次选择承担代价。”

 

严青泽说完,没有再分给秋沐之任何的眼神,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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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是一段时间以后,严青泽和秋沐之谈论起今天的事,算是一颗小小的糖,也算是分享一下严青泽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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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4


  周五下午。

  

  季杭当然不会乖乖等颜庭安下班。

  

  两片27寸的屏幕上至少同时开启了十个窗口,颜庭安坐在办公椅上,用瞳孔笔在屏幕上指点笔画,和身侧弯腰曲背手持小本本记笔记的研究员分析数据。

  

  屏幕右上角突然划过一则消息提醒:

  

  「师兄,藤条放哪里了?」

  

  消息停留在屏幕上的短暂时间内,颜庭安面不改色地口若悬河,研究员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十分钟后,颜庭安装模作样地请教完这位出身农村的研究员,如何用藤条支起一个葡萄藤架,亲自起身将人送出门后,才轻叹一口气,坐回办公桌前。

  

  他不着急回复,倒是先打开手机...


  周五下午。

  

  季杭当然不会乖乖等颜庭安下班。

  

  两片27寸的屏幕上至少同时开启了十个窗口,颜庭安坐在办公椅上,用瞳孔笔在屏幕上指点笔画,和身侧弯腰曲背手持小本本记笔记的研究员分析数据。

  

  屏幕右上角突然划过一则消息提醒:

  

  「师兄,藤条放哪里了?」

  

  消息停留在屏幕上的短暂时间内,颜庭安面不改色地口若悬河,研究员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十分钟后,颜庭安装模作样地请教完这位出身农村的研究员,如何用藤条支起一个葡萄藤架,亲自起身将人送出门后,才轻叹一口气,坐回办公桌前。

  

  他不着急回复,倒是先打开手机上的实时视频,切换到书房,凑近又放大确认了那正埋头翻自己抽屉的身影后,才将手机搁到支架上,在电脑前找了一个舒适的角度。

  

  开始打字——

  

  「抽屉里找找。」

  

  「不在抽屉里。」

  

  「书架呢?」

  

  视频里的瘦长身影从书桌后起身,走到书架前,伸手一层一层地往上摸,等摸到最上层,触电似的满脸嫌弃收回手,将黑乎乎的手掌摊在眼前,怔怔看了三秒钟。

  

  然后出门,取来抹布,搬了垫脚凳,从上往下,一层一层地擦。

  

  颜庭安托着下巴看视频,办公室没人,他笑得毫无遮拦。

  

  季杭绞干抹布,非常无语地回复了两个字:「没有。」

  

  「哦。」

  

  「沙发下面呢?可能被阿司匹林当逗猫棒了。」

  

  视频放大到最大限度,颜庭安还是为不够清晰的画面质量懊恼,他可太想看季杭此刻的表情了。

  

  完全没有被监视自觉的季主任不掩嫌弃的深深皱眉,站到双人沙发前,好像认真沉思了一番,最终毫无办法似的跪了下去,手掌撑在地板上歪头往沙发底下探去。

  

  不过一眼,就被密密麻麻的猫毛和灰尘恶心到需要立刻移开视线,怔愣跪在原地半分钟才稍稍缓过来。

  

  作为颜庭安的宝贝师弟,洁癖傍身的季主任当然是取来扫把苕帚拖把,挪开沙发将底下打扫干净,然后才拿来手机给颜庭安回复:「不在。」

  

  颜庭安回复了一个头顶带有三个问号的小猫表情包。

  

  季杭沉着脸皱眉,打字:你作为训诫者能不能严肃点?

  

  ——当然,没敢发出去。

  

  「师兄想起来再告诉我吧。」

  

  季杭退出和颜庭安的聊天界面,回复了几条信息,又打了一个电话,随后便走到墙边,将手机放在地板上,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颜庭安摇头,这个世界上唯一着急还债的,恐怕只有他季杭本人了吧。

  

  手机设置调成常亮,颜庭安开着实时视频,在季杭一动不动跪省的背景里开始办公。

  

  文献看累了,被博士生的学术垃圾气到了,就打开智能家居,遥控电动窗帘、远程开启音响,顺手给书房来点氛围灯,暗戳戳地笑看季杭僵着一张木头脸,起身去找音响开关,调节灯光,去拉如何都拉不动的电动窗帘。

  

  或者,悄悄打开书房门,放阿司匹林进去,素来喜欢木头的小猫咪自会用脑袋去拱季杭的脚踝。

  

  掐指算着时间,零零总总跪了也接近一个小时,颜庭安才终于在视频中亮出自己的声音,“季杭。”

  

  季杭吓得一抖,面向墙壁眨了眨眼,调节情绪,强装镇定,然后满脸无奈的转头朝向声音来源。

  

  颜庭安满足地看季杭的反应,不紧不慢地问,“晚上想吃什么?”

  

  季杭根本懒得理。

  

  颜庭安也没指望他回答,只把声音放低,沉沉的,显得自己好像很疲倦,“冰鲜层里的黑虎虾和牛腩拿出来做了吧,冷藏里有番茄,再炒两个蔬菜。哦,你再看看阳台上的土豆有没有长芽,我想吃土豆丝。”

  

  季杭是什么时候确信,颜庭安并不是想要他来还债的呢。

  

  是开门后看到师兄身后跟着的小尾巴。

  

  季杭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颜庭安。

  

  ——这位祖宗来了,别说三十下,三下都能和你拼命。

  

  “哥!我买了蛋糕,庆祝你出院!”

  

  安寄远却浑然不觉,咧嘴亮出上排牙齿,笑得宛如季杭抽屉里那张幼儿园毕业照上的小屁孩,眼底闪烁着晶莹的光,明媚灿烂。

  

  

  

  

  

  成年人的相处总是在一次一次的试探中互相迈进的,这个周末季杭去了两次医院,处理积攒的琐碎事物,安排下周的手术。

  

  第一天回家的时候,季杭打包了一杯美式,才进家门洗完手,转身就看到颜庭安拿过去戳上吸管喝了起来。

  

  第二天,季杭退一步,带了一杯拿铁回家。颜庭安直接有样学样,连同袋子一起扔进垃圾桶。

  

  师兄家里是没有咖啡这种东西的,甚至在季杭出院前,所有带咖啡因的饮料都处理干净了。厨房里只能看见恒温六十度的温水,旁边放了半瓶奶白色的蜂蜜。

  

  季杭的房间重新布置过,触手可及的小夜灯换成了可调节亮度的暖黄色,被套是每天都让阿姨阳光曝晒过的,套在当时很流行的重力被外面香暖可口,照着季杭家里的型号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枕头,加湿器里滴了安眠的桉树精油。

  

  可即便这样,还是很难纠正长期以往的睡眠紊乱。

  

  季杭凌晨惊醒,都会尽量不出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发呆,但也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会想去客厅和阿司匹林坐一会。

  

  颜庭安就也会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

  

  有时给他冲一杯蜂蜜水,有时是一碗不加糖的牛奶蛋花,如果他晚饭吃得不好,那就是一小份竹升面。

  

  温度恰好,太烫这种错误再也没犯过。

  

  不过,印象里对食物从不挑剔的季杭,总是要求颇多。

  

  “太甜了。”

  

  “蛋有点老。”

  

  “面不要煮那么久。”

  

  颜庭安就微笑着看他吃,“好的。”

  

  有时,季杭实在不想吃东西,又睡不着,就开笔记本看资料,颜庭安就会坐在他对面,从印有B大附院的大号塑料袋里,一盒接着一盒掏出季杭当天要吃的药,算清计量,一粒一粒分装进便携药盒里。

  

  光是抗生素就有三种,还有许多,颜庭安在老年患者身上,才会开出的药。

  

  想叹气,但是要忍住。

  

  装完满满当当的药盒,颜庭安把塑料袋扔到一边,嘲笑他,“小药桶。”

  

  季杭眼神清明,根本不像才睡过两个小时,“嗯,光吃药就吃饱了。”

  

  颜庭安知道他在开玩笑,可还是会叮嘱,“三餐要正常吃,可以的话,每顿都尽量有蛋白质。”

  

  “知道的。”

  

  “你在科室我不可能一直管着你,但是,咖啡,这几个月能不碰就先别碰。”颜庭安商量着,商量的语气里竟有点恳求,“等你三个月复查结果出来了再看,好不好?”

  

  季杭从电脑上移开视线,看见明显疲惫的颜庭安,点头应下,“好。”

  

  颜庭安从季杭身后玻璃柜的反光中看清了他的电脑屏幕,脸色不禁有些沉,“排你手术了?”

  

  “嗯,明天开始恢复手术,之前积攒太多了。”

  

  颜庭安不是拥有金手指、法力无边的的小说男主,一个电话就能让季主任推掉所有手术、安心休息。

  

  他很担心,这个世界上也许再没有人比他更担心季杭的健康状况,因为真正了解季杭的身体情况而尤为担心。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能做的,就是给他做点他爱吃的,确保房间温湿度适宜,然后婆婆妈妈地叮嘱他,尽量少喝咖啡。

  

  和每一个被家里担心着、又害怕被家里担心的孩子一样,季杭答应得很爽快,很诚恳,很容易就让人交付信任。

  

  可真正实施起来,又是另一个季杭了。

  

  季杭生病的这段时间内,科室依然正常运转,没有出现什么大事,可那些原本就只有他才会干预的手术,也还是只有他出面才会做。别人不做,自然是有原因的,要不然风险太大、时长太长,要不然家属太难缠,或者是可预计的欠费患者。

  

  不论哪一种,落在大病初愈的季杭身上,都有够沉甸甸的。

  

  将近九点,手术室食堂的阿姨正在收工,看见窗口的身影明显愣了一下,“哎哟!这孩子咋才来呢,刚把剩菜都倒干净了。”

  

  季杭苍白的脸上强扯出一抹笑容,指了指阿姨身后的白米饭,“能要点米饭吗?”

  

  阿姨犹豫地拿起饭勺,“能是能,但没菜了啊……”

  

  季杭从调料区挖了一勺萝卜干到餐盘里,“没事的,阿姨,我有小榨菜吃。”

  

  “孩子。”也不知道是季杭长得幼齿,还是阿姨母性泛滥,一个劲地叫孩子,“你要不去楼下食堂吃吧,总食堂还有菜,昂,米饭都凉了,你光吃这怎么行。”

  

  还有一台急诊,来不及了。

  

  季杭摇头,笑道,“阿姨,您不给我盛饭,我就只能吃萝卜干了。”

  

  咖啡这种东西,也不是说戒就能戒掉的,开始时,季杭还会和颜庭安打报告,速溶的还是现磨的,咖啡因有多少,颜庭安舍得回复了,他才敢拿杯子。

  

  可而立之年的大男生,B大上下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威风凛凛、供人仰望的季主任,又不可能真的事无巨细的汇报。后来,也渐渐会出格。被颜庭安亲自抓包,又会认认真真求师兄不要生气,科室里很多人都在,也会伸出爪子来让颜庭安打,像是吃准了颜庭安不会真的动手。

  

  又到了周五,心内心外的学术大查房,报告厅的侧门打开,心内的主任张望一圈,最后坐到了颜庭安身边的空位上。

  

  主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地中海,凑近颜庭安问,“那个,神外那个季主任,是你师弟?”

  

  颜庭安脸色微凝,看了一眼主任的严肃神情,心里沉沉的,“怎么了?”

  

  “刚才在手术室里不舒服了,血压70/35。”

  

  颜庭安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好像昨晚就没下台,一直到站到今天早上。输了液之后好多了,没事,别担心。”主任尽量宽慰道,“不过你回头看看他的用药,是不是β受体阻滞剂用多了。”

  

  颜庭安只道,“嗯。”

  

  主任让出半个身位,“你去看看他?现在估计在手术室值班室。”

  

  颜庭安的脸色很少有这么难看的时候,台上汇报的主治医生看见角落里颜教授的神情,突然就结巴的厉害。

  

  “不去了。”颜庭安突然就觉得很烦,僵硬地回复,继续目视前方。

  

  午休的时候,季杭打来了电话。

  

  “师兄,科室里有点事要加班,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好的。”原本就惯会隐藏情绪,经过无线传输的颜庭安的声音,根本听不出波澜,“记得吃药,灯给你留着了。”

  

  上周有一天颜庭安比季杭晚回,季杭到家的时候漆黑一片,差点被阿司匹林绊倒,吓得颜庭安如今二十四小时开着玄关和门厅的灯。

  

  “好的。”

  

  “嗯,”颜庭安很耐心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季杭瞥了眼手背上的针眼,当时情况有点混乱,忘记让护士往上扎了,手背太引人注目。

  

  季杭摇摇头,突然想起来颜庭安看不见,又补充道,“没事。”

  

  “哦。”颜庭安状似随意地问,“你在哪里呢?”

  

  季杭捏住拳,“在手术室。”

  

  颜庭安又问,“早上手术还顺利吗?”

  

  季杭很快回答,“顺利的。”

  

  “好。”

  

  颜庭安说完这个字后,电话两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出声。这种静谧就好像最强效的强心剂,让季杭的心脏如擂鼓般敲响起来。

  

  “小杭。”颜庭安突兀地开口,语调不知怎么变了,难以捉摸,那么了解师兄的季杭却也听不出喜怒,“能照顾好自己吗?”

  

  隔着手机的一句简单问话,不知为何,竟让季杭鼻头发酸。

  

  “能。师兄放心。”

  

  

  【彩蛋继续】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3


  

  严格卧床休息,三餐定时供应,时而也有妻子师兄嫂子加餐的季主任,终于在一周后,脸颊上稍稍长出两囊肉来,和人说话的眼神也清明了许多,不再是一副好像随时都在交代遗言的模样。

  

  随之恢复的,还有不减反增的脾气。

  

  安寄远滥用科室药物的事件还没有尘埃落定,季杭就先倒下了,科室里自然就没有人再敢提那件事。可严正端直的季主任不愿意就此糊弄,作为科室的管理者,他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作为训诫者,他也需要教安寄远如何处理能力问题,并亲手为他筑起处理类似问题的底气。

  

  特需病房的私密性,便成了兄弟二人最为依仗的功能。

  

  季杭经常盘腿坐在床上,将电脑放在......


  

  严格卧床休息,三餐定时供应,时而也有妻子师兄嫂子加餐的季主任,终于在一周后,脸颊上稍稍长出两囊肉来,和人说话的眼神也清明了许多,不再是一副好像随时都在交代遗言的模样。

  

  随之恢复的,还有不减反增的脾气。

  

  安寄远滥用科室药物的事件还没有尘埃落定,季杭就先倒下了,科室里自然就没有人再敢提那件事。可严正端直的季主任不愿意就此糊弄,作为科室的管理者,他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作为训诫者,他也需要教安寄远如何处理能力问题,并亲手为他筑起处理类似问题的底气。

  

  特需病房的私密性,便成了兄弟二人最为依仗的功能。

  

  季杭经常盘腿坐在床上,将电脑放在身前,托着下巴和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的安寄远讨论方案。

  

  平等的讨论居多,不过季杭毕竟管理经验比弟弟要多出太多,况且,那份被安寄远珍藏起来的反思记录,在最近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和交替陪夜中,早已被他置之高阁。

  

  讨论到最后,不知为何,安寄远总是身后凉凉地趴在某个平面上。

  

  一天早上查房,忘了哪个主任心血来潮,使唤住院医去测季杭的颈静脉压,测量时需要将床头调定至特定角度。年轻医生站在床尾,轻触按键操控床头角度,按了没多会儿,就听见清脆一声物什掉落的声响,所有人都向床头的地面看去——

  

  一根暗黑、沉肃、食指粗的藤条,安安静静躺在地上。

  

  一同查房的颜庭安淡淡看了眼在沙发上装蚕宝宝的安寄远,对怔在原地、不知该不该捡的住院医吩咐道:“你继续。”

  

  等人群散去,颜庭安走到“蚕宝宝”身侧,隔着毯子瞄准那一团肉乎乎的组织,抬手拍了一巴掌。

  

  “嗷呜——”蚕宝宝发出变异般的惊叫。

  

  安寄远从薄毯中露出脑袋,皱着眉头瞪人,“干什么庭安哥!”

  

  减去三分夸张,也不能算轻,至少有二十下。颜庭安心底有了判断,面色也沉了沉,“你哥打的?”

  

  不然呢。

  

  安寄远想要怼回去,奈何余光看见季杭正专注地盯着这个角落,他便只能装乖,“嗯,我方案没做好。该罚的。”

  

  “我又没问你该不该罚。”颜庭安居高临下看向居然还有点委屈的安寄远,不客气的道,“你哥打你自然是你该打,”

  

  安寄远:……那你还问。

  

  “但是,”颜庭安放轻了语气,给人一种有商有量的错觉,他胡乱蹂躏一把安寄远咋呼的脑袋,道,“你哥体力还没完全恢复。再有下次,你自己动手,别让你哥累着,听见了?”

  

  安寄远:………………………………

  

  安寄远:毁灭吧。

  

  五米开外的病床上,千年冰山季主任,嘴角不听话得往上翘了起来。

  

  哪还有什么下次,他家小远又不是熊孩子。

  

  季杭不是第一次住重症监护室了,虽然这次的时间远不比年少时术后住的长,依然没能逃过睡眠紊乱的后遗症。安寄远陪夜这几天也没睡好,明明自己很困很累了,季杭若是半夜惊醒,再安静不声不响的,安寄远也会在十几分钟内便睁开眼睛。

  

  回到普通病房一周多了,不论昼夜,季杭的最长睡眠维持时间仍旧不超过两个半个小时,比刚出生的婴儿醒的更频繁。

  

  睡眠紊乱的结果便是:清醒的时候,季杭需要靠咖啡提神醒脑,才得以将安寄远手里那两份方案制度赶在科会前完成;好不容易要进入深睡眠,又经常会被惊骇的噩梦惊醒。

  

  “醒了四次,哦不对,五次吧。”安寄远回顾前一天晚上季杭的心电监护记录,扭头问季杭,“哥又做噩梦了?”

  

  季杭撒谎依旧面不改色,“没有。起来上厕所。”

  

  安寄远也不戳穿,“要不,我还是晚上陪着吧。”即便预先交代过,晚上巡视病房的护士也经常会忘记,顺手就把季杭房间的小灯关上了。

  

  “不行。没你的事。”季杭沉着眼,拒绝地坚决。

  

  安寄远还想争取,“我本来在值班室也睡不好,都一样的。”

  

  季杭还是很凶,“你的惩戒期结束了吗?可以和我提要求了?”

  

  从噩梦中惊醒的季杭自带飓风级别的起床气,但也有他如何都不敢凶的人。

  

  季主任在特需病房里住的时间久了,也会向护士们提一些小要求,比如颜教授进病房的时候,让护士站向他床头的呼叫器打个暗号。从来都只闻其名的季主任原来长了一张如此具有观赏性的脸,这么小的要求,没有护士拒绝得了。

  

  今天是他自己魂魄纷飞,护士在颜庭安踏出电梯的那一刻就悄咪咪打了暗号,季杭却在发呆,没听见。

  

  时针指向傍晚七点,颜庭安进病房的时候,季杭的眼神安静的融在窗外的夜色里,面前小餐桌上的冰拿铁还没有完全融化。

  

  特需病房的移门是非接触式的,崭新丝滑,开合都很安静,但也不至于颜庭安都走进玄关了,季杭连回头看一眼的动静都没有。

  

  颜庭安觉得不太对劲,但也没出声,走到床边,将手里的保温袋放到餐桌上,曲起手指在冰拿铁旁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季杭转过脑袋,眼神里蒙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师兄。”

  

  他不想让颜庭安察觉什么,尽可能控制从那过度惊惶的噩梦中带出的情绪。大抵是前两天和安寄远聊起母亲聊得多了,季杭这些天总是梦到陈棉。梦里都是血,分不清是谁的血,腥红而黏稠,铺天盖地,糊住口鼻。不太一样的陈棉,平静且绝望的告诉他,小远不会回来了,你丢下他的时候就毁了他了,他会记恨你一辈子的。

  

  颜庭安微微弯腰,看塑料咖啡杯上的标签,评价道:“美式换拿铁了,是不是该夸你有进步?”

  

  季杭喉咙口像是有一团棉花梗着,不是很想说话。他没有回答颜庭安的揶揄,只是冷着脸忽然抬手端起半满的咖啡,直接扔进了床旁的垃圾桶。

  

  “咚”的一声,在静谧的病房里,像滚石入潭。

  

  颜庭安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

  

  继而抽出两张纸巾,轻轻擦去桌角遗留的融水,想了想,还是往旁边跨了一步,弯腰歪头以便更清晰地观察季杭的表情。颜庭安盯着他的眼睛,细细看他的表情,一字一句问,“安寄杭,你不高兴啊?”

  

  安寄杭自然是摇头,嘴唇抿成一条线。

  

  颜庭安不敢乱猜,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一边拆着桌上的保温袋,一边和季杭转述下午安寄远在厨房给席鹤添乱的场景。

  

  季杭说他不饿不想吃,颜庭安的措辞就更夸张了几分,“他说他炒的是鸡蛋,我和小鹤一致认为肯定是拿错了皮蛋。”

  

  听着不重样的絮叨,季杭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熟悉的身影,脸色不知不觉就好些了,“师兄还是别让他进厨房了。”

  

  “说是这两天被你训狠了,想要表现一下。”颜庭安给季杭递去勺子,笑着道,“快点,你先试毒,我再吃。”

  

  看季杭嚼了小半勺虾仁蛋炒饭,颜庭安稍微松一口气,又聊了一些其他话题,商量着出院前还要做哪些检查,哪些指标门诊复查就可以,看季杭都一一答应,颜庭安才算真正放松下来,不过还是一边说,一边吃,一边偷瞄季杭的脸色。

  

  确定季杭不是在跟安寄远怄气,才又提起那几个方案制度的事情,“我之前在美国工作的医院有类似的制度,我让同事去找了,收到就发给你,可以借鉴一下。”

  

  颜庭安似乎总是最能在许多混乱的信息当中,捕捉到季杭最需要什么,毫不吝啬地提供尽可能的协助。

  

  尽管情绪仍旧不算好,有些勉强,季杭还是对颜庭安笑了,“谢谢师兄。”

  

  这个笑容成功骗过了颜庭安,从进门便惴惴不安的心脏终于安稳放下,颜庭安于是放轻音量,小心翼翼的,再问了一次,“干嘛不高兴啊?”

  

  【彩蛋继续】

  

云川漫步

第61章 那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 6k长更!


【迟予酥拿出一柄尖刀抵上严青泽的心脏,秋沐之眼睁睁地看着严青泽笑着张开双臂,任由那柄利刃破开他的胸膛,只因为——秋沐之的手指在颤抖——只因为,他在顾忌我。】






“最后一次机会,”迟予酥语气逐渐凌厉,“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那一瞬间,秋沐之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他在这间“密室”里被折磨的不同死法,而后——

秋沐之托起下巴,忽而笑起来,他一副被宠坏的小孩模样,带着撒娇的口吻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予酥哥啊。”

 

那一瞬间,迟予酥一沉不变的冰山表情,裂开一条缝。

 

他有太久没看过那张脸对自己撒娇......

✓ 6k长更!


【迟予酥拿出一柄尖刀抵上严青泽的心脏,秋沐之眼睁睁地看着严青泽笑着张开双臂,任由那柄利刃破开他的胸膛,只因为——秋沐之的手指在颤抖——只因为,他在顾忌我。】






“最后一次机会,”迟予酥语气逐渐凌厉,“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那一瞬间,秋沐之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他在这间“密室”里被折磨的不同死法,而后——

秋沐之托起下巴,忽而笑起来,他一副被宠坏的小孩模样,带着撒娇的口吻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予酥哥啊。”

 

那一瞬间,迟予酥一沉不变的冰山表情,裂开一条缝。

 

他有太久没看过那张脸对自己撒娇了。

 

久到,他几乎要忘记被撒娇是什么滋味。

 

秋沐之若无其事地托着腮,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你知道的,我参加了校园歌手大赛,本来昨天晚上我通过义卖演出已经排到初赛投票第一,但是今天早上柳宏和其他四支参赛乐队反超上来。”

 

他淡笑着看向迟予酥,眼神擦过迟予酥的发梢投向远方,他把面前的人想象成严青泽,带了点娇嗔的口吻对严青泽说道:“柳宏这么针对我,哥不能坐视不管吧!”

 

迟予酥的手指,一瞬间收紧了!

 

他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喊他“哥”,唯独没有要求过秋沐之;偏偏秋沐之无意中的这一声,是最像的。

 

秋沐之继续说道:“哥说过的,如果我碰到困难,要告诉你。”

 

这句话,是严青泽说的。

 

——“我是你的老师,如果你碰到困难,告诉我,好吗?”

 

此时此刻,秋沐之对迟予酥说道:“所以,哥能不能帮帮我啊?”

 

其实这种程度的说辞,不能让迟予酥信服,可偏偏,他无法抗拒。

 

秋沐之顶着那张极其相似的脸叫他“哥”,向他撒娇“哥能不能帮帮我”,他没有办法说“不”。

 

迟予酥不相信有任何人能影响到他,如果有,那只能说明……

 

迟予酥截断自己的思绪,淡道:“好。”

 

他拿出手机,准备拨号,一只白净软糯的手却按在手机屏幕上。

 

迟予酥的眉毛一拧,现在的迟予酥非常讨厌别人接近他,也没有人胆敢触碰他的私人物品,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擅自把手按在他的手机上。

 

小天使一笑:“哥。”

 

迟予酥的眉毛,松开了。

 

“我知道哥哥宠我,但我不想他们说我仗你的势。我自己的成绩足够第一,所以能不能——把柳宏那些不干净的票剔除?只要剔除那些票数就够了,不用帮我加票,可以吗?”

 

秋沐之说罢,坦诚地看向迟予酥的眼睛,他只觉得这一刻的迟予酥,和他平时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冰冷残酷的男人露出温情的破绽,就好像穿越无数道暗门终于抵达被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柔软。

 

这一刻,秋沐之共情了,他被从未见过的柔软打动,他忍不住也打开心扉,坦诚相待:“你说得对,我刚刚说谎了。无论是黄梓妍、汤滨还是柳宏,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凌驾于他们之上。我只要拿回属于我的那一份就够了。”

 

——“权力不分善恶,它平等地摧毁每个人。”

 

秋沐之的耳边响起严青泽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这一刻,秋沐之对这句话有了回应,这也是他对迟予酥剖开的心扉,他真诚地对他们说道——“哥,不是每个接近权力的人,都会被它摧毁。”

 

他的技巧让人心甘情愿堕入深渊。

 

他的真诚却是每个深陷地狱的人都渴望的救赎。

 

迟予酥没有回答,他只是拿起手机,拨出一通电话,简单几个命令。

 

 

 

再泡一壶茶的时间,迟予酥把自己的手机调出一个页面推过去:“看看投票结果吧。”

 

页面上,只见票数恢复到今日0点,此外大赛发布道歉通知,声称出现系统故障导致投票票数异常波动,现已恢复正常。

 

秋沐之甜甜地笑着说:“谢谢哥。”

 

他心里狠狠松一口气,知道自己安全了。

 

果然,接下来的时光,过得很轻松。迟予酥很快带他离开那间密闭的茶室,带他回到宽敞明亮的餐厅,在大落地窗前,一边欣赏夜色,一边共进晚餐,席间,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了庐政的学校生活、聊了音乐艺术,总之,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就好像葛杨的事情不曾存在。

 

苏国的菜式非常讲究时效,一道菜从烹饪到端上桌的时间越短,菜品越高。

 

小区配备的顶级厨师团队在迟予酥家的厨房掐着点忙活,确保下一道菜上桌的时间恰好是上一道菜撤下的时间。

 

因此,那一顿饭吃得时间格外长,等终于吃完饭,天色已经很晚,迟予酥主动送秋沐之下楼。

 

 

 

 

 

叮——!

 

电梯抵达一楼大堂。

 

迟予酥走到电梯口,并不往前走,淡道:“司机在小区门口等你。”

 

秋沐之犹豫一秒,他还没有拿到视频的底片,他很想开口问迟予酥要,可是犹豫一秒,他还是选择说道:“谢谢哥。”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秋沐之觉得,这次虽然没拿到底片,但是拉近了和迟予酥的关系,盘算着再找机会要回底片,迟予酥却没有接话,他的目光越过秋沐之的肩膀,定格在不远处。

 

只见大堂的沙发区,赫然坐着一个男人,男人面对电梯口坐着,手里拿着一份杂志,好像在等人,又好像,在悠闲地看杂志。

 

见迟予酥和秋沐之从电梯里出来,男人像是偶遇熟人一般,放下手中的杂志,站起来,向他们看过去。

 

秋沐之感知到迟予酥目光的方向,转过头望过去,那个人影毫无防备地撞进眼帘,秋沐之的表情,瞬间凝固。

 

沙发区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严青泽。

 

严青泽信步朝他们两个走过去,淡道:“好巧。”

 

老师怎么会在这里?!

 

秋沐之只觉浑身血液凝固,比困在迟予酥的密室里的时候还要彻骨的寒冷席卷了他。 



 

后文隐藏结局见!

🎁 隐藏结局通过高级粉丝和礼物(含粮票)均可解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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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与山 、 @昭昭陶陶 、 @笙箫 、 @隰有榆杨 、 @_谁不曾谁不想_ 、  @玲雪_er 、 @卿岚 、 @不知道叫啥 、 @十晓二 、 @青树 、  @一只大企鹅 、 @GYY 、 @淚 、 @国宝 、@Olaur 、 @深水茶茶茶酱 、 @亲爱的马甲别掉了 、 @OR 、 @岁晏 、 @狂且  等超过100位高级粉丝的支持!


感谢所有投喂礼物和粮票的朋友们!



隐藏结局附赠一个彩蛋!


彩蛋关于~在楼下遇见又分别以后的严青泽和秋沐之。


——严青泽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面无表情。

那条信息,是在回学校的车上,秋沐之躲着迟予酥的司机,悄悄给严青泽发去的一句“对不起”。


蹲蹲评论,嘿嘿!

这场三人局我期待很久了,也很期待大家对这一章的评论!😁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2


  

  从落地窗铺洒进来的橙黄暖光,在宽敞明亮的特需病房内划分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颜庭安就站在阳光之外的阴影里,沉沉的目光坠在季杭身上。

  

  陈述句:师兄生气了。

  

  原本是明确了颜庭安今日的行程才敢消失一上午的,却不知是情报有误还是师兄行程有变,被当场抓个正着。生气是自然的。

  

  十分钟前还在手术里凛然正气的季主任,小心眼地庆幸特需病房的私密性,顺服地低头道歉:“对不起。”

  

  颜庭默然在原地,没说话。半晌,才兀自向前,将散落在床头的生命体征仪连上,沉静的眼眸等待屏幕上跳跃而出的数字。

  

  血压低,心跳很快。颜庭安不禁皱......


  

  从落地窗铺洒进来的橙黄暖光,在宽敞明亮的特需病房内划分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颜庭安就站在阳光之外的阴影里,沉沉的目光坠在季杭身上。

  

  陈述句:师兄生气了。

  

  原本是明确了颜庭安今日的行程才敢消失一上午的,却不知是情报有误还是师兄行程有变,被当场抓个正着。生气是自然的。

  

  十分钟前还在手术里凛然正气的季主任,小心眼地庆幸特需病房的私密性,顺服地低头道歉:“对不起。”

  

  颜庭默然在原地,没说话。半晌,才兀自向前,将散落在床头的生命体征仪连上,沉静的眼眸等待屏幕上跳跃而出的数字。

  

  血压低,心跳很快。颜庭安不禁皱眉,“头晕吗,有没有不舒服?”

  

  黑压压的脑袋左右摇了摇。

  

  “哒哒”两下。颜庭安手指点在屏幕上八字开头的高压,听不出责怪,只有些许无奈,“这个血压,还想和我捉迷藏。”

  

  季杭还是摇头,怔了三秒,才动了动唇,一板一眼地道:“我不该挂师兄电话,也不该敷衍师兄的。对不起,师兄。”

  

  “不用道歉。”颜庭安口气温沉、平波无澜,垂着眼将血压袖带捆扎成一团,“你敷衍我、挂我电话,都没关系的。没有不舒服就好。”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分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季杭却只得脊背发软,板正的身子骨不禁畏缩两分。

  

  季杭思量几秒钟,素来不喜辩解、最不怕误解的季主任,在颜庭安沉肃的气场下,也还是没忍住解释道:“不会不舒服的。我昨晚睡了七个小时,早晨血抽过了药输完了,心电图也做了,早饭吃完,和管床医生打过招呼才走的。但是,让师兄生气,是小杭的错,师兄可以揍我。”连续说话,又着急,嗓音还是会哑。

  

  并且,没一个字是颜庭安想听的。

  

  颜庭安倏地收敛起神情中的最后一分温存,将生命体征仪整理好放到角落,大步走向季杭。他实在是很少有这样气场全开、凛然之气毫无收敛的时刻,就连新风系统里经由微滤而吹出的空气都如西伯利亚的旷野之风,有种随时能将人撕裂的冷厉。

  

  颜庭安站定在季杭面前,扬起手掌——

  

  被发现抽烟时的那两记巴掌,挂在脸上将将一个礼拜才得以全然消退。师兄盛怒下的耳光并不好挨,季杭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季杭的眼底,连半分本能的退怯都找不到。

  

  他微微抬起头,眼神停在颜庭安紧绷的下颚线上,眉头也不蹙一下,连下意识的趋利避害和条件反射都被一键消除,更不是一副英勇就义的义无反顾。

  

  就只是很温顺,很乖巧,很恭敬,神情自若得完全不像是在等待责罚。不是真的不怕疼,只是季杭刻在骨子里的认知太过深刻——师兄又不是在伤害他,打他不过是在教养。

  

  巴掌裹挟着劲风,停在季杭脸颊上方五公分处,颜庭安垂眼看了季杭几秒,克制翻滚的怒意,淡声问道:“生气就揍你一顿。从小到大,这话你说过几百遍了?”

  

  季杭认真思索,用唾沫湿润了喉咙才敢开口,“应该不到一百。我也没有经常让师兄生气吧。”

  

  要打季杭,是一件很难的事。

  

  难的不是动手本身。

  

  颜庭安要动家法,他安寄杭连半点不服都不会,更别说反抗逃罚了。

  

  难的是——

  

  季杭并不觉得抽两根烟有什么错,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尼古丁摄入不至于对他的健康造成影响;他也不觉得用自己的职业生涯去赌那几剂尚未被发现的精麻药有什么问题,防患于未然,最差的结果也不一定会发生;他不觉得以心内科患者身份去观摩一台手术是错,反正,冗长的上午躺在病床上也是无所事事。

  

  季杭认错、道歉、领罚,仅仅是因为师兄生气了。

  

  难的是,真的让他认同你的对错观。

  

  颜庭安抬手指了指床尾的病号服,“衣服换了。”

  

  已然而立之年的季主任在师兄面前换衣服居然还会不好意思,特意转身背对颜庭安,脱完上衣,穿好病号服的衬衫,才俯身去换裤子。

  

  全程低头,身上的疙瘩肉眼可见。

  

  颜庭安微微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什么,等季杭转身站回来,才按下床头的对讲按键,温声吩咐,“让季主任的管床医生到病房来一趟。”

  

  管床医生姓李,板寸头配细框眼镜,一眼便是好学生很乖的模样。捧着病历推着电脑进屋的时候,颜庭安正在角落的料理桌上冲蜂蜜水。

  

  “今早的血检出结果了吗?”

  

  颜庭安将蜂蜜水递给床边端坐的季杭,便走到电脑前和李医生凑着看检验报告。

  

  他看得详尽,心超的数据一个一个读过来,又让李医生把心肌酶结果换成趋势图,余光瞥见季杭右手撑着床沿,左手握住杯子,低头轻轻吹着蜂蜜水。

  

  “太烫了?”

  

  李医生莫名其妙“啊”了半声,才发现颜教授不知何时转换了说话的对象。

  

  “有一点。”季杭头也没抬,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颜庭安看着那颗毛茸茸有点凌乱的黑脑袋,肩胛骨在病号服下撑起两块山脊般的尖锐弧度,乖到不行。

  

  “那就放凉了再喝。”

  

  “不要。凉了就不好喝了。”说完,斯哈斯哈地轻啜了一下,烫的皱眉,也没把杯子放下。

  

  【彩蛋继续,别急,你们想要的,会有的。】

  

  

  

云川漫步

第60章 危险?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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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沐之出事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他……现在时间过去太久,他可能、可能已经……”】






 

40分钟前,信息页面:“严老师,您好!我是葛杨,是您在北庐政法大学《法律实践》课的学生,很抱歉打扰,请问您方便电话吗?”

 

 

26分钟前,信息页面:“严老师,真的很抱歉!我是秋沐之的同学,秋沐之也是您《法律实践》课的学生,他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们想联系一位律师,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出面?”

 

 

10分钟前:拨出一个电话,无人接听。

 

 

5分钟前:又拨出一个电......

✓万字长更


【“秋沐之出事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他……现在时间过去太久,他可能、可能已经……”】






 

40分钟前,信息页面:“严老师,您好!我是葛杨,是您在北庐政法大学《法律实践》课的学生,很抱歉打扰,请问您方便电话吗?”

 

 

26分钟前,信息页面:“严老师,真的很抱歉!我是秋沐之的同学,秋沐之也是您《法律实践》课的学生,他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们想联系一位律师,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出面?”

 

 

10分钟前:拨出一个电话,无人接听。

 

 

5分钟前:又拨出一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咚咚咚!!!

 

葛杨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敲着青泽律所的大门——此时早就过了下班的点,所以律所的玻璃移门关着,负责接待的前台老师也已经回家,前台空空荡荡,然而透过玻璃移门可以看到,律所内部灯火通明,许多律师都在加班。

 

葛杨素来不愿意惹事,可是这一次,他完全豁出去了,像是要把那玻璃移门砸碎似的,用拳头一拳一拳砸在移门上,巨大的声响引来一位正在加班的年轻律师。

 

她踩着高跟鞋跑出来,一边按开开关,放葛杨进去,一边礼貌地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们已经下班了。”

 

由于刚刚跑了太久,葛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两步踏进律所,急促道:“我找严青泽律师,我是他的学生。”

 

年轻律师说道:“严老师今天不在律所,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帮你留言,等他下周一进来,我第一时间交给他。”

 

“下周一就来不及了!”葛杨挥舞着双臂,激动地大喊,“我今晚就得联系上严律师!”

 

他大幅度的动作,把年轻的律师吓了一跳,她慌忙拦住一个正准备去洗手间的律师:“何律师,严律今晚在律所吗?”

 

何律师脚步一顿,说道:“不在,严老师晚上跟客户应酬。”

 

年轻律师咬了一下嘴唇,葛杨的状态看起来非常激动,就好像是输了案子以后要找他们麻烦的当事人,她本能地朝葛杨一摊手:“你看,我说了严律师不在律所。”

 

葛杨懊丧地一挥拳,追问道:“那么何景中在吗?”

 

这时,先前那位被称为“何律师”的人主动说道:“我就是何景中。”

 

他也看出葛杨的状态不对劲、同时察觉到身旁同事的恐惧,何景中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一步,挡在年轻律师和葛杨的中间。

 

怎料,何景中刚刚往前走一步,葛杨立刻激动地攥住他的手臂,表情凶狠又焦急,把被他挡在身后的年轻律师吓得一声尖叫,葛杨急促地说道:“我是严老师北庐政法大学《法律实践》的学生,我们有一个同学出事了,需要立刻找严老师!”

 

何景中冷静道:“同学出事,应该找你们的辅导员,严老师只是客座而已,不负责学生的安全问题吧。”

 

“不行……绝对不行……”葛杨紧紧攥住何景中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在口中碎碎念道,“辅导员解决不了问题……必须得找严老师……他走之前给我留了严老师的电话……严老师会帮我的,一定会的……”

 

葛杨的状态,看起来像着了魔。

 

年轻律师担忧地戳了戳何景中的手臂,何景中略一思索,忽而问道:“你说有一个庐政的同学出事,出事的同学,叫什么名字?”

 

“秋沐之!”葛杨一副病急乱投医的模样,“何律师!求您……求您一定要帮助我们!秋沐之现在很危险!”

 

“秋沐之”这三个字,让何景中面色一凛。

 

葛杨并不知道秋沐之和严青泽的关系,他以为,只是寻常师生关系。

 

当秋沐之离开去找迟予酥之前,秋沐之特地给葛杨留下严青泽的电话,嘱咐他,如果自己长时间失联,第一时间去求助严青泽。

 

葛杨只当严青泽的本职工作是律师,可以为他们提供法律援助。

 

往常,只要秋沐之给严青泽发消息或者打电话,严青泽不论在做什么,总会很快接他的电话,实在没法接,也会给他回消息,所以秋沐之根本不知道——工作或应酬中的严青泽,屏蔽一切陌生号码。

 

幸好葛杨警惕性很高,在发现严青泽没有回复他消息的时候,立刻搜索青泽律所的办公地址,一边往律所赶路、一边继续联系严青泽。

 

何景中立刻打给严青泽:“喂,严老师,秋沐之的同学找来律所了,说是秋沐之有危险、联系不上你,大概是陌生号码被拦截了。你现在方便听电话吗?”

 

紧接着,何景中把电话递给葛杨:“同学,你跟严老师说吧。”

 

“喂,我是严青泽。”

工作状态的严青泽,一如既往地冷厉。

 

“严老师,我、我是葛杨,是、是……”严青泽在学校上课时以严肃冷厉风格闻名庐政、又有“高挂科”的“美名”,葛杨很害怕跟他说话,拿着电话磕磕绊绊,一个自我介绍都哆嗦着说不出口。

 

严青泽一听说“秋沐之有危险”,等不及听葛杨结巴,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是《法律实践》课的学生。”

 

葛杨惊喜道:“您、您记得我?!”

 

他一向是无人在意的杂草,从未想过,能被严青泽这样的大佬记住。

 

当然,严青泽能记住葛杨,一方面是他确实有关注到这个默默努力的孩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咳,吃醋吃的。

 

严青泽没心思跟他客套,径直问道:“找我什么事?说重点。”

 

“秋沐之出事了……”葛杨说道,“他走之前给我留了您的手机号,说、说如果他出事,让我马上联系您……对不起,严老师,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去找他,是我连累了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打过您很多次电话都联系不上,现在过去太久,他可能、可能已经……”

 

葛杨死死攥住何律师的手机,像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巨大的恐惧和自责令他颤抖不停,缓缓滑跪到地上,最终无法再说出一句话来。

 

 

 

他可能已经什么?!

 

严青泽在宴请餐厅包厢外的走廊里,只觉周身血液凝固了。

 

 



 

 

 

2小时以前。

 

这是秋沐之第二次去迟予酥家。

 

接到葛杨的求助以后,秋沐之给迟予酥发去信息,主动约他见面。

 

在 Lumière 的餐厅,当他被黄梓妍泼了满身的红酒,是迟予酥主动把外套披到他的身上;后来,当汤滨蓄意故意不给葛杨申报助学金,当他和葛杨毫无办法的时候,是迟予酥主动请来院长。

 

因此,虽然秋沐之不清楚为什么迟予酥要屡次帮他,但他判断,只要他去找迟予酥,有很大把握能说服迟予酥交出底片。

 

果然,对于秋沐之的邀约信息,迟予酥秒回,还主动把见面地点定在自己家中,邀请他来自己家里吃晚餐。

 

第一次的时候,因为紧张和懵懂,秋沐之并没有好好观察迟予酥的家。

 

第二次来访,和第一次一样,秋沐之来到小区门口报出自己的名字便有管家带他去迟予酥的住所。

 

北庐市区的西南面有一个巨大的天然湖泊——庐滨湖,北庐的北,就是指庐滨湖的北面。自庐滨湖往东,有一条庐滨江,蜿蜒而过,穿越整座北庐城市,最终汇入大海。

 

整个北庐城市也被庐滨江分为西北和东南两块,西北是老城区,东南是新区。

 

一条蜿蜒的庐滨江,分割的不仅是地理位置,还有金钱的新旧,新贵们喜欢庐滨江以东滨江新区的繁华现代,老钱们盘踞于庐滨江以西的闹市之中。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迟予酥居住的小区从外面看,似乎与繁华的都市融为一体,走进内里,才能感受到九位数豪宅大平层的不同凡响。

 

小区管家带着秋沐之一路来到楼栋大堂,如同酒店大堂一般宽敞明亮的大厅摆放着素雅的沙发和一组书架,简单的茶水吧,服务生见到有客人经过,微笑着向他们致意,与其说是楼栋大堂,不如说更像业主的会客厅。

 

刷卡上楼,电梯门打开,早已有另一名管家等候在入户门口,向他们鞠躬示意。

 

“秋先生好,”这位穿黑色西装、系深灰领带的管家朝秋沐之鞠了一躬,恭敬地打开手中的硬箱,“为了保护户主和客人的隐私,麻烦把您的手机给我们代为保管。在离开房子的时候,我会把手机还给您。”

 

收手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秋沐之微微皱眉。

 

他虽然自己去找迟予酥,但也留了后手保护自己的安全。他走之前,把严青泽的电话留给葛杨,他和葛杨约定,在见迟予酥的途中,只要他给葛杨发任何信息,不论内容,葛杨都会立刻联系严青泽。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有手机能发消息出去,如果手机被收走——秋沐之只觉后背一阵凉意——那么他在这间屋子里发生任何事情,都无法通知外面的人。

 

秋沐之努力保持镇静,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记得我上次来, 没有要收走手机。”

 

管家回答得很礼貌:“最近小区出现了一些偷拍事件,非常时期,请您谅解。”

 

秋沐之拿出手机,放进管家手中的硬箱内,面色如常。

 

——他出门前,带了两个手机,即使交掉一个手机,还有一个可以联系葛杨。

 

怎料,管家合上硬箱,拿出一个手持式金属探测仪:“抱歉,我需要扫描一下您身上是否携带金属物品。”

 

秋沐之一滞,下一秒,金属探测仪在接近他上衣口袋的时候发出了尖锐的蜂鸣声。

 

管家微笑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秋沐之咬牙把另一部手机拿出来交给管家。

 

管家礼貌说道:“非常感谢您的配合,也请您谅解我们的工作。”

 

管家上上下下把秋沐之扫描了个遍,直到确认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其他电子产品才帮他打开入户门,带他进去。

 

 





 

在苏国,房子代表一个人的心。有的人钟情的户型七拐八绕,把卧室藏在屋子的最角落,代表他藏起来的内心;有的人喜欢联排别墅,出门就是整整一排的亲朋好友,是他的热情好客。

 

和上一次来到迟予酥家的喧闹不同,这次,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像是连一个人都没有。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管家带着秋沐之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穿过玄关首先是视野开阔的客厅,毫无遮挡地连接着餐厅,超过百平的面积搭配大落地窗,使得整个客厅看起来开放而敞亮,一如户主给人的第一印象,穿过宽敞的客厅往内走,路线却复杂得令人头晕,管家领着秋沐之走过客厅旁边的影音厅,展示暗门背后隐藏的酒水吧,再往前,穿过狭长而深邃的走廊,路线尽头没有房间而是一个内置前厅,貌似是一条死路,却在管家推开隐藏门的瞬间柳暗花明,擦过同样宽敞的主卧套间,往旁边一拐又是一道隐藏门,那是一间美术室。

 

简约里透着奢华的室内软装搭配各种走廊和暗门把秋沐之绕晕了,等他再定神时,眼前的美术室摆放着各种精美的艺术品。

 

秋沐之很有兴趣地走上前去看,每一幅画都被精心照顾在玻璃罩内,虽然他认不出那些画的作者,但是单凭画面的艺术感,秋沐之也能分辨出它们一定是价值不菲的名家之作。

 

美术室的中央,放置着四个石膏块,其中一个雕刻了一半,依稀能看出是雕刻的某个人物从肩膀往上的部分,但是由于人脸还没有雕刻,所以看不出是谁。

 

秋沐之喜欢音乐,对于绘画也很感兴趣,因此他完全沉浸在对艺术品的欣赏中,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恍然发现,先前带他进屋的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什么?!

 

意识到自己被单独抛下,抛在别墅的最深处的秋沐之立刻慌了,这种慌乱的情绪在他推向隐藏门的时候达到顶峰——他来的那扇隐藏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推不开了!






 

也许是管家无意间锁上了门,也许是隐藏门只能从外打开,总之秋沐之努力推了几下,怎么都推不开。

 

不行,不能慌。

 

秋沐之努力稳住心神,一边查看四周,一边在心底盘算——迟予酥不会无缘无故地把他囚禁起来,眼下的情形,更可能是一场意外,从小区大门进来,他见过不少物业管家,一定有人向迟予酥通报他到来的情况,因此,最坏的情况,只要等到迟予酥来,他就能出去。

 

虽然理智这样想,可秋沐之还是忍不住沿着墙壁四处摸摸,试图寻找能出去的其他暗门,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其中的一面墙上。

 

墙上挂着三幅风格迥异的名画,可是仔细看,中间的那副“画”并不是钉在墙上,而是……

 

秋沐之的手指,细细摸过“画框”,画面与画框浑然一体的黄铜艺术品,并不是一副画,更像一个门把手。

 

难道——这是一道隐藏门?!

 

就在秋沐之想去推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想看看吗?”

 

秋沐之:!

 

秋沐之狠狠一惊,他转过头,发现迟予酥竟然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自己身后。

 

迟予酥面色如常地走过去,把黄铜门把手往下一推,把手后方弹出一个数码验证框,迟予酥停留在验证页面没有动,淡淡注视着秋沐之。

 

迟予酥的语气平平淡淡,却充满引诱,让他想要进去,可又不敢进,仿佛不是隐藏门后面的房间,而是潘多拉的匣子。

 

秋沐之狠狠摇了摇脑袋,稳住心神:“抱歉,学长,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隐私。”

 

“内嵌钢板,防弹隔音,”迟予酥淡道,好似不经意地又添了句,“没有我的虹膜认证,枪支弹药也轰不开这扇门,谁来都没用。”

 

这句话,添得秋沐之毛骨悚然,他敏感地认为迟予酥是故意加这句话,可又祈祷是自己过分敏感、多心了。

 

正在秋沐之胡思乱想的时候,迟予酥用虹膜认证打开门锁,坚实的门被拉开,门内的一切不容抗拒地撞进秋沐之的眼帘,秋沐之禁不住往后倒退一步,却在下一秒,钉住脚步。

 

和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门内赫然是——秋沐之怔住——茶室?!

 

没有窗户,比普通居民楼更高的楼层挑高让整间房子的屋顶更显庄严肃穆,四面隔音墙包裹之下的房间空空荡荡,屋子中间孤零零地摆放着茶桌、茶台等物件。

 

迟予酥淡道:“走吧,请你喝杯茶。”

 

秋沐之后背渗出汗珠,他无法抑制地想起迟予酥刚刚说的话。

 

一旦踏入这扇门,那么谁都救不了他,但是……

 

秋沐之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他急促呼吸几次,终是淡淡一笑:“谢谢学长。”

 

秋沐之大步踏入室内,防弹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



 

后文隐藏结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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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与山 、 @昭昭陶陶 、 @笙箫 、 @隰有榆杨 、 @_谁不曾谁不想_ 、  @玲雪_er 、 @卿岚 、 @不知道叫啥 、 @十晓二 、 @青树 、  @一只大企鹅 、 @GYY 、 @淚 、 @国宝 、@Olaur 、 @深水茶茶茶酱 、 @亲爱的马甲别掉了 、 @OR 、 @岁晏 、 @狂且  等超过100位高级粉丝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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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结局附赠一个2字大彩蛋!



彩蛋关于严青泽问葛杨,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青泽:“接下来我可能会问你一些问题,或许会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但我希望你尽量配合我,诚实地回答问题。因为这些问题的答案,关系到我们下一步怎么做,也关系到要如何营救秋沐之。”

葛杨:“好的,严老师。”


严青泽:”第一个问题,韩文昶用来威胁你的视频具体是什么?”



在看到视频之前,严青泽以为会是葛杨和韩文昶之间的视频,因此他万万没想到,视频点开,撞入他眼帘的第一个人影,竟然是——秋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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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1


  

  复杂颅底肿瘤是季杭的专长,安寄远自启蒙时接触这类手术,都是由季杭亲自带在身边。

  

  这是第一次,他为除季杭以外的主任做颅底手术的一助。

  

  季杭抱着手臂站在无菌区外,抬头凝视屏幕上放大的术野。

  

  手腕处的患者腕带被他埋在胸前的衣服褶皱里,这是他突发心肌炎后从重症监护室转进普通病房的第三天。

  

  对外,是怕安寄远手拙给主任添麻烦。

  

  扪心自问,是担心主任的坏习惯给安寄远留下不良印象。

  

  刷手服的上衣口袋传来突兀的震动,打断季杭的专心凝神,他抽出手机,低头瞥向屏幕,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手指悬空半秒,按在了鲜红的挂断......


  

  复杂颅底肿瘤是季杭的专长,安寄远自启蒙时接触这类手术,都是由季杭亲自带在身边。

  

  这是第一次,他为除季杭以外的主任做颅底手术的一助。

  

  季杭抱着手臂站在无菌区外,抬头凝视屏幕上放大的术野。

  

  手腕处的患者腕带被他埋在胸前的衣服褶皱里,这是他突发心肌炎后从重症监护室转进普通病房的第三天。

  

  对外,是怕安寄远手拙给主任添麻烦。

  

  扪心自问,是担心主任的坏习惯给安寄远留下不良印象。

  

  刷手服的上衣口袋传来突兀的震动,打断季杭的专心凝神,他抽出手机,低头瞥向屏幕,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手指悬空半秒,按在了鲜红的挂断键上。

  

  不到两分钟,相同的来电显示再次跃然于沉黑的屏幕上。

  

  季杭轻叹一口气,接通。

  

  “师兄。”恭恭敬敬的。

  

  颜庭安立在空空如也的病床前,顺手将季杭搭在床尾的病号服叠整齐,“会挂我电话了。”

  

  季杭仍旧盯着屏幕上安寄远持械的手,“不小心摁错了。”

  

  “哦。”颜庭安语气如常,温柔,很容易让人亲近,没有半点来查岗的意思,“在哪儿?”

  

  季杭一点不慌,淡淡回复,“在医院。”

  

  二十一楼的心内科特需病房是医院,五楼的中心手术室也是医院。

  

  颜庭安像是笑了,“医院哪里?”

  

  “……”季杭面无表情,输出废话文学:“医院里面。”

  

  颜庭安沉默五秒,“好的。”

  

       【移步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