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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江化酒

[权超]南来飞燕北归鸿

*有小凡高,但是无tag。


*本故事漏洞百出,但是完美的我不会写。如果您在阅读途中感觉到不通畅或者谜语人,是删减后遗症。


  “我说过的。”对面的人含着满满当当的笑容看他:“全杭州没有我走不了的路,没有我不能见的人。”


  张超冷冷看着金圣权,指着办公门就让他滚。金圣权从善如流,说滚就滚。


  惹上这个麻烦对于张超来说是一个纯粹的意外。如果不是应高杨的邀请去了一趟话剧厅,就不会撞上这位正当红的话剧演员金先生,而对方自称对他一见钟情。


  “你也可以觉得是蓄谋已久。”表白那天金圣权不由分...

*有小凡高,但是无tag。


*本故事漏洞百出,但是完美的我不会写。如果您在阅读途中感觉到不通畅或者谜语人,是删减后遗症。


  “我说过的。”对面的人含着满满当当的笑容看他:“全杭州没有我走不了的路,没有我不能见的人。”


  张超冷冷看着金圣权,指着办公门就让他滚。金圣权从善如流,说滚就滚。


  惹上这个麻烦对于张超来说是一个纯粹的意外。如果不是应高杨的邀请去了一趟话剧厅,就不会撞上这位正当红的话剧演员金先生,而对方自称对他一见钟情。


  “你也可以觉得是蓄谋已久。”表白那天金圣权不由分说塞他一怀花:“张先生才名远播嘛,不搞密电的人也听说过你,数学天才,密码学天才。”


  张超看不懂他,金半城的独生子不做生意学人演戏玩票,遇见自己连票都不玩了托关系塞进情报处档案室。


  档案室完全是关系户们养膘的地方,金圣权每天闲得过分,哼着小曲儿走来走去泡茶叶,有事没事去张超办公室逗他玩儿。多数时候张超不理他,有时候心情好,会好声好气让他走。


  如果不是那天他从咖啡厅里出来就被金圣权一把捞进车里,也许他和金圣权就会这么平静无纠葛地相处下去。他刚想说话,金圣权就让他躲进座位底下,随即垂下了他长长的大衣遮住一切。


  车开出去没几步路,就有人亮证件要搜检。金圣权纯然乎又是不靠谱纨绔子弟的笑容:“居然也有人会怀疑我通匪吗?家父昨天还和周副委员长吃饭呢。”几个警员互相看一眼,确认了车里没别人,讪讪走了。


  司机一路开到金家别墅,张超才从座位下爬出来。金圣权专心致志玩手上戒指:“你是谁派来的?从重庆来还是——从延安来?”张超表情自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金圣权的视线终于移到他脸上:“听不懂就听不懂吧。”他打开车门:“走,和我回家吃个饭。”


  传闻里医药业的行魁并不倨傲,相当和蔼可亲地坐在张超对面,毫无商业巨鳄的威压,甚至主动举杯:“圣权刚工作不久,需要你们这些同事多照看。”张超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草草吃几口就要离席,金圣权就安排人开车送他回去。


  司令部近日山雨欲来。有内鬼的传言在茶水间里沸沸扬扬,所有人彼此都在互相猜忌,除了金圣权仍然没事人一样无差别对着所有人友好微笑——反正没人怀疑他。


  大少爷优哉游哉泡咖啡,对着迎头走过来的高处长打招呼。顶着一张美人面的高处长好言提醒:“多事之秋,金公子还是回别墅多睡几个懒觉吧,情报处不是好地方。”


  他端着咖啡杯站了不出一刻钟,黄秘书就过来和他聊八卦。黄秘书消息最灵,话也多:“咱们的电报刚发出去不久,华北战场就有变故。上头怀疑潜伏在杭州的延安分子,代号剑兰,就埋在咱们情报处。”金圣权了然:“哦——我听说前两天还抓到一个。”


  黄秘书得意洋洋:“这个我清楚,审人时候我陪着处长去的。从咖啡厅抓出来的,代号是木棉。但是套不出来东西,也不是什么高层级。高处长那个手段……你知道的,这都问不出来。”金圣权缓慢地眨眨眼:“你们特务处的事儿,我情报处的人哪里知道。”


  “行,你不知道。你接着一心一意当纨绔子弟吧。”黄子弘凡端着杯子要走,金圣权再一次眨眨眼:“你也一心一意当心直口快的笨蛋呗。”


  下了班张超又被金圣权堵住。他试图绕过去,却被拦得严严实实。他质问对方你干什么,得到的回答一如既往:“我在追求你,这不是挺明显的,我送你回家,或者,你和我回家吃饭也行,我父母都很喜欢你。”


  张超有点恼:“谁和你回家吃饭。”金圣权低着头笑:“你觉得……如果我想揭发你,你有选择吗?”他再抬头已经换了一副无所谓神情:“走吧,我送你。”


  一路上张超都心神不宁。他确实来自延安,刀尖上走路,和木棉交接情报时浑然不知已经被埋伏。他不知道金圣权究竟是什么人,效忠于南京还是效忠于重庆,上司姓徐或是姓戴。


  他只知道金圣权总是用那种柔和而热切的目光看着他,明明比他年长,神情却像小孩。金圣权总是那样,慢条斯理地打量他,仿佛他张超有多金贵——也仿佛金圣权有多爱他一样。


  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大少爷握着方向盘亲自开车。金圣权扮演纨绔子弟已经得心应手,他平视前方漫不经心似的地问张超:“你没必要这么危险的不是吗。”


  “凭你的天赋,可以去德国深造,那里有真正的大师,有更先进的密码机模型。”金圣权稳稳地转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白纸上反反复复演算,几百个矩阵算不出密码机三个转子转一圈。”


  车停在他家门口,金圣权转头看他:“你如果同意,明天就可以辞职,我出钱送你去德国,给你请最好的教授。不会让你白欠这份人情,到你功成名就的时候再还钱也来得及。”


  如果是太平年代,金圣权所说的实在是绝佳提议。即使是现在,他也不免为这种条件有一瞬的动摇。如此乱世,毫无顾忌地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修读自己最喜欢最擅长的东西,是何等诱人的好事。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张超最后淡淡地念出两句赤壁赋:“人生苦短,我只是想完成些什么,即使有朝一日身死,我另一种意义上的生命也已经恒久不灭如长江。”


  金圣权下车,绕过去替他也把车门拉开:“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他看着张超跳下车,和张超一起往那间小公寓里走:“你所说的“生命”是信仰,但是你好像忘了生命应该是生命本身,只有一次,而且顷刻就能结束。”


  张超想和他说,那么多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山河破碎,流血千里,他想拼尽所学做点什么拯救这一切。但是他不能说,那是剑兰该说的话,而他此时此刻是张超。刚才那番似是而非的东坡辞赋,已经是他所能说的极限。


  他在门口停下,相当礼貌地告诉金圣权:“我一直效忠于情报处,当然没有生命危险。破译密电是我的工作,”


  金圣权直直从他制服的前袋里取出一粒密电人员配备的氰化钾。他把氰化钾放到张超手里,随即握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


  “只要你想,”金圣权的语气云淡风轻,似乎不是在谈论生死:“用你的指甲划破我一点点皮肤,让氰化钾渗进去,三分钟之内,这儿就不会跳了。”


  不事生产的大少爷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明显的青绿色血管里淌着温热的血,透过皮肤把温度递回张超手上。金圣权的表情仍然是平静的:“我们现在不是零和博弈。请你相信我,我只是需要知道,你是剑兰吗。”


  从他成为剑兰的那一刻起,张超就必须确保自己所做的每个决定都是百分之百的稳定。不要和人博弈概率,更不可能和人博弈感情。感情本身的不确定性太高,足以让许多既定的模型覆灭。


  他很久没有相信过谁,更遑论以致命的秘密博取未知的信任。然而金圣权的心跳就在他手心之下,他毕竟是活人,有不可避免的七情六欲,有感情不可控的瞬间。就在这一瞬间,张超理智崩盘的片刻脱口而出:“我是剑兰。”


  金圣权并不惊讶,他只是点点头:“你可以不是。”他把氰化钾妥帖地放回张超口袋里:“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我可以帮你嫁祸给任何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张超终于禁不住问出口:“为什么要来和我合作。”他在心里补上后半句:而且还用这么疯的方法。金圣权很坦然:“我不是什么人。我说过的,而且很清楚,我很喜欢你,不想你死。”


  张超默然,他被金圣权一番话搞得无话可说。没见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一时有些头疼。感情是不可控变量,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刚才脑热,今天金圣权因为感情愿意维护他,明天说不定就能揭发他。


  他的手却忽然被金圣权拍了几下:“我不会举报你的。”张超加倍烦乱:“要是没事的话,就请回吧。”金圣权欣然点头,很爽快地走了。


  审讯室的地面布满发黑的干涸血迹。处长高杨坐在木棉对面,带着倦意伸了个懒腰:“你还是不想说吗?”黄子弘凡过去动作几下,静寂的审讯室传来骨骼断裂的闷响。高杨走到她面前,带着一点轻蔑:“对嘴硬的人,我有别的的办法。”


  “你应该知道,你们这条线上出了叛徒吧。”高杨话锋一转:“你猜我们是怎么说服他的?”他坐回原位:“我和他说,你看现在,外面照旧熙熙攘攘,血流过人死过一轮,活下来的人还不是一样吃饭睡觉做生意,国与不国,谁也不关心。你们今天一厢情愿为了他们死,却不知道别人在不在乎你们死,值不值得你们死。”


  高杨带着黄子弘凡出了审讯室,留着木棉让她自己想。刚出门三五步,黄子弘凡马上就赞他:“高处长是攻心的天才。”高杨停下脚步,转过来看他:“你也是恭维人的天才。”


  “他们里面有内鬼,我们里面也有。”高杨随即走得离黄子弘凡更近:“会是你吗?”黄子弘凡有些猝不及防:“处长您说什么呢,我哪有那么聪明。”


  刚送走金圣权,张超几乎是即刻就瘫倒在椅子上。作为剑兰,他近日的运转已经大大超出负荷。他错信了华北方面钓鱼的假情报,传错了消息,让自己和同伴处于暴露的风险中。组织内部已经出现叛徒,他尚且没找到是谁。木棉还在牢里等着他救。现在偏偏又搅进来金圣权,更让他没有一丝办法。


  司令部在百乐门办了一场隆重的舞会,有头有脸的人基本上都收到了邀请,张超看出几分鸿门宴的意思,但是也不得不去。舞池里金圣权鱼一样滑过来拉住他的手,甚至非常自如地顺着他跳了女步。张超不由皱眉:“……不要胡闹。”


  金圣权和他靠得很近:“我没有胡闹。我们现在是共犯。”张超在舞曲中不着痕迹地和他拉远了一点:“现在不是你们家投资做生意,你搅进来什么也得不到,真到了生死关头,我顾不上你——”他忽然跑题:“为什么你的交谊舞跳得这么熟?”


  “我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金圣权拉着他转了个圈:“你有想过从你的组织那里得到什么吗?正如你愿意为了你的组织付出,我也一样愿意为了你付出。有人愿意为了理想死,就有人愿意为了爱情死。”


  提琴曲戛然而止,金圣权却没有松开他的手:“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会单方面地理解为你因为我和别人跳舞而吃醋。”


  张超刻意忽略了他后面那些话:“这种付出不是要你花钱……这是要命的。”金圣权和他凑得更近,那双含情带梦的好眼睛一错不错盯着他:“做什么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嘛,我心里清楚。”


  你不清楚,张超在心里想。死亡不是你话剧里灯光暗下去演员带着妆躺倒,也不是你向往的西洋诗歌里一笔悲情注脚。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他挽着金圣权的手微微收紧:“别说疯话。”


  色彩绚烂的灯刹那间全都熄灭,只有三楼的顶灯仍然亮着。黄色制服的日本人拄着手杖登场,他的中文已经很流利:“各位今晚都不能走,或者说,在我们找出剑兰之前都不能走。”


   百乐门从里面重重落了锁。黄子弘凡已经习惯了给高杨汇报情况:“密电科的张超,档案室的金圣权,警卫队的龚子棋,司令的秘书陈博豪,全都在这儿了。”


  高杨往下略略望了一眼:“真是敢抓。这些人身上哪个不是功勋累累或者家世显赫。”他旋即自嘲地一笑:“不过当狗就是要早晚做好死的觉悟。”


  六个人分三间休息室,金圣权得心应手扮纨绔子弟,吊儿郎当挂在张超身上理所当然地和他挤进一间房。刚进房门他就往窗台一站:“今晚月亮好圆啊!所以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张超叹气:“你猜这屋子里有多少监听器?”金圣权懒洋洋靠在窗台:“监听就监听,咱们也不会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是问你一会儿想干点什么,要是没事做的话可以下一楼大厅听我弹琴哦。”


  “你别总是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总是这样看着我,就好像你真的爱我一样。”张超闷闷坐在床上:“劝你还是适可而止。”


  金圣权不声不响贴过来,和他靠得很近:“我本来就很爱你,百乐厅里剿总来的人都能看出来。”后一句话他贴到张超耳边极轻声地说:“我会帮你把这盆脏水泼到别人身上。”


  张超在他手背上敲下一串摩斯密码,【情况复杂 你帮不上忙 设法迅速抽身】,就再没和他多说话。他自己脑海里翻涌过千万种计划,一看大少爷还坐在床头愣愣地摸那一小块他点过的皮肤。


  这倒是把他给气笑了,这人就没和自己拿一套剧本。


  “陈秘书的位置套情报容易;金圣权和张超走得太近,说不定也有什么目的。”高杨压根无所谓监听:“张超接触的密电层级高,人也聪明,可是聪明得太不遮掩,倒不像了。”


  黄子弘凡听得一愣一愣:“那龚大队呢?龚大队每天走在外面像死神一样,莽夫一个,怎么还怀疑他。”高杨在这时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大概百乐门需要保安。”


  隔壁房间里金圣权的话头却截然不同:“陈秘书和黄秘书,看起来像是旧相识。”张超并不惊讶:“他们两个都是和谁都能要好的脾气,应该有私交。”


  “不是私交,是旧相识。”金圣权无比笃定:“在我们被封锁起来之后,他们对视的那个眼神,也许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但是我注意到了。那可不像是官场上的点头之交,完全是旧友穷途相逢。”


  第二天众人坐在一起吃早饭,负责调查他们的松井在张超叉起面包片时骤然开口:“各位吃完了饭,就一起去地下室。”


  实际上远没有等到他们吃完饭,就被安排着进了地下室。木棉被绑在正中央的架子上,旁边已经站好了拿刀的医生。六个人眼睁睁看着锋利刀刃飞快卷过她的皮肤,带下几片滴血的薄肉。


  屋子里回荡着尖锐的惨叫,见惯此景的高杨和黄子面不改色;传闻中杀人如麻的龚子棋仍旧冷着脸;陈博豪被冲击得扶着墙吐;金圣权只是不忍地皱眉闭眼,他下意识去抓张超的手,发现张超虽然僵硬地站着,看起来没什么波动,手已经冰凉。


  很快就有人给她包扎撒药粉,确保她还能活下去。松井看着他们的反应满意地拍手:“这样的场景,你们每天早上都会看到,直到她死了或者剑兰站出来为止。”


  龚子棋面无表情,高杨和黄子去扶吐得头晕的陈博豪。张超强作镇定,被金圣权拽着出了地下储物室。


  张超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黄子弘凡惊呼一声。他刚回头,金圣权已经遮住他眼睛:“别看,木棉死了,全都是血。”张超想说刚刚已经看过那种画面还有什么不能看的,又后知后觉地捕捉到木棉死了这四个字。


  他把金圣权手拿开时,龚子棋已经被几个人钳制住。谁也不知道龚子棋为什么忽然暴起,一飞刀扎进木棉的咽喉。松井气得举起手枪,陈博豪却在这时候劝他:“龚大队的功绩不少……不如先关押。”


   张超离人群最远,他极轻地和金圣权说:“龚子棋不想让她受苦。”金圣权说不出话,只是叹气。高杨最先转身问龚子棋:“龚大队,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他姐姐。张超在心里回答高杨。木棉告诉过他,她一直在找五年前走失的弟弟。三七年时,日方进城几乎就是屠城,她们全家人四处奔逃,生死不知。


  木棉只说过弟弟有飞鹰刺青,就在昨夜他才在龚子棋身上看见。龚子棋刚刚一定认出她了,只可惜一别数年,姐弟见的第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龚子棋没回答高杨,他被带离百乐门,押回剿总的监狱看管提审。他们被请离地下室,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在路上高杨忽然问张超:“你说龚子棋还能活几天?”


  “超儿是坐办公室的,比不了你们天天见血。”金圣权比他先回答,客客气气堵住高杨的话头:“他吓得魂儿还没回来呢,高处长别逗他。”


  进房间的前一秒,张超飞速地低声和金圣权说:“她为我而死,我却至死不知道她的名字。”金圣权深深叹气,安慰似的回身抱住他一瞬。


  众人悉知龚子棋怕是没有活路,他与木棉万缕千丝的关系不日就会被审出。张超格外痛苦,无声地流了一夜的眼泪。


  金圣权一早就下一楼大厅弹琴。即使是受讯,他们在百乐门内也仍然行动自由,只不过处处有监听器。金圣权浑不在意,全当是合理休假。


  以琴声为背景乐,松井正在讯问高杨。“高处长喜欢这首曲子吗?”他先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高杨仅仅是摇头:“我不懂音乐,但是金少爷弹的曲子一定好。”


  “高处长的履历堪称毫无缺漏,也为帝国建功不少。”他弹了弹高杨的履历表:“一九四零年十一月,天皇的特使朝香宫男爵遇刺在北平。同年,高处长在北平任法兰西驻中代表的翻译,却在年底辞职并转投了剿总。仍然是同年,戴局长手下的特务莲塘叛逃,至今没有下落。”


  “昨天,高处长躲开龚大队的掷刀,那种轻灵敏捷,并不像常年只会在审讯室里不与人格斗的样子。”松井几乎是带着全盘的自信:“高处长已经做了处长,却从来没有拍过照片,好像也从不见报,更没有亲笔签字的习惯,需要出面的场合,都全权委托给了秘书。”


  高杨抿了抿唇。戴局麾下从无叛徒,因为叛徒到最后都会死。他明白过来自己被请入百乐门与追捕剑兰毫无关系,只是剪草顺带打兔,把被追查出军统叛徒身份的他一同处置。


  “没有地方能容下叛徒。”松井提醒他:“像莲塘这样优秀的特工,放在身边就像心脏边的刺。男爵的生命,你一定要赔。”高杨坐在他对面,表情淡然得像完全无关自己的生死:“我想再和几个人告别几句。”松井点了点头,当着高杨的面打开了监听器。


  大厅的琴声在高杨走到金圣权身边时戛然而止。高杨坐在琴凳上缓缓摘出自己的家传佩玉:“金少爷当然看不上,但也所值不少。如果黄子弘凡能活着出去,希望你多照拂他一点,让他离开剿总。”


  金圣权没收下那块玉佩:“你这么笃定我能活着出去。”高杨把玉佩搁在琴键上:“哪怕你更想张超活……但是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一定是你。”


  他去找黄子弘凡时,黄子弘凡正蹲在室外的喷泉边玩水,喷泉百米外守着卫兵。黄子弘凡动作幼稚,神情上是一反常态的冷静沉肃,他站起来看高杨:“高杨,你这么好的人,不做叛徒该多好。不然我和你,也能做挂剑知己。”


  黄子弘凡把挂剑知己四个字咬得最重,眼里似有千万句话要说。高杨知道他不是喜欢掉书袋扯典故的人,神思一转,当即想到挂剑酬徐君。


  


  他知道黄子弘凡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却没想到他是徐均可的人。他以为他和黄子弘凡是一对泥沼鸳鸯,没想到并非如此。黄子弘凡面对着他叹气:“如果你不是叛徒……我们还是能携手并肩。”


  高杨从他的语气里生生听出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意思。因此他模棱地告诉黄子弘凡:“你是个热血的人,但是关山难越。我只能说祝福你永远热血地,不后悔地走下去。”


  黄子弘凡露出和他极不相符的清淡笑意:“关山难越,但是总要试试才知道能不能越。我不会后悔。”他露出追忆的神情:“其实我很早就听说过你……莲塘的名字多么响亮啊,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会有很多爱逞英雄的年轻人在心里仰慕你,因为你入行,想和你见一面呢?只可惜没想到,我早早就见过,而我并不知情。之前我还想过,如果你不是给那帮人卖命的,我还真的有些……”黄子弘凡的话到此戛然而止,生生转折成一句:“高处长好走。”


  他少年时倾慕传闻中徐可均培养的最一流的特工莲塘,可惜那时候他已经投在戴局手下。现在也对处长高杨动过几分带着叹惋的喜欢,可惜高杨已经做了叛徒。命运的轮生生转动,他们总不在一条路上,他的喜欢总是注定打水漂。


  高杨扶着他的肩膀,嘱托一般最后低语:“我在钢琴里藏着也许你用得到的东西。”他随即退远:“等到离开百乐门,说不定你就是处长了,祝你青云直上,步步高升。”


  六个人进了百乐门,不出五日,就只剩下四个人了。松井不知道谁是剑兰,但是黄子弘凡和陈博豪已经知道了——他们都从中统来,金圣权实在不像,可怀疑的只剩下张超一人。


  夜里陈博豪送了幅素描画给张超:“张科长看看,我画得好不好。”素描上赫然是张超本人,被陈博豪画得神采飞扬。张超细细扫过那些排线和阴影,手上的咖啡杯便无意地一倾。


  “真对不起。”张超望向被毁了的画作:“一时失手。但是这幅画有人看见了要生气。”陈博豪自如把话接过去:“你和金圣权感情还真好。”张超没否认,随便寒暄几句就把陈博豪送出门。


  素描画里密密匝匝的阴影排线赫然是一列简单的摩斯密码——【你是剑兰 我与黄供于中统 俱知情 危中救国 不论政见】


  赣江一带局势正紧张,张超急于及时传递情报通知外部单线之中已有内鬼,情报不可尽信。战争拉扯至今,日方已有以战养战的意图,其目的一旦实现,后果不堪设想。他的心轻轻一转,已经定下了主意。


  明天正好是陈博豪的生日。松井假意摆了宴席,甚至还像模像样地请了有名的提琴手来。提琴手对大家彬彬有礼一鞠躬,开口简单寒暄几句,才拉了几个小节,张超即刻认出他是谁。


  他是和木棉联络过的鸢尾,张超和他素未谋面,但是听过他的声音。这样做无异于向他宣示叛徒就是鸢尾,看来日方不惜重饵,也要引他露出破绽。


  张超尽量表现出无知的坦然,故作无意地问金圣权:“你会拉小提琴吗?”金圣权当即表示自己会,提出要借提琴手的琴给大家来一曲。陈博豪看了一眼张超,随即提议:“那位先生会弹钢琴吗?不如二位合奏?”


  松井对这个提议点了点头,有意观察他们各自的神色和反应。张超全然只盯着金圣权自己看,陈博豪倒是看着钢琴,黄子弘凡对音乐似乎兴致不高,只顾着低头吃饭。


  一曲未终,弹钢琴的鸢尾就被琴键中暗藏的刀片割伤了手。他抱歉地给大家展示:“我可能弹不了了。”他想走回原位,没几步路就倒在地上。


  刀片上藏了毒显而易见,接触过钢琴的金圣权和提议他弹琴的陈博豪一时间最受怀疑。松井怀疑地看向金圣权:“这几天内,只有金先生一个人弹过琴。”


  “高杨也碰过钢琴。”张超忽然开口:“高处长死的前一天,他来了一楼和正弹琴的金圣权说话。他的手就放在钢琴键上,我亲眼目睹。高杨自知不活,故意想要杀金圣权致使日方与金氏交恶,金氏一家的纳税和进献,对于政府有什么样的意义,不用我多说。”


  他绕过去,捏住薄薄的刀片:“看起来像一把眉刀,可以确认是高处长的遗物,刀面上刻着高处长的徽记。”


  霎时间陈博豪变得格外可疑,然而他却从未接触过钢琴,也没在那天见过高杨。松井缓缓站起来,示意他们先把陈博豪关进审讯室。


  散了局金圣权靠在自己房门上喘一口气:“刚刚好险。”张超毫无波动:“不险。你从履历到家世,都太白了。唯一的错处,只有和我走得太近一条。你一定会安全地离开。”


  金圣权未来得及答话,就有人推开了他们的门:“松井先生有请——”来人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悠悠转过一圈:“金圣权先生。”


  金圣权匆匆地去了,过了不久就又匆匆地回来。他扯着厚胶带封了所有能看见的监听器,才去把张超钳制在床头,一张厚被子盖住两个人,金圣权和他鼻尖都抵在一起,轻了声音咬牙切齿地开口:“下水道里的锡纸团儿……你模仿了我的笔迹。你如果想要我替你死,你可以告诉我,我就这么难让你相信吗?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会想尽办法帮你的,张超,你可以开口让我帮你的,你为什么要骗我啊?你就没有一星半点喜欢过我……”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终于看见张超手里闪着红光的监听器。张超顾不得他错愕的神情,把被子掀开,刻意地开口讥讽:“没有过。”


  还没等他从千头万绪中反应过来,张超已经被等在门外的卫队带走。金圣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切。张超故意做局,确保他能从此地全身而退,即使代价是张超自己的生命。


  第二天清晨,松井就把剩下的三个人放出了百乐门。张超和高杨的遗体盖着白布,正摆在大厅中央,落在他们每个人眼里,成为无声的训示。


  金家早早派了车来接人,金圣权摇摇晃晃地走上车,似乎把魂魄都丢在了百乐门里。他父亲亲自坐在驾驶位上,先是宽慰地拍了拍他肩膀,随即目光落在他西装袖口:“这是谁帮你补的?”


  “是……是张科长。”金圣权垂目看向那几截针线,眼泪一滴一滴砸到袖口上。他记得那是去百乐门不久,他发现袖子磨破了,借机缠着张超让他帮自己补。张超说他是少爷毛病,没管他,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帮自己补好了。


  他父亲忽然沉沉地叹气,很突兀地踩了刹车,刺啦一声扯开那些针脚,从布料的夹层中取出一张小纸条。


  【内鬼已击毙 日将图赣江】


  金圣权在震撼中听见父亲的声音:“我就是他的上级。他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金圣权苦笑:“他为了顺利带出情报,不供出您,刚被带去讯问就吞了氰化钾。”父子二人谁也没再多说话,只一路开回了金家的别墅。


  一九五六年,旅德归来的金圣权归国第一天就迎来了陈博豪的拜访。陈博豪在那场风波之后就从剿总辞职,不知道又转去什么其他地方潜伏,四九年后也没去台湾,只留在了杭州开花店。


  “张超本来嘱托我,等到你成家之后再把信给你。”陈博豪歉然一笑:“等来等去,十四年都过去了,我是不想再等了。”他拿出一件衬衫,翻开内侧露出复杂的密写,又拿出陈旧的母本:“你可以自己破译,或者我帮你。”


  金圣权强作镇定:“我选修过密码学,我自己来。”


  【请原谅我自私的剖白。上级曾下令,危急时分,可让你李代桃僵。半生多为大义羁绊,此时我存有私心,宁可就死,有局势所迫,也因爱之一念。若博豪如约,此时你应有妻有子,祝一切顺遂,早忘前尘。】


  十四年前,金氏的地下酒庄里,张超第一次反驳自己的上级:“您只有他一个孩子。”老金总只是沉沉地叹气:“我们也只有你一枚深钩。”张超摇头:“如果我们是为了平等来做这一切,就不应该三言两语就让无关的人替我去死。”张超站起来,走出隐秘的地下酒庄,完全不想继续这场商量。


  他几乎可以想到张超是如何趁着他睡得够沉写好了这封信,张超的安排如此妥帖,不惜带着自己对他的恨和不理解独自赴死,让自己毫无负担地成家立业,忘了他这个冷血的负心人。再在多年之后,由陈博豪转述他当年的一点私心。


  张超能写给他的终究有限,他只恨不得一句一句问张超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一切,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轻而易举放下他,又或许他们当时可能有更周全的做法。他不想成全张超那些孤单的疯狂的英雄主义,他只要实实在在的活着的人。他和张超明明相爱过,可是他却懵然不知。


  久远的记忆早已模糊,他回头努力抓取记忆里的片段,最后只记得在百乐门的最后一个夜晚,张超和他站在窗前,远远看着月光下的西子湖。张超转过头对他微微笑了笑:“金公子今年好像才二十九岁……如果能赶上你三十岁的生日宴就好了,一定很热闹。”


  金圣权所知的只有一封遗信,他不会知道张超究竟如何珍爱他,珍爱到在张超不惧死的人生里,第一次起过偷生的想法。是因为有他的存在,张超百般筹谋过如何活下去,而同样也是因为他的存在,张超最后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


  月亮不说话,西湖不说话,面对面的陈博豪不说话,他耳边只能听见十四年的张超的声音,穿过重重岁月对着他说:“好漂亮的月亮。”


  万事更迭,城门换帜,陈博豪那样的好容颜也有了年岁的痕迹,百乐门已经整改成了国有剧团。不改变的只剩下亘古明月,百年西湖,和被留在一九四二年的永远年轻,永远爱他的张超。

      

                 ——end——

不会写这种题材,但是很想写这种题材下的感情触动,所以是硬写的,可以说非常不合理而且漏洞百出。题目是一首我很喜欢的诗,希望你也喜欢。


南来飞燕北归鸿,偶相逢,惨愁容。绿鬓朱颜重见两衰翁。别后悠悠君莫问,无限事,不言中。

小槽春酒滴珠红,莫匆匆,满金钟。饮散落花流水各西东。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

歌里

爱意也曾让人变猫咪

一些俗套猫塑的毛茸茸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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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里

【权超】时差12+N

全文4k+

时间线无细致考据,逻辑破碎


1

金圣权一觉醒来觉得不对劲,打个哈欠迷迷糊糊睁开眼正想和往常一样哀嚎一声爬起来去给学生上早八,结果被头疼侵袭,更早几年他非常熟悉这种感觉,就像——宿醉。他抱着脑袋哼唧了两声突然意识到不太对,不是、今天要上班他当然不可能喝酒,还有这个半长不长到可以扎小辫的头发和身上不同往常毛茸茸家居服的富贵睡袍,一切都好像很合适,但总觉得不对劲。

金圣权在脑子里过了半天现在是什么情况,环顾四处盯着那些极简风格灰黑灰黑的家具,忽然在脑子里我靠了一声开始发愣,掐了两把大腿疼痛十分清晰、何况还有从太阳穴蔓延到后脑勺的疼。窗帘一拉陌生又熟悉的街景往眼睛里钻,连带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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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无细致考据,逻辑破碎


1

金圣权一觉醒来觉得不对劲,打个哈欠迷迷糊糊睁开眼正想和往常一样哀嚎一声爬起来去给学生上早八,结果被头疼侵袭,更早几年他非常熟悉这种感觉,就像——宿醉。他抱着脑袋哼唧了两声突然意识到不太对,不是、今天要上班他当然不可能喝酒,还有这个半长不长到可以扎小辫的头发和身上不同往常毛茸茸家居服的富贵睡袍,一切都好像很合适,但总觉得不对劲。

金圣权在脑子里过了半天现在是什么情况,环顾四处盯着那些极简风格灰黑灰黑的家具,忽然在脑子里我靠了一声开始发愣,掐了两把大腿疼痛十分清晰、何况还有从太阳穴蔓延到后脑勺的疼。窗帘一拉陌生又熟悉的街景往眼睛里钻,连带着记忆一块涌出来,这不是他在纽约时的那间公寓吗!连楼下每天早上浇花的白人邻居大爷都一模一样。

金圣权猛地坐起来胡乱从桌上一堆剧本和文稿中翻出小小一部手机,其实根本不用看日期了,但还是解锁看到屏幕上赫然的2017。2017…2017?!他仅仅在手机闹钟持续响铃的五分钟里就对自己重返23岁这件事接受良好,毕竟也就那个年纪的他还能接受前一夜喝个烂醉第二天还要去上课。划拉半天应用软件全是曾经、呃或者说现在的同学朋友,找不到一点之后的朋友们的影子。检查了一圈消息顺便模仿当时的口吻回了几条之后,金圣权福至心灵地打开微博搜了半天张超baritone,当然是找不到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张超baritone还是钻石一枚,正在央音享受着他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活。

金圣权拐着关系从国内打听来了央音声歌系的张超,人家反复问他确定是这个张超不是别的张超,顺口还要问一句和这人啥关系、认识?金圣权不知道怎么回就打个哈哈过去,但点开发来的照片放大了半天,还是看着里边那个笑得圆钝的人有些乐了,这会去加张超微信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在诈骗呢,而且说些什么?人家都不认识他。最后还是没加,因为他想也知道张超还在拿着卖小〇坎火锅和搞乐队挣到的几个钱请宿舍那群笨蛋吃烤肉。

任意篡改世界线好像也不太好,于是金圣权决定再好好享受几天他的大学生活,谁知道怎么回去,事已至此先玩吧。直到一个上来就是Jason的邮件砸到他面前他才意识到大学生也是有ddl的,他打开电脑桌面上看起来已经新建了有一段时间的文件,金圣权、或者说现在的Jason Jin看着几乎还剩一半的文档再次发出一声哀嚎,重新倒回被子里——如果这个时间线的他挂科了还能顺利毕业吗,急、在线等。


2

纽约和北京有12小时的时差,此时此刻的北京夜色已深,酒吧台上正在换新的乐队上去唱。收工下台的几个男生嘻嘻哈哈,键盘手捅咕着正在收拾东西的主唱打趣,超哥感觉最近又强了啊,张超扶了一把眼镜露出一个得意的笑:“那肯定啊、哎那个照片到时候记得发我,我今天造型还蛮帅的。” 其他人闻言假装反胃地吁了半天,张超对着柱子上的镜面左看右看,哼出一句该减肥了,压根不把他们的话听在耳朵里。

卡着门禁的点回到寝室里,拾掇了半天其他人才回寝,显然是趁着回课前的黄金八小时刚从琴房出来,脸上写满生无可恋。张超嘴上嘿嘿着关心两句,他们问超哥你不知道明天回课啊,张超了然点头说我早练好了。啧啧,不愧是你。一时间寝室里洋溢着苦中作乐的气息。张超摇摇头:“你们这怎么行,过几天周末我请你们吃饭去啊?正好快到我生日了。” 其他三个人连连赞赏,振臂高呼义父,最后由被隔壁寝制裁大晚上怎么还不睡觉告终。

张超躺在床上一时半会睡不着,翻了几页手机相册p了半天演出的照片之后又打开大众点评。他把几家常去的店从头翻到尾,美滋滋敲定了一家大家一致认为好吃但平时不常去的店,本月账单里入账多多,红火的生意怎么着也得在期中结课后整点好的,就这么想着他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第二天回课不出意料地十分顺利,老师连连夸张超有进步,很多处理都比以前成熟太多。“最近很深沉哦”,薛文聪凑上来不怀好意地拍拍坐在阳光底下咬着冰美式吸管的张超,“恋上哪个姑娘了?” 张超耸耸肩矢口否认。“噢、我知道了——小伙。”你知道个头啊…!张超狠狠拍了一把这家伙的肩做反击。此人溜得贼快,嘴上还说着没事儿啊超、你看薄竣译那小子才是真的适配少男思春呢。薄竣译恰巧买完水回来,闻言恶狠狠地扑了上去,二人扭成一团,张超表示无语。


3

金圣权发誓他再也不刁难学生了,真的。

顶着黑眼圈奋战到天明才努力把那篇论文憋出来,这是真的在赶ddl,检查了三遍语法错误才敢把邮件发出去。虽然说他现在是大学老师,但是这一下角色再次调转,他又有些不习惯了、只能祈祷23岁的他回到这个时间线上不会被这篇手法有些生疏了的文章以及无法保障是高是低的成绩气死。所幸这是春季学期最后的作业,他还是可以享受假期的,打工人开学没多久又突然美美获得长假,金圣权喜不自胜。

应付了几天同学朋友们的party,他一边要集中精神避免着露馅一边透支着身体玩乐,这具年轻7岁的躯体能撑住,但金圣权的精神倒是撑不住了,他现在想张超想得要死,只想回去抱着张超狠狠吸一会猫。张超在干什么呢?谈工作吧、吃午饭…或者说现在的他刚下课?想到这金圣权不禁乐了,他特想张超、特想见张超。想到什么就要去做什么,于是定了机票,随意收拾一些东西就从纽约打飞的回北京——虽然回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好久没有坐过国际航班了啊,这么想着金圣权慢悠悠盖上了毛毯,不停转动一整周的大脑放慢运转,他开始缓慢地幻想张超现在大概刚忙完工作准备吃口宵夜然后睡觉的模样、也可能还在准备音乐会的曲目,这条时间线上的张超估计是睡了、也不早了,对……意识逐渐在万米高空上随睡意蒸发掉。

大概是太累,一觉睡了很久,久到金圣权以为醒来就会回到自己正确的时间轴里,结果左右看看发现还在飞机上,边上的旅客也还是一样的人,他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紧张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国际航班很累人,金圣权脚步虚浮地拖着小行李箱慢慢走,感觉整个人都发飘,正午的太阳快把他晒化,想了半天决定先回家。

怀着某种近乡情怯的感情,他只是告诉家人说假期会回来一趟,没讲定具体时间,幸好是回到家的时候父母都外出了。金圣权翻出了还没换指纹锁之前的那把钥匙把家门打开,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那些装潢,想了半天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正好周末,放下东西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即刻出门找老朋友一聚。


4

说实在的,张超最近运气实在不错,三个室友都这么说,学业事业双丰收,薛文聪嘿嘿一笑哪壶不开提哪壶,补了一句还差个爱情就齐活了。张超满脸无语,恶狠狠地讲一句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晚饭没了啊我跟你说!四个人勾肩搭背地往学校外边晃,这家店离央音不是很远,在春天并不冻人的风和四处纷飞的花瓣里,几个人就这么推推搡搡地在路上走。

进店之后表面上大家受张超之邀前来蹭饭,实际上手起刀落点菜毫不含糊,三两下跟报菜名似的熟练。张超对这场景早就了然,他倒也是乐在其中,好朋友嘛、这不就是好朋友?他像想着什么了似的露出一个眯缝着眼睛的笑,像一只圆圆的狐狸,没什么狡猾劲的那种。上菜、喝酒,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主要围绕着三个军师和一个薄薄展开。

大概是因为结了课,所有人都开心得要命,一开心喝酒就容易多,张超放下筷子说自己要去厕所一趟,其他人也没太注意,山东人,酒量多好呢。张超慢悠悠扶着墙凭肌肉记忆往餐厅的卫生间走,事实证明贴墙根走路是很危险的,迎面和一个客人来了个对撞。这一撞给他酒都撞醒不少,眨巴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比他还高了不少的男生,扎个小辫,留下几撮刘海在前面,眼睛很大,看起来也颇有学艺术的气质、央音附近,不奇怪。奇怪的是男生也在看着他,两个人就这么在拐角的发财树边愣愣地站了三十秒,张超眼睛又睁了睁,张张嘴没说出什么话,只是晃晃手跟男生道歉,男生也很有礼貌地扶了他一把,讲喝了酒还是注意安全。


5

饭店是金圣权订的,毕竟是他约别人出来。他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定在央音附近,也真的不是有意选了他和张超经常去的那家餐厅,只是因为这里离朋友的所在地更近,只是因为恰好不排队。仅此而已,真的。

但他没想着在这里真能碰上20岁的张超啊!

和朋友酒过三巡之后去了趟卫生间,洗完手出来就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形迷迷糊糊朝他撞来,一抬头20岁尚还没沉迷减肥、脸上有点圆乎的张超就站在他面前眨眼,金圣权一下还是心跳快起来了,强忍住去拥抱张超的冲动,默不作声打量起面前有些陌生的、过去的恋人(或者讲未来的恋人?他搞不懂)。良好的家教告诉他此刻应该做什么,扶一把,假装成一个善良的陌生人就好。他看着货真价实的小朋友抬头盯着他变化莫测的表情,在心里高呼了一万声可爱,表面上非常妥帖地做出了正确的反应,然后两个人就此擦肩,金圣权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我都看到了,朋友一边咂嘴一边打趣金圣权,你好像不是喜欢那种类型的吧?金圣权愣了几秒反应了一下他的话,爽朗笑出了声,摇着头讲你别乱说啊。朋友点点他们右后方的那桌,还剩三个人正在嬉笑,显然小他们一些,喏、他好像就是那桌的,不去认识下?


6

待张超再次回到饭桌上,有人已经醉得开始哭诉自己情路不顺了,张超摇摇头和薛文聪对视露出一个难办的表情。薛文聪关爱完这个关爱那个,问张超最近真没什么事?——感觉你气质十分不同啊。张超咬着筷子说能有什么事,你以为人人都像薄薄似的,那么坎坷又感情泛滥?其他两人点头嘿嘿说是。张超说你们也别担心我了、反正这不才大二么,有的是时间。“我这个山东籍、说不定我妈以后就得要求我找个带编制的呢。”张超说完四个人都一齐乐开了,七嘴八舌说张总你家可不像那种教育呀、你多来去自在。张超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嘟囔一句:“可是我觉得有编制也挺好的啊…不好吗?”


7

朋友朝金圣权大倒苦水,委屈半天自己追人的故事,又是讲对方如此这般的好,又是讲自己是多么的付出。金圣权听着他对那位的描述点点头,冷不丁补充一句说其实自己也有一个对未来爱人的想象。朋友一顿,闭上嘴示意金圣权继续讲,谁不爱听八卦、俗话说得好,理想型完整的人往往都是有情况了。金圣权把酒杯转了一圈,没有拿起来,目光也没有停留在朋友脸上,而是逡巡在友人身后。

“我未来的恋人啊、我想我们应该是同行,我得很欣赏他,嗯…他…喜欢爵士、喜欢美声、喜欢音乐剧,也很喜欢我。”

朋友听了半天没听出个所以然,权当金圣权在国外学音乐剧学傻了念台词呢。


8

最后散的时候金圣权和朋友站在店门口告别,张超一行人也晃晃悠悠你架着我我架着你从店里出来了,两拨人就这么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地走,金圣权到最后也没有听朋友的去要一个张超的联系方式。

任意篡改世界线好像也不太好。

“哎呀,缘分这个东西,我们迟早会在对的时机相遇的。”金圣权一边看着飘荡的花瓣一边故弄玄虚。“我看你真是学傻了。”朋友大翻一个白眼。

谁知道呢?四个人的打闹嬉戏声愈发远了。


9

张超站在阳台上缓慢地醒酒,翻着手机里那张有些模糊的照片心里默默冒粉红气泡。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去要一个联系方式的,不过这样的卫生间情缘也太奇怪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该说不说,23岁的金圣权也太可爱了吧!



n+1

20岁的张超醒来发现自己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显然不是宿舍那个狭窄的硬板床,他反应了半天:我昨天应该没有喝酒断片啊、不能是经历了什么露水情缘吧!

23岁的金圣权被一个紧急电话吵醒,对面问金老师您今天还来上课吗,他瞪大了眼睛,问什么课,对面似乎十分认真,讲了一句音乐剧的专业课。什么专业课!什么老师!他今天早上不是没课吗!我靠,谁教音乐剧,我吗?!








感谢simon和我一起口嗨,感谢橘猫老师(?的点拨。





-Sleep Disorder-

我害怕失去我唯一有可能抓住的人,但我愿意把选择权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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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烬》

他周身暗红,在黯淡的世界中划出清晰的轮廓,那残存的余热让你明白,他也曾像你一样旺盛燃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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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履咖啡馆|复古同人键帽设计

实物到了好久终于有空拍拍~

@小阿离离离离  设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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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在你到来前

无法将蓝与黑分清

于是你是光 也成为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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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毒树》

爱是。

鲜花盛开于腐烂土壤,苹果悬挂于剧毒之树。

你若心存侥幸,注定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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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ore》

做的特别喜欢的一组!封底素最后一块拼图下现实与死亡的分割线之类的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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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不熬夜
摸鱼日常 跨年快乐~摸一个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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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超er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终于把比心补上了hh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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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eep Disorder-

▪《一颗心对折七次》

有时我会期待一场真正的灾难,暴雨倾注,金洪淹陆,我来见你,逆水行舟。

▪ 书盒+精装内封

内外封做了超级喜欢的不同质感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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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eep Disor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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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毕即毁》

我此次醒来,不为安享余生。

-

黑白双封

做的很喜欢的一组简约意识流!

主角就像画面中脱离群鸟单独行动的孤鸟,孤身一人走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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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毕即毁》

我此次醒来,不为安享余生。

-

黑白双封

做的很喜欢的一组简约意识流!

主角就像画面中脱离群鸟单独行动的孤鸟,孤身一人走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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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生命更漫长》

你说爱情像是一个春天,于是我的眼睛和柔软的新芽连成无边绿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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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lowe Loop
阎王骑尸 老早之前接的稿,甲方...

阎王骑尸

老早之前接的稿,甲方说解禁了可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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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江化酒

园丁上岗就业指南

*很久之前发wb的 发现这里没发 发一下

“你醒了,”高杨面无表情看他:“张玫瑰。”张超听不懂,晃一晃脑袋感觉满脑子酒精味:“什么玫瑰?”

  高杨打开手机视频,屏幕中显示喝多了的张超抱着高杨家里的沙发抱枕哭诉:“虽然是我提的分手但是我真的好伤心……我不能没有他……他说我是他独一无二的玫瑰!”

  “没认错人吧,张玫瑰。”高杨的语气凉飕飕的。刚醒酒的张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打着给他脱敏的旗号,张玫瑰成了张超很长一段时间的昵称。在公司里上班高杨会喊张玫瑰你快递在前台,在便利店买东西高杨喊张玫瑰你帮我付......

*很久之前发wb的 发现这里没发 发一下

“你醒了,”高杨面无表情看他:“张玫瑰。”张超听不懂,晃一晃脑袋感觉满脑子酒精味:“什么玫瑰?”

  高杨打开手机视频,屏幕中显示喝多了的张超抱着高杨家里的沙发抱枕哭诉:“虽然是我提的分手但是我真的好伤心……我不能没有他……他说我是他独一无二的玫瑰!”

  “没认错人吧,张玫瑰。”高杨的语气凉飕飕的。刚醒酒的张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打着给他脱敏的旗号,张玫瑰成了张超很长一段时间的昵称。在公司里上班高杨会喊张玫瑰你快递在前台,在便利店买东西高杨喊张玫瑰你帮我付一下这个矿泉水。

  张超本人对于社死的阴影已经远大于分手的痛苦,不由得赞叹心理大师高杨的疗法,用一种痛苦代替另一种痛苦,于是另一种痛苦便显得不再痛苦。

  疯狂星期四他和高杨去吃全家桶,高杨打老远看见一个熟悉人影走进来噗嗤一乐:“张玫瑰,你看看那是谁——”

  张超一眼看过去就像眼珠子被烫了一样一秒之内转回来:“看什么看啊一会儿他看见咱们了更尴尬了。”“这不是海外归来的玫瑰护理师园丁哥嘛!”高杨和他阴阳怪气。

  “快别提快别提。”张超一面恨不得用鸡块把他嘴堵死一边腹诽金圣权还是ABC做派,老北京人上车饺子下车面,金圣权上车煎蛋下车鸡块。

  金圣权的目光慢悠悠转过来,好巧不巧落在张超脸上,又很快落在高杨脸上。张超马上识别出金圣权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甚至在脑袋里播放了语音条。

  他的表情里明晃晃写着“这么快就找了新男朋友啊你好狠心”。现在是想不打招呼都不行了,张超视死如归走过去给他俩互相介绍:“高杨,这是圣权,我前……”

  话音未落高杨已经主动笑眯眯打招呼:“我知道嘛,传闻中的前夫哥,见过你照片。”张超咬牙切齿接着介绍:“你可能不认识,这是高杨,我朋……”

  “他现任。”高杨顺口接茬:“张超比较抢手,无缝衔接人之常情,你别介意。”他继续他的和蔼笑容:“介意也没办法。”

  金圣权亮出手机聊天记录:“那真是好遗憾呀。”他尽量保持体面:“超儿也还没有和我面对面说过分手,他微信提完,我还没同意呢。我现在应该还是有资格介意一下的吧?”

  张超又尴尬又心虚:“那两位男朋友,啊不是,大家都是朋友,要不一起坐下来吃点。”一抬头,高杨脸上写着“谁和金圣权是朋友啊你什么毛病”,金圣权脸上写着“真的只和我做朋友吗你真是好狠的心”。

  最后还是稀里糊涂吃了顿饭,张超和高杨装模作样地手挽手走了。高杨出了门就问:“原来你也没和他说清楚。”张超非常不自然:“异国恋本来就累……那天一时冲动觉得不想继续了,说完就把他联系方式拉黑了。”

  “……我以为起码你得和他面对面说。”高杨看着他把人从黑名单放出来:“他看起来是专程回来找你。”

  张超晚上回家就看见好长一条人躺在他沙发上,先把自己吓个半死,才意识到家里钥匙还有一份在他那个半前不现的男朋友手上。金圣权听见门响坐起来,话还没说先掉下两滴眼泪。

  “我还没同意分手呢。”金圣权开始控诉:“你就先和高杨在一起了。你不能选他,他肯定没有我更爱你。”他一说话,张超就听出来他肯定是喝多了,靠着肌肉记忆来的自己家。金圣权不是好哭的人,这种失态的状况甚至导致他想摄影留念。

  不和酒鬼讲道理是常识。张超说行,不选他,你先喝点水 。金圣权看着杯子就开始掉眼泪,啪嗒啪嗒泪珠全掉杯子里。

  张超刚要想什么由头把他请出去,逆子小猫已经闻出了熟悉的巨大猫爬架便宜后爸的味道乖巧挂在金圣权后背上,他只能眼看着一人一猫一起咪呜咪呜。

  本来就乱的场面雪上加霜,张超勉强内心建设一下准备开口说话就听见门铃响,一开门赫然是高杨站在门口,金圣权一扭头看见新鲜出炉的所谓情敌,无声地抹了抹掉得更凶的眼泪。

  张超心态崩裂,想把流泪巨猫、叛变小猫和不请自来的羊东西通通扔出家门。他搓了搓脸:“哈哈,大家都来了,那你们俩既然不是很熟,就出去聚聚吧。”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落锁,张超的世界重归安静。他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了不少,摸出手机,给他发了一句“演的 没谈新的 要不咱们复合一下”

  张超很快听见把钥匙扔在茶几上的醉鬼在外面哐哐哐敲门,但是他不管,他准备让害自己小范围社死的罪魁祸首稍微再敲一会儿。

  于是他愉悦地哼着歌去上厕所了。

-Sleep Disorder-

《智者不入爱河》

  

无生命但有思想的东西应该引起警惕,假如你真的孤独,只应该去你的同类那里寻找爱和温暖,因为炼金生命的思想往往正是来自他们

  

——

  

一段回忆,一个故事,一片灵魂。

《智者不入爱河》

  

无生命但有思想的东西应该引起警惕,假如你真的孤独,只应该去你的同类那里寻找爱和温暖,因为炼金生命的思想往往正是来自他们

  

——

  

一段回忆,一个故事,一片灵魂。

三江化酒

|权超|四时之景不同

*殿下小金与伴读小张的四季碎片

*双节快乐!锵锵!


     春天不是读书天


 太子殿下打了今日午后第三个哈欠。伴读张超于是第三次敲响书案面:“殿下——”额头已经点在纸张上的金圣权因此猛一抬头:“太困了,春天不是读书天。”


  张超已经开始腹诽,和春天明明一点不相干,你昨天半夜当逾墙仲子,白天才在阳光底下打瞌睡。不过这种犯上的不敬话语他说不出来,虽然更犯上的事他没少做。


  好春光溶溶荡荡,飞絮顺着大开的长窗飘近殿内,雪白几片堪堪落到太子书案前。他一拈绒绒春絮,倒让张超...

*殿下小金与伴读小张的四季碎片

*双节快乐!锵锵!


     春天不是读书天


 太子殿下打了今日午后第三个哈欠。伴读张超于是第三次敲响书案面:“殿下——”额头已经点在纸张上的金圣权因此猛一抬头:“太困了,春天不是读书天。”


  张超已经开始腹诽,和春天明明一点不相干,你昨天半夜当逾墙仲子,白天才在阳光底下打瞌睡。不过这种犯上的不敬话语他说不出来,虽然更犯上的事他没少做。


  好春光溶溶荡荡,飞絮顺着大开的长窗飘近殿内,雪白几片堪堪落到太子书案前。他一拈绒绒春絮,倒让张超想起家里养的几只猫儿,阳光一暖就爱睡觉,扑腾几下就掉毛,也是这样飞起来几根。那边金圣权注意力自然被窗外杨柳吸引,气候正暖,柳树垂长枝,风吹摇动若青色丝缕。他目光一转,想着张超今天正好穿一身青。


  “怪不得说,杨柳如张郎。”金圣权带着点困意,说话的声气比平时还更温和一些。他这样讲,眼神自然而然落在张超脸上。阳光丰足,映照太子殿下一副玉质金相,张超被他一句话说得已经有点不自在,加上他这一盯更坐不住,咳嗽几声:“囯之储君,怎么说这些。”


  殿内并没有旁人,金圣权索性走到他书案旁边和他挤进一张圈椅,把手搭在他手上捏捏掌心:“国之储君……”他后半句话声音更低了些,要融进自然呼吸里:“也是卿之狸奴。”


  张超面皮都要烧透了,待要装模作样地说点什么圣贤道理清清脑子,却发现金圣权已经这样倚着他睡着了。好吧,张超心里叹气,什么宵衣旰食夙兴夜寐,家国天下江山社稷先放一放,暖风当下,先让他的殿下浮生偷闲,做个好梦。


  反正春天不是读书天。



     夏日炎炎正好眠


  夏昼漫长,天气正热。东宫的书房置冰不少,殿内凉爽如秋。


  张超坐得离冰尽可能近,其实他还想更近点,不过再近些太子殿下就不准,警告他容易伤寒。夏天的坏处是容易出汗,好处是有杨梅荔枝冰饮,太子份例的吃食是第一流的好,张超做伴读也沾一点光。


  “不甜。”张超喝一口似乎不太喜欢:“糖放得不多。”金圣权把自己的端过去给他:“要是这碗好一些你就吃这个。”张超尝一口,顺手就把碗换给他。


  皇帝东巡,代监国的殿下一桌子奏折要看,张超在旁边陪着属实无趣,翻出《韩非子》读着玩,看到其中一篇心下也不舒服,甜的冷饮吃完困得厉害,干脆往桌子上一趴就睡。


  等金圣权从奏章里抬头,张超已经睡着很久。金圣权轻步过去,盘算着明天让他休息。他注意到张超梦里还皱眉,心里也疑问,他去看张超小臂底下压着的文章,正是韩非的弥子瑕有宠于卫君。


  韩非这篇讲弥子瑕有宠时,因为母亲急病,驾着君王的车夜闯宫门,卫王只夸他孝顺。他把吃过的甜桃给君王,卫王便说他是爱自己,甘愿把所喜爱的献上。然而后来弥子瑕色衰爱弛,卫王便斥责他擅自驾驶君王车架,胆敢把咬过的桃子给君王吃。


  金圣权轻轻把书抽出来合上。他感觉到张超浓烈的不安,也理解张超的不安从何而来,最后只是爱怜地摸了摸张超的头发。


  张超再一醒来,金圣权面前的奏章都处理完,自己桌子上的镇纸不翼而飞,已经落在了太子手里。“入则恳恳以尽忠,出则谦谦以自悔。”金圣权读出上面的铭文:“怎么刻了句这么紧张的话。”


  “人臣之责嘛……”张超睡得有点迷糊:“你别拿我东西。”金圣权没听他的,顺手就放进后面柜子里:“这句话看上去太生疏,超儿这么想,我要伤心的。”他下一句话的口吻轻柔又无奈:“怎么就读起韩非那篇弥子瑕了?”


  张超沉默着没答话。金圣权免不了又叹气一声:“我再发誓许愿你也不踏实,我心里清楚。不过地久天长,总有你安心的那一天。”张超揉了揉眼睛试图和他辩驳:“也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随便翻着看的。”


  这句话说得很不老实,金圣权于是又叹气。张超听不了这些,也看不得金圣权用一副委屈表情看着他:“你先把镇纸还我。”金圣权不同意:“那个镇纸不好,本殿下收缴了。韩非也不好,以后也别看他的书。”


  无妄之灾落到先贤头上,张超倒觉得真的有点愧对韩非他老先生。金圣权不知道从哪个小匣子里摸出来一方新镇纸给他:“不白拿你东西。”


  镇纸是整块红玛瑙雕的鹰,工匠技艺精巧,鹰隼仿佛振翅能飞。张超捏在手里说太铺张了,但也没见他放手。张超翻过去看见篆体刻的八个字“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本来留着过中秋送你。”金圣权连同那个描金画彩的匣子也给他:“现在又要找个新东西。”张超没答话,摸着那八个字若有所思。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诗三百里摘出来的句子,进一步说写情意绵绵也可以,退一步说是颂圣也可以。单刻后半句出来,也只像是一句平平凡凡祝福的好话。他脑子里浮现出金圣权搜肠刮肚想这么句分寸正好的句子的画面,情不自禁发笑。


  而搜肠刮肚的人此时此刻正满盈笑意,显然是等着他夸一句。张超也如他所愿:“殿下辛苦,我很喜欢。”


     银烛秋光冷画屏


  七夕也不是什么重要节日,张超在心里自我安慰,一国储君亲往东南治水才是大事。金圣权两个月前动身,七夕节礼一早就准备好了,现在端端正正摆在他桌子上。


  也就是块佩玉,太子出手买东西,成色水头当然都顶好,但是张超确实越看越烦。金银珠玉好是好,只不过有钱就能得到,可是皇室中人富有四海,花点钱再容易不过,这点东西就显得不是很贵重。


  他开始胡思乱想,一般时候这种节日姑娘们都该给情郎绣个荷包香囊,一针一线的手工才显得郑重。张超竟然开始认真思索他使唤太子殿下动手捏针线的可能性,想到最后觉得他开口了金圣权肯定会动手,也肯定会绣得很难看但是非要他挂在身上,最后还是他自己戴出去丢脸。


  一想到金圣权捏绣花针的滑稽画面,那点烦也烟消云散,收拾收拾就去睡觉了。


  半夜他又醒来,其实金圣权的动作很轻,但秋天风霜气重,被窝里忽然一冷,睡得本来不踏实的张超理所应当地惊醒。金圣权又冷又累,困得过分,表意性地蹭蹭他脸颊,没撑得住和张超说句话就睡着。


  张超从他一身冷气里已经够推测出他是怎么星夜兼程快马加鞭地归来赶上七夕节的末梢,一感动遂慷慨分他多点被子。


  再一醒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金圣权还睡在他身边,但是衣裳已经换过一身。脱下来的外袍丢在桌子上,繁复刺绣用刚硬金线勾勒江山海水,在日光下辉明一片,完全是面圣该有的规格,显然是凌晨回一趟东宫,平明就入宫述职,再匆匆赶回来,免得他一觉醒来扑空。


  动作之间金圣权已经醒来,缠手缠脚搂住他,要他陪自己多睡会儿。张超本来也没打算起来,只是和他说可以不用奔波一趟,实在很辛苦。“七夕佳节,总要见一面。”金圣权还是很困:“这段感情里还是你更辛苦,星夜兼程,能弥补的不过是一点。”


  他面颊在张超颈间蹭几个来回,头发蓬乱一片,眼睛并没完全睁开。张超自然而然想到他养的猫,也因此自然而然像对待猫那样梳捋几下他的头发,再去挠他的下颌。


  猫高兴会呼噜呼噜,太子高兴会抱着人不撒手。他的好殿下被这点小动作取悦,又兴致勃勃问他七夕节礼喜不喜欢。张超不想扫兴,但是也不想撒谎,斟酌两下还是实话说:“不喜欢。这样的东西你要多少就有多少,随手拿出点就能赏人。”


  金圣权果然肉眼可见地丧气下去,絮絮叨叨说才不是呢我挑了好久的,超超还什么都没送我呢。张超立即辩白:“我准备了啊!这不是你才回来我还没来得及掏出来!”他当即要跳下床去找,被金圣权扣住不让走:“也不着急。”


  “我去请人给你裁了新衣裳。”张超提起来还是很得意:“上面花样都是我亲自画的,我多用心。”金圣权自知已落下风,改口问那你喜欢别的什么,我重新再送一份。


  他问得诚心,眼里又眷眷一片情意,张超于是乎相当大不敬地拍了拍太子殿下的好面皮,翻到他身上语气轻薄地逗他:“殿下以身相许吧。”


      宜听冬雪碎玉声

  “好像是树枝折了。”张超留神一听:“雪积得不少。”金圣权毫不在意:“折了就折呗。”张超的心仿佛都在断枝上:“要是折的是梅花枝多可惜。”


  话语刚落他就感觉被金圣权密不透风地抱住:“不如可惜可惜我,什么时候心里还想别的。”张超问他:“你倒说说你有什么让人可惜的……都是太子了。”


  “你不能天天留在东宫陪我,这多可惜。”金圣权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如你明天也留下来住。”张超小声反驳他:“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天天住在东宫多不像话。”金圣权这次说不出话,沉默地贴着他,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香料燃烧的声响。


  张超一时半会不知道说点什么,事实上太子殿下卖相不错人也好,对更他算是无可挑剔,但是他在这段感情里总是在怀疑甚至是有意识地逃避。皇权至高,要碾死他轻而易举,金圣权想不想不重要,只要金圣权手里有这样的权力,他就不能不多给自己打算。然则这样对比之下,是显得金圣权的热诚真心有些可怜了。


  “换香料了。”张超揭开新话题:“现在的更好,闻着觉得踏实又暖和。”金圣权嗯一声,说你喜欢就送你一些。他说完这句又觉得不好:“不送。你要是喜欢就应该常常来闻。”张超在被褥里结实给他一拳,说他小气。

  

  “不小气。”金圣权抓着他的手:“我今天刚报备过父皇,等过了年大兴恩赏的时候,封一个侯或者伯给你。”张超大为讶异:“这怎么行?传出去别人不知道怎么指摘,我喜欢钱权名利,但也犯不着要你来给我求一个这样的恩典。”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着有了侯爵,许多宫宴你便可以列席了。”金圣权声音不大:“只是伯或者侯而已……京城里也多的是。”他已经贴到张超面颊:“嗯……要是我登基,即便是封你王、公,也没什么不可以。偶尔任性一回也没什么。”


  张超默许:“以后别这样。多少人盯着你看,等你做皇帝以后更是不能。”金圣权手捏着他袖子玩:“有什么不能的呀……要是有谁说你不配我都记着,到时候一个一个地把他们都贬出京城。”


  “真是越说越远。”张超的袖子被他捏得一团乱皱,于是毫不留情把他手拍开。张超说他没当上皇帝倒先有昏君样了,也不知道每天脑子都想些什么。


  没袖子玩金圣权就去捏他手指,像院子里爱玩球的猫:“我说玩笑话,你这么当真,可真又让我伤心了。”他蹭到张超颈窝模糊地亲吻:“但是我说真的……有时候真想什么也不要了,只和你一起去山水之间过一辈子。”


  他感觉到张超胸前起伏一下,随即听见长长的,无奈的叹气声,在雪夜里格外清晰悠长。张超不是没有脑子发昏的时候,一时心热也想过是不是可以不做官不要功名,没名没分地陪在东宫里跟着他,但是这种念头也只是很短暂地转过一瞬而已。


  然而对他们来说,为彼此有过“放弃一切”的念头,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足够珍贵,足够真心。张超语气沉沉:“古人没说错,悔教夫婿觅封侯。”金圣权飞速地抬头:“哎呀,什么夫婿,我可听见了。”


  “……金圣权你这人真是正经不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