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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杂食斧(开放接稿中)

【信白】和联姻对象先婚后爱了

♡先婚后爱+一见钟情,商业联姻

♡甜,巨甜,特别甜!!He

♡逐梦x敏锐,五岁年龄差,反套路先婚后爱~

 

(1)

“我想我的具体情况韩总应该也很清楚了。”咖啡厅内传出舒缓的钢琴曲与少年人张扬四溢的声音略显冲突,“既然是家里安排,反正也是为了搪塞长辈的联姻,无需多言,你长得挺好看的,和你联姻,倒也不亏。”

 

这少年人生得好看,栗色短发微晃,眼尾微翘带着几分无辜的狡黠,薄唇轻扬,俊秀的外表加上明媚的性格,一眼看过去倒是让人移不开眼。

 

坐在对面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看上去格外正式,此刻倒是有些许惬意。长指微屈不紧不慢地端起咖啡杯饮了一下,锐利的视...

♡先婚后爱+一见钟情,商业联姻

♡甜,巨甜,特别甜!!He

♡逐梦x敏锐,五岁年龄差,反套路先婚后爱~

 

(1)

“我想我的具体情况韩总应该也很清楚了。”咖啡厅内传出舒缓的钢琴曲与少年人张扬四溢的声音略显冲突,“既然是家里安排,反正也是为了搪塞长辈的联姻,无需多言,你长得挺好看的,和你联姻,倒也不亏。”

 

这少年人生得好看,栗色短发微晃,眼尾微翘带着几分无辜的狡黠,薄唇轻扬,俊秀的外表加上明媚的性格,一眼看过去倒是让人移不开眼。

 

坐在对面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看上去格外正式,此刻倒是有些许惬意。长指微屈不紧不慢地端起咖啡杯饮了一下,锐利的视线上下扫过少年人身上,眉头微挑间开口时声音低沉沙哑几分戏谑:“李少爷还真是爽快,我很……喜欢。”

 

他的声音磁性且有质感,那句“喜欢”的尾音拉长时格外暧昧缱绻,听在耳朵里几乎发痒。被唤作李少爷的少年耳尖薄红,轻咳一声:“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我们现在就可以领证。”

 

能说出这般大胆话语的放眼过去大概也就只有李家这位千娇万宠的小少爷了。少爷真名李敏锐,是李氏集团独子,自幼被保护得很好张扬自由。哪怕他总是喜欢出没在不同场所玩乐,明面上也没有出现过任何有关其不好的言论。甚至大众都不知道其真实的长相,唯一能得知的只有某度词条上寥寥几句的介绍和他从小到大那多到离谱的奖项与优异的履历。

 

李敏锐国外留学多年,但并非只是像某些阔少爷那般单纯为了混个留洋海归少爷的名头,毕竟他是实实在在考去国外深造的。李父与李母恩爱多年,唯一的儿子自然也是捧在心尖尖上的,然而李敏锐生性自由,并不娇气,国外多年广交好友,养成了更加外放的性子,大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是以说话做事都比较跳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正如现在,与相亲对象见面的第一次就提出领证,倒是有些过于大胆了。

 

和他相亲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善茬,有关韩逐梦的家世李敏锐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自己爸爸非常欣赏这位英年才俊。韩逐梦母亲早逝,父亲再娶后将前妻生的儿子丢到国外自生自灭。本以为就此可以高枕无忧,岂料韩逐梦韧性极强,不仅独立开创属于自己的公司,甚至很快打入国内市场,成为首屈一指的商业帝王。

 

李敏锐以为自己的说法会令眼前的男人不悦,岂料对方只是眉头一松,笑问他:“知道领证要带什么东西吗?”

 

闻言李敏锐愣住,嘴唇动了动:“身份证……户口本?”

 

韩逐梦轻笑一声,他笑起时没了一开始的老成之感,多了几分轻快:“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不过问题不大。”语毕他已经起身伸出手,“走吧,一起领个证?”

 

看着面前这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李敏锐晃了神,倒是对这韩逐梦的性格产生了兴趣。他这人喜欢刺激,也喜欢新奇的事情,不喜欢一成不变古板的人和事,韩逐梦身上似乎有股疯劲,在这西装革履束缚禁欲的外表之下,潜在的疯狂令李敏锐有点兴奋。

 

真想撕开对方并不隐蔽的伪装,看看里面到底会有怎样惊人的碰撞。

 

于是他一扬唇淡然伸手握住对方的,语气随意:“好啊,结个婚呗。”

 

韩逐梦的执行力惊人,要不了多久一切准备就绪车子便已经停在民政局门口。大抵现在是结婚的淡季,又或许二人来的时间比较巧,这边竟没什么人结婚,队伍也不算长。

 

工作人员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看到两人一本正经举止疏离的模样还以为这二位是来离婚的,毕竟在这同性婚姻合法的时代也不算稀奇,于是摆摆手示意二人:“离婚在那边排队。”

 

“噗嗤。”李敏锐到底是没忍住先笑出声,随即笑得肩膀都在抖,韩逐梦却自顾自握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入怀中,声音清朗:

 

“不好意思,我们是来结婚的。”

 

这句话掷地有声,引来周围人侧目,有人窃窃私语觉得这长发高马尾的男人气度不凡总觉得在哪见过,李敏锐倒是无所谓,顺势自然地靠在韩逐梦胸膛,感叹背靠的胸肌真是发达,联姻虽很无趣,但有这样的联姻对象也不算太差。

 

“对,我们是来结婚的。”李少爷还是比较配合的,谁让自家爹那么欣赏韩逐梦,不知道的还以为韩逐梦才是他亲儿子呢。要不是李敏锐懒得听李父成天念叨不放心他,找个能放心的人管着李敏锐,李敏锐也不会想到如此胆大的事情。

 

不过……他们这应该算契约结婚?纯纯的商业联姻,在他的概念中,这种婚姻大抵就是各过各的,需要的时候就演一下恩爱情深。别问他怎么知道的,问就是小说看多了。

 

工作人员张了张嘴,这才注意到这二位不一样的长相与气质,没多说一句废话,接过证件火速盖章办理手续。

 

很快,两人手上就各自多了一本小红本。

 

说实话李敏锐从未想过自己会在22岁英年早婚,看着手中小红本略感不真实,坐在副驾驶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在朋友圈发什么文案官宣。毕竟咱们李大少爷放浪不羁爱自由,就算发了个朋友圈官宣结婚估计这群狐朋狗友也会当作是p的图。

 

“要去哪?我送你。”韩逐梦的声音打断他的走神,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漂亮精致,李敏锐看愣住又觉得丢脸,难得磕巴回复:

 

“呃……不用了,我叫司机接我就行。”

 

他还是不太习惯身份的转变,毕竟他和韩逐梦第一天认识就领了证,他俩的熟悉程度可能还比不上韩逐梦和他爸的熟悉程度。

 

韩逐梦并未启动车子,只是淡然地侧首看他,目光灼灼:“毕竟结婚是大事,李少爷同意结婚,也是为了家中安排,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回家一趟?”

 

“回家?回什么家?”李敏锐后知后觉,“你不会是说我爸老早给我准备的婚房吧?我们只是搭伙结婚联姻!还真要住一起啊?”

 

话音落下听得韩逐梦一声轻笑,车子启动驶向前方:“婚房我都准备好了,我的意思是,我们或许应该去爸妈那边说一声,给个交代,也好让他们安心。”

 

李大少爷肆无忌惮惯了,做事情经常先斩后奏,如今结婚也是一拍脑门就结了,经男人一提醒才后知后觉领证不算小事,只不过他想的和韩逐梦想的不一样。

 

“你说得对。”李敏锐眉头一挑,又乐滋滋地翻出小红本欣赏了一番里面的照片,“总算完成这小老头的一桩心事,反正他向来对你满意,咱俩结婚不是正合他意?”

 

韩逐梦似是有些无奈,随意抽出一只手替李敏锐整理了下刚刚翘起的领口,动作格外自然,快到李敏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收回手专心扶住方向盘,声音又低又缓:“不仅仅是这个,更重要的是,我拐走了他们的儿子,事发突然,本来应该邀请爸妈来决定领证和婚礼的日子,再商量更多结婚的事宜。”

 

李敏锐看着对方这般认真模样没忍住笑出声,不知为何觉得这位外界传言的冷面精英总裁似乎与自己看到的有所不同,这种反差感倒是可爱,笑得肩膀都在抖:“咱俩就是商业联姻嘛,还用整那么多东西?”

 

“结婚,不是小事。”韩逐梦语气淡然,“再者,你我身份在这,不将一切安排好,有损两家颜面。”韩逐梦答。

 

“我可不在乎那些,我爸妈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他们早就催我结婚,现在我和他们满意的结婚对象直接领证了,难不成还有什么问题?”李少爷没心没肺地说着,耸耸肩小声嘀咕,“反正结婚对我来说没什么意思,现在这样也还行。”

 

车子缓缓停在红绿灯前,韩逐梦这才侧首深深地看了李敏锐一眼,那眼神仿佛藏着许多东西,让李敏锐有些看不真切。他不明白,自己和韩逐梦明明刚见面,甚至有些戏剧性地领了证,此刻这个男人却如此认真专注地看着自己,讨论起结婚相关。

 

商业联姻……都是这样的吗?

少爷表示不懂。

 

(2)

当向来和蔼的李父李母怒瞪二人的时候,李敏锐觉得自己有必要收回那句“我爸妈不是什么迂腐的人”这句话。倒也算不上迂腐,只是老一辈人看重仪式感,有些接受不了年轻人这样跳脱的行为,更不用说李家这种大世家。

 

“逐梦,我和你阿姨向来觉得你稳重,是值得托付的人,所以才有意安排你和敏锐相亲。”李父深吸一口气喝了口茶,“你怎么也跟着这小子胡来?!结婚是大事,你们刚见面就这么冲动,不太好吧?”

 

虽然李父李母迫切地希望儿子能早早长大成立家庭,但他们本意也是期望能有韩逐梦这样成熟稳重的存在引导李敏锐,不是让韩逐梦跟着李敏锐一起跳脱肆无忌惮。

 

“爸,你怎么知道是冲动?我一见面我就……”李敏锐的大脑飞速运转,他从小到大就鬼主意多,此刻更是反应极快,一伸手环住韩逐梦结实的胳膊,几乎是半个身子蹭到对方身上,“我觉得他特别对我胃口!而且,您二老不是总是夸他嘛,我本来就对他印象很好,我和你们说,这结婚啊,有的时候需要的就是一种冲动,有些人谈太久了反而没有这种冲动了。”

 

李敏锐刚一贴上去就察觉到韩逐梦身体一僵,内心偷笑暗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转而又贴得更紧,隔着衬衫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体温,难免耳朵烧红,继续胡言乱语:“难不成您希望我和他也凉了?反正我已经跟…韩哥结婚了,我喜欢他,你们觉得呢?”

 

李父李母面面相觑,似乎在消化儿子这番话,毕竟他们向来拿李敏锐没办法,对于这个儿子也是各种宠着,说到底还是希望他们能好好的,只要别是为了糊弄家里随便结婚就行。

 

于是二老又将目光落在沉默许久的韩逐梦身上。

 

韩逐梦神色淡然,对视间尽是认真:“爸,妈,其实在和李家合作之前,我和敏锐就见过面,他喜欢自由,爱好很多,或许在爸妈眼中孩子总是长不大的,但其实敏锐早就是独立的成年人了,他很有想法,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话语至此他又顿了顿,语气诚恳,“在很久之前我就喜欢敏锐,只是那时我条件一般,自认配不上他,我承认,我就是为他而来。”

 

李父李母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韩逐梦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李父再清楚不过。他久经商场多年,眼光向来毒辣,如若不是真心觉得韩逐梦是可靠之人,也不可能将自己视若眼珠子般宝贝的儿子领去和人相亲。

 

再者韩逐梦这番话说得诚恳,表情专注认真,很博李父李母好感,一时间也不好说别的,只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只要你们过得好便好,就是没想到你们以前竟然见过,我说怪不得敏锐这回没拒绝相亲,看来还是有缘分在的。”

 

哟,这么牛逼。李敏锐抬眼瞧瞧瞥了韩逐梦一眼,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怼了怼对方的腰,压低声音:“演技不错啊韩总,看来我没选错人。”

 

韩逐梦神色不变,掌心已经顺势扶住李敏锐腰肢,非常自然地将人搂在怀里,声音又低又沉:“自然不会让你选错人。”

 

李敏锐只觉得臊得慌,两颊飞红此刻又不好当着父母的面推开韩逐梦,只能任由对方这般亲昵,心中默念就当是为了接下来的自由“婚后”生活牺牲一点点了!

 

李父李母看这两人亲密模样不像假的,毕竟李敏锐平日里最讨厌和别人靠太近,此刻被韩逐梦搂着还挺自然的,一时间只觉得太过魔幻,却也真心为儿子高兴。结婚什么的不是重点,重点是儿子能真的找到相知相伴的人。

 

二老表示领证确实突然,但是该有的都得有,韩逐梦表示同意。于是李敏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平日里疼爱自己的父母扯着韩逐梦宛如一家三口般讨论起应该怎样举行一场比较隆重的婚礼,亦或是度蜜月挑选什么地方。

 

不得不说韩逐梦这家伙长得出众还有好耐心,哪怕只是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联姻也能做到滴水不漏。李敏锐心道自己可没有办婚礼的打算,暗戳戳揪韩逐梦的手暗示对方别太过火,岂料韩逐梦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反握住他的手,继续和李父李母讨论。

 

“感觉去B国也不错,那边这个季节温度各方面都适宜,度个蜜月再合适不过。”

“我看M市就挺好,国外也没那么好玩。”

 

几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李敏锐有些看不下去了,摸出手机给刚加不久的韩逐梦发微信:

 

 

【你看我李你吗?】:你还真打算办婚礼啊?那好麻烦的,别聊了。

 

手机振动,韩逐梦扫了两眼没回复,只笑着对李父李母道:“爸,妈,婚礼和蜜月的事情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商量好的,毕竟我敏锐领证领得有点突然,今天他也累到了,我们就先回去。不过您二老不用担心,这些我都会让人拟好方案,到时候我们一起决定。”

 

李父轻点头,又瞥了一眼急着走的李敏锐,恨铁不成钢:“自己结婚,一点也不操心,就光看着我们和逐梦商量,你多大了都结婚了还不让人省心。”

 

李敏锐撇撇嘴:“你们有想过问我的意思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外人呢。”

 

“你!”李父气结,刚想训他两句就被韩逐梦开口三言两语化解了怒火,最后二人婉拒了父母留宿的提议,一起离开李宅。

 

坐在车上驶往韩逐梦口中的“婚房”时,李敏锐才后知后觉地疑惑:“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可是你说婚房都提前准备好了?”

 

“噢,是很久之前置办的别墅,那个时候只想着提前做好准备。”韩逐梦眨眨眼,笑起来时竟有几分痞气,望向李敏锐的眼神意味深长,“毕竟说不定哪天就……突然领证了,总不能带着另一半睡大街吧?”

 

李敏锐语塞,明明知道对方在一本正经地开玩笑,还是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语,只好哼了一声望向车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继续出声:“我没开玩笑,我不想办婚礼。”

 

韩逐梦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语气平常:“李少爷是怕婚礼办得太隆重,和我结婚让你丢脸了?”

 

“错。”李敏锐笑得无辜又狡黠,“我只是觉得韩总这样优秀又好看的人,跟我这样顽劣的二代结婚,还那么隆重,难免会带来一些流言蜚语。再说了,你这么好看,对外向来是不怎么露面的,没必要为了这个暴露你的具体情况。”

 

大抵是没想到李敏锐会这么说,韩逐梦沉默半晌,声音微哑:“李少爷果然贴心。”

 

“一般般吧,过奖过奖。”李敏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小得意。

 

“只不过我觉得有个地方你说得不对。”韩逐梦将车停在别墅外,侧首定定看着对方,“你不是顽劣的富二代,你是李敏锐,这些外人给你的标签,都不重要。至于什么流言蜚语,你不知道吗?我韩逐梦本就一直活在风口浪尖上。”

 

李敏锐一怔,说不清这是怎样的感觉,只能听到心口砰砰砰的声音,回过神男人已经打开车门,声音很好听:

 

“下车吧,我们到家了。”

 

我们到家了。李敏锐发誓自己二十多年从未想过有一天这句话会从另一个男人口中说出,而对方如今是他的合法伴侣。

 

“搞这么认真……差点就当真了。”李敏锐小声嘀咕着。

 

(3)

“结婚?领证?你?李敏锐?”手机那头传来对方清冷又带着一丝迟疑的声音时,李敏锐正戴着墨镜靠在沙滩椅上享受海风吹拂的气息。此时正值淡季,又不是传统的节假日,海岛上没什么人,甚至可以说只有他一个人。

 

这里本来也只会招待非富即贵的有钱人,算得上是他们这些少爷千金比较喜欢的一个旅游放松的去处。

 

“怎么,瞧不起人?”李敏锐冷冷一笑,“诸葛亮,你别是做实验做傻了,不信我能结婚是吧?结婚证都发给你看了,还能有假?”

 

诸葛亮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李敏锐其人虽总是被外界传成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少爷,但本人对于朋友和交际圈的筛选格外严格。他或许朋友众多,只不过这些人当中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和他走得近的。

 

然而诸葛亮并非他们世家圈子里的一员,是他在国外留学时结交的朋友,两人来自同一个国度,诸葛亮太聪明,哪怕没有出色的家世也能在那样的环境中闯出一片天地。李敏锐承认自己是慕强的,能和这样的优秀人物成为朋友,他很乐意。

 

他会主动资助诸葛亮研发项目的实验室,支持对方的一切研究项目,为其提供资金,同时项目所带来的收益也会有他的一份。聪明人从不会做赔钱的买卖,李敏锐识人能力很强,绝不是草包。——诸葛亮这样的毒舌人物也曾难得这样夸赞李敏锐。

 

大概过了好一阵子,那边才再次传来诸葛亮的声音:“我简单评估了一下,确实没有p图的痕迹。如果没看错这个叫韩逐梦的男人是韩氏帝国的一把手,你怎么跟他看对眼了?不是最讨厌麻烦,和这种难对付的家伙打交道吗?”

 

李敏锐不紧不慢地喝了口酒,海风拂过他凌乱发丝,他的声音也有些许缥缈:“我们朋友一场,你也该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眼下我家诸多合作都和韩逐梦有关,我们两家,哪怕没有联姻,也早已很难扯清。”

 

“至于联姻,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噱头。”李敏锐托着下巴看向海浪上飘荡起伏零碎的冲浪板,浪花卷过细沙,“各取所需罢了。”

 

诸葛亮向来一针见血:“能让你愿意联姻,看来对方确实不简单。”

 

“各方面因素综合考虑而已。”李敏锐耸耸肩不以为意,“从小到大,我父母向来娇纵我,他们将我作为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培养,我可以吃喝玩乐,也可以任性妄为,但绝不会让任何不确定因素越过家族未来和我的野心。”

 

其实有时诸葛亮觉得李敏锐是个很特别的公子哥。他聪明,张扬,与此同时也有一颗清晰的头脑,他不是酒囊饭袋,更不是执迷于情爱权色的昏头废物。

 

对话至此,诸葛亮也不再多语,作为朋友能涉及的事情少之又少,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分寸往往是关系延续的关键。

 

挂断电话李敏锐惬意地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一人旅游的滋味实在痛快。

 

“这位先生好兴致,有没有兴趣共饮一杯?”沙哑缱绻的男声卷着海风落在耳畔,甚至能听出话语中点点笑意。

 

李敏锐原本翻看手机的手指一顿,顺着眼前晃荡的酒杯和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往上看,正巧对上韩逐梦熟悉的眼眸,像鹰一样,锁定猎物般的目光。

 

“这么巧?”李敏锐一点也没有新婚第二天就飞跃千里独自旅行的心虚感,眉头一挑好一副浪荡贵公子的架势,拨开墨镜架在脑袋上,一双桃花眼像是会勾人,“韩总也来旅游啊?”

 

韩逐梦也没想到他这般自然,轻笑着坐上他身边的躺椅,侧首看他:“确实很巧,刚好来谈个项目,没想到会碰上李少爷,我的新婚伴侣。”

 

最后几个字多少带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李敏锐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真的假的,韩逐梦,你怎么回事,不就是结婚第二天来旅游吗?咱们不是说好了,互不干涉么?”

 

“我什么都没说,你急什么。”韩逐梦笑着,伸手帮他将凌乱的发丝压到耳后,“别误会,我是真的来谈项目的。而且这个项目你也知道,是爸前段时间就和我洽谈的一个合作……”说着他压低声音,嘴里吐出几个字。

 

李敏锐神色微变,显然也清楚这个合作对两家而言都很重要,望进韩逐梦眼底多了几分考量:“这么突然,不是说过段时间吗?”

 

至此韩逐梦又不紧不慢地直起身,淡然朝他伸出手:“听闻这位甲方对旅游相关很感兴趣,我就提议这个地方或许能让他有个满意的体验,刚好我的新婚少爷也在这,是不是考虑得挺周全?”

 

“呵呵……是、啊。”李敏锐皮笑肉不笑,这下确定韩逐梦就是故意的,知道他在新婚第二天就逃也似的跑来度假,后脚就带着合作甲方借着工作的名义来此处洽谈,李少爷属实是避无可避了。

 

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李敏锐冷哼一声,无视了韩逐梦伸过来的手,自顾自站起身。正直夏季,本来就是在海边,李敏锐非常骚包地穿着一身透亮色外衣,内里是清凉背心。他身材很好,紧实的胸肌若隐若现,臂膀线条流畅漂亮,并不夸张,但足以引人注目。

 

韩逐梦淡淡瞥了两眼就移开视线,声音发凉:“既然待会要去见合作方,是不是应该换身衣服?”

 

李敏锐回首粲然一笑,眨眨眼:“不用。既然说要让甲方有个愉快的体验,何必穿得过于正式?这里本来就是玩乐的地方,反正谈合作也不急于一时,你说是吧,韩总。”

 

“嗯。”韩逐梦的声音听上去阴晴不定,李敏锐却心情很好,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和韩逐梦对着干,这家伙总是摆出一副年长者的架势,他最讨厌被人管着,自然也生出逆反心理。

 

只不过面对重要项目,李敏锐有自己的分寸。

 

(4)

韩逐梦确实是个聪明的男人,他知道李敏锐在玩乐旅游方面颇有心得,也知晓这位李少爷最擅长交际,一切都被他算得正好。甲方对于李敏锐这个活泼大胆的“导游”显然非常满意,交谈中也尽是赞赏。

 

“早听闻李少爷国外留学,是性情中人,如今一看果然如此。”甲方心情似乎很不错,对韩逐梦笑道,“二位的结合真是强强联手,能和二位合作,是我的荣幸了。”

 

一个星期下来,合作竟这么不知不觉谈成了。其实哪怕没有李敏锐这一环,或许韩逐梦也是有足够信心谈下这个合作的,毕竟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商业帝王,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李敏锐知道,韩逐梦将自己推出来,无非也是在宣告一件事,韩李两家已经联姻,他们将捆绑在一起。这到底是为了锦上添花,还是为了警告自己不要乱来,李敏锐尚未判断清楚,他只知道,韩逐梦这个狗男人毁了自己惬意的假期!!!

 

“你知不知道两个月后我又要回公司‘搬砖’?!”刚送走甲方,李敏锐就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这个可恨的男人,“我爹对我向来管得严,好不容易借着结婚的机会能出来玩几个月,你倒好,直接让我在度假的地方工作!!你有没有人性啊?”

 

韩逐梦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无辜,甚至唇角勾起藏着几分笑意:“爸当时说了,我们可以先不办婚礼,但是蜜月应该有,就当增进巩固感情……只不过,我亲爱的新婚伴侣第二天就弃我而去,难不成,我应该独守空房?”

 

“我呸。”李敏锐忍住没翻白眼,“咱俩需要增进什么感情?不是早说了联姻,你这狐狸一样的家伙就别找借口了,分明就是你小心眼,见不得我快活。”

 

闻言韩逐梦似是有点哭笑不得,顺手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应声着:“是是是,那我向你赔罪,怎么样?”

 

李敏锐瞧他一眼,鼻尖因为热意而冒出细小汗珠,少爷才懒得计较,再扯这些岂不是浪费了接下来的假期?于是他摆摆手:“懒得跟你计较,反正接下来谁也别打扰我。”

 

韩逐梦的手顺着他耳廓落在鼻尖,指腹蹭过汗珠眸色沉沉:“蜜月是两个人一起的,而且,你忘了吗,前两天爸妈还打视频问我们最近怎么样,说不定还会随时查岗,既然已经联姻,该做的表面功夫,相信李少爷不会不配合吧?”

 

他说得没错。前两天父母突然的视频电话打得李敏锐措手不及,顾不得其他半夜穿着睡衣敲开韩逐梦的房门,火急火燎地蹦上韩逐梦的床蹭到对方身上才敢接通视频电话。

 

当时他紧张到浑身出汗,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能感受到韩逐梦身上炙热的温度,在这炎炎夏日,他发现韩逐梦居然没有开!空!调!这人怎么这么能忍?!于是乎李敏锐只觉得两个人凑在一起更热,却又不得不忍着燥热和父母打视频。

 

李父李母也不想打扰“小夫夫”蜜月生活,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外加李敏锐向来鬼主意多,他们还是不太相信二人的闪婚。只不过此刻看到他们状似亲密地靠在床上,也算松口气。

 

……往事不堪回首。一想到当时自己一面忍着热意一面应付父母和韩逐梦秀恩爱,李少爷就觉得屈辱万分,却又无可奈何。于是恶狠狠地瞪着韩逐梦,假笑了一下:“哦?那照韩总的意思,是要如何?”

 

韩逐梦言简意赅:“很简单,你的假期照旧,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只不过为了防止爸妈突袭,我们最好还是……同床共枕一段时间。”

 

“你做梦。”李敏锐想也不想。

 

“那李少爷随意,如果让爸妈疑心,恐怕你那边不好交代。”韩逐梦一挑眉,一副拿捏他的架势,气得李敏锐牙痒痒。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李敏锐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起睡就一起睡,反正你记住我们是商业联姻,相信韩总也不会对我这种人感兴趣,确实也没什么。”

 

韩逐梦笑而不语。

 

于是当晚李敏锐坐在床边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只觉得诡异极了。突然想到今日跟度假酒店老板说要退掉一间房的时候,对方一副了然的表情,甚至还劝慰李敏锐:“李少爷,夫夫之间闹点小矛盾也没什么,和好了就好,百年好合嘛!”

 

百年好合个鬼!李敏锐有点头疼,靠着床头开始翻看朋友圈,其中不乏某些朋友的旅游图片,还有诸葛亮公事公办的实验打卡,发呆中手指无意滑动屏幕,刷新片刻一条新动态冒出:

 

【。】:得偿所愿。

 

头像很简单,简单到李敏锐都记不清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加的自己微信,再点进去看了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朋友圈背景是一张会议室的背景图,显示仅三天动态可见。有点奇怪,但李敏锐也没心情多想,毕竟他朋友圈加的人不少,有时觉得投缘就会和人加微信,且向来不拘泥什么。

 

下一秒浴室门打开,热气氤氲扑面而来,眼前是散着一头银色发丝的韩逐梦,对方冷冽刚毅的面庞在热气笼罩下更显得暧昧惹眼。发丝微湿,整个人显得潮湿温暖,哪怕房间开着空调,李敏锐也觉得有些燥热起来。

 

韩逐梦穿得简单,敞开的睡衣领口下露出大片胸肌,分明的肌肉线条引人遐想,睡袍比较贴身,视线往下很容易就看到……卧槽。李敏锐一个激灵赶紧移开视线,莫名心跳特别快,偏偏这时韩逐梦哑着声音问他:“怎么了?”

 

“啊?哦!你挺大的。”李敏锐大脑紧绷下意识蹦出脑子里刚刚想的东西,反应过来顿时手忙脚乱不知作何解释,李少爷向来脸皮挺厚的,哪有碰上这种情况的时候。

 

“哪里大?”韩逐梦竟就这么随口接上。

 

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李少爷非常不满,抬眼瞪着韩逐梦,又猛地伸手扯过夏凉被裹到身上:“睡了!”

 

他紧闭双眼,背对着韩逐梦的方向,却能感觉到身后柔软的床榻微陷,随即和他用着一样沐浴露的气息侵占周身。哪怕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韩逐梦身上散发的热气。少爷也就小时候和父母一起睡过,六岁开始就自己一个人睡,后来便再也没有过和人同床共枕的情况,如今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夏凉被传来扯动,李敏锐回首“凶神恶煞”地看着韩逐梦:“干什么?”

 

韩逐梦却一脸无辜,剑眉微挑像是戏谑:“我冷,大少爷。”

 

“老年人就是老年人。”李敏锐不屑地撇撇嘴,嘀咕着将被子一个小角让给对方,然后冷哼着继续睡觉。

 

只可惜韩逐梦不是个消停的主儿,拖腔拖调地又缠着他:“我太大了,这么点盖不住,我吹不了这么低的空调。”

 

听到对方又拿自己刚刚下意识的发言打趣,李敏锐忍无可忍,将身上被子全推给他:“给你给你,闭嘴!”

 

本以为自己会心烦意乱得睡不着,谁知感受着身边温热气息竟有些安心,便是昏昏睡去。

 

李敏锐难得做了个噩梦,梦中自己被什么东西牢牢捆住手脚,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喘息间他拼命挣扎,却也只换来那东西更猛烈的纠缠,腿心热度吓人,有什么东西抵着他实在难受。他这人向来讨厌束缚,梦中更是生出一股子叛逆,一脚踹去耳边是低沉的闷哼声。

 

睁开眼,李敏锐算是彻底醒了。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钻韩逐梦怀里了,还一头埋在对方胸肌里面,隔着薄薄的衣物埋得很紧。而抵着他的东西,自然不言而喻。他刚刚一脚踹在韩逐梦的大腿上,韩逐梦倒是没生气,也从睡梦中清醒,面对此情此景,只沙哑着嗓音低声说了句“抱歉”。

 

李敏锐难得心虚。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梦中咬了韩逐梦胸肌,那浅浅的齿印还有两个!一时之间怕是消不掉。李敏锐穿的是宽松睡衣,此刻也因为他糟糕的睡姿露出大片肩膀,韩逐梦的手宽大温暖,帮他把领口拉好时无意间蹭过肩头,带来一阵颤栗。

 

韩逐梦已经起床洗漱了,李敏锐搞不懂这家伙为什么能够如此淡然,反而是自己惊魂不定的样子好像落了下风一般。切。李敏锐暗自不爽,关了空调推开窗,便是一阵热风吹来,不禁感慨这天气没了空调真没法过。

 

两个人并无太多交流,便是韩逐梦提醒李敏锐不要光脚走路,甚至打算亲手给他穿袜子,吓得李敏锐连声拒绝,总觉得让韩逐梦那双手捏自己的脚有种怪怪的感觉。

 

等李敏锐彻底收拾好了下楼,才看到摆了一桌的早餐。他留洋在外多年,中餐西餐都不挑,什么好吃就吃什么,但他嘴挑,一般的手艺没法让大少爷满意。看着桌上散发着香气的早餐,李敏锐还是没忍住,捏着三明治咬了一口。这味道简直逆天。

 

“这你亲手做的?”李敏锐嘴上动作不停,咬着三明治含含糊糊问韩逐梦。

 

“嗯。”韩逐梦坦然承认。

 

李敏锐没想到这家伙做的味道这么合自己口味,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太馋落人笑话,便慢条斯理地吃着。看到盘子里的白煮蛋不禁撇嘴:“我不喜欢吃鸡蛋。”

 

“是吗?”韩逐梦没太大反应,只伸手摸过鸡蛋,将蛋壳一点点剥干净,再剥开白嫩的蛋白,露出里面的蛋黄,坦然倒进自己盘子里,将沾了鲜甜酱的蛋白递到李敏锐唇边,“那这个呢?”

 

“……”李敏锐在沉默中难掩惊讶,他吃鸡蛋不吃蛋黄但是爱吃蛋白,这件事除了自己和最亲密的父母知道,别人是肯定不知道的。

 

终究还是抵不住诱惑张嘴咬下,韩逐梦为什么这么了解他口味,甚至知道他爱沾什么酱。

 

红艳舌尖不经意地舔过韩逐梦指腹,对方就像触电般收回手,轻咳两声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问他味道怎么样。

 

李敏锐忍了忍还是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喜好?有些喜好甚至比较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每个人的习惯不同而已。”韩逐梦答得淡然,扯过纸巾帮他拭去唇角酱痕,“我……之前爸妈跟我提到过你饮食上的小习惯,就记下了。”

 

“这么说,你很久之前就已经计划和我结婚的事?”李敏锐咬着早餐漫不经心地问。

 

韩逐梦抬眸,似笑非笑:“你猜?”

 

吃得差不多了,李敏锐也并不急躁,收拾干净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往外走,韩逐梦则靠在沙发上处理工作。李少爷刚换好外出的鞋子,瞥了一眼工作时戴着眼镜的韩逐梦,若有所思。

 

很快韩逐梦就感到眼前投下一片阴影,不知不觉李敏锐已经在他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指尖指向巨大落地窗外海边沙滩景象:“韩大总裁,你说的度蜜月,不会就是待在这样的海景房里处理公务吧?”

 

“哦?李少爷在邀请我一起出门?”韩逐梦不紧不慢地摘下眼镜,有那么一瞬间,李敏锐承认自己移不开眼了。

 

“爱去不去。”李敏锐耸耸肩,笑嘻嘻地,说着便要出门。

 

紧接着韩逐梦已经跟上他的步伐。

 

(5)

老板非常贴心地为二人提供了情侣双人游的相关建议,李敏锐表示无需多言,没人比他更熟悉这座海岛,接下来的一个月,岛上能玩的基本上都玩了个遍。李敏锐发现韩逐梦这人虽然看上去挺正经,但玩起来倒是和他很合拍,他本来还想通过玩闹让韩逐梦知难而退,岂料对方总能跟上他步伐。

 

几次下来,李敏锐倒也觉得有个人搭伙旅游也不错。

 

他经常来这边玩,只不过以前是一个人,如今身边多了个韩逐梦。李少爷精通旅游,攀爬过高峰亦潜入过海底,什么冲浪游艇已经玩腻了,只有一样每次都很享受——浮潜。

 

将装备扔给韩逐梦,李敏锐已经自顾自地换好衣服,调整着护目镜挑眉看他:“怎么样,要来试试吗?”

 

韩逐梦握着这套装备,神色淡淡:“我不会浮潜,你要教我吗?”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李敏锐围着韩逐梦转了一圈,新鲜极了:“外人都说韩总无所不能,原来你还有不会的东西。”

 

韩逐梦轻笑一声并不反驳,等这人换好衣服李敏锐几乎看直了眼,不是他自恋,李敏锐向来觉得自己身材特别好,比较臭美,如今看着韩逐梦穿着这身紧身浮潜服实在移不开眼,一时间又嫉妒又羡慕,还有些馋。哼哼两声开始在无人打扰处给韩逐梦讲解一些简单的浮潜知识。

 

“你从小到大,没有游泳过吗?”李敏锐好奇地问。

 

“没有。”韩逐梦笑得意味深长,“小时候差点淹死。”

 

“啊?”李敏锐哽住,“那你还是别下水了。”

 

韩逐梦不为所动,只调整好姿势:“不用害怕,就算我变成淹死鬼,也不会缠上你的,李少爷。”

 

李敏锐撇撇嘴瞪他:“我没跟你开玩笑,既然有不好的经历,想必你对海应该有心理阴影,还是不下去比较好。”

 

男人垂眸静静地看他,声音低哑:“我不怕水,不是说要教我吗?”

 

看他坚持,李敏锐抿着唇也没有再犹豫,只是更加紧张地指导韩逐梦下水,身形高大的男人此刻倒像个认真学习的孩子,李敏锐看得心头一软,勉强压下莫名的悸动,最终还是牵过韩逐梦的手坠入海水。

 

他一开始还想着在水底恶作剧,但想到韩逐梦的情况,也不敢马虎大意。海水带来的感觉太奇异,梦幻的漂浮感是李敏锐喜爱的原因,因为怕韩逐梦出什么事,他始终紧紧抓着对方的手。在海浪波动起伏中,仿佛两个人已经化作自在的游鱼,同海水融为一体。

 

一阵巨大的波动袭来,李敏锐被韩逐梦牢牢圈入怀中。再松开,李敏锐发现对方游得甚至比自己还自在。

 

被骗了!李敏锐一个激动,游动着想要去掐韩逐梦的胳膊,却又感到小腿一阵抽搐,痉挛的感觉袭来整个人也迅速坠落,韩逐梦神色大变将他牢牢圈住浮出水面。李敏锐浮出水面时呛了水,恼怒地瞪着韩逐梦:“你不是说你不会游泳,怕水吗?”

 

“我说过我不怕水,而且,是李少爷教得好。”韩逐梦无辜地眨眨眼,伸手按在李敏锐僵硬不得动弹的小腿上,温热的掌心缓缓按揉,李敏锐张了张唇呻吟出声,实在忍不了紧紧抓着韩逐梦肩膀喘气。

 

好在对方动作轻柔,很快便缓解了抽筋的痛楚。抬眸再看韩逐梦的神情专注且关心,仿佛是非常担心他的情况,就连凌厉眉眼都柔和许多。

 

缓过劲的李敏锐直直站起身,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勉强支撑住酸胀的小腿,李敏锐拧着眉细细打量了韩逐梦一阵,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可以并没有。于是他若有所思:“韩总,联姻对象也值得你这样悉心照料吗?”

 

“既然结婚,那就要对此负责。”韩逐梦静静作答,“再者,你在水中抽筋,我不救你,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你落入海底?”

 

李敏锐眉头微挑,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又松了一口气,吊儿郎当地点点头:“嗯,很好,这个答案是我想要的。”

 

韩逐梦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表达两个人不要有联姻之外的任何情感牵扯,韩逐梦救他是作为伴侣的责任以及一种道德的趋势,反正只要不是因为某些别的感情,李敏锐都不在乎。

 

他不知道身后的韩逐梦是用怎样的眼神紧紧盯着他欢快的背影。

 

只不过向来无法无天的李少爷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这样钢铁般的身体状况,居然会在炎炎夏日发起高烧。

 

 

最先发现的还是韩逐梦。李敏锐中午十分惬意地享用完韩逐梦为他亲手做的海鲜大餐之后,打着饱嗝,晃在空调房里打了会儿游戏,刷了会儿视频觉得没意思,又捣鼓着自己带来的乐高。大抵是怕韩逐梦又跟着自己,所以李敏锐都没有再出房门。

 

等傍晚韩逐梦处理完工作敲门喊他吃晚饭时,没有得到回应,立马意识到不对,推开门就看到李敏锐神色恹恹地裹在空调被里,仿佛陷入梦魇。空调温度比较低,是李敏锐喜欢的温度,只不过他现在的状态看上去非常糟糕。

 

韩逐梦快步靠近伸手探过他额头,却烫人得厉害,李敏锐呻吟着抱紧他手臂,用滚烫的脸颊蹭着,显然烧糊涂了:“热……妈妈。”

 

被结婚一个多月的伴侣喊妈妈,也算是比较新奇的体验了,韩逐梦哭笑不得,但还是第一时间联系了岛上医生。在医生赶来之前,他先关了空调,测完体温给李敏锐喂了退烧药,最后则是拧了毛巾帮人把全身都擦了几遍。

 

医生确定李敏锐只是普通的受凉,高热大抵是体质原因。李少爷向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有信心,作天作地,大抵也没料到自己大夏天还能发烧。

 

等李敏锐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烧也退了一大半,按理说身上应该出了很多汗,但他只觉得身体清爽舒服。韩逐梦靠在他床头,显然一夜未眠略显疲惫。

 

“我……”一开口便是格外沙哑,李敏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迟疑地看着韩逐梦,又猜到什么,索性闭嘴不打扰对方。

 

只不过韩逐梦本就担心他情况,睡得不深,很快睁开眼:“现在感觉怎么样?”说着非常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额头,“不烧了,再量个体温。”

 

李敏锐生病的时候更是情绪不稳定,看着对方关切模样,没忍住出声:“我渴……”

 

韩逐梦将温热的水递到他嘴边,李敏锐迫不及待喝了好几口,总算缓解许多,肚子又开始饿得咕咕叫,他有些无辜地看了韩逐梦几眼。

 

“你爱喝的粥我都煮好了,在锅里热着,我去盛给你喝。”韩逐梦非常自然地揉了两下他脑袋,便起身去盛粥。

 

李敏锐心中起疑,自己好像没有刻意说过些有关自己的习惯爱好,他并不觉得这些是父母告诉韩逐梦的,毕竟他爹妈再钟意韩逐梦,也不至于透露太多有关自己的信息。要知道李父李母对儿子的保护向来是非常严谨的。

 

等韩逐梦端来丰盛的鲜粥时,李敏锐尝了一口微微瞪大眼,是万万没有想到韩逐梦能做出这么符合他口味的粥,心中疑惑更深,只不过李少爷可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有合胃口的不吃白不吃。生了场病好不容易有胃口,吃了个精光还要韩逐梦帮着拍后背让他慢点吃。

 

“这粥熬起来挺复杂的吧?你为什么会做这个。”李敏锐装作不经意地开口,对上韩逐梦深邃的眸子,意味深长,“我们只是联姻关系,你不用这样。”

 

“特意学的。”韩逐梦扯了扯唇,格外坦然,“一开始也失败了很多次,后来就渐渐熟练了,不过既然确实合你口味,看来还是很成功的。”

 

这话说得奇怪,李敏锐疑惑更深,却还是半开玩笑:“你这人好奇怪啊,之前第一次见面你就同意结婚,还可以说是利益加持,无可厚非。后面你说你早就准备好婚房,装修风格还和我喜欢的一致,再来就是旅游,我没说我去哪,你却一清二楚。至于口味习惯,你都特别了解。”

 

说到这他顿了顿,收敛了笑意,宛如一只审视猎物的豹子:“韩逐梦,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你有什么目的?”

 

“你说得没错。”韩逐梦的唇角笑意更深,“我确实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李少爷。”

 

他声音压得很低,宛如恶魔呢喃引诱般,掌心抚过李敏锐发烫的耳尖,呼吸擦着耳畔掠过,几乎夺走对方全部的心跳,致命又神秘:

 

“你要怎么办呢?”

 

(6)

韩逐梦其实从不避讳提起自己的出身。他的家庭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郁郁而终早逝的母亲,出轨的父亲,和登堂入室的小三以及私生子。

 

他像是一个局外人将一切冷眼旁观,在无力抗衡的年纪当个沉默者,也曾抱着母亲的墓碑放纵眼泪,到头来还是被那个所谓的父亲踢到国外。对方一开始还提供他一定的生活费,再后来则彻底断联。他们希望他死在国外,死在异国的街头,被秃鹫吃到尸首不留。

 

可他偏不让他们如愿。他没兴趣回忆出国那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也曾陷入迷茫和自我怀疑,他染去了自幼生长的一头银发,试图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却又总能被有心人扒出溃烂的过往,反复鞭打。

 

大学毕业那年他听闻学校来了个了不起的少爷。明明年纪不大,却一路跳级破格被录取,成为大一新生。重点是,对方居然比他小了整整5岁。

 

对于这位富家少爷的传说有不少,听闻对方父母要求学校予以保护,学校也非常配合,这位少爷相关的任何信息都不能传布到外界,他在校内是风云般的存在,却不留任何风声到外面。

 

韩逐梦偶尔会碰到对方几次,确实是个很漂亮,很张扬的家伙。他在学校里向来低调,进入大学后无人再问及他的身世,加上他有意不让自己太显眼,所以还算过得平顺。

 

作为辩论社的社长,韩逐梦在毕业之前举办了一场全校范围的辩论赛,他本人早期也是比较厉害的辩论选手,只是后来越来越不想出现在人前,就换作比赛的安排者。只是他没想到这位漂亮的富家小少爷也参加了。

 

他以为李敏锐是来凑个热闹的,岂料对方一路笑眯眯地杀到最后。

 

最后一场决赛很精彩,碍于李敏锐的身份,相关影像被保存,没有公之于众。那是一场有关原生家庭对个人影响的辩论赛,,当时在现场的人都清楚,对方辩手咄咄逼人的样子看上去胜券在握,可李敏锐并未掉入对方陷阱,挑出漏洞逐个击破。这位看似吊儿郎当的华人少爷,竟能面不改色地运用英文进行辩驳,流利且标准的发音让很多学生自愧不如,最终夺得胜利。

 

比赛结束,韩逐梦始终忘不了对方在辩论中的那些话语,托朋友问能否加李敏锐一个微信。

 

“我们社长想加李少爷个微信,不知道李少爷同不同意呀?”社员笑嘻嘻地问着。

 

李敏锐顺着对方视线只看到一个很高的长发男人,一头乌黑的发丝被束起,看上去身材很好。于是他一挑眉,笑意不减:“我不加连微信都不敢直接来找我要的人,sorry~”

 

得知被拒韩逐梦并不恼火,反而觉得很有意思,或许人与人之间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奇怪,这位神秘且特别的小少爷,似乎总能出乎他意料。

 

……

“所以,你就是当初那个……”李敏锐张了张唇,“你后来还是加上我微信了,而且还跟我讨论了那天辩题的内容?”

 

在李敏锐模糊的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这位学长加他微信未果,后来还是通过其他人加了过来。李敏锐也不是那么难搞的个性,而且他很好奇这人到底想干嘛,索性通过了申请,谁知对方只是来跟他讨论一下辩题。

 

韩逐梦认真地看他:“很多人说一见钟情其实就是见色起意,可是,李敏锐,在我们后来未曾见面的无数个夜里,我也想过,这真的是喜欢吗?”

 

“所以呢?你找到答案了?”李敏锐唇角微翘,似笑非笑。

 

“现在就是答案。”韩逐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他的手,掌心相对感受彼此温度,李敏锐这时发觉韩逐梦的眼睛仿佛会勾人,只要多看上几眼就会陷进去。

 

原来有人费尽心思,从他发的每一条朋友圈里琢磨他的喜好,因为他爱吃,所以韩逐梦就去学,因为他热爱浮潜,韩逐梦就忍着对水域的阴影去学习,去感受。

 

李敏锐其实有些佩服韩逐梦的坦诚,对方居然敢如此直白地将那些小心机和不可言说的情绪都告诉自己,着实有些不按套路出牌。

 

“按照小说里的套路,你应该是和我先婚后爱,如果是虐文小说,你还要藏着这段过去,和我继续联姻关系,然后中间发生无数个误会,最后真相大白。”李敏锐托着下巴看他,笑嘻嘻地,“你好奇怪哦,韩逐梦。”

 

韩逐梦那张英俊的脸庞出现一丝困惑,转而又紧紧握着李敏锐的手:“可是生活不是小说。我不想像个傻瓜一样,明明喜欢却闭嘴不说,偏要等到两个人误会丛生才说出口,明明一开始表明心意就可以了。李敏锐,我长了嘴。”

 

李敏锐噗嗤笑出声,眨眨眼思索着对方这些话的可信度,不过实际上韩逐梦如今的身价非常人可比,联姻对韩逐梦来说确实也没什么必要,对方更没必要说这些话来骗他。

 

见李敏锐迟迟不说话,韩逐梦一改刚刚的淡定,此刻倒是有些紧张,抓着他的手神色不自然,紧紧盯着他:“……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怕?一个人,这么多年默默注意着你的一举一动,甚至计算好了两个人的重逢,研究透你的喜好,就为了留住这样一纸婚约。”

 

“是啊。”李敏锐故作叹息,眼睛亮晶晶的,“太可怕了,你居然连我吃什么酱都知道。”

 

韩逐梦沉默片刻,松开了李敏锐的手:“对不起,如果你觉得这样很窒息,会给你束缚,我以后不这样了。”

 

“为什么啊?”李敏锐眨眨眼,凑近些差点亲上他嘴唇,“有人又了解我喜欢吃什么,还懂我爱玩什么,知道我的每一个点,还愿意陪我一起感受,这么好的事,被我捡到了,有什么不好吗?”

 

大概是李敏锐调笑的眼神莫名给了韩逐梦一种信心,他紧张到喉结滚动:“你,不会觉得讨厌吗?”

 

李敏锐抬手抚过他顺长的银发,感慨着:“你当初就不应该把它染黑,明明这么好看,根本没必要为了那些讨厌的人藏起它原本的样子。”他说着已经抵上韩逐梦鼻尖,“所以呢,韩总,你处心积虑得到了这段婚姻,接下来打算如何?”

 

韩逐梦只觉得心口热得厉害,那疯狂的情愫在蔓延膨胀,呼吸间他声音微哑:“只有你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幼时他的父亲常常因为他的发色咒骂他是怪物,而现在李敏锐却笑着说,不该藏起来。

 

他们的相遇是韩逐梦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一场巨大的局,局中人很多,可选择权最终只在李敏锐手中。

 

“如你所见,我不是已经选择你了吗?”李敏锐挑眉,并未正面回复,“其实当初如果你凭借这张脸,说不定也能引起我注意,韩总。”

 

“不。”韩逐梦语气坚定,“我要一步步站到你身边,成为能够和你比肩的人,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你面前。”

 

有人说韩逐梦是为了打脸恶劣的父亲和恶心的小三私生子,所以才一步步闯出这样的成就。不是的。那些人早就在将他抛在国外街头时就已经和他再无关系,他甚至不会分一个眼神给他们。

 

只有李敏锐。他所有的克制与隐忍下,是疯狂又执拗的占有欲,明明白白,将爱意和盘托出。

 

“选择我吧,李敏锐,我费尽心机,为的就是成为你最好的选择……”

 

李敏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掌心轻轻抚过韩逐梦温热的侧脸,声音很轻:“如果你真像小说写的那样,什么都不说,我可能永远不会放下警惕。但是你说了,韩逐梦。”

 

只有见到彼此最不为人知,隐藏的那一面,才会放心将信任一点点交付。

 

“那么……要不要谈个恋爱?韩总?”李少爷向来喜欢追逐刺激,他本人不滥交,感情上白纸一张,却有丰富的理论知识,他也不怕和韩逐梦这样的人周旋。世家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如果畏畏缩缩,那倒是贻笑大方了。

 

回答他的只有温暖的拥抱和汹涌的热吻,吞没在热烈的缠绵之中。

 

(7)

刚谈恋爱就亲嘴,李敏锐狠狠斥责了韩逐梦一顿,然后打算一天不理人。

 

在外面疯玩了一天,故意没回韩逐梦的消息,等他施施然回到海边时,刚好看到韩逐梦惹眼的银色长发,正准备掉头就走,却又见周围围了一圈人。能来这里的,非富即贵,大概都是不知道哪家的少爷和小姐。

 

有人红着脸举着手机问韩逐梦要微信。

 

韩逐梦笑着,礼貌疏离。李敏锐发誓,只要韩逐梦敢加,他直接甩离婚协议。

 

隔着人群,韩逐梦的视线就这么落在不远处的李敏锐身上。李敏锐眉头一挑,歪着脑袋等待对方下一步动作。

 

只见韩逐梦举起手,露出上面款式简约的婚戒,笑着拒绝,在众人失望的目光中,踏着软沙走向一直看戏的李敏锐。

 

李敏锐本来懒得理他,但又改变主意,伸出手:“哪来的婚戒?我为什么没有?”

 

韩逐梦轻笑,动作轻柔地摸出对戒,帮他戴好:“今天买的。”

 

“今天才买戒指?”李敏锐撇撇嘴,有些不满,“看来你也没有那么想和我结婚。”多少有点恃宠而骄了。

 

然而韩逐梦眼睛亮亮的,握住他的手走在海边:“从决定回国来到你身边起,我每天都会买一对婚戒,不同样式的新款,今天是第400对。”

 

李敏锐哽住,只觉得那戒指戴着发烫,耳朵也跟着发红,心道韩逐梦的疯狂还真是无人能及。

 

这个人的贴心,仔细,对他的用心专注,仿佛都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仿佛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幻想过无数次,所以做起来才这么顺手。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选择和你结婚。”李敏锐故意这样问他。

 

韩逐梦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此刻却隐隐能看出几分少年人般的得意:“没有如果,你就是选择我了。”

 

话音落下,他吻上李敏锐的额头,海风拂过,发丝吹动有点痒,李敏锐听到他低声叹息:“李敏锐,一直选择我吧……”

 

李敏锐思索片刻回答:“那我要一天换一对戒指戴。”

 

—Fin—

感觉是一个很可爱的故事,兜兜转转写了有好几个星期终于写完了,主要是真的太忙,根本没空写文,外加动力不足,确实是有点写不动了TT,所以希望大家多多点赞推荐评论哦,至少一个红心/蓝手/评论都是一份鼓励和支持♡欢迎划线评论感觉这个功能好好玩~

这篇想写制服类的车,或者大家有别的想法欢迎评论区评论,热度>2000且评论>100会更新后续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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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洛

史同雷文共八斗,三国独占一石,其余倒欠两斗

爹丕暖

(懿丕,植丕)

作品名称:相煎

作者:romasky

https://m.jjwxc.net/book2/197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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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恨

作者:甜品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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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倾合肥娇羞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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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赵)

作品名称:你只能爱我

作者:鬼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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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权​美

(策权)

作品名称:望笑远

作者:程静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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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祸水

作者:白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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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鼠

所以,老王你要怎么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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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新云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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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不到原版,只找到了三篇文的转载

  ❗️《玻璃声》是原作者

  但是大大们的文笔真的很好,链接在此⬇️

  长腿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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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知多少

他每次回来,都会为他准备一朵漂亮的白色卡丽。

每次他都会认真地佩戴在襟前,然后淡淡说一句:谢谢。

少年神秘、危险,却有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

你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

但未来还很长……慢慢了解也不迟。


#你爱的少年人太狡猾

#把爱情变成欺骗的筹码

  

邪灵时期布莱克就是

表面上有点病娇,会带着阴冷的笑容

其实内心已经破碎掉了😭

和威斯克决裂之后

看到满目疮痍的圣坛会难过得说不出话

会想起战友,想起曾经的格雷斯星

想到威斯克的名字都会ptsd发作

↑这居然是官设

  

以下摘录自页游文案描述:

(全文见p2)

当我向布莱克问到,谁是你最刻骨铭心的邪恶精灵...

他每次回来,都会为他准备一朵漂亮的白色卡丽。

每次他都会认真地佩戴在襟前,然后淡淡说一句:谢谢。

少年神秘、危险,却有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

你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

但未来还很长……慢慢了解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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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灵时期布莱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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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内心已经破碎掉了😭

和威斯克决裂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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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想起战友,想起曾经的格雷斯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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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摘录自页游文案描述:

(全文见p2)

当我向布莱克问到,谁是你最刻骨铭心的邪恶精灵,一向古井无波的他居然险些情绪失控。

我看见他低下了头,身体微微弓起,攥紧的双拳因为激动而颤抖着。他低声地说出几个字,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

“我……我……”

正当我上前准备安抚他时,他突然转身背对着我,然后大步离开了。


布莱克想到威斯克就会ptsd发作……

非常痛苦,连话都说不出来,会躲到一边的程度。

不过……布莱克居然有ptsd,很美味欸😋

更适合被欺负了呢

给威哥打工的时候会发作吗🥺


黑肉一

2023年总结……如果CP没挂我现在估计还能放8张新坑的宣传图


EMMM,那就明年吧~

今年过的也足够丰富多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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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澄澄

“我本来以为,你是因为在冷漠疏远中长大的关系,才被妖怪夺了心智,看来并非如此,所以——你为什么袒护妖怪?”

别问了,我该怎么回答你,答你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妖吗?

“都说过你别太得意忘形!”

斑厉声喝道。

啊,老师,你又来救我了。


“你已经完全被妖怪夺去了心智,现在,清醒过来!”

“不行!”

“躲开!”

夏目不再答话了。他甚至都没有反驳半句他没有被夺走心智他很清醒。他没办法反驳了。的场说的都是真的。他的心的确再也不在他自己身上了。他只是一言不发拼命护住斑。

我不愿清醒不想清醒,你大可以一刀把我和他都捅个对穿。


夏目的坚定神色动摇一瞬,只在的场冷笑质问那一刻:“你以为他是...

“我本来以为,你是因为在冷漠疏远中长大的关系,才被妖怪夺了心智,看来并非如此,所以——你为什么袒护妖怪?”

别问了,我该怎么回答你,答你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妖吗?

“都说过你别太得意忘形!”

斑厉声喝道。

啊,老师,你又来救我了。


“你已经完全被妖怪夺去了心智,现在,清醒过来!”

“不行!”

“躲开!”

夏目不再答话了。他甚至都没有反驳半句他没有被夺走心智他很清醒。他没办法反驳了。的场说的都是真的。他的心的确再也不在他自己身上了。他只是一言不发拼命护住斑。

我不愿清醒不想清醒,你大可以一刀把我和他都捅个对穿。


夏目的坚定神色动摇一瞬,只在的场冷笑质问那一刻:“你以为他是爱你吗?”(这里中文翻译都是翻译成爱护了,但有朋友跟我科普过这里的日文原话说的就是爱,的场说的就是“他不是爱你”,请所有人立刻去第四季第二集第八分钟开始围观大型捅窗户纸现场,立刻!)


他骗我也好不爱我也好。

你别伤他。

慌乱转瞬即逝,夏目的坚定一如既往。

我绝不让开。


在牢里和老师亲热,冷不防被小妖怪问到:“我不明白。”斑挑起个笑,直勾勾地盯着夏目:“你看,连这种小妖怪都吐槽你。”

疑惑你怎么能爱上一个妖。


只是小妖怪大言不惭地索要友人帐,斑的怒火突然就爆发了。你这混蛋就该装进信封滚进海里去!夏目一旦出事,一旦夏目离我而去,友人帐可就是我唯一能留住的他的东西了啊。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去保护一个妖怪?”

“没办法啊……身体自己就动起来了。”

可能有人觉得妖怪邪恶卑鄙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他真的是很重要的存在啊。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能找到几个肯一次次奋不顾身来救我,为我说出“下次再对他出手,你们的敌人就是我了”的大妖怪呢?


月下斑带着夏目,飞在犬之会最前方,那个队伍就像一支神明的队伍。所过之处,恶阵尽散。

夏目,若你一朝得众妖信仰而成神,我就是你最忠实的信徒。

雨澄澄

斑真是个敏锐地可怕的家伙。就算是跟不太熟悉的名取聊天,都能迅速get到名取的心思:的场对谁的式神都不留情面,所以你才没带你的式神来。夏目绝对是心思多而敏感的类型,斑又这么敏锐,我只能这么说,they are made for each other.


这集里的斑夏、名柊、翼妖和柊我都很喜欢。有翼妖怪担心把无关的夏目扯进来,就算自己带着重伤也要去救夏目。柊和翼妖之间这种女生之间的情谊更好磕了,我是说,就很美好,一个女生对另一个女生的体恤和安抚。只是她在安抚翼妖的时候,也会暗自责怪,谁都知道很危险,这种时候,名取,你怎么能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去面...

斑真是个敏锐地可怕的家伙。就算是跟不太熟悉的名取聊天,都能迅速get到名取的心思:的场对谁的式神都不留情面,所以你才没带你的式神来。夏目绝对是心思多而敏感的类型,斑又这么敏锐,我只能这么说,they are made for each other.


这集里的斑夏、名柊、翼妖和柊我都很喜欢。有翼妖怪担心把无关的夏目扯进来,就算自己带着重伤也要去救夏目。柊和翼妖之间这种女生之间的情谊更好磕了,我是说,就很美好,一个女生对另一个女生的体恤和安抚。只是她在安抚翼妖的时候,也会暗自责怪,谁都知道很危险,这种时候,名取,你怎么能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危险?

“柊,你在责怪我吗?”

“我没有责怪你的理由。我只不过是受主人调遣的罢了。”

名取,你猜她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带她?


每次我磕副CP,都能看见我的主CP斑夏在现场,就好像主副CP在互相影射一样,一对是这样,另一对也是一样的。所以第一季一开始收服柊的时候猫咪老师就说,柊是喜欢上名取了,影射过来不正是斑也早就喜欢上夏目了吗?以及看看斑受伤后夏目那个阴郁的脸色,把斑抱得那么紧,啧,今天又是斑夏人嗑生磕死的一天呢🎶。(哼着小曲)(负手离去)

雨澄澄

有段时间首页总给我推“上我的背”“不敢以君侯为骑”“只许你一人驾驭”这段话,我倒是不看啥真人电视剧,但是这段话……那不就是只为夏目一人驻足、只许夏目一人驾驭、只拿夏目一人没办法的三三吗?

还真是挺苏嗷,当一个大妖怪心甘情愿被一个人类提起后颈,当一个大妖怪心甘情愿放慢脚步等一个人类追上来,啧,这个大妖怪和人类也就离完蛋不远了吧。

为什么佛语说爱只是爱河,言苦却是苦海?只因情深不寿,而苦海无涯?那我不祝他们永浴爱河,我只愿他们相爱如海连天,永无绝期。

有段时间首页总给我推“上我的背”“不敢以君侯为骑”“只许你一人驾驭”这段话,我倒是不看啥真人电视剧,但是这段话……那不就是只为夏目一人驻足、只许夏目一人驾驭、只拿夏目一人没办法的三三吗?

还真是挺苏嗷,当一个大妖怪心甘情愿被一个人类提起后颈,当一个大妖怪心甘情愿放慢脚步等一个人类追上来,啧,这个大妖怪和人类也就离完蛋不远了吧。

为什么佛语说爱只是爱河,言苦却是苦海?只因情深不寿,而苦海无涯?那我不祝他们永浴爱河,我只愿他们相爱如海连天,永无绝期。

雨澄澄

那么多妖怪把夏目错认成玲子,就连一直很照顾夏目的丙,似乎也有很重的把对玲子的感情寄托在夏目身上的成分。但是斑不一样,除了初次见面“仔细看看是个男生,不是玲子”以外,后面都在一遍一遍跟各种认错人的妖怪重复:喂你看清楚点,这家伙哪里像玲子了,他是他自己,夏目贵志,才不是玲子啊。“他不像玲子、不是玲子”这种认知的背后,很能反映出来斑夏就是斑夏,无关夕年旧事,无关玲子,斑喜欢的就只是夏目贵志这个人而已啊。

“你和玲子的事我听几遍也听不明白。”

“你这只大脸丑猫会懂才有鬼了。”

斑,有时候不懂的才是真懂啊。

那么多妖怪把夏目错认成玲子,就连一直很照顾夏目的丙,似乎也有很重的把对玲子的感情寄托在夏目身上的成分。但是斑不一样,除了初次见面“仔细看看是个男生,不是玲子”以外,后面都在一遍一遍跟各种认错人的妖怪重复:喂你看清楚点,这家伙哪里像玲子了,他是他自己,夏目贵志,才不是玲子啊。“他不像玲子、不是玲子”这种认知的背后,很能反映出来斑夏就是斑夏,无关夕年旧事,无关玲子,斑喜欢的就只是夏目贵志这个人而已啊。

“你和玲子的事我听几遍也听不明白。”

“你这只大脸丑猫会懂才有鬼了。”

斑,有时候不懂的才是真懂啊。

雨澄澄

误入多轨家的妖怪:“她帮助了迷路的我。我想带走她。如果可能的话,忍不住想和她一起去看高山峡谷,人类是如何定义这种感觉的呢?”

啊,老师,这种感觉,就像是……


在帮助唤石者的路上。

“仔细一看,地道的墙上似乎雕刻着很多东西。有开着花的像树根一样的东西,有在黑暗中像星星一样闪光的东西。若是在往常……应该是能和老师一起看的。”

会忍不住想起他。

如果可能的话,想把一切美好都分享给他。

这种感情,人类称之为——

呐,老师,我们悄悄的从地道回去吧。那里很漂亮,老师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一定。


斑想着,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喜欢的?……算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去看看吧。...

误入多轨家的妖怪:“她帮助了迷路的我。我想带走她。如果可能的话,忍不住想和她一起去看高山峡谷,人类是如何定义这种感觉的呢?”

啊,老师,这种感觉,就像是……


在帮助唤石者的路上。

“仔细一看,地道的墙上似乎雕刻着很多东西。有开着花的像树根一样的东西,有在黑暗中像星星一样闪光的东西。若是在往常……应该是能和老师一起看的。”

会忍不住想起他。

如果可能的话,想把一切美好都分享给他。

这种感情,人类称之为——

呐,老师,我们悄悄的从地道回去吧。那里很漂亮,老师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一定。


斑想着,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喜欢的?……算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去看看吧。

直到日月食出现,斑气急败坏地再次找到日月食,要他赶快恢复夏目。

日月食不解:“人也好物也罢,寿命都很短暂。让他们返老还童不是更好吗?”

斑难得认真:“是想脱胎换骨还是想随着岁月成长,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的吧。”

“您知道夏目大人想要的是哪一种吗?”

——我当然知道。

这时候斑才明白,他和夏目究竟是怎样一段孽缘。明明只是个人类,却让自己忍不住地想留在他身边一辈子……

孽缘啊,孽缘。

棉花糖兔子

【灵珠引莲心】识情

*水仙文学,小莲花和小珠子

*1.8w字

世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

灵珠子生于九天,对于人间情感实在是个空心篓子,看过话本活了两世也不能理解。比如为什么哪吒恨李靖入骨,说削骨后便没有亲人,但他又很亲殷夫人叫她娘亲。比如为什么土行孙为了凡尘下山,一步也不想离开邓婵玉,嘴里说这是天赐良缘一生所爱。

黄天化说,灵珠子算是天生地养的,哪有人教他世事?哪吒和灵珠子简直就是猎奇话本里,刚化人形的小妖和人,所谓人妖殊途,哪吒和灵珠子就是这样。

哪吒不服,明明黄天化也是从小修道的,凭什么他能懂,灵珠子修了一千五百年的道,怎么会不懂?

黄天化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了哪吒一眼,...

*水仙文学,小莲花和小珠子

*1.8w字

世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

灵珠子生于九天,对于人间情感实在是个空心篓子,看过话本活了两世也不能理解。比如为什么哪吒恨李靖入骨,说削骨后便没有亲人,但他又很亲殷夫人叫她娘亲。比如为什么土行孙为了凡尘下山,一步也不想离开邓婵玉,嘴里说这是天赐良缘一生所爱。

黄天化说,灵珠子算是天生地养的,哪有人教他世事?哪吒和灵珠子简直就是猎奇话本里,刚化人形的小妖和人,所谓人妖殊途,哪吒和灵珠子就是这样。

哪吒不服,明明黄天化也是从小修道的,凭什么他能懂,灵珠子修了一千五百年的道,怎么会不懂?

黄天化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了哪吒一眼,冷笑。

灵珠子当然听到了,在之后的几天,他看那人妖殊途的话本,怎么也看不明白。

云楼宫灯火明灭,灵珠子提着一盏灯站在门口等哪吒。

这几日哪吒实在太忙了,东奔西跑,还要应付别的神仙,左右他无事,等等哪吒再歇息。

哪吒脚踩风火轮手提绣球回来时,正好遇到夜游神回来,夜游神架着车笑道:“三太子可要快点回去,灵珠子在门口等了你好久呢!”

哪吒回笑点头:“哎,正要回去呢,您老也快些休息。”

听到灵珠子等自己很久了,哪吒提速,到云楼宫门口,瞧见灵珠子披着领边毛茸茸的披风,提着一盏莲花灯站在门口,长发乖顺垂在胸前,可怜可爱。

下了风火轮,灵珠子上前:“脸上血都干了。”

他伸手,心疼地捏了捏哪吒手腕。

漂亮小孩脸上有两三道血渍,沾在脸上已经干了,手上也有血,瞧着是一场恶战。

哪吒就势在灵珠子掌心蹭了蹭,似乎真的被打疼了,在寻求安慰。

给哪吒慢慢擦头发,灵珠子才商量道:“我帮你应信徒祈愿吧,瞧你累的,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了。”

哪吒坐在灵珠子身前仰着头,身体一歪一歪的,心思量着信徒祈愿也无非是些小事,点了点头。

他不答应,灵珠子也会去的。

他早就知道灵珠子这几日在云楼宫用哪吒的名义在处理烦人的公务,还是为了让他少受累。

灵珠子得了答复,擦干头发后搓了搓哪吒的脸。

被子是薄薄一层蚕丝,滑滑凉凉的,伴着哪吒身上清和的莲花香,灵珠子总是一夜好眠。

披风挂在了一旁,哪吒看了看,转身对着灵珠子。

“师兄你冷不冷。”

“不冷了。”

哪吒伸手,把手搭在灵珠子腹上,扣住了灵珠子的手。

灵珠子自然而然张开手,和哪吒十指相扣。

哪吒属火,在云楼宫时整个云楼宫都会暖暖的,但这几日他早出晚归,云楼宫也没那么暖和,是以灵珠子平日都披着披风。

灵珠子指尖还是凉的,手腕骨也是凉的。

哪吒轻轻挪过去,凑近灵珠子,身上的热气也靠近了灵珠子。

一早,灵珠子就到了哪吒行宫。

哪吒行宫多莲花,香台都是莲花状的,瞧着不细致,倒也难得了。

灵珠子解下披风,呼出一口气。

时下正是盛夏,鬼判官接下披风,嘟囔了一句不愧是天上来的。

灵珠子当没听到,翻开今日事宜。

这第一件,倒是特殊。

“三坛海会大神在上,信徒王生今得上天眷顾有一爱妻,然人有旦夕祸福,吾妻年少病逝,吾郁结于心感近日时限将至,吾一生行善积德,求大神保佑吾黄泉路上还能再见吾妻。”

字体孱弱无力,透着一股日暮西山的残破感。

分理完祈愿,本想把这一件也给鬼判官,想了想,鬼判官不过小差役,走一遭地府路为难他了。

思忖着,灵珠子将祈愿收进袖中。

将哪吒行宫中荷花池中放了几尾鱼,灵珠子便往山下去了。

王生躺在床榻上,已经奄奄一息,枯黄的脸,凹下去的眼窝,在看见灵珠子的一刻清亮起来了。

“三太子好……咳咳……”

王生咳完,眼睛一翻,便过去了。

灵珠子提出他的魂魄,烧了凝魂香,和王生的魂魄一齐等金乌西坠。

灵珠子闭眼,王生魂魄渐渐凝聚,显出生前的样子。真是一翩翩少年郎,眉眼间透着温和谦卑,见到灵珠子便跪了下去。

“多谢三太子垂怜!今生不能给三太子添上多少香火,来生必定补上。”

灵珠子也不反驳王生叫自己三太子,只点点头。

待到鬼门开,灵珠子领着王生往地府去了。

一路上亡魂众多,一如人间,王生一路走着,一路看着,生怕漏了没看见他的妻子。

灵珠子和哪吒相貌相似,本就是前世今生同一人,胸中有哪吒半颗心,自然带有哪吒的气息,是以谁也不敢拦,牛头马面跟在灵珠子身后,生怕这“三太子”一个不开心跟抽龙筋似的搅动地府。

王生焦急寻找,灵珠子不免有些好奇。

他看过话本,也见过结为道侣的人,但人间情感之复杂,他也不能有所解释领悟。

“往生轮回,你何苦执着呢?她自有想法,你自有造化。”不过有缘无分,既然有缘无分,何必纠结?

“天上地下,只有一个她。三太子修道成神,自然是超脱红尘,但我生于红尘只是普通人,哪能忘记呢?多年不见,我只念她一个人在奈何桥冷不冷。”王生如此说。

灵珠子听了,心想着真是个奇人。

曾经在娲皇宫做仙使,见过月老,才知道人间情感都用一根红线系着,灵珠子一瞧,王生脚间的红线早就断了,孤零零飘着。

左右也劝不了这人,灵珠子也不说了。

到了忘川河边,王生忍不住哭了。

一路上,关于他的妻子的消息寥寥无几,连牛头马面都在身后窃窃私语说王生失心疯了。

灵珠子往后一瞥,牛头马面闭了嘴。

到了奈何桥,孟婆在分发孟婆汤,看见灵珠子,慈祥的脸露出笑。

王生一个一个看,几乎要把排队的魂魄看干净,看到最后只能承认,他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灵珠子问:“轮回后你就记不得前尘往事了,既然来了奈何桥,找不到人就走了吧。”

王生扭曲着脸,终于泪珠一颗一颗滚落,掉在地上摔出一朵花:“多谢大神保佑一路,您的恩情我还不了了,请您平安!”

灵珠子暗道不妙,正要伸手抓住王生,只见他大叫一声,冲向了忘川,想也不想,直接跳了下去,身死魂灭。

灵珠子心惊,手还伸着。

孟婆平常道:“有缘无分,何必执着纠缠?”

灵珠子听着,好像孟婆知道什么。

牛头:“孟婆,他真有妻子吗?”

孟婆:“有,十六岁就病死了,本身就没有缘分才会新婚变故,人啊,就是容易因为这些感情不死不休。害,我这说什么呢,本来就死了。”

灵珠子此行算是结束,他看着忘川,为王生唏嘘。

他不解。

就算找到他的妻子又怎样,轮回重生,一碗孟婆汤他们还是要忘记彼此,再见也不能认出这是前世的夫妻,何苦绝望跳忘川。

孟婆笑呵呵:“灵珠子?你为三太子跑的这一遭,可看明白了?”

灵珠子一惊,孟婆居然分的清自己。

他恭敬道:“孟婆见笑了,灵珠子懂了。”

孟婆笑着,并不反驳灵珠子。

孟婆身后的谛听探出小脑袋,疑惑问孟婆:“可是他没有懂呀。”

孟婆把它推回身后:“地藏菩萨外出了,叫我看好你,你这顽皮的,把灵珠子的事全说给我听,我本也不好奇,你这小东西。”

回了云楼宫,灵珠子把这件事情说给了哪吒听。哪吒泡在温水里,一动,水雾升腾,蒸得灵珠子脸颊有了小水珠。

哪吒靠在池边,享受着灵珠子给自己洗头发。

“师兄是九天灵宝化形,没经历过凡尘,自然不能理解凡人情爱,这有什么,痴男怨女天底下太多了,求不得也放不下。勘破八苦最难,也最痛苦。”

“哪吒是伐商战封神的,也能理解情爱么?”

“当然了,师兄问这话,可是思凡?”

“你自己洗吧!”

灵珠子把帕子扔哪吒怀里,走了。

哪吒转身,趴在池边,头枕藕臂,望着灵珠子的背影,心想,世之八苦,实在难以勘破。

灵珠子亲自取了云楼宫的灯,带着寒气进了床榻,哪吒挪了过去,把暖好的地方让给了灵珠子。

躺下来,哪吒一如既往靠在灵珠子身边。

他手搭在灵珠子腰间,嘟囔道:“师兄别是喜欢上哪个善男信女了,这可不行。”

灵珠子听这话生气,不理他。

哪吒偷眼看灵珠子,只见他不动不说话,心里慌张:“莫不是真的?”

灵珠子才好笑道:“我喜欢别人什么?”

“脸啊,性格啊,某个对上眼的瞬间啊,或者没来由,你们就是爱上对方了,看看洪锦和龙吉公主,阴差阳错。”

“那我猜猜哪吒喜欢什么,按照凡间说的,一个人会喜欢上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那应该是性子温顺的。”

听到灵珠子说自己脾气暴,哪吒不服气了:“我哪有!”

灵珠子捏他脸:“还说没有,前几天一言不合敲碎李靖宫门的是谁?”

哪吒鼓嘴:“师兄别的不知道,我干的事倒是一清二楚。”

两人照例说了一车轱辘子话,在烛火熄灭后终于止了话头。

是哪吒睡着了。

灵珠子看着哪吒睡梦中的脸,忍不住捏了捏,心想这小莲花居然也懂情爱,他才几岁。

想完,他又觉得好笑,哪吒不算小了。

小莲花哪吒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灵珠子也继续下哪吒行宫,今日却见几个人把哪吒神像搬了出来。

灵珠子先看了鱼,见还是悠哉游哉的,松了一口气。

这鱼金贵着呢,从瑶池捧来的,灵珠子还怕这鱼吃不惯人间雨水。

哪吒神像搬出来,落了不少灰,灰扑扑的。灵珠子想,昨日居然没看见。

鬼判官向灵珠子问了好,还是叫的“三太子”,灵珠子上前,他们解释道:“您的神像该描金补颜色了,瞧瞧这眼尾的朱砂,都脱落了,今日大师得空,过会儿就到。”

灵珠子含笑点头。

神像三头八臂,一手一件法器,右手该拈花的地方空着。平日这手里拈的都是真莲花,放在哪吒手上能保永生,若是哪个信徒到了万不得已时,才会求一朵哪吒神像上的莲花用来做药,能救人一命。

灵珠子眯眼仔细看了看,从池中挑出一朵红艳盛开的莲花,放在了神像手中。

鬼判官打眼一看,心道三太子怎的换了花,这素来不都是白莲吗?

大师打着伞来到哪吒行宫,先对着哪吒神像行礼,起身才看见一芝兰少年站在神像旁,眉目清雅。

“公子瞧着面相不好,所幸终是否极泰来。”大师慈眉善目。

“大师算的真准。”灵珠子笑眯眯回。

大师抬头看了看神像,夸赞:“神像塑的好,像真的哪吒三太子呢,请我来描金真是抬举我了。”

像吗?

灵珠子再看,其实是不像的。

匠人们原也没见过哪吒,凭着感觉塑出来,看三头八臂认出来这是哪吒三太子,其他的诸如面容身形都是想象出来的。

哪吒本人是和灵珠子相似的,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前世今生,只看神像和他,就知道差别有多大。

大师一边夸赞,一边准备东西:“三太子七岁削发,莲花身也应当大差不差,小孩子模样的才是最像的。”

灵珠子点头。

他见过哪吒小时候的样子,在回忆里。

小小一个粉团子叉着腰,护住一群被欺凌的小孩,六七岁就有不可阻挡之势。民间喜欢把哪吒化成年画上的圆脸胖娃娃,神像塑成凶小孩,众生塑出来的哪吒是他们心里的哪吒,漂亮胖娃娃是喜爱,凶小孩是为了镇退妖魔。

大师研了金箔放了蓖麻油,上了小梯,提笔先在神像眼睛处勾了金边。

此为开天眼,看清妖孽魔障。

接着又给乾坤圈涂亮,此为开金光,杀退邪祟。

要点朱砂时,大师脚下一滑,竟滑落梯子。

鬼判官接住了,但大师还是摔到了腿,惨白着一张脸。

大师送了下山,谁来点朱砂成了问题。鬼判官哪里敢亵渎神明,无措看向灵珠子。

灵珠子接过朱砂盘,踩上梯子。

朱砂鲜红,沾在笔上点进眉间,神像有了道印,有了生气。

这样一看,似乎有点像了。

灵珠子顿笔。

他想到昨晚睡着的哪吒。

安静乖巧,缩在自己身边扣着自己的手,滚烫温柔。只有睡着后的哪吒,灵珠子才能细看,哪吒眼尾也有一抹红,衬着涂朱般的唇瓣,像哪吒行宫的接天莲花映晚霞。

于是他再次行笔,朱砂落在眼尾,拖出一条红霞。

唇瓣也需要涂朱砂,灵珠子弯下身,朱砂笔到了哪吒神像唇边,灵珠子想,大概这就是话本里新婚早晨,丈夫给妻子描眉画唇的场景吧。

灵珠子耳垂有些烫,下笔落在了下唇。

不若明天给哪吒也画一下唇?

灵珠子描完,神像算是描金涂朱完成了,在太阳光下宛如新塑出来的。

送了进去,哪吒神像映着日光,金鳞在行宫中闪烁,好不漂亮。

不愧为莲花化身,就算是神像也如此美。

灵珠子洗了手,继续处理祈愿了。

哪吒忙碌,灵珠子也忙碌。哪吒行宫百求百灵,灵珠子不好砸哪吒行宫牌子,处理完祈愿已经是月上梢头。

回到哪吒行宫,却见那日日忙碌的人站在行宫门口。

“师兄好忙。”哪吒笑嘻嘻的。

“你怎么来了?平日里不是忙的连我给你糖吃都嫌累。”灵珠子才刚进来,就被哪吒拉住手。

“看师兄说的。我下来看见那神像上的朱砂,肯定是师兄画的吧。”

“哪吒的神像我自然要上心一点,毕竟他本人洗澡都要我帮忙。”

鬼判官见两个三太子进来了,浑身一哆嗦。所幸俩哪吒只是来取放在行宫里的披风,并不打算查今日祈愿进程。

九霄云天冷风簌簌,灵珠子掩在披风下,巴掌大的脸搁在毛茸茸里,像一只小狐狸。

“怎么不查进程了?”

“本来也只是来看看师兄怎么回来这么晚,我忙,你忙,鬼判官也忙,查了只让他们害怕,算了。”

“嗯,算是哪吒对我的信任吗?”

灵珠子偏头看,哪吒眼尾一抹红勾人心魄,他才想起怀里的胭脂。哪吒属火,跟哪吒在一处暖融融的,这胭脂怕化了。

正要掏胭脂,就见一条小锁项链出现在眼前。

灵珠子手接过小锁项链,是同心锁的模样,正面刻着“万事如意”,背面是一朵莲花的花样。项链通体用金打的,小锁下坠着一颗红珠子,旁有镂空金球点缀。

“长命锁。”哪吒笑盈盈的。

“长命锁?”灵珠子不解。

这样的小锁,哪吒脖颈间也有一个,长命锁璎珞圈。

“长命锁一般都是刻长命百岁,不过我要是刻了长命百岁,好像是在咒师兄。”哪吒说的轻松。

灵珠子懵懵的,任由哪吒给他戴上长命锁。

哪吒想,当真选对了,这颗红珠子真衬灵珠子。

他的长命锁是太乙真人给的。

其实民间小孩子都会有一个长命锁,寓意祝愿孩子无灾无病长命百岁,只是哪吒没有。李靖和殷夫人没有那么细致,且李靖修道,本也不会信这些。哪吒小时候也不是不羡慕,但他只是想,自己的命运才不寄托于一把长命锁。

后来哪吒才知道,长命锁,哪里只是锁寿命。

爱别离,他所珍视的已离他而去,纵是千八百锁也锁不住。

莲花托生,太乙真人眼含悲恸,给他戴上了长命锁璎珞圈,他说,平安顺遂。

他明明是修道成神之人,也会相信长命锁吗?

他七岁削发还骨,在民间是早夭儿,都进不了族谱,莲花作身,脱离轮回,长命锁好像也没有作用。

但大抵是心有所挂念,哪吒看见长命锁,想到了那死在尘埃里的九天悬月和总角孩童,想挑“日升月恒”,但还是停在了“万事如意”上。

万事如意,好像空洞简单。

但哪吒想,万事如意,万事如意。

灵珠子怀里胭脂染了衣,还是脱衣服才回想起来。连皮肤都染了些。

哪吒刚洗完,松松垮垮披了件绸衣用腰带系了就要过来睡觉。

看见灵珠子在小心脱衣服,他歪头:“师兄你干嘛呢?”

灵珠子抿嘴:“没事,你先睡吧。”

哪吒瞧见他胸口一片红。

血?!

不是血,没有血腥味。

哪吒眯眼细嗅,脂粉香味。

他跪坐在灵珠子身边,灵珠子感受到哪吒的目光,颇为不好意思,连忙穿好衣服。哪吒笑嘻嘻道:“好啊,我送师兄长命锁,师兄不回礼就算了,还要给别人送礼物。”

灵珠子摇头:“你的。”

“我的?胭脂?”哪吒诧异。

他是莲花三太子又不是莲花三公主。

“嗯。”

“嗯?”

哪吒还要说什么,灵珠子用指腹轻轻揉搓胭脂,指尖如莲花瓣一般染上了红,再轻掰哪吒下巴,端详了一阵,直到哪吒扁嘴,他才将指尖落在哪吒下唇。

一丝一点化开,再用拇指搽开,带到上唇。

哪吒嘴唇微张,半点银牙和胭脂成了比较,像是红莲落珍珠。

灵珠子想,这是什么呢?

哪吒想,真像那日洪锦给龙吉公主描眉。

泡池的水已经放了,不得已只能重新放水,灵珠子皮肤上的胭脂必须洗干净,腻在上面实在不舒服。哪吒说要给灵珠子按肩感谢灵珠子的帮忙,自己先过去放水了。

哪吒本想给灵珠子扎个和自己一样的花苞头,但他头发实在太多太长了,沾了水带着重量,顶在头上应该会扯到头。

灵珠子伸手,往后一拨长发,把头发一分两半顺在胸前,露出肩背。

水温有些烫,灵珠子皮肤微红,水波荡漾中,那一小截脖颈显得脆弱。

哪吒把手覆在灵珠子肩上,不轻不重按着,时不时浇点水在肩上。

手下触感很好,滑腻柔软,哪吒按着按着,手抚上颈侧,感受到心跳,他想,这是灵珠子的心,自己的心。

灵珠子在水里蒸的脸颊红红,洗干净胭脂后往下坐了点,水泡过肩头,压着胸口闷闷的。

灵珠子头后仰,靠在池边。

哪吒坐在池边,把脚伸了下去。

灵珠子笑道:“让我泡你的洗脚水?”

“哪有。”

哪吒这样说着,站起身,绸衣一滑,他赤身进了池子,也跟着灵珠子仰头靠在池边。

“我还怕那匠人诓我,怕你戴着的长命锁下水泡起来。”

“嗯,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占了便宜才这么觉得?”

“没有,这可是最贵的了!”

“好啊,你金吒哥还说找不到你人影,给你送钱来了都不见你。”

哪吒闻言:“什么?我就知道他对你无条件信任!我怎么啦,他是哥哥,而且现在那么有钱,借来用用嘛。”

“你也就仗着他俩宠你。”

灵珠子靠着池边泡了一会儿,后脑勺枕得有点痛,起身揉揉后脑勺,把哪吒拉了起来。

这一拉,灵珠子呆愣住了。

哪吒未着寸缕,被拉起来,温泉水滑落身体,半长不短的头发湿漉漉滴着水,面上红红的。

忘了哪吒是莲花身,不能泡太久!

灵珠子顾不得害羞了,捡起地下绸衣裹在哪吒身上,抱进房内。长发滴水,把哪吒放在床榻上,灵珠子俯身一听。

哪吒鼻腔嗡嗡的,呼出的水汽一重又一重,灵珠子趴下伏在他胸口,听了听胸膛的声音,松口气。没有滞涩感,应当只是泡多了反应过头了。

“哪吒,太乙真人到底给你用莲藕还是莲花做的身体?”灵珠子无奈。

哪吒非常应景,咳嗽了两声,眉拧在一起。

这也没办法,灵珠子只得躺下,拢住哪吒,轻拍他后背,揉揉他的头发,像是对待小动物一样。

越来越轻,灵珠子拍着拍着,和哪吒睡了过去。

忙里偷闲,两人直睡到日上三竿,青鸟嗓子都快叫开花了,门外仙使为了让连轴转的哪吒多睡一会儿,铁了心不放青鸟进来。反正只是李靖的信儿,三太子瞧了也不开心。

灵珠子穿戴好了,仙使才来上报。

青鸟可怜兮兮伏在灵珠子肩头,灵珠子摸摸青鸟小脑袋:“好了,辛苦你了,什么事?”

青鸟被摸得开心,才把爪子上的一片花瓣放下。

灵珠子拈起一听,李靖的声音传了出来:“逆子!你又在人间做了什么怪?现在给我滚过来!”

哪吒本来还在套金镯,听到李靖的声音,嗤道:“我又不是李家三太子。”

灵珠子无奈,哪吒本就已经脱离凡尘莲花托生,李靖一口一个逆子。

要说,李靖管的实在忒多,他已不是李哪吒,还管他穿衣服,不是骂有失风度就是吹胡子瞪眼,哪吒剖了半颗心给灵珠子,他也要说上一说。

哪吒冷笑,名字是师父给的,行宫金身是师父给的办法,莲花身也是师父给的,干李靖何事。

但他又不屑争,伐商时他是大周先行官,封神后他是三坛海会大神,和李靖那不是一处的,只是卖师父宝塔一个面子。

哪吒这边要把青鸟放回去,灵珠子拦了下来:“喜欢就养着,这青鸟看着还是精心养过。”

算给你气一气李靖。

哪吒眉开眼笑:“师兄和我不愧是同心一体。”

仙使把青鸟接过,那青鸟好像也不想回去,叽叽喳喳上窜下跳,跟着仙使飞走了。

“你去人间干什么了?又抽了哪条龙的筋?”灵珠子给哪吒绑花苞头问道。

“谁知道,过去看看就行。”哪吒打了个哈欠。

李靖看哪吒一来,浑身怒气。

哪吒拉着一张脸:“您老有何吩咐?”

“原来哪吒都是睡到这个时辰才起。”太乙真人声音传来。

哪吒面对太乙真人,鼓嘴:“师父。”

李靖瞪眼怒骂哪吒不成体统,要哪吒请罪去,哪吒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太乙真人把事情缓缓说完,哪吒气笑了:“这算什么事?干我何事?”

太乙真人微微抬眼,见站在门外的灵珠子的衣角,掐指一算,心才知事情原委,顿时哭笑不得。

“你和灵珠子走一趟吧。”

及至人间陈塘关,哪吒更是莫名,怎的还是这里?

只见城内下着花瓣雨,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寸步难行。哪吒灵珠子两人按照太乙真人的要求,敛了神光化了形,混在人群中,现在被挤的浑身难受。

灵珠子腹部硌着哪吒手腕金镯,长发夹在人和人间,扯得生疼。哪吒也没好多少,光着的脚被踩了几脚,好在听灵珠子的披了披风,不至于被生人摸出骨重几何。

哪吒心道,这是何方神圣驾到,这样热闹。

他一把抓住灵珠子的手,两人站定,往城楼看去。

只见城楼上站着一蒙面纱的女子,神情悲悯怜爱看着众人,似神非神,似妖非妖。

哪吒闭眼,再睁眼间,看到了这女子原型,竟是一鼎香炉。

还是神庙里的香炉。

难怪。

那香炉抬手一扬,漫天花瓣纷纷扬扬落下,人群沸腾了:“夫人恩德!”

人群疯了一样,拥挤着跳起来去抓花瓣。

两人吭哧吭哧被挤进去又被挤出来,一身狼狈,哪吒身上的披风不知什么时候被扯走了,纱衣歪斜,灵珠子长发散落凌乱,吸附在衣物上,蹭到了哪家姑娘的胭脂,白衣上绽开了鲜花。

哪吒大怒:“为了香炉妖怪的花瓣做这般事?荒谬!”

他就要召出风火轮,被灵珠子拦了下来。

“她身上并无妖气。”

灵珠子只拦了一下,哪吒是被踩痛了而生气,他眼明聪颖,自然早知香炉女子身上没有妖气。

“我寻息,看一下什么来头。”哪吒拈出花手,摄了一抹香炉气息,细细寻去。

城墙上的香炉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私下寻找,一阵惊慌,匆匆下了城楼,留城墙下的民众叫喊盈天。

哪吒一笑:“呵,竟然是我哪吒行宫的,我说怎么没有妖气。”

灵珠子道:“那为什么称她为夫人?你还没成亲,你的香炉倒是成精了还结亲了?”

哪吒点头:“不知如何成精的。生于世俗而修道,自然要了世间八苦,七情六欲,身在红尘而勘破红尘才能修道成仙,只想斩断世俗而修道成仙,是妄中求妄,不可见仙道。这香炉想结亲大概也是想勘破红尘,但她本是死物,哪来的心来有这些东西呢?”

道路两边因为香炉的离去,渐渐恢复,小摊老板坐在石头上低眉耷眼。

哪吒叫了一碗茶,老板端上来,酸涩杀喉,哪吒喝了一口差点吐了。

“老板,你这茶怎么回事?生意这样做?”哪吒拍桌子。

老板叹气:“有的喝就不错了,没有夫人洒下恩泽,别说茶了,就是水都会变得奇怪!”

灵珠子尝了一口,闭眼:“的确难喝,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板随意答:“一年前吧,陈塘关的水变得难以入口,其实大人喝什么无所谓,只是小孩子娇贵,喝了这些水,小孩夭了不少。”

说到这,一只小团子抱住了老板的腿。

老板摸摸小团子头:“怎么了?”

小团子砸吧嘴,看向灵珠子手里端的茶咽了咽口水:“爹爹,我想喝水!”

“哎,好嘞。”

老板从板子底下摸出一只葫芦,送到小团子嘴边,小团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给孩子喝的水也是酸的吗?”灵珠子问。

“当然不是,这是我亲儿子,当然是能喝的水。”老板觉得俩人很好笑。

灵珠子看了一眼哪吒,两人心有灵犀,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恨这香炉蒙蔽了百姓双眼。

“什么时候这水才能重新清澈,我的积蓄能保他到什么时候呢?现在就剩他一个小孩子……”老板抱了抱小团子。

老板已经饱经风霜,手上都是伤痕,核桃般的脸亲昵碰了碰水煮鸡蛋似的小团子,眼里满满都是爱怜,干裂的嘴挂着笑。

灵珠子向小团子招招手,小团子看着漂亮哥哥笑,不由自主就过去了,灵珠子摸摸小团子的脸,心想着老板真是什么好的都给孩子了,这孩子脸软软的,不像干渴很久的样子。

“小宝来摸摸这个长命锁,这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开过光的,保佑你长命百岁,无病无灾。”灵珠子把长命锁取下来,放在手心。

小团子点点头眼睛发光:“真的吗?”

灵珠子和哪吒对视一眼:“是的,刚刚哪吒三太子告诉我,会的。”

老板摸摸小团子头:“两位的好意,心领了,能问一下两位怎么得到的这个开光物品的?我们上了不少香火,也没有得到什么东西,只能靠夫人每日恩泽活着,实在艰难。”

哪吒挑眉:“不少香火?”

在老板的述说下,哪吒大吃一惊。

陈塘关一年前不知什么原因,水变得酸涩,小孩一喝必定生病早夭,大人喝了腹泻头晕,直到这位自称“三坛海会大神哪吒夫人”的女子出现,每日撒花瓣,得到一片花瓣可以净化正正好好一缸水。原先不信哪吒的人也只能被迫信了,香火上的多,当日就多撒点花瓣,如今,陈塘关算是掏空了底儿。

说罢,老板看向天空:“说句让三太子不高兴的,我还真不知道这夫人是代三太子拯救我们的还是来让我们更苦的。想来夫人也只是按照三太子的意思做事。只望地府婴儿孩童的啼哭能让玉帝听到,让三太子听到,放过陈塘关。”

哪吒听着心里气愤。

旁有人冷嗤:“拯救?以前就祸害陈塘关,现在也不会好,果然是天降灾星,伐商成了神,真是有个好命。”

“别乱说,生气了夫人走了,陈塘关可真的废了。”

“哪吒行宫才建几年,就出这种事,该不会是哪吒又闯了祸,被贬了,哪吒行宫没用了吧!”

灵珠子看哪吒神情窝火,安慰道:“如此大的事情,按老板的说法,香火如此多,按理来说哪吒行宫不可能上报不到云楼宫,且先到哪吒行宫看看。”

往哪吒行宫去,一路上的人竟然只多不少。虽说哪吒行宫灵验,但这香火实在太旺了点,哪吒本神都觉得有些晕乎乎。

进了哪吒行宫,一群人在行宫门外,并不进去。

奇哉。

哪吒正要迈进门,一老人拦住了他:“夫人正在请三太子神谕,不可打扰!”

哪吒三太子:“……”

哪吒真诚道:“我要是打扰了会怎么样?”

老人严肃:“夫人生气就是大神生气,降下的天谴谁也抵挡不了。”

灵珠子含笑的一双眼睛像在说话,老人对上灵珠子的目光,愣了一下。

哪吒拉着灵珠子一脚踏进门槛:“气量如此狭小,随意降下天谴,这三坛海会大神的位置也不用坐了。”

老人要拦,但哪吒携灵珠子已经进去了,老人摇头叹息,直喊天谴难逃。

“夫人生气就是大神生气……嗯,大神护短。”灵珠子调侃。

“别人说就算了,怎么你也凑热闹?”

“不过这话奇怪,什么叫夫人生气就是大神生气,难道这香炉已经成了哪吒的传话人?行宫鬼判官没有察觉没有上报吗?”

“想来,那香炉是骗过了鬼判官,白吃了我那么多香火,连个炉子都看不出来。”

神像下,香炉正规规矩矩跪着,一身素色清瘦柔弱,像一缕风一样。她双手合十,低头在念着什么,似乎很焦急。

仔细听,声音带些撒娇意味,娇娇柔柔,说不上的怪异……还是对着哪吒那塑的凶恶的神像说的。

灵珠子抬头看神像。

这神像塑得实在太凶神恶煞了,铜铃眼睛被框在赤红色脸上,浑身肌肉闪着油光,脚踩小鬼,乾坤圈高高扬起,瞧着倒真符合镇妖神的模样,让妖魔鬼怪看了惊惧害怕。

香炉战战兢兢,瑟缩着肩膀,似乎很怕。

“我说,你在念叨什么呢?”哪吒开了口。

香炉看他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哪吒摇头,抬起手就要祭起乾坤圈。

灵珠子挡住,微微摇头。

只见香炉念完最后一句话,闭了嘴,扑倒在地。一阵青烟飘过,神台上出现一人,手肘搭在膝盖上,神情倨傲居高临下看着三人。

这是……

灵珠子的脸?

哪吒怪异看了一眼灵珠子,而灵珠子也是有些惊讶。

原以为是什么邪祟妖怪,心疑自己什么时候那么弱了,行宫都能让妖怪随意进出,仔细一看,竟然是莲花修出灵体,虽还不能化形,但这灵体也相当真实了。

“灵珠子”微点头:“夫人请起,何事?”

香炉战战兢兢起身:“我还以为夫君生气了,我感受到夫君有些愠怒的气息,连忙回来了。”

“灵珠子”不安慰香炉,对着哪吒灵珠子两人一抬下巴:“你们闯我哪吒行宫何事?”

夫君?

灵珠子还没反应过来,哪吒就已经召了火尖枪,一枪戳向灵体,那灵体见势不好,立马闪身不见。

香炉见火尖枪,脸色煞白:“这是我夫君的法器!你们跟着我进来我也不计较,但你们从何处偷来的?!还不快快还来!”

两人已敛神光化形,香炉自然认不出来眼前两人就是她口中的“夫君”。

哪吒手腕一抬,乾坤圈现,箍住了香炉:“吃着我的香火,认别人为主,小小香炉,竟也会被烟迷住眼睛。”

香炉挣不开乾坤圈,反而被越箍越紧,她哭喊:“夫君救我!”

“你不说,我倒是还忘了。”

混天绫动,绑住灵体,一把摔倒到两人脚下。毕竟只是灵体和香炉,哪吒要对付他们信手拈来。

灵体见混天绫乾坤圈已经吓破了胆,哆嗦着身子:“大神饶命!我只是想多吸点香火好早日化出人形修道成仙!”

嘴上求饶,莲花灵体偷偷瞄着哪吒灵珠子两人的样貌,心道传闻中骨秀清妍形貌昳丽的哪吒三太子也不过如此,瞧着像个普通人。他感觉不到神光,想到了两人是敛了神光,却没想到他们还化了形。

香炉似乎和他想的一样,大叫:“你不是我夫!哪吒乃灵珠子转世,哪有这样平庸的脸和资质?!”

香炉这样说,灵珠子奇问:“你见过他?”

“他就在这里,被你们偷来的法宝制住了。”香炉眼睛红红的,眼泪欲落不落。

灵珠子解开化形,微微低身,长发散落肩头,他看了看灵体,灵体被这一眼看得心惊,香炉不可置信。

这才是真的灵珠子!

灵体显出原形,一朵盛放莲花。

香炉呆愣:“这……”

她不得亲近却朝夕相伴的夫君只是借了别人的脸的莲花灵体,脸的主人不认得她。

哪吒也解了化形,笑道:“师兄何时成亲的,我竟然不知。”

灵珠子从善如流反驳:“她的夫君是三坛海会大神,可不是灵珠子。”

两人脸一模一样,那灵体借用着脸,一身倨傲气息,说像灵珠子也不像,说是哪吒也不是,只不过留着和灵珠子一样的长发,有灵珠子的壳没有灵珠子的心。

香炉扑在哪吒身上,事到如今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三太子!”

哪吒只好扶起香炉:“不必多说,你受蒙骗情有可原,那就重新修过,断绝情念行善积德,百年后若有造化,便点你为云楼宫仙使。”

香炉抽抽搭搭。

这香炉是翠屏山顶石打成的,受了哪吒行宫香火,日夜修炼成了形,勤勤恳恳为哪吒行宫做事,鬼判官见香炉能揽了这些杂事,已到了别的行宫,陈塘关的哪吒行宫便只有香炉了。

莲花吸着香火也修出灵体,但他太过急于求成,想吸更多香火,思量着哪吒大神莲花化身,便用自己的莲花气息骗过了香炉。

倒是有缘。

香炉在哪吒行宫刚建成时,是见过灵珠子的。

哪吒不喜欢陈塘关,就算陈塘关要建哪吒行宫,他也只是咕哝了几句,并不上心,打点鬼判官去也是随便拨去的。灵珠子怎会不知他的心思,最终还是下陈塘关去看了一眼。

早年间哪吒为了归烛归星姐弟二人大闹东海杀了敖丙,引得陈塘关海波滔天不得安宁,莲花托生复活后更是引火烧山,陈塘关对哪吒的愤恨不是一点半点,扬言哪吒行宫永不许建。

直到哪吒沉冤得雪,别处坐落哪吒行宫的地方平安祥和,陈塘关才开始决定建造哪吒行宫。

但犯下的口业仍旧积压在云楼宫案桌上,哪吒别扭。

灵珠子下来看,果然是用心的。

哪吒行宫建在翠屏山上,把原来火烧的哪吒行宫推了重建,匠人们要把哪吒神像塑的威武雄壮,灵珠子刚想开口说哪吒只是小孩子,不必做成这样,但还是闭了嘴。

灵珠子胸内半颗心裹着莲花气息,唤醒了案上香炉。

她眯着眼睛,看见灵珠子的神光。

她想,这是哪吒吧,沁人心脾的莲花气息和那清冷的神光。

灵珠子的样子,放在了香炉心里。

三年后,不知为何,陈塘关水变得酸涩难喝,香炉收到的祈愿关于水的越来越多,可香炉不愿意把这些难题抛给哪吒,她想自己能做到。

“你在忙什么?”一阵声音传入香炉耳边。

香炉惊诧,但也老实回答:“陈塘关之事。”

“我此次下凡正是为这事,你这香炉不懂事,前去告诉陈塘关,上香火,我便能解决。”声音漫不经心,语气里都是无礼。

香炉以他所言,陈塘关开始为了清水而日日上香火,直到倾家荡产,富人被迫大把大把钱打水漂,穷人被迫卖了最后的家产。

香炉看着可怜,每日总是多向这声音要花瓣。

这声音蛊惑着香炉,用花言巧语哄骗她,香炉成为了口头上的“三坛海会大神夫人”。

她想到几年前见过的灵珠子,她想,等她成仙后,就能真的在一起了。

一个傍晚,一个瘸腿的中年男人迈进了哪吒行宫里。

他笑呵呵向香炉展示手中画卷。

画卷上的人眉目和顺仿若清月,长发垂在胸前。

香炉一看就激动了。

这是灵珠子!

“老伯,这画您从哪里得到的?”

中年男人呵呵笑道:“前半月在另一座哪吒行宫描金,回来后有个男人托梦给我,求我给他画一幅画,送到哪吒行宫,可怜啊,为了妻子跳进忘川,没有下辈子了,最后一丝灵魂托梦给我,求我帮他,算是他对三太子的感谢。”

“那日我摔了腿回家,以为是三太子觉得我那上不得台面的手艺亵渎了他,谁知我回去时,房屋都快烧完了,还好回去的早,拼着一条命把我女儿救了出来,家产烧没了,这双手还在,画一幅画聊表心意。三太子出生于陈塘关,那便留在陈塘关吧。”

香炉连连感谢,眼含热泪。

她思念灵珠子。

莲花也看见了画。

第二日,“灵珠子”便显灵了。

莲花哆哆嗦嗦说完,花瓣都吓掉了两片。香炉捏紧手,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哪吒杵着火尖枪,拔起莲花。

“你倒是厉害,根系堵住水,大家都喝你的洗根水,难怪生病,还假惺惺用花瓣净化水,哪吒行宫竟然有你这妖孽存在。”

“我……我是灵体……不是妖孽,你不能杀我!”

哪吒闻言,一巴掌拍在莲花上,把花瓣扇走了一大半:“我还杀了龙呢,怎么不能杀你?”

“我得道成仙的一天有你好看!”

“你修成灵体的香火都是吃我的,哪来的得道成仙的一天?你就算是成仙了也是云楼宫的。”

不与莲花灵体多话,哪吒把莲花连根拔起,带起几片无关莲叶,灵珠子过来善后,只把莲花提了起来。

灵体真身被连根拔起,顿时失了生气,哪吒点出三昧真火,把莲花烧了个精光。

香炉含着一颗泪,跪下。

“是我被鬼迷心窍,大神不必手下留情。”

“让你重新修过你不满意么?”

“非也,一见君知即断肠,我虽死物化形,但日日听信徒祈愿,即使没有心也有了情,此后百年必不能清修,求大神将我扬灰,不教我苦苦思念。”香炉眼泪一颗颗滚落,不敢看两人。

哪吒蹲下身:“你看上了我师兄?”

香炉微微点头,仍然不敢看他。

真是奇怪,石头也能有人的感情。

灵珠子也不过去,只看着香炉,想到那为了那有缘无分的妻子而跳忘川的男人。

有缘无分……

“有缘无分,求不得的。”灵珠子说了一句。

哪吒抬起下巴:“正是。”

香炉听罢,仍旧固执:“顽石化形无血无心,人间八苦,我不得尝生老病死,生来无亲无故孑然一身,我不得尝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青睐求不得仙道,即使点我为仙使,我也难以放下。”

她说的悲恸:“我悲我只是顽石,但也幸我是顽石,不必受世世轮回五阴炽盛之苦。”

她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灵珠子,这一眼,沉沉如水。

哪吒心道不好,正要伸手拦住香炉,只见她身形散去,一鼎香炉掉落地上,碎成两半。

香炉本是石头雕,裂开了,什么也补不好。

灵珠子上前一看,那碎裂的香炉中间有一枚亮闪闪的东西。他拈起一看,竟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

“这是眼泪吗?”哪吒看那宝珠,没有灵气,只是一颗普通石头。

“放在你哪吒行宫?”灵珠子问道。

哪吒接过宝珠,对着烛光细细看了看。

小团子起床时,看到了枕边有一条红绳,绑着颗莹润的珠子,静静躺着。

陈塘关下了一场雨,豆大的雨砸的人生疼,雨中没了酸涩味。没人关心“夫人”去哪里了,只有茶摊老板带着儿子去了哪吒行宫,拜了拜哪吒。

哪吒到凌霄宝殿听宣,灵珠子托腮,喂云楼宫吃的滚圆的锦鲤。

他有一搭没一搭随意喂着,心里想,若是这锦鲤成精了,算不算有血有肉?

仙使送来了话本子,灵珠子挑了挑,没什么想看的。过了七月,哪吒便不忙碌了,除妖忙里偷闲买些时兴话本子,也不细看,让仙使一股脑送来,给灵珠子解闷。

灵珠子无奈,话本子是好,但也架不住只看话本子呀。

仙使走后,锦鲤也被灵珠子喂的撑的游不动了,拿莲花杆戳它也不动了,灵珠子没了乐趣,拿起一个话本就随便翻。

哪吒回来时,灵珠子正趴在凉亭里小憩垂在水中的指尖被锦鲤嘬着。

察觉到有人来了,灵珠子迷迷蒙蒙睁开眼,看见是哪吒,他眉眼一弯。

“回来了。”

云楼宫有哪吒的存在,即使在九天之上也不会寒凉,只是今晚,灵珠子实在睡不着。

他总是想到香炉说的话,她说她这一生孤独,与他有缘无分。

他总是想到香炉的眼泪和红肿的眼睛。

他叹气。

到底什么为什么王生会跳忘川呢?为什么香炉会对“灵珠子”断肠悲哭呢?

他是灵珠子化形,似乎和香炉一样,生来便是孑然一生,话本里说的生养之情,手足之情,眷侣之情,他统统是没有的。

灵珠子摸上胸腔,这里有哪吒的半颗心,曾经有过一切的心。

生养之情,大抵算是元始天尊太乙真人女娲娘娘。手足之情,大抵算是杨戬敖丙。

那眷侣之情呢?

灵珠子凑近哪吒。

哪吒身上莲花香醉人,灵珠子只轻轻一嗅,只觉误入了藕花深处,生怕惊醒了小莲花。

哪吒解了花苞头,蓬松的头发散在枕上,灵珠子捏起一绺,轻轻搔了搔哪吒脸颊,引得哪吒抓了抓。

灵珠子捂嘴一笑,又挠了挠他耳边,哪吒刚缩下去的手又抬上来抓了抓耳朵。

看来是睡的沉了。

灵珠子再往前凑了一点,腿压进哪吒腿间,膝盖相接。

哪吒平日穿的轻薄,睡觉几乎不着寸缕,灵珠子往前,撑开被子就能看见哪吒凝脂肌肤。

诚为天上麒麟子,果是烟霞彩凤仙。

四海夸赞的漂亮小孩,微张着嘴,呼吸之间,教人醉于其间。

灵珠子闭上眼睛,鼻尖轻触哪吒,气息交融。

眷侣之情么?想来哪吒也是没有过的。

灵珠子学着话本上说的,唇瓣轻点哪吒鼻尖,又落到哪吒的唇间。

他吻了几下,触感是热热的,有些干。

于是他伸出舌尖,轻轻描过哪吒的唇,停留在下唇,含住亲吻。

今早为他画的胭脂没擦干净,带着苦味,灵珠子想,他应该不喜欢,以后看看有没有甜的。

“这样就是眷侣了么?”灵珠子想。

他不知道,哪吒已经醒了。

黄天化知道这件事时,简直震惊,恨不得把哪吒脑袋撬开看看哪吒是不是被夺舍了。

“不是,你还真想和你师兄在一起?他懂什么叫眷侣吗?他懂什么叫情爱吗?”黄天化不可置信。

“这有什么,我和他本就一体同心。”

“不是这个问题啊哪吒!问题是灵珠子怎么会懂情爱?!到底是你先动手的还是他先的?”

“为什么不能懂?我能懂他为什么不能懂?”

“我问你,什么叫懂?你知道你自己喜欢灵珠子这件事是谁告诉你,你才意识到的?!别说是你自己知道的。”

哪吒沉默了一瞬,又道:“当然是我自己知道的。”

黄天化当他诓自己,但哪吒真没说错。

意识到灵珠子之于他是什么存在时,他已经把半颗心都剖给了灵珠子,别人道是哪吒叛逆,有心反抗,只有哪吒自己知道,这是这颗心的选择。

对于哪吒来说,喜欢灵珠子这件事太简单了!

灵珠子真的是好看温柔,殷夫人也非常喜爱他。

他想能和灵珠子朝花夕拾,夜谈周公,想能交颈而卧,缠绵入骨。

黄天化心知不能再和哪吒掰扯,想到哪吒半颗心都在灵珠子那里,要是灵珠子不愿意,哪吒怎么会借此强迫灵珠子。

他恍然大悟。

哪吒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好像这比喻不太恰当。

“你情我愿啊哪吒,得,太乙师叔要撅过去。”黄天化赶紧溜了。

那日出格之后灵珠子状若无事,只是总是会偷看哪吒,不知在想什么。

哪吒被看得心里发毛,但也不好说。

灵珠子也总是会偷亲哪吒,亲完也不做什么,只翻个身睡了,留哪吒抓耳挠腮就是想不通灵珠子干嘛。

对此,土行孙笑:“那是灵珠子已经喜欢你,但自己不知道。”

哪吒将信将疑。

灵珠子看的话本越来越多,大都只是翻阅个大概,偶尔会捡着一页看,似乎找不到想看的。看完话本就喂锦鲤,池中的锦鲤一个个日渐滚圆。

最大的变化还是哪吒。

灵珠子亲完就闭眼睡觉,哪吒心如火煎细细密密的灼热,几乎要把半颗心烧化了。

李靖前几日还说自己魂不守舍。

涂了脂膏,哪吒躺进被里。

在灵珠子再次凑近时,哪吒睁开了眼。

“灵珠子……”

灵珠子一瞬慌乱,但对上哪吒的眼睛,他镇定下来:“哪吒还不睡吗?”

“那你……继续。”哪吒磕磕巴巴道。

他这样说,灵珠子怎么可能再继续,脸颊一热,拉起被子蒙住了脸。

哪吒也懊恼干嘛睁开眼。

可不睁眼,难道一直这样吗?

哪吒不愿意,可哪吒很别扭。

殷夫人说亲密的事只能和喜欢的人做,比如亲脸颊可以和她做,拥抱可以和金吒木吒做,亲吻就只能和一生唯一的一个人做。

当时的哪吒不明白,只是当他再次在梦里见到玄冰洞天的灵珠子时,就明白了殷夫人说的意思。

哪吒闷闷呼出一口气,自己挪了一点过去,扣住灵珠子的手,不让灵珠子转身:“师兄,你想不想再亲亲清醒的我。”

不是询问。

哪吒肯定灵珠子会。

灵珠子没抽回手,哪吒的手实在太温暖了,他屏住呼吸,带着哪吒的手,放在了两人间。

他像前几次那样,像触碰一朵花一样,轻轻啄哪吒的唇,一下又一下,直到和哪吒呼吸交缠不分彼此,雨落莲心,才分开。

哪吒不依,灵珠子刚分离,他用力一拉,灵珠子被拉进床榻更里,几乎和哪吒贴在一起了。哪吒半起身,在灵珠子颈侧落下吻。

指尖滑过灵珠子下颌,哪吒突然泄气了。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亲我。”哪吒有些心碎。

亲吻灵珠子时,他的眼睛里不是缱绻含情的,而是迷蒙,分不清眼前的样子。

哪吒赌气转身对着里头抱住自己睡了。

灵珠子摸不着头脑,唇上的莲香还停留在鼻尖,他不明白哪吒怎么了。

他想了想,大概小孩子都需要哄的。

他把手搭在哪吒腰间,往后抱住哪吒,小心避开他的头发。

哪吒气的一整天没理灵珠子,灵珠子叫他,他也只是当做没听见,等灵珠子叫第二声就委委屈屈又倔强看着灵珠子,叫灵珠子心疼。

哪吒生着气,除妖时动静大了点,竟然惊动了上山的人。

看清是谁,哪吒有些惊诧。

眼前头发斑白,佝偻着身体的女人,竟然是当初的归星。

哪吒赶紧扶起归星,顺带扶起她的背篓,只见里面有一束扎的精巧的野花。

“归星姐姐,你这是?”

“哪吒呀,好久不见。”

归星笑得温婉,还是当初风华。

哪吒心里酸涩。归烛已死,归星的心也跟着死了,哪吒这些年一直不敢去看归星,就怕得到不好的消息,可还是看见了。

归星给他倒了一杯水:“许久不见,哪吒瞧着长大了不少。”

我的归烛,也应这样大了。

哪吒一笑,接过水,归星的手也变老了,干巴巴的。

“归星姐姐,你……”

“这几日,我总觉时日不多了,见到哪吒,算是了我一桩心愿。”

“归星姐姐,你怎的老了这么多。”

在哪吒的生命里,似乎没人老过,就算是讨厌的李靖,也还是生龙活虎,不见老意。太乙真人数不清多少岁了,也没有老意。他有些手足无措,这是什么呢?

“总是要老的,早点晚点都一样。”归星淡淡笑着。

哪吒摇头。

归星明明是那个长发及腰笑起来温婉动人的少女,怎的突然日暮西山,一如秋日枯荷,无力回天。

他们聊了许多,随意聊,有聊当年教归烛练武,有聊香咸的卤面,有聊一朝换面的东海三太子……

归星果真老了,说不过几句话,便昏昏欲睡。

哪吒坐在院中,枯叶落在了腿上。

不知坐了多久,归星也如同枯叶一般,落了。

哪吒想叫人,突然发现,归星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归星不是如同落叶,归星就是落叶,单薄的来,单薄的走。

寥寥几日的青春,也散在风里找不见踪影。

灵珠子急匆匆找到哪吒时,他呆愣愣的看着永远沉睡的归星,眼中尽是迷惘。

灵珠子拉起哪吒。

“师兄,凡人寿命短暂,所以做什么都要考虑后果,我们现在是神,为什么也要考虑那么多?”

灵珠子不知道他怎么了。

“师兄……”

归星采的野花,是要给归烛的。

哪吒分了一半在归星手中,灵珠子却拿了过来,归在另一半上。

“这是归星给归烛的。”灵珠子说。

东海平静无波,可归烛死的那天,狂风骤雨不歇。野花在石上被海风吹着,花瓣吹得软趴趴的,可怜。

神仙与日月永恒,时间对于神仙来说,没有意义,只是对于凡人来说,这是一生不可掌控之事。一不小心,就老了,年轻时想做的事放到最后,拖着年迈的身体才惊觉,已经来不及了。

归星面对眼前与日月同寿的天神,也只是笑,只把他当做陈塘关渔村的小哪吒,她说,八苦最苦爱别离,生老病死在这面前只是沧海一粟。

她摸摸哪吒的头,像是看归星。

“哪吒真苦,七岁为了归烛身入鱼腹,十岁被打碎金身,可你竟然认为值得,现在哪吒成了神仙,再苦也只能咽下去了。”

归星睡在小山上,哪吒替归烛叫了声姐姐。

九霄云天寒凉,哪吒久违的,梦见了些前尘往事。

余化这厮,实在讨厌。

哪吒被荆棘绑住手脚,刺扎进骨肉,一身盔甲被剥去,轻薄的纱衣染了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好肉,吊的手腕生疼。

他对哪吒这位老熟人可谓是极尽待客之道,恨不得生吞活剐了他,但这样,太便宜了哪吒。

尽管哪吒没有说过灵珠子对他如何重要,但余化有所耳闻,哪吒剖了半颗心给灵珠子。莲花身无魂无魄,只有一颗心也敢分半颗给灵珠子。若说一厢情愿也就罢了,偏偏他与哪吒打斗时砍伤哪吒,灵珠子于城墙上的一眼,让余化知道了,这俩人不清不楚,情根深种。

那边剜一剜他的心。

余化扯下哪吒臂间纱衣,沾了哪吒的血,嗅了一下,血腥味裹着莲花香,实在乱人心弦。

余化哈哈笑:“果然是莲花身,好!”

他摸了一把哪吒大腿,被哪吒啐了一口。

余化也不生气,差人把纱衣送去,点名送与灵珠子,小兵领命而去。

余化凑近哪吒肩头,深深一吸:“莲花属阴,雌雄同体,我倒是看看你是不是这么个极品。”

哪吒沙哑着声音,毒入五脏:“有本事你现在把我弄死。”

“谁看你死?李靖?他会高兴吧。”

“再看看,殷夫人?她看见你死了,怕是会疯,金吒木吒……你那手足怕是也会伤心。嗯,还有一个……”

“灵珠子。”

余化笑嘻嘻的,看哪吒果然生气了,大乐:“今日我先拿了你,再拿灵珠子。”

哪吒气急攻心,毒入骨髓,一口黑血吐出来便失了意识。

哪吒惊醒,瞧见灵珠子好好睡在他身边,不由触碰了灵珠子的脸庞。

灵珠子将醒未醒,哪吒抱住灵珠子,双臂用力,把灵珠子按在胸前,腿压进灵珠子腿间,埋在他肩头,像要把灵珠子揉碎。

灵珠子一时喘不过气,拍了拍哪吒后背。

哪吒闷闷道:“纱衣送进营中,你哭了吗?”

灵珠子没说话。

哪吒又问:“瞧见我被他压着反抗不了,你心疼吗?”

灵珠子摸摸哪吒后颈。

“为什么哭?为什么心疼我?为什么亲我?”哪吒咬住灵珠子肩头,又不敢下死口,只叼着,手下抱着灵珠子不松。

灵珠子只好换了个姿势,回抱哪吒。

是啊,为什么会为了哪吒落泪呢?为什么看见哪吒受辱心疼的喘不过气?为什么会喜欢亲吻他呢?

于情感上,灵珠子好像是迟钝的,别人对他的厌恶与喜欢,对于灵珠子来说好像是无所谓的。

哪吒抱了一会儿,终于松开了他,睁着一双含水的眼睛:“要是黄天化抱我,杨戬亲我,你会不开心,会难受吗?要是我以后和别人一起沐浴,一起睡觉,你会不甘吗?”

灵珠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哪吒眼尾红了一片:“人人都说神仙好,我当了神仙,原以为脱离人间八苦,可我还被困在苦中,早知如此,不如只做先行官,也不挂念一颗哪里都硬,心更硬的石头。”

“归星姐姐姐姐说得对,生老病死是最不苦的。”

哪吒难过也像小孩子,一股脑说了,就哭,眼泪断了线一样掉落。

又抽抽搭搭:“我把你给我流的眼泪还给你。”

灵珠子抬起哪吒的脸,凑近吻去他下巴的眼泪,又沿着泪花,吻了吻哪吒眼角。

“不哭。”灵珠子贫瘠安慰。

他拇指擦去哪吒嘴边泪,落下一吻。

“要是哪吒对别人和对我一样,我会难过,会生气。”

他叹口气:“师兄的错。”

果然是梦魇着了哪吒,灵珠子的眼泪和惨白的脸色印在哪吒心底,比自己深入五脏六腑的毒还可怖。

“看我失魂落魄你才心动吗?”哪吒眼圈红着,瞧着实在可怜。

“那日看话本,说是和一个人亲密,喜欢他爱他心悦他,就亲吻他。”

亲吻后,我发现我的心如同三千红莲映霞光,滚烫的快要跳出来。我以为是你,察觉到了,你的半颗心在为了我而激动。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我的情感驱使你的心在跳动。

灵珠子自一吻,方知什么叫求不得。

莲花灵体求不得仙道,香炉求不得心中所爱,灵珠子求不得枕边人云开月明。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八苦灌心,于是执念成野火,烧干血泪,凝成一颗灵珠,剖开来,上面写着“万事如意”的祈愿。

万事如意。

灵珠子捧出长命锁,放在哪吒手中。

“三坛海会大神,威灵显赫大将军,战无不胜的中坛元帅在上,我愿以我灵珠子一生眼泪,求我爱之人不哭泣。”灵珠子抵着哪吒额头,轻声道。

哪吒哽道:“我不答应。”

“这是大神亲自给我打的长命锁,万事如意,原来是诓我的。”


  

  

  

  

云楼宫来了个仙使,脖间戴着一枚莹润宝珠,玲珑剔透的。

灵珠子瞧清楚了,温和笑着,派仙使去喂锦鲤了。

小仙使进了后院,只见一人坐在小桥上,使着一柄长枪正在戳水。水里锦鲤惊得四处跳跃,池里莲花一荡一荡,掉落了不少花瓣。

小仙使好生心疼,连忙叫人住手。

那人回头,小仙使惊呼出声。

哪吒看池里锦鲤被灵珠子喂得像云楼宫门口石狮子了,在一个清闲的日子,拿了火尖枪要让锦鲤多运动,来了个小仙使,大呼小叫。

哪吒淘淘耳朵,本要说两句,眼尖瞥见仙使脖颈间的宝珠,变了副脸色。

难怪叫来喂锦鲤。

哪吒也不说小仙使了。

灵珠子刚忙完回小凉亭,哪吒躺倒美人椅,八臂撑头扇风吃水果一个不落,见灵珠子来,拍了拍美人椅一边。

灵珠子坐在一旁,哪吒给灵珠子扇风。

两人私下甚是亲密,总爱贴脸,哪吒喜欢亲吻,灵珠子也乐得配合。

小仙使把花瓣打捞完,采了两朵想给哪吒送去,进了小凉亭,就见哪吒手臂搭在那给自己指派地方做事的长发美人腰间,长发美人背对着小仙使,把小仙使吓得连忙退出来。

他脖颈间的宝珠,似乎动了一下。

早就听闻三坛海会大神有夫人了,眼下果然是真的,先前在门外,他便觉得这长发美人气质非凡,原是大神夫人。

他更没想到一直崇敬的三坛海会大神是这样一个漂亮少年,与人间神像完全不一样。大神与夫人,实在般配!

  


世间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

后续是一个七情六欲的涩,但是我看了好几遍,还是觉得我写的好变态,等我做好准备再发哈哈哈哈哈哈。

原谅我的文笔,我一定会努力的,虽然这篇还是没写出我要的意思,我太爱美人贴贴了,所以我写的里面有很多亲吻抱抱,展开想象,小莲花抱小珠子,真的很香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没太太做饭!

  

心力交瘁
  不同对象的脸红   twi...

  不同对象的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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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澄澄
夏目,你只知道小狐狸对你产生感...

夏目,你只知道小狐狸对你产生感情会很可怜,那我呢?我们之间的感情,你一旦离开,我岂不是也太可怜了?

斑又自嘲地想,太晚了。

夏目,你只知道小狐狸对你产生感情会很可怜,那我呢?我们之间的感情,你一旦离开,我岂不是也太可怜了?

斑又自嘲地想,太晚了。

Lilith

【封神】下辕门

*姬发作为质子前往朝歌的那一年。


后来他们把这一年的大雪视为灾殃的征兆,尽管当年的人们都把它叫做瑞雪。次年,西岐的谷物会迎来丰收,人家在缴税之后,都还能有半仓的盈余。出于对西伯侯的信赖,他们自愿把不需要的粮食送去国库贮存,这为多年后惨烈的旱灾留下了转圜余地。这一年,帝乙病至沉疴,无力再上朝堂主持政事,太子启正式监国,令众诸侯送来王子,作为质子留在商都。传诏的使者在月初就赶到了西岐,随行的还有四架马车,运载着即将即位的商王给各诸侯国的礼物,以显示其百年永睦的决心。


姬发打小没见过太子启,但伯邑考被立为世子的时候,照例跟姬昌去过一次朝歌。据他所说,原本谒王的地方应该是殷...

*姬发作为质子前往朝歌的那一年。



后来他们把这一年的大雪视为灾殃的征兆,尽管当年的人们都把它叫做瑞雪。次年,西岐的谷物会迎来丰收,人家在缴税之后,都还能有半仓的盈余。出于对西伯侯的信赖,他们自愿把不需要的粮食送去国库贮存,这为多年后惨烈的旱灾留下了转圜余地。这一年,帝乙病至沉疴,无力再上朝堂主持政事,太子启正式监国,令众诸侯送来王子,作为质子留在商都。传诏的使者在月初就赶到了西岐,随行的还有四架马车,运载着即将即位的商王给各诸侯国的礼物,以显示其百年永睦的决心。

 

姬发打小没见过太子启,但伯邑考被立为世子的时候,照例跟姬昌去过一次朝歌。据他所说,原本谒王的地方应该是殷,可因那时候是夏季,王驾前往行都朝歌避暑,他便随驾去了朝歌。朝歌城,是世间罕有的名胜之地,自武丁以来随时修葺,经过百年的构筑,已经是巨丽多姿的名城。远望崇山崔巍,白蜺高垂;近看山林幽岟,川泽回缭;再内栋宇弘规,廊腰缦回……

 

伯邑考愈说愈不像真的了。

 

姬发却听得入迷,甚至忘了下午还要跟朋友们去沼泽地里找兔子,把弓和小剑甩到一旁,专心致志地听伯邑考娓娓说自己在朝歌的见闻。这些东西,姬昌请的老师也不是没跟他讲授过,可他们讲着讲着,话题就总是转到“某某建筑象征了商王的威严”“某某神庙是为了战胜而建,代表了商王奉天的虔诚之心”这种让他听了想打瞌睡的东西上。姬发正是年幼而用不完精力的时候,没兴趣听这些治国理政的把戏,就爱听伯邑考讲那些瑰姿伟态的奇景,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也来到了朝歌,正要沿着玉墀进入鹿台,面见雄心勃勃的君王,和他一道秉烛夜谈,然后纵马带着军队去征战四野……

 

“你可能要过很久才能去朝歌。”伯邑考打断他的幻想,“非王有令,不得入都。”

 

“那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不能去?而且我听伊乙说了,他家前几年做生意,也不是没去过朝歌,为什么我就不能去?”

 

“伊乙那会儿才四岁,记得什么,而且他去的不是朝歌,是牧野,并没有真的入都。”伯邑考随口解释。

 

姬发带着枪,在门口的空地上焦虑地走了几圈,枪尖曳地,拨开地上渐渐积高的白雪。他年纪还没到变声期,因而就算努力大声说话,那声音也显得像是幼兽低鸣。伯邑考看着他转圈,忽然,姬发猛地回过头:“那我到底要多久,才能进朝歌玩?”

 

伯邑考先是一笑:“那里有什么好玩的?不过就是建筑高大些,美丽些,而且中央的大殿里面,常常安置了王上享乐的事物。为了这么点不足为道的好处,把气氛整肃得这么森严,到处都是士兵啦、扈从啦、神巫啦……实在没什么意思。”看到姬发有些不高兴的脸色,他才又改口补充道:“等你的孩子和你现在一样大了,你说不定就能进朝歌了。”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姬发攥着枪,恼怨地喊起来。伯邑考连忙拽住他的袖子:“小点声,父亲在和王上的使者议事。”

 

“父亲都有白头发了,我难道也得等到有白头发了才能去朝歌?”他不管不顾,觉得胸口一股怨气喷薄欲出。伯邑考继续道:“也不一定,如果你成家立业了,有了子女当西岐的世子,消息按例上报到王上那儿,他说不定也会召你入都。”

 

姬发问道:“但你才是世子,我就算成家立业了,跟我的子女有什么关系?”

 

“我没考虑过成家立业的事情。”伯邑考道,“所以我把这个位置让给你了,你比我先成家立业,你的孩子就是西岐的世子,等王上下了令,你就带着他去朝歌参见王上。”

 

姬发其实并不懂“成家立业”这四个字的意思,也不明白子嗣应该从何而来,但他知道居住在雍水之畔的旦,在十四岁就有了孩子,每天下地的时候都眉飞色舞,逢人就说自己家里的孩子多么可爱,他为了妻子要多么努力地干活,姬发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发现自己离十四岁也就不到五年,于是一下子高兴起来,跑回伯邑考身边,殷切地说:“你真的要把世子的位置让给我孩子?不给你孩子留着?”

 

“我说话从不作假,说了给你就是给你,反正我去过朝歌了,再去也没意思。”伯邑考道。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不远处传来房门被轻轻推开的低声,于是伯邑考把姬发凑过来的脸挪开,对他道:“父亲出来了,我们去看看吧。”

 

去朝歌的机会远在伯邑考的猜测之前,就落到了他们的前头。

 

姬发一得知当质子就有进朝歌的机会,险些在使者的面前兴奋失态,亏得伯邑考死死拉住他的袖子,才把他按住。等姬昌宣布他会以比试弓箭来决定谁去当质子后,姬发立马就带着弓箭,一溜烟去了靶场,仿佛生怕伯邑考要跟他争先。而伯邑考却平静地坐在原地,当姬昌略有不悦地问起他为何处之冷淡时,伯邑考从茵席上起身,行礼道:“他短时间内无法超过我。”

 

“姬发做事,一向勇敢而锐意进取,你还是多多留心,少生异常。”姬昌说,“若是和平年代,你们俩谁去,我都不担心,因为就算去了,也不过是在储宫侍读,没什么危险;而近几年异态频发,战乱四起,以他爱闯的性子,必然闹出事来。你是我一直放心的孩子,也是他的大哥,我望你负起责任。”

 

伯邑考道:“我明白。”

 

这厢伯邑考和姬昌在内定人选,那厢姬发已经在苦练。姬昌给定的选拔时间是三天后,也就是说,他得在这三天内把自己训练到能够与哥哥一较高低的水平,为此,他连推了好几个外出游玩的邀约,把自己钉在靶场里面,暗暗发誓非得做到不可。伯邑考在这期间也来训练过两次,起初他还有些担心,以姬发的天赋和这番苦功,该不会真的在三天内质变,但在和姬发比试了两次之后,他就放下了这点担心:因为过度求胜,姬发的状态反而比平时更差,两次都差伯邑考一截。比试完了,姬发懊丧地把弓箭丢到一边,一屁股坐在马厩旁的草垛上,边用力揉小马探过来的脑袋,边对伯邑考道:“我怎么觉得越练越差了,以前跟你还没有这么大差距的。该不会是你也在偷偷加练吧!”

 

“要能服输,姬发。”伯邑考温和地教他,“射箭是,做人也是。你就是太不肯服输了。”

 

姬发故作凶狠地瞪他,眼睛漆黑得像外面徐徐降落的夜幕,伯邑考去掌了灯,领着他一起锁靶场后回房。这时候雪下得有些大了,姬发披着伯邑考递给他的披肩,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上,灯光映着雪光,晃得人眼花。姬发盯着那闪烁的光影,低声说:“我就是想去朝歌。”

 

伯邑考住了步。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去朝歌?”伯邑考停下来认真地问,不顾北风把手上的灯吹得摇曳,影子乱飞,“你若是真的想去,你也可以装作平民去,不要用西岐王子的身份,这大商天下随你周游。”

 

“那就没意思了!”姬发大声道,“我本来就是西岐的王子,就该以诸侯之礼谒见王上,金甲银盔、战车群列、军旗舒扬,我走在最前列,纵马奔过朝歌的御路,像个凯旋的将军……这样才对!装成平民,鬼鬼祟祟地溜进去,这像什么话!你当年也不是装成平民才能进朝歌的啊,我好歹也得跟你一样,光明正大地走进去才对!我又不是什么做错了事的逃犯,我想成为一个英雄!”

 

他一口气说完,觉得寒风呼呼地灌进嘴巴,弄得他胸口里面被冻得疼,好像有人用铁锤一根根打了他的骨头。姬发不服气地瞪着眼睛,高涨的气势,因为伯邑考平淡的神情,又渐渐低垂了,他仿佛是为了给自己打气,再低低重复了一句:“……我想当英雄。”

 

“我钦佩你的勇气和决心,但英雄也不是谁都能当的。”伯邑考道,“当年蚩尤败赤龙、黄龙二公,被誉为英雄后遭黄帝讨伐,身首异处而死;武乙自诩英雄,不敬神明,革囊盛血而射天,暴雷震死。这两类英雄,最后都没能有好结局,可见你想当英雄,也是要担负起个中风险。这几年里,父亲每次占卜,得到的卦象都不算好,他认为不出十年,这天下必然要有灾祸,届时战火纷飞,杀戮四起,你若是想当英雄,恐怕很难得到好结局。”

 

“你刚刚列举的都是极端例子,不会是我。”姬发说,“这历史上,不也有颛顼、望乘、妇好这样功垂万代的大英雄吗,我为什么不能是他们?”

 

“因为这是要冒风险的。”伯邑考打断他,“而我和父亲都不想让你冒一点风险。”

 

姬发顿住了,他张张嘴,似乎还想回答些什么,可最后那句话还是闷在了喉咙中,迸不出来。他看着伯邑考的眼睛,忽然觉得方才高涨的气势在这玉璧似温润的目光注视下逐渐弱下去,他觉得胸口闷堵,既喜悦又难过。喜悦是因为伯邑考十年如一日地待他好,把他永恒地放在心尖上,无论何时何地都想好好保护自己这个弟弟;难过的是伯邑考和父亲姬昌,好像永远都只是把自己当做弟弟和幼子,是那个需要他们保护的对象,而不是一个渐渐长大的男人。他想起自己那些年长一些的朋友们,常常谈论起心仪的姑娘,说要为了她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可是只是在不认识的女孩跟前成为男子汉有什么意思?你应该成长到能够保护自己的哥哥,保护自己的父亲,那些在这个时候比你更强大的人,那些把羽翼遮下来保护你的人,才是姬发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汉,真正的英雄。

 

他不再多说了,闷着头转过身,踩着大雪跑回屋子里。伯邑考回头望了一眼靶场,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半:明天比赛后,一切就会尘埃落定。

 

姬发在榻上辗转难眠,青色的月光穿牖而来,地上一条匕首般的冷光。他盯着那光,许多纷杂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烁,时而是幼时伯邑考带自己练箭,时而是姬昌在田埂上看他第一次跨上小马穿过整片芳草萋萋的田野,时而是伯邑考向自己描述的那些关于朝歌神异的传说见闻……他想伯邑考真是运气好,明天一过,他又能去朝歌,等他再回西岐,就是商王的心腹大将,而他依然是西岐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弟。

 

姬发忽然睁开眼。

 

他猛地跳下卧榻,朝靶场奔去。距离鸡鸣还有一个时辰,他可以用这段时间,偷偷在伯邑考的弓箭上做点手脚,让他在今天的比赛上输给自己。这固然有些卑鄙,但姬发就是不愿意输给伯邑考,他就是想抓住这次让他扬名立万的机会,这是他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它,再有时机,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朝歌是姬发心目中的圣地,是他无论如何也要前往的梦想的地方,他会在那里干出最伟大的事业,也只有那里才能给他完成成就的舞台。

 

姬发的心怦怦狂跳,如十年后震彻雨夜的夔鼓,或是二十年后轰然坍塌的鹿台,他的手心发热,额头也发热,因为那近在眼前的美好幻想而激情流射。他开了锁,蹑手蹑脚地进入靶场,找到伯邑考的弓,偷偷将弦换成了另一根没有被伯邑考亲手鞣过的。做完这些,他再离开靶场,没有任何人看到他的举动。

 

姬发跑了起来。大雪还没有停,不出半柱香,雪花就会淹没他的脚印,这个清晨将会成为他独一无二的秘密,等他去了朝歌,做了大事,再带着王上的封赏,骑着高头大马衣锦还乡后,他才会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伯邑考,让他知道,让他去朝歌是正确的选择,才不会有什么隐忧。

 

他想得越来越快活,跑得也越来越轻巧。他在心里头构思之后离开西岐的场景,会有马队送他出关,西岐的旗帜和殷商的王旗一道遮蔽半边天空,他不会回头的,英雄都不会回头,因为一回头就徒然生出留念之心,徒然生出牵绊之情。他要昂着头一直走下去,直到出了他曾经到过的西岐的边界,他才会挑起帘子看一眼身后远去的家乡,那会儿想必都是深夜了。姬发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一轮渐渐淡去的弯月,幻想道,不知道等我出了西岐,你会有什么变化?

 

而他回来的时候,也一定不会再回头看朝歌。他要用这些年,在里面缔造最辉煌的功业,成为人人敬爱的英雄,等他离开朝歌,必然已经了无遗憾,因不屑于寻常的荣华富贵,如传说中归隐乡间的名将名士,飘然归家。也不失为世间顶级的风流。到了那时候,他要再跟伯邑考比一比箭,姬发有些歉意地想,他再比的话,绝对不会再用这次的小手段了,一定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之间的较量。

 

他回到有炭盆熏暖的屋子里,坐在榻上,过了好久,才慢慢合拢眼。姬发短暂地做了梦,他梦到自己果真成了被所有人全心仰赖的将军,在飘扬的飞雪中出舆彭彭,在他的头顶,飞舞着他毕生所见最华丽的战旗,士兵方阵列队,枪尖一点寒光,照耀着万古常青的、恢弘的朝歌。

 

 

 

 

 

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祀,弗答;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夫子勖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勖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弗迓克奔,以役西土,勖哉夫子!尔所弗勖,其于尔躬有戮。”——《尚书·牧誓》


【END】



*标题引自“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对朝歌的描写借鉴自左思《三都赋》,我知道时代不一样但我就是喜欢三都赋。


棉花糖兔子

近距离观看情侣贴贴

是天藕成亲!角色性格设定外貌设定引用灵珠引莲心,人物典典的,ooc我的!


绣球儿一抛,四海清平,佳人在侧。

锁妖塔建成,哪吒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兵戈已落血气未落,前头避着阐截两教封神大战的妖魔在封神台雪厚时冒出了头,吸食血气怨气,盘踞一方作恶人间。

哪吒还未受封,便四处奔忙,才收了今日称霸的虎妖,明日就来一只凶煞的豹子妖,令哪吒头大。来泰山抓蛟龙,本想看看封神后忙的不见首尾的黄天化,到了府中,却不见人影。

哪吒站在原地,周身散发着火气,让精灵不敢接近。

小莲花精灵闻到熟悉的莲花气息,强忍惧怕哆哆嗦嗦道:“大人您找我们神君的话可来错时间了,他现在正有事脱不开身呢。”

哪吒深吸一口气......

是天藕成亲!角色性格设定外貌设定引用灵珠引莲心,人物典典的,ooc我的!


绣球儿一抛,四海清平,佳人在侧。

锁妖塔建成,哪吒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兵戈已落血气未落,前头避着阐截两教封神大战的妖魔在封神台雪厚时冒出了头,吸食血气怨气,盘踞一方作恶人间。

哪吒还未受封,便四处奔忙,才收了今日称霸的虎妖,明日就来一只凶煞的豹子妖,令哪吒头大。来泰山抓蛟龙,本想看看封神后忙的不见首尾的黄天化,到了府中,却不见人影。

哪吒站在原地,周身散发着火气,让精灵不敢接近。

小莲花精灵闻到熟悉的莲花气息,强忍惧怕哆哆嗦嗦道:“大人您找我们神君的话可来错时间了,他现在正有事脱不开身呢。”

哪吒深吸一口气。

小莲花精灵也怕呀,她感受到三昧真火,这种神火对草木精灵可是最要命的。要是眼前这个强闯泰山的漂亮小哥不是好人,她的小命可没了。

炳灵公神君,您可快点回来吧!

捉妖倒是不疲惫,只是捉妖后一系列的破事情破公文让哪吒心累,在往常,抓到妖,要么一枪戳死要么收进绣球为己所用。但李靖归属天庭后,居然连带着自己也要跟着天庭的规矩来,收了什么妖全都要上报,生怕哪吒带着妖打上天庭来一样。

笑话!

想到这里,哪吒又觉得委屈了,原本以为黄天化不过挂个三山正神的名头,还可以回道门,还可以如以往一般玩闹,谁知他居然忙到连根头发丝都见不到。

他就不想我吗?只有我想他吗?哪吒憋屈,但哪吒不说。

下了泰山,哪吒还要捉蛟龙。

七岁抽了敖丙的筋,就是山间蚯蚓小蛇都要避着他,这蛟龙什么本事,居然还敢兴风作浪。

黄天化居然忙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小妖也管不住。

不过十里,便是那蛟龙走蛟害人之地。黑云滚滚电闪雷鸣,山谷呼呼作响,水汽卷起梨花,倒腾升天,哪吒只一看,心道真是来的巧,这蛟龙正在走蛟。

踩着风火轮到山谷上方,只见那条黑蛟龙已经长出龙角,正扭曲着身子似乎在蜕皮。

平头百姓哪里看得出来走蛟,只知道洪水冲破了堤坝,在山谷间翻腾,卷走了好几个人,只敢缩在树枝和高处,祈祷天神降临抵挡这场灾害。

哪吒撇嘴,这种货色也敢在自己面前蹦哒。

蛟龙只觉身体被压制,龙角也不长了,抬眼一看,三昧真火护着的少年正于高处蔑视着它。

“呔!你是何人?胆敢阻拦本座?!”蛟龙怒吼。

“本座?”哪吒觉得好玩。

哪吒抬手,罩下九龙神火罩,一拍手,将那蛟龙瞬间灰飞烟灭。

甚至只用法宝,都不用他动真格。

这样,哪吒又恼了:“黄天化你连这个都搞不定,还要我来!”

收了九龙神火罩,哪吒绣球在手中抛了两下,往山谷中去了。

他找了个舒服的树杈坐了下来,那绣球收了妖自会回来。

他百无聊赖把玩着手上玉镯。玉镯温润,哪吒烦躁的心平静了几分,到底不是真的责怪黄天化,想着索性绣球回来,自己去找他算了,扭扭捏捏忒不像话。

小莲花精灵见哪吒又回来了,放下肚子的心又提了起来,哭着一张脸上去。

哪吒却摸了摸她的头,惊得小莲花精灵瞪大眼睛。

小莲花精灵敏锐察觉到,这个漂亮小哥周身火气没了,好像……好像很温柔……

但她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泰山不是有结界吗?没有正神的请帖是进不来的。述而,她想到正神说过的,他的道侣——乾元山太乙真人座下弟子哪吒。

她恍然大悟——自己怎么才反应过来!

漂亮小哥手腕金镯腰上红绫明明都已经显示了自己的身份!

哪吒看她脸色变化,笑道:“认出我是谁了?”

精灵立即作揖:“我等慢待贵人!望贵人莫恼,实在是贵人太过厉害,教我不敢认贵人。”

哪吒却不是摆架子的,他点头,自己还没来过泰山,只能让小精灵带路:“你且带我到正神府中。”

小精灵听罢,哆嗦道:“贵人可去不得,正神吩咐要是贵人来了,也不放进去。”

倒是个不会转弯有话直说的。

泰山灵气足,花草修得灵识便可修行。原本哪吒没有莲花精灵带路也能找到,只是这莲花精灵实在太直,他道:“怕什么?带我进去,他要是怪你,我就把你带去乾元山,反正在哪修炼都一样。”

莲花精灵倒地:“贵人可别逗我了!我带您进去您别把我说出去。”

哪吒稀奇,难道这泰山还让黄天化进屋藏别的娇了?!

待进了结界,哪吒被红纱晃了眼。

还真是金屋藏娇了!

这一水的红纱,这满屋的莲花!哪吒差点以为他黄天化在偷偷成亲!好天化!拐进后院,还有一处温泉,蒸腾着雾气,旁有桃花树开的正好,落在池中飘飘扬扬,好一副美景。

哪吒手提乾坤圈,只等真找到了配这副景的美人,就手刃了黄天化这朝三暮四的混球。

然而遍看府中,除了小仙侍,就是花草精灵,哪吒疑心到了门口的石狮子,放下乾坤圈跑进黄天化住的房间里。

房间没什么特别的,哪吒扑倒床榻,闻着轻轻浅浅的香味,心里骂着黄天化。

然而翻来覆去骂了两遍,哪吒找不出除了“混球”“过分”的骂人的话来了。于是抱起锦被,双腿夹住,狠狠锤了两圈,当出气了。

啪了一阵,哪吒转头,却看见了一幅画卷。

黄天化喜欢丹青,这哪吒是知道的。

心想着窥探不好,但还是伸出了手。

画上一朵红莲盛放,少年臂挽红绫,脚尖轻点莲心,迎着微风半侧粉面,素纱飘舞,眉间道印映着莲纹,精致细腻。旁有一行小字——吾心吾爱。

吾心吾爱?!

哪吒脸颊滚烫。

这这这……

黄天化从来没说过要为哪吒画一幅画,原来早已经偷偷画了。哪吒想到从前黄天化说的,心有所爱,他骨重几何一眼便能看出来。

现一看,果然。

这画何止眉眼,就连哪吒拈莲花枝习惯食指指尖微翘的动作都刻画的精细入魂。

还道黄天化是个不走心的恋人,哪吒抿唇,思忖着怎么扳回一城。

放下画卷,黄天化就回来了。

也不知他在门口站了多久,哪吒耳朵尖,自然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他拉开门:“为将者,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当我不知道你在门外吗?”

黄天化难得不和他呛声,只紧张兮兮道:“你怎么来了?”

哪吒好笑:“我为什么不能来?怎么?你说过的话不作数了?”

黄天化连忙辩解:“我可没说!那你…那你看这里你喜欢吗?”

哪吒点点头,面前的人松了一口气。

但又没有完全放松。

他欲言又止。

“你是要和我成亲吗?”哪吒扯了扯红纱。

黄天化:“……”

哪吒如玉的脸扬着笑,实在晃眼,黄天化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呀,对着这张脸,这张漂亮不可亵渎的脸,他怎么也说不出想和他在一起,想和他成为道侣,想和他……双修的话来。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哪吒歪头不依不饶,抓住了他的手:“说话。”

黄天化呼吸一凝。

太近了,太近了……

哪吒擅长正面猛攻,这明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黄天化只好兵来将挡,反握住哪吒的手,不管不顾闭眼吻了上去。

这是他们第二个吻。

哪吒擅长正面猛攻,他黄天化又怎么不是呢?

他的嘴唇和看起来一样,润润的,含住下唇轻轻舔弄,轻易就破了皮。哪吒吃痛,眼尾一红,推开黄天化。

“你不会亲。”哪吒恼。

黄天化无措,放开哪吒的手臂。

他还要说什么,只见混天绫动,轻柔盖住他的眼睛。混天绫轻薄,盖了两层也能隐约看见人影。雾里看花更美三分,隔纱看人只觉心弦拨动,难以清静。

黄天化闭上眼睛,他不敢看哪吒。

他默念,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

可这静心诀尚未念完,黄天化脸颊嘴角唇珠传来的触感却让他忘了下文。

空白过后,他只好想,师父,您打我我也认了。

哪吒的亲吻和他本人一样,热烈如火,这股火烧到身上便浇灭不了。

黄天化呼吸加重:“哪吒……哪吒……”

“金簪金钏给你打好了,你和我成亲吧哪吒。”黄天化终于说出了口。

哪吒笑:“只有这些吗?”

“还有,玉石耳坠,宝珠云锦,一座府院,三山五岳……嗯,还有一个家。”黄天化认真捧住哪吒脸。

隔着红纱,哪吒看不清他的眼神。

隔着红纱,黄天化以为这就是洞房花烛夜。

“胡说,五岳又不是你的。”

“我爹喜欢你,怎么不算是你的?”

“所以你这是偷偷布置成亲婚房?”

“嗯……算忙里偷闲?我累到想撂挑子的时候总是想,我要是撂挑子了,难道在我师父那里混一辈子么?师父不嫌弃我,你都要嫌弃我了。总是要能给你一处容身之地,一处金光洞以外可以吃口热饭睡个好觉的地方…我的意思是,你愿意留在这里吗?不,你愿意和我成为爱人,和武成王成为家人吗?”

黄天化抓着哪吒的手,缓缓说着。他力道不大,毕竟这是哪吒,不是妖怪,他不怕哪吒跑,他只怕哪吒听不清他说的话。

哪吒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混天绫松了,一双眼睛含着殷殷期盼,就这么看着他。

哪吒想,一只玉镯竟然真的套住了他。

哪吒不回答,黄天化还是说着。

“听你的,院子有你喜欢的莲花,院后有你一直想要的温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和我成亲,哪吒。”

静心诀成了桃夭。

清虚道德真君要是知道了准要把他罚跪到桃花开又落,莲花结莲子。

哪吒终于弯腰,搂住了黄天化。

“我如何能不给三山正神面子呢?”

这样的回应,让黄天化总想找茬,却找不出来,只好一股脑抱住哪吒,滚在床榻上。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哪吒。”黄天化捏他脸颊。

哪吒咯咯笑,黄天化抱紧哪吒,闭眼贴着哪吒的脸。

“你居然忙到连你眼皮底下的小泥鳅都管不了,还是我出手的。”

“你说那正在走蛟的蛟龙吗?”

黄天化本想捉着哪吒多亲一亲芳泽,但蛟龙实在破坏气氛。

“那蛟龙天生地长,别说我了,就是我爹东岳大帝来了都不能收拾它。不过你既然来了,定然是不会放过它的,总算是收了它。”

“蛟龙小角让我掀下来了,拿去给天祥打个陀螺玩。”

黄天化接过哪吒手里的小龙角,不由笑出声:“你想玩还是天祥想玩?”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拿给天祥玩。”

“天祥也不是小孩子了。”

哪吒莲花身怕热,被黄天化这么抱着,陷在锦被里,额头有了一层汗。

抱起哪吒,将他放在梳妆台上坐着,黄天化先吻了吻哪吒嘴角。

指尖滑过耳垂,这里坠着莲花流苏耳坠,衬得哪吒更是面若桃花犹胜之。太乙真人果然了解哪吒,这样的装扮实在太适合他了。黄天化现在才觉得,他打的玉石耳坠实在上不得台面。

“倒是奇怪,竟然不封你为花神美神。”黄天化叹一口气。

他说这话,仿佛真的分不清眼前人是花还是人。

这副模样……

哪吒低头,额头抵住黄天化。

砰——

他用脑袋磕醒了黄天化。

“我说哪吒,你可真能破坏气氛。”黄天化揉揉额头笑。

“怎么,听你继续絮絮叨叨吗?”哪吒也笑,不过是笑黄天化的傻样。

卸下哪吒耳坠,这耳坠有些重量。

换上玉石,翠绿碧玉也格外适合哪吒,光华矜贵。

哪吒挑起黄天化下巴:“嗯,那你想要什么?”

在周营时,就总有人说黄天化和哪吒登对,俊俏两个字分别让他俩占了,黄天化俊,哪吒俏,金玉良缘只差灵犀一点。如今真成了,哪吒不觉得是天赐的,倒觉得是黄天化蛊惑了他。

用一对含笑的眼睛,用微凉的双手,用一只羊脂玉镯。

“你。”黄天化还是笑。

原本想布置好等以后求亲用的,谁知未来主人先发现了。

蛟龙角送到天祥手里时,同时也来了一年后自家大哥要和他最喜欢的三哥成亲了。

天祥:“……”

天祥:“我不同意!大哥你成亲了我就要被催婚了!”

但天祥同不同意,天化和哪吒成亲的事是板上钉钉了。

三坛海会大神受封大典上,四海龙王拘谨坐着,生怕惹恼了如今他们惹不起的主儿。曾经被逼自戕散魂的人,现号令三坛,五湖四海皆归他收管,统领众兵将,哪里还是孤立无援?

尤其知道三山正神五岳大帝和他关系匪浅,更是惊得快坐不住。

炳灵太子和莲花太子成亲的消息直达三界,凡间哪吒行宫莲花开的旺盛,泰山脚下莲花更是美丽,如火如荼,仿佛也在庆祝他们大婚。

哪吒穿着织金莲花祥云暗纹锦衣,臂绕青红两道纱帛,满头珠玉,耳垂间的碧玉润泽了满身金饰的凌厉。

天祥正要说三哥穿的漂亮花哨,就见自家大哥也来了。

天祥:“……”

到底孔宣是孔雀还是他哥是孔雀?!

黄天化亦是一身大红锦衣喜服,花鸟鱼虫织金纹了滚边,拖尾处织了巍峨泰山,长发用金簪挽了,金簪也是莲花样式。实在花哨!

天祥完全没意识到,明明两个人都花哨,他却只觉得自家大哥是孔雀。

两人宽大的袖子下是紧紧攥着的手,黄天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直到接住哪吒的绣球,他才感到了真切。

“天化,竟然是你和哪吒终成眷属啊!”紫薇大帝笑眯眯道。

“原还道三弟会找个什么样的道侣。”金吒木吒摇头,似乎很是无奈。

“托塔李天王怎么没来?”

“那东岳大帝不是来了吗?看看这笑的哟,看来很是满意呢。”

“何止满意,你瞧这贺礼送的。”

  

  

  番外:

再见莲花精灵,哪吒差点认不出来。

黄天化无奈:“这小精灵,怎么说也不听,就是要变成男儿。”

“哟,这是为何?”哪吒问莲花精灵。

莲花雌雄同体,倒也不拘什么性别,都是自己说了算。

莲花精灵抬头:“因为我想要和大神一样漂亮的道侣!”

黄天化:莫名感受到了危机。

“大神也是莲花,漂亮又能打!我喜欢!”成为男儿身的莲花精一脸向往。

黄天化看了看莲花精灵那一脸正气,又安心了。

对喜欢的人怎么会是一脸正气,反正他不是。


  另外一个番外,蛟龙角,请记住这个蛟龙角。下一个番外见,请留下屁股,蛟龙角番外出来我一个一个拍你们屁股

棉花糖兔子

【天藕】一恨成遗憾(一发完)

*天化×哪吒

*部分设定沿用封神原著,我是铁血he党!虐不了一点

*形象设定灵珠引莲心

建议搭配BGM—《晚枫歌》孟子坤

西岐城终于落了雨。

黄天化在窗边瞧着池中荷花被淋得可怜,剪了蜡烛,自个儿撑了把伞,蹲在池边,给荷花遮雨。

池中小鱼看着黄天化,似乎在笑他傻。

和小鱼眼瞪眼,黄天化揉了揉眼眶,也说自己傻,施了个小法术,把伞支在了荷花上,不让雨再蹂躏这快凋落的花瓣儿。

他还有别的事。

下雨总是伴着雷声,哪吒会害怕。

加快了脚步,只见果然那小灯还在亮着,孤零零的。

黄天化心软了一块。这小孩早上凶巴巴和自己抢最后一个糖包子,抢不过就放狠话要借杨戬的狗咬他屁股...

*天化×哪吒

*部分设定沿用封神原著,我是铁血he党!虐不了一点

*形象设定灵珠引莲心

建议搭配BGM—《晚枫歌》孟子坤

西岐城终于落了雨。

黄天化在窗边瞧着池中荷花被淋得可怜,剪了蜡烛,自个儿撑了把伞,蹲在池边,给荷花遮雨。

池中小鱼看着黄天化,似乎在笑他傻。

和小鱼眼瞪眼,黄天化揉了揉眼眶,也说自己傻,施了个小法术,把伞支在了荷花上,不让雨再蹂躏这快凋落的花瓣儿。

他还有别的事。

下雨总是伴着雷声,哪吒会害怕。

加快了脚步,只见果然那小灯还在亮着,孤零零的。

黄天化心软了一块。这小孩早上凶巴巴和自己抢最后一个糖包子,抢不过就放狠话要借杨戬的狗咬他屁股,一个人委屈巴巴吃着不喜欢的干馍馍。

黄天化本想让给他,毕竟小孩子嘛。可哪吒像个炸了毛的山鸡似的要借杨戬的狗来对付自己,这让黄天化很不爽,一挑眉,在哪吒势在必得的目光里咬下最后一个糖包子。

哪吒嘴一扁,不理黄天化了。

也不让黄天化好过。

他就坐在黄天化对面,一双灵鹿般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黄天化,嘴一张,小口小口咬着干馍馍,又委屈又倔强,给小小姑娘都看心疼了,直说明天多做糖包子。

黄天化:你故意的吧哪吒。

哪吒就是故意的。

在得到雷震子的无奈嗔怪后,黄天化哽住了,哪吒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对黄天化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杨戬知道了也说黄天化欺负哪吒。

黄天化心想这是什么理儿?在乾元山这小混蛋是太乙师叔宝贝,在西岐居然也是宝贝?!

黄天化毕竟也是少年,使了脾性,当下就决定晾着哪吒,晾个两三天。

只是一下雨,黄天化眼前就能看见那雨夜里白着一张脸手脚冰凉的小表弟,原先想好的怎么冷心冷面,忘的一干二净了。

果然自己还是心肠太软。

黄天化骂自己朝令夕改忒不要脸,脚下却是没有停顿,直直开了哪吒房门,就见床榻上紧靠里只露出凌乱花苞头的小孩。

叹了口气,黄天化也不掀开哪吒被子,只拍拍鼓起来的,像是肚子位置的地方:“我说表弟,你要是怕,你怎么不叫表哥来陪你?是不是早上刚惹了我,不敢来找我?”

哪吒瓮声瓮气:“谁要你陪,我睡的正好呢!”

黄天化继续拍:“好,哪吒不需要我陪。”

哪吒往里又缩了缩。

一声灌雷炸响,哪吒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攥住黄天化的手。

他想到了那日雨夜。

他迫切想抓到一切有生命的,证明那只是曾经,他也还活着。

黄天化被抓的有点痛,哪吒天生神力,饶是他也挣脱不开。

哪吒手没有温度,攥着黄天化不放,在黄天化觉得腕骨快碎了时,哪吒终于露头。

“表哥。”哪吒示弱开口。

黄天化瞧着稀奇,哪吒这示弱看起来倒是真的。

“哪吒不需要我陪,表弟需要。”

哪吒示弱,他也不拿乔,笑嘻嘻躺了下来,哪吒乖巧凑了过去。

满打满算,哪吒有血有肉的日子不过十一年,有四年还是在乾元山干巴巴的过日子,最大的消遣不过就是和明月清风偷偷给师父编小辫子。哪吒听师父的话,四年间露水未干就起来打坐练枪,根本没下过山,孩子气也磨平了。黄天化却是经常溜下山玩耍,比起哪吒来,他看起来倒是更自由。

哪吒也说过羡慕黄天化。

他暗暗叹了口气,心想着谁说的哪吒没心没肺。

“明天带你出城玩。”

“嗯?姜师叔才说不可以出去的,那镜妖狡猾难缠得很,杨戬正想办法拿它呢。”

“我说表弟,什么时候你那么听话了?”

“…好,你明天要是说没说过这话,小心我把你揍成哮天。”

黄天化立即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哪吒气哼哼:“你自己知道。”

黄天化摸着下巴想了想,想到了前不久答应给哪吒带糖,结果半道被来看徒弟的太乙师叔拦了下来。

他百口莫辩。

太乙师叔面上笑着,手里拿过了给哪吒带的糖,说黄天化把哪吒牙宠坏了,可不好治。

黄天化当时欲言又止。

您宠哪吒还少吗?哪吒牙疼还不是因为您纵他吃糖吗?

但黄天化不敢说。

哪吒看黄天化神情纠结,不由好奇,趴在他肩头,抓起黄天化头发问他在想什么。

黄天化脖颈间充盈着哪吒气息,淡淡的莲花香。

他一巴掌拍在哪吒屁股上:“还睡不睡?”

“睡不着,这龙王果然小心眼,下雨就算了,还打雷。”

这是哪吒头次表现出来害怕和落寞。

黄天化笑:“走,打他一顿。”

哪吒翻身平躺:“你几岁了。”

“打他一顿没什么事,他还敢上天状告奉命伐纣的大周先行官吗?”

哪吒闻言眉头舒展开来,也不知道是因为黄天化跟他站在一条线上开心,还是因为他想到了黄天化拿大锤抡人的不灵光的样子而觉得好玩。

刚下过雨的西岐连风沙都降了许多,哪吒也不用混天绫裹着,脚踝间金环一磕,风火轮现,他踩上风火轮就冲去校场。

黄天化早就等了很久了,坐在玉麒麟上无所事事把莫邪宝剑立在指尖,像是要莫邪宝剑长出翅膀飞。

校场上士兵看着深是羡慕,想着自己若是也能搭上仙缘就好了,莫邪宝剑也能碰上一碰,这些个俗枪凡剑,实在不趁手,上了战场也难保命。

正艳羡间,臂挽红绫脚踩风火轮的漂亮娃娃就来了。

说来也是,这两位在军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长得俊,本事大,一身的宝贝。众人唏嘘,若是这两位哪个是女儿身,恐怕早就结亲了,亲上加亲,路过的鸟雀都要开口说一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哪吒兴冲冲:“走啊。”

黄天化收起宝剑,催动玉麒麟。

看了眼哪吒脚底下呼呼作响的风火轮,他伸手扯住哪吒混天绫。

哪吒回头,不解:“做什么?”

黄天化又扯了扯。

哪吒想到娘亲也会这样扯李靖的衣角,当时他还问娘亲为什么要扯。

怪恶心的。

“再扯就把你吊起来。”哪吒笑骂。

黄天化听到这话,狠狠一扯,直把哪吒扯得晃了晃。

“总踩你那风火轮,过来,带你骑骑玉麒麟。”他眼睛含着笑意,如花瓣落镜湖。

黄天化今日额前束了宝玉抹额,一身水碧衣,跨坐玉麒麟上,手执宝剑,倒是俊俏。

哪吒在肚里骂了一句黄天化人模狗样。

“怎么坐?”哪吒摸了摸玉麒麟的角,心道果然是个好宝贝,角都那么滑。

“自己坐上来。”黄天化拉过哪吒的手,将他带到了身前。

玉麒麟还是稳稳的,哪吒抓住玉麒麟鬃毛,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虽说平日都是踩风火轮,也骑过马,只是这玉麒麟倒是和马背上感觉不一样。玉麒麟背更宽阔,走起来势如破竹稳如泰山。

“师叔对你还真好。”

“嗯?那我俩换一下?顺便法宝也换一下。”黄天化笑嘻嘻。

哪吒想了想,玉麒麟和风火轮,莫邪宝剑化形瓶银锤攒心钉火龙标和混天绫乾坤圈火尖枪……好像五五开……

但他想想自己拿着大锤抡人的画面,莫名感谢师父给自己的法宝漂亮又实用。

“我拿余化的戮魂幡换你玉麒麟。”

“你在说梦话?”

两人坐在玉麒麟上,哪吒新奇不已。

黄天化看哪吒开心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在昨晚雷雨没有真的吓到哪吒。他一手搂住哪吒腰,一手拍在玉麒麟身上,玉麒麟得令,直接跑起来。

哪吒腰被抱住,觉得奇怪,但黄天化又很自然,鼓了下嘴。

突然,他大腿一热。

黄天化手覆在了他大腿上。

“?干什么?”

“老早就好奇你这莲纹了,原来不是画的。”

黄天化收回手,心道哪吒还真是像个女孩儿。

不是贬义。

他看过的话本上,女儿都是冰肌玉骨温香软玉的,精致美丽只是女儿微不足道的优点。哪吒正是这样。以前有人卖玉雕的娃娃,黄天化买过,现在看,哪吒真像这易碎的玉娃娃,一不小心,那颈间就有裂缝了。

他指尖触摸上哪吒脖颈,立领遮住了全部,黄天化只碰了碰。

这份果决和毅然,到现在还会痛吗?

哪吒不明白黄天化怎么摸来摸去,左右都是肉,自己的不也一样吗?

黄天化挥挥手,玉麒麟停下,到了地点。

只是城内。

哪吒无语。

原本以为黄天化和自己想的一样,去捉弄一下正除镜妖的杨戬,没想到他只是想逛集市。集市有什么好逛的?这几日牙疼,哪吒连糖也不想吃了,逛集市的唯一乐趣也没了。

拍了拍玉麒麟,差使它自己回去,黄天化拉了哪吒的手就去逛集市。

黄天化攥的紧,像是怕哪吒被人流带走了,哪吒看他力气这么大,也回力,把黄天化捏的面上笑嘻嘻,心里直叫苦。

“娶亲啦娶亲啦,我们要找新娘子要糖吃!”小孩子们叫嚷嚷的,众人往小孩子那边看去,只见一红衣女子鬓边簪着两朵红绢花,一脸羞涩。

女子身旁有人扶着,应是她夫君。

两人看起来很清贫,男人笑着给小孩拿糖果,一人给了一颗,小孩子也不计较,嘻嘻闹闹嘴里说些“和和美美”“阖家欢乐”之类的吉祥话,有的被逼急了,还蹦出“福如东海”,笑掉众人大牙。

黄天化也跟着笑。

他一回头,却见哪吒不笑,盯着女子的衣裳出神。

黄天化顺着哪吒目光看,看不出个所以然。

“你要是想成亲,那不许的,我可是替太乙师叔盯着你呢。”

“不是,天化你看,新娘子衣裳上没有花。”

哪吒无比认真。

黄天化再细看,果然是没有的,女子喜服也不过是红衣,唯一精致的只有鬓边红花。黄天化再看哪吒,这漂亮娃娃身上的花可太多了,金莲花红莲花绣了一身,衣服上肌肤上,整个人也是一朵莲花。

“不是说女子出嫁都是极尽风光吗?瞧着好朴素。”

“要是嫁给我的话,进黄家门肯定是这样,金手镯金簪金耳环通通都有。”黄天化捏捏哪吒耳垂。

哪吒的耳垂上坠着莲花流苏样式的耳坠,被黄天化一拨,流苏刮过肩膀,痒痒的。

“这些我也有,才不稀罕。”哪吒撇嘴。

“哟,你不稀罕?那我拿莫邪宝剑下聘礼,你稀不稀罕?”

“…不是…我说过你家门了吗?”

“也是,三太子哪能让一把宝剑收了,走,咱们找新娘子要两个喜糖去。”

黄天化笑呵呵拉着哪吒上去讨糖吃,新娘子小篮筐没有糖了,只有装饰用的花还有几朵。

新娘子不好意思笑笑,黄天化却是不在意:“讨个喜,姑娘今后万事顺遂,和顺美满。”

拈了一朵不知名小花夹在手中,黄天化道喜,顺手把花插在了哪吒发间。

哪吒:“……”

这人手忒欠!

“看你一身珠玉,整个有生气的,多好看,你若是个女孩,我也要学土行孙,捆仙绳把你捆了直接成亲。”

“你要是个女孩,绝对没人要,你要是求我,我就收了你,让你三年抱俩。”

“从哪里看的?我要告诉太乙师叔你不好好学兵法,看闲书。”

“你怎么有脸说我的?”

黄天化捏哪吒脸,让哪吒气的握住他手腕,两人像是杠上了。黄天化力气不敌哪吒,只好认输,哪吒仰着小脸,从黄天化怀里掏出来饴糖,含在嘴里,也不怕牙齿疼了,眼睛亮晶晶的。

此处离西岐城不远,连绵小山披着翠绿衣裳,哪吒黄天化两人蹲在树上,还不如不躲——哪吒一身红衣实在明显。

黄天化扶额:“你看看你,生怕杨戬看不见你是不是?”

哪吒拉了一下衣角,似乎也觉得有点显眼了。

他看向穿着碧云衣裳的黄天化,恶从心头起,扯住黄天化就要他脱衣服。黄天化大惊,连忙捂住自己肩头:“给你了我穿什么?”

“你里面不是还有吗?”

“把衣服给你那就叫衣冠不整了,姜师叔非得再骂我一顿!”黄天化想起自己下山就被姜师叔说忘本,心里有点愤懑。

自己穿的好看就是忘本,那哪吒这是什么?把本按在地下摩擦?

姜师叔对此,只说——哪吒还是孩子,穿的漂亮点也不为过。

孩子?!

黄天化侧头再看哪吒,这“孩子”都快把他袖子扯坏了。

“给给给,果然是个土匪头子。”黄天化无奈,只能脱下来。

“天化今日从此过,也要留下碧水袍。”哪吒披上,闻到淡淡的香味,暖暖的。

然而这衣裳还是大了,哪吒包住头还有余处耷拉在树枝上。

这树算是较粗壮的,一根枝丫蹲了天化哪吒俩人也没有动摇。叶子像小孩的巴掌,风一吹,叭叭给了黄天化两耳刮,黄天化被树叶子打的脸上起了红痕,只好捂住脸挡树叶。

“娇气。”哪吒撇了一眼。

“把我衣服脱下来你再说话!”黄天化没好气道。

哪吒不是省油的灯,能和哪吒玩在一起的也肯定不是好东西。

两人蹲在树上等杨戬时,哪吒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一想到杨戬中招后的样子,就憋不了,嘴角压都压不下去。黄天化远远见到杨戬来了,一把捂住哪吒的嘴,哪吒肿着的牙龈被一捂,疼得登时就想给黄天化一肘。

哮天早闻到两人气味了,和杨戬耳语两句,杨戬面上平稳,好像不知道两人想做什么一样。

镜妖跟在杨戬身后,转眼就要扑上去。

黄天化猛地一拍手,只见镜妖被吓了一跳,要射出去的法咒转了个弯,射在了一旁蹲在树叶后面的哪吒。

“哪吒!”黄天化自个儿先慌了。

“哪吒!”杨戬一时没想到这法咒居然能正中哪吒。

镜妖被杨戬捆妖索捆了起来。

哪吒被射中,正想揍黄天化,却觉得身上一重,居然动不了,他眼神示意黄天化,奈何后者好像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一道白光骤闪,哪吒竟然变成了两个。

连哮天都闻不出来谁是真的。

莲花身的气味都一样。

镜妖果然狡猾。黄天化气急,抬起莫邪剑就要刺,却分不清谁是镜妖,只能作罢,上前拽住两个哪吒的手腕不放。

他分不清谁是谁,只能凭感觉捏住一个哪吒的脸,对上他的眼睛:“说话。”

哪吒想说话,只被黄天化捏的腮帮子疼,眼尾出了半点泪花:“黄天化你皮痒了?!”

杨戬让黄天化松手,他也不想伤了哪吒。

镜妖见真哪吒一副可以欺负的样子,带着哭腔:“你们干嘛呀,放开我!”

一句话转了八个音。

哪吒一听镜妖这七拐八拐的音调黑了脸,镜妖本想化成哪吒的模样逃出生天,却不想这一句话暴露了他。哪吒怎么可能用这么软的声音叫黄天化和杨戬。

杨戬几乎瞬间,把镜妖钳制住,一道符咒定住了镜妖的身。

镜妖被定住,哪吒中了镜妖的咒,也和镜妖一样不能动,一双眼睛愤怒瞪着杨戬。

杨戬拍拍黄天化:“扛他回去。”

黄天化:“怎么扛?”

倒不是黄天化矫情不愿意,实在是不好扛。哪吒下裙轻薄堪堪遮住臀部,扛起来岂不是让哪吒春光外泄?别说黄天化不好意思了,等哪吒能动了,自己也要被他拿金砖楔了。

杨戬自己拖着镜妖回去了。

黄天化只好叫来玉麒麟,把哪吒整个放在麒麟背上。哪吒鬓边小花掉了,黄天化侧脸一看,揪了揪哪吒的花苞头,剑尖挑起小花,双指接住,插在了花苞头上。

哪吒不能说话不能动,腹腔压在玉麒麟背上,呼吸艰难,憋红了的脸看着比那小花更漂亮。

不解风情的黄天化没有察觉,一夹腿,为了赶紧赶回去解开哪吒身上的咒,玉麒麟跑得飞快,这可苦了哪吒,恨不得立马召来风火轮把这厮掀下玉麒麟。

镜妖和哪吒站在一起,姜子牙差点也分辨不出,但很快他就明了——他可没见过哪吒这副雨打娇花的表情。

杨戬见姜师叔已经知道不是哪吒,也不多言,只问如何。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看姜师叔如何打算。

镜妖喜爱美人,本来想让杨戬抓回来镜妖,让哪吒过来迷惑一下镜妖交出解咒的法子,谁知哪吒自己还中了镜妖的咒,镜妖甚至可以控制哪吒的行动。

姜师叔的意思很明确,既然哪吒已经中咒,黄天化和杨戬都过来试试,谁能迷惑镜妖。

哪吒听这意思,只感觉自己百毒不侵的莲花身好像中了毒,要不然能么能听见这么莫名其妙的事?!他内心不愿意,镜妖却是万分期待,用着哪吒的眼睛一副饥渴的样子,他转头看见,只想一脚把镜妖踹进绣球里让百鬼教训一下它。

黄天化杨戬一同站在两个哪吒面前。

哪吒:师叔你是不是整我?

杨戬仗着玄功变化,从帐外走进来时已是佳人外貌,秀美颀长的身形配上盈盈一握得腰肢,哪吒黄天化看了才知怪不得杨戬能擒住土行孙。

佳人杨戬一行一动光彩照人,坐在镜妖身边作势要给镜妖解绑。

镜妖忙不迭道:“好美人。”

杨戬女相娇笑:“好英雄。”

镜妖被松绑,哪吒也觉得身上一轻,镜妖无心控制哪吒,这让他能悄悄召来绣球,余光一瞟,那绣球就到了黄天化手上。黄天化拿了哪吒的绣球,暗里靠近镜妖。

谁知镜妖一个回头,看见黄天化拿着绣球,一脸惊讶,随即又娇羞:“良辰美景,这绣球真是应景。”

原是个真好色的,男女荤素不忌。

镜妖握住绣球一端流苏,绣球到了它手上,它抓住杨戬黄天化的手,一左一右覆住。镜妖愚蠢但好骗,两人忍着不适,考虑着哪吒,只能强颜欢笑,黄天化额上青筋跳动,咬牙切齿回应。

镜妖以为自己骗过了两人,正喜滋滋要顶着哪吒的脸亲吻黄天化,却不料被杨戬背后一击,差点自己咬了自己舌头,一脑袋磕上绣球,镜妖还来不及喊叫,绣球就把镜妖吸了进去。

哪吒如释重负,可以活动身体了,从黄天化手里抢过绣球摇了摇:“给我好好照顾这个镜妖。”

绣球光华流转。

黄天化啧啧:“瞧瞧,还真是三公主,法器都是这么好看的。”

哪吒反唇相讥:“也不知道是谁家娇娇小姐,出门还要骑玉麒麟。”

“不是,爷们不能骑玉麒麟?”

“…”哪吒也说不上来联系,自觉理亏,拿了绣球不理人了。

姜师叔宽容厚道,只叫两人上山寻百种树叶百种花百种草来。

杨戬扔了一个锄头给哪吒:“你爱玩就多玩一会儿。”

再扔了一把小剪给黄天化:“日落前回来。”

哪吒黄天化:“……”

“为什么?!”哪吒先鼓嘴反驳。

“因为你俩实在没规矩!偷跑出去!还打扰杨戬除妖!”姜师叔驳回了哪吒的反驳。

哪吒扛着药锄挖石头缝里的草药,跪在地上的膝盖被嶙峋的石头硌得通红,他好不容易挖出来一颗,放在背篓里,忿忿看着正在剪树叶的黄天化。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厮的错。

黄天化背后发凉,心知哪吒肯定吃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同一颗树,直直剪得那一片秃了,黄天化才放下剪子:“表弟,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现在也算踏青游玩?”

“这算哪门子踏青?连个馍馍也没有。”哪吒坐了下来,看自己挖的草药。

点了点,都是补血气元气的,还有治风寒感冒的,还有一些他叫不上名字,因为杨戬没教他。

黄天化把树叶递了过去:“你看看它有没有什么功效?”

“这有什么功效?拿来看着玩的。”

“太乙师叔还教你医术?”

“这倒没有,杨戬会点,他偶尔看见什么会说,他说了我就记住了。”

哪吒还真是聪敏,黄天化笑:“难怪我爹那么喜欢你,又厉害又聪明。”

哪吒得了夸奖,虽不说话,但表情和缓了很多。

黄飞虎不止一次夸奖过哪吒,看那架势,仿佛恨不得黄天化和哪吒做结义兄弟。

“这个是枫树,没什么功效,不过好像秋天很漂亮。”黄天化拿着巴掌形状的叶子,逗哪吒。

哪吒接过树叶:“秋天很漂亮?”

“嗯,别看现在就是普通的绿叶子,到了秋天会变成胭脂色,和你身上衣服一个颜色,漫山遍野,好看的紧。想来我们看不到了,伐商战一路往东,也不知前面有没有。”

“不会,现在为时尚早,姬发大哥还不愿意颠覆君臣之礼。”

哪吒戳了戳地面,拦住了蚂蚁。

蚂蚁忙忙碌碌,长长的一队,哪吒拦住它们,就绕开,似乎不想和哪吒的小木棍做战斗。

黄天化再看哪吒,只觉哪吒长得太快了。七岁剥龙皮抽龙筋,小小一点连书都读不明白的年纪就有如此魄力胆识。龙王无道,他就敢反抗龙王,李靖无情,他就敢反抗李靖,什么神权父权,对于哪吒都是可以颠覆的。

他是灵珠降世,命定伐纣先锋。

也只能是他。

他就是反抗纲常的锋芒。

黄天化摸摸哪吒的头,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小本子。哪吒歪头,似乎对这小本子不感兴趣。

见哪吒兴致缺缺,黄天化拍了拍本子:“不喜欢?这可是上了色的,里面还有你的形象呢。”

上色的?

原来不是无趣的文字本!

哪吒来了兴趣,两人也不拘什么地方,寻了个舒服的树根,窝在一起就要黄天化打开。

只见本子上写着《哪吒闹海》。

不是个好故事。哪吒不太愿意看了,只是黄天化已经打开了,哪吒心想着反正也无聊。本子的确上了色,人物连皮肤颜色都栩栩如生,把下海洗澡的小哪吒肚兜包不住的地方画的明明白白。

?!

虽然看着的确精致,只是哪吒瞪大了眼睛:“我肚兜哪有这么小?”

黄天化憋着笑:“才多大点,要什么面子。”

哪吒不依,闹着要黄天化把本子扔了,那他什么可能扔?笑着要哪吒安静点看。

直到剥皮抽筋,水淹陈塘关。

黄天化眉头紧皱。

哪吒面色深沉,眼里的忧伤几乎淹没了他自己,他手指摸向画本上闭不上眼睛的自己,似乎也回到了那天孤立无援的情景。

故事不是一样的故事,只是死的还是同一个人。哪吒不认可这个故事,但也不想指出不对。

直到看到重生,这就是黄天化后面知道的事情了。

“看完了么?”哪吒嗓子有点发紧。

“对不起哪吒……我……”黄天化眼尾带了水汽,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哪吒,好像有些……

哪吒心知他不是故意的,深吸一口气:“都过去了。”

竟然还是故事中的人来宽慰看故事的人。

如果归星归烛知道自己得以重生,会不会高兴?可他不敢回去,那麒麟锁是他给归烛的,他不敢想象现在的归星会怎样心如死灰。

“无事,以后我护着你,那老龙王,李靖,想杀你先问过我!”

哪吒不当一回事:“说什么梦话,现在他们谁敢动我!”

想了想,他又道:“那你好好修行,看看你,莫邪宝剑都要生锈了,和我的火尖枪怎么比?”

哪吒随手摘了一片枫叶,夹在了画本上:“拿回去你慢慢看,我不爱看。”

“朋友终有一天也会反目成仇,父子终有一天会刀剑相向,情人在一夕之间也会阴阳相隔,多的是天有不测风云,你哭什么?”哪吒笑盈盈的。

黄天化一摸脸,眼泪根本没落下来,心知这人诓自己:“好啊你,敢诓我?”

捏着哪吒脸让哪吒求饶,这才算完。

他长舒一气。

他只站在栏外,看着灵珠蒙尘莲花凋谢都这样难以接受,他不敢想哪吒是怎样的绝望。

天命如此,黄天化也只能用这话来抚慰自己绞痛的心。

天命如此,黄天化也庆幸于天命使得不可放弃哪吒。

那枫叶夹在画本中,大小正好,卡在书页中纹丝不动。把画本揣好,还是要开始干活。

哪吒马上就挖够了草药,一小背篓,黄天化还在吭哧吭哧爬树剪叶子。哪吒也不管他,自己先开始找百花。

所幸挖采药顺带着摘花,百花倒是简单了不少。

黄天化找到哪吒的时候,他正在玩水。

背篓里是几朵盛放的莲花。

“我这树叶刚采完,你就挖完草药和百花了。”黄天化放下背篓,就着荷叶做容器,放了灵泉饮了下去。

又倒了给哪吒。

“还不是因为你慢。”

“你采那么多莲花做什么?”

“姜师叔也是道家弟子,应当也喜欢莲花,送点给姜师叔,看他这几日愁的,眼下一圈乌黑。”

“莲花清新宜人,确实好。”黄天化觉得没那么简单。

“让他看看乖乖弟子就算被他罚了也想着他,让姜师叔愧疚一下。”哪吒狡黠道。

果然。

黄天化就知道。

莲花味道实在太香了,黄天化闻着,只觉幸好坐着玉麒麟,否则还真要昏了头脑走叉路了。

姜师叔果然叹了一口气,对哪吒歉意一笑。

草药晒干储存了起来,百花送到了武王处,百种树叶用来给伯邑考垫着休息,倒是都有了用场。

西岐城的日子过得和山上修行一样,哪吒还是每天练枪,休息,练枪,休息,偶尔和黄天化拌嘴打架,被派出去帮助百姓砍柴挑水。

哪吒本人觉得无聊,但无法拒绝。

请求帮助的都是贫苦人,能表达感谢的只有一两颗糖,给黄天化杨戬等人显得不合适,给哪吒刚刚好,哪吒还挺喜欢。

杨戬对于糖果无所谓,哪吒喜欢,他平日得到一两颗糖也会留给他。

只有黄天化会和他抢。

哪吒使劲捂住黄天化的嘴,就是不给他张嘴吃糖的机会,黄天化被捂得感觉门牙都要让哪吒压碎了,只好举手认输。

黄天化打开手,两颗石子躺在他手里。

哪吒:“黄天化你骗我!”

黄天化:“有糖叫我表哥,没糖叫我黄天化,没良心的!”

“没良心的才会用石子骗人!”

两人又打在一起。

黄滚笑呵呵:“这姑娘好身手,能和天化打得不相上下。”

黄飞虎:“……爹,那是哪吒。”

黄滚眯了眯眼:“?!这小哪吒今日拿混天绫裹着身子,我还以为谁家小姑娘呢。”

“不裹着也像,水灵灵的,要是姑娘,说不定还真能和天化结成眷侣。”

“你这话让哪吒听见了,又要气到他。”

黄天化自从回来,黄滚老蒋军脸上下不去的骄傲开心,越看越觉得自家孙子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尤其穿上盔甲,简直和他当年叱咤沙场的风采有过之而无不及。

哪吒和黄天化这边打累了,他蔫儿道:“黄天化,你说说你总逗我做什么?皮痒找打简直。”

“三公主还真是莲花做的,脸上道纹都是莲花的。”黄天化又逗他。

哪吒懒得计较。

原来黄天化叫他三公主,他是必定要追着黄天化打几圈的。

直到黄天化不分场合再次调笑:“哟,三公主脸被打花了。”

哪吒大怒:“看我不把你打扁我就不叫哪吒!”

“为将者,在战场上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今被女将打破了相,该倒霉了。”黄天化如此笑他。

命定先行官更怒,瞪着他。

黄天化哈哈大笑,撩起道袍:“看哥哥给你报仇去。”

及至军前,只见女将邓婵玉在前,黄天化道:“是你伤吾道兄么?不要走!”

和邓婵玉打在一起,黄天化几下便知两人差距,心道真是将门虎女,只可惜错拜商营。邓婵玉诈败,黄天化一瞟一旁压阵的哪吒,心想着不能让哪吒以为自己是怕邓婵玉。

急忙追上:“休走!”

谁知邓婵玉一石打来,因着黄天化阵前桀骜的神情,邓婵玉下手更重,比哪吒更惨。

哪吒拍手呵呵笑:“这厢被打断了山根,一百年也是晦气。”

他眼睛滴溜溜一转,继续笑:“为将者,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被一女将打得这样惨,看你也不过如此。”

黄天化委屈愤怒:“给你报仇你还不领情?”

“这是报仇?”

姜子牙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眼见哪吒黄天化都败在邓婵玉手下,心下道胜败兵家常事,只斥责两人:“你们都是为了西岐,胜败有常,不必争论。”羞得两人只好下了帐。

“你与那女将一战,觉得她能力如何?”

哪吒摸摸肿起来的脸:“哼。”

“挺强的,可惜投在商营。女流也有如此本事。”

“嗯。”

“哥哥给你报不了仇,但哥哥我和你算是与子同袍了。”

“还与子同袍,哪天被擒,拴在一根绳上再说与子同袍。”

真的拴在了一根绳上,哪吒反笑了。

黄天化气:“那小矮子!气煞我也!”

哪吒稳当:“时也命也,不必急躁。”

“可惜把你打破相了,不然这样的环境,看看美人脸也是好的。”

“你皮痒了?”

静默了一阵。

“三公主,太乙师叔是把你当小姑娘养吗?看着肌肤娇嫩的,我都没什么,你这手臂就一片通红了,这小裙子,料子瞧着比我的衣裳还好。”

“你这是凡间衣物,自然比不上我的红莲软纱,三昧真火一烧就没了。”

“你不是讨厌我叫你三公主吗?”黄天化啧啧。

“神仙本无相,男女阴阳顺应天地,原不和你们计较,但你们把我当女孩,连带着日常校练也不把我当回事,我当然生气。只是和邓婵玉打了一架,我才知道……”

哪吒睁开眼睛。

黄天化等他继续说。

“打过才知真章。”

“我小时候上昆仑也是,被当做女孩子。后来一起洗澡,别的师兄才知道我是男孩。”黄天化道。

回了西岐城,两人脸上肿消了下去,邓婵玉也成为了周营将军,哪吒又和邓婵玉打了一架,点到为止。黄天化过来时,已经打完了,两人谁也不说结果,急坏了黄天化。

丞相府荷花凋谢,残荷被秋风一刮,颤颤巍巍。

可以下池摸藕了。

哪吒是第一个下去的,别人都要脱鞋卷衣,他只要法器一收,直直跳下去。

天祥第二个跳了下去,一跳,那淤泥就到了他大腿间,吓得他以为要沉下去了,抱着哪吒腰不放,嘴里囫囵喊着“三哥三哥”。

哪吒把天祥提稳了,白生生的藕臂一伸,黄天化自然而然握住哪吒手,跳进了淤泥里。泥巴点溅起来,哪吒脸上出现了三个泥点,差点落到嘴里,气得哪吒随手撩起淤泥,就要往黄天化身上糊。

黄天化眼疾手快,把天祥一抱,哪吒手中淤泥就糊在了天祥肚子上。

黄天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祥你找你哪吒姐姐赔衣服去。”

“哎哟黄天化!你等着!”

淤泥再次打出去,正中黄天化屁股,一团黑黢黢的。

这次轮到天祥和哪吒笑了。

哮天兢兢业业摸藕,却不得要领。这怪不得他,毕竟他也没见过藕长什么样,还是杨戬告诉他,他才来帮忙摸藕。

哪吒瞧这些人没见过藕,招呼着众人,他弯下身,一阵摸索,手一伸,就摸到了藕节,哗啦一声掏出来,一条黑黢黢的东西就出现了。

黄天化稀奇。

昆仑不是没有莲花,只是昆仑的莲花终年不败,他也没见过藕。

哪吒也不在意,用清水涮了一道,藕露出白嫩嫩的身子,哪吒一口咬了下去。

嗯,脆的。

随手递在黄天化面前,他也不怀疑哪吒,咬了下去。

脆,但没味道。

他还以为藕的味道也是莲花味。

哪吒看他好像不喜欢:“这是熬汤炒菜用的,还有一种脆甜的,可以生吃。”

“乾元山的藕是甜的还是不甜的?”

“嗯…”哪吒想了想,乾元山的莲花没有败过,“等你来乾元山咱俩催熟它试试。”

黄天化想笑,太乙师叔要是知道了是自己想尝尝乾元山的藕,非得削他。

但如果是哪吒想吃,太乙师叔肯定不会不给。

如果哪吒想吃,那师父的莲花也保不住了,但好在清虚道德真君也宠他,说不定不会被教训?

天祥总觉得插不进哥哥和三哥的话题中,自己和哮天摸藕去了。

几人共摸了几十斤藕,送到小小那里,把小小给吓了一跳。

晚上吃上了莲藕汤,小小奖励了哪吒一碗带着私心的汤,排骨都有好几块。黄天化直呼不公平,愤怒的吃了三碗饭,决定再来一碗。

藕消耗得快,都是些半大小伙,杨戬不压着哪吒吃,只让黄天化少吃点,气得黄天化再呼不公平。哪吒挑衅笑他,惹得黄天化当即放下碗就揪着哪吒花苞头欺负。

隔天又若无其事和哪吒打闹。

只不过他俩的打闹实在让人消受不起,特别是姜子牙。

于是俩人被再次赶上山拾柴。

这次被罚,哪吒反而开心了。

黄天化疑惑:“拾柴可累的很,你开心个什么劲儿?”

“你不是说秋天枫叶会变成胭脂色吗?正好去看看。”

倒是自己忘了。

黄天化笑嘻嘻拉哪吒上玉麒麟,哪吒本不愿意上,一来两人坐一个坐骑,别人看见了不成体统,就算是夫妻眷侣也没好到同乘一匹马,他们算怎么回事?二来玉麒麟背太宽了,哪吒每次下玉麒麟都觉得胯疼。也不知道黄天化怎么习惯的。

只是黄天化说,天干物燥,怕哪吒风火轮上的三昧真火燃了整片山林。

哪吒想,也是。

果然,远远便看见比之晚霞更美的山林。

层林尽染风吹簌簌,仙娥胭脂打落山头才有了这么一片美丽。

黄天化偏头去看,哪吒如玉的脸颊也映了绯色,他晃了眼,一时分不清眼前的绯色是莲花还是枫叶。

哪吒红衣胜枫,几乎融在了整片枫叶林。

黄天化眯眼,他想找到哪吒:“哪吒你别跑那么快,我找不到你。”

“哪吒,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应他。

玉麒麟长嘶一声,咬住了风中飘舞的混天绫。

黄天化抓住混天绫,顺着混天绫走,终于看见了正在捡枫叶的哪吒。这人光着脚踩在枫叶上,一走动就有咔嚓咔嚓的声音伴随,像山鬼精灵,又像天上仙人。

可他没见过山鬼精灵,也没见过天上仙人。

哪吒从怀里挑出一片最红的枫叶,拈着叶柄举到他眼前:“上一次的是绿的,这一次是红的,拿去做书签。画本你看到哪儿了?”

哪吒笑意盈盈,眼睛盛着漫山胭脂。

黄天化回神:“看到你重生光屁股了。”

他没看了。

哪吒:“……”

他一把扑倒黄天化,两人滚作一团,哪吒举起乾坤圈就往下砸,黄天化猛地闭眼:“砸,砸,砸坏了武成王大儿子你就等着赔他一辈子吧!”

哪吒笑:“武成王还养出了个碰瓷的儿子?看我为武成王教训一下这儿子。”

话如此说,但乾坤圈还是没有落在黄天化脸上,只是落在了他手腕上,化作金镯,服服帖帖。

黄天化:“?收买我好叫我不向武成王告状?”

哪吒弹他额头:“你不是老早好奇我这乾坤圈么,给你试试。”

黄天化坐起身。

金镯在哪吒手上刚好,在他手上就显得有些紧,手覆上去,金镯化为圈,在黄天化手中熠熠生辉。

果然是好宝贝。

耍了两道,就还给了哪吒。

“哪天在战场上你要是没法器了,你叫乾坤圈,他来保你。”

“那你呢?”

“我还有火尖枪啊。”

“那我不要,我要你那绣球,好看又好玩。”

“登徒子,我给你绣球是怎么回事?”哪吒好笑。

“那算了,绣球都舍不得,亏我还给你拿了好宝贝。”

“什么宝贝?”

黄天化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手帕包着的的东西。打开层层手帕,一枚细腻羊脂玉手镯躺在绸帕上。

哪吒接过,触手生温,的确是个好宝贝。

他有些惊喜:“表哥你不是连糖都舍不得给我吗?现在这么大方?”

“说什么呢?那不是怕你又牙疼,太乙师叔削我吗?你要不要,不要我拿走了。”

哪吒笑嘻嘻戴上,手镯有些小,贴合着腕骨,黄天化直夸合适。

哪吒瞧着好看,心想着无功不受禄,但多戴几天也没事。

两人边拾柴边闹,一会儿把树枝当枪剑比试,一会儿把满地枫叶往人身上撒,下山时黄天化总觉得后脖颈戳,往后一抓,枫叶碎在了衣服里,戳磨皮肤,气得他悄悄拿了两片叶子,一边一片,正正插在哪吒花苞头中间。

他憋住笑,催动玉麒麟。

回到城中,雷震子看着哪吒欲言又止,杨戬看着只淡淡笑着,小小姑娘皱眉,又舒展,好像说服了自己。

哪吒:“……”干什么呢?

黄滚过来随手给哪吒拿掉枫叶:“哪吒要注意一点,让人看了像个小孩。”

哪吒:“多谢黄老将军。”

黄滚一眼便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玉镯,愣了愣,拍拍哪吒肩头。

黄天化刚把绯色枫叶夹进画本里,哪吒就一脚踹开了门。

两人后来三天没理对方。

哪吒单方面不理黄天化,而黄天化脸疼,也懒得理哪吒,他自己还觉得自己委屈,明明自己回来洗澡还发现身上不少哪吒塞的枫叶。

初雪来的快,覆盖住残留的枫叶,看着太萧瑟了。

黄天化裹着毛茸茸披风,哪吒看了直取笑他是娇滴滴的小娘子。

黄天化无言,黄滚年纪大了,好不容易才见到这个大孙子,打了一只狐狸做成了披风一定要他穿着,黄天化不好忤逆,只能穿着哄他老人家开心。

“哪吒你还是穿着这套,不冷么?”黄天化看他光脚踩着雪,有些奇怪。

“我有真火护体,来,伸手。”

黄天化把手伸过去,哪吒握住了他的手。

好暖。

哪吒歪头笑:“暖和吧,你这披风不方便,我的真火可方便多了。”

黄天化不松手,哪吒也随他。

“借你真火用用?”黄天化也歪头笑。

哪吒还没反应过来,被黄天化握紧手,一使劲,拉进了毛茸茸披风中。

黄天化侧身,搂住哪吒,轻轻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哪吒一惊,就要起身,黄天化不允。

“好香。”

哪吒一时不知怎么办,混天绫动,捆住了黄天化,自己跑了。黄天化站在初雪的花园里,看着哪吒跑远的背影,突觉自己鬼迷心窍。

两人的关系突然微妙。

也不打架了,连出去玩都不去了,杨戬是最先察觉的。哪吒请教姜师叔的时间更多了,说是请教,不如说是消磨时间,也不缠着杨戬黄天化采买叫上他了,一有时间就看着窗外雪发呆。

武成王黄飞虎送来一雪狐裘,说是给哪吒的。

杨戬更觉得微妙。

黄天化和哪吒都穿着雪狐裘,引得军营里的人都以为他俩穿同一件衣服,还说李将军和黄将军果然关系匪浅。

奇怪的氛围延续到初春。

再过一月,便是约定好的金台拜将。

哪吒心里不住期待,自己是命定先行官,定要大展西周军威。

只是,竟然让黄天化抽到了前哨先行?!

哪吒登时不服,但抽签结果如此,他只能咬唇接受,金台拜将结束好一阵脸色。

黄天化心惊,这小祖宗真生气了。

哪吒虽然气,但黄天化找到他时,他也只是说:“天命如此,何须多言。”

天命如此。

哪吒闷闷不乐带队,他抽到了后哨,难以立功的位置。他看向天空,心想着这算什么?不是说自己是天命大周先行官么?又想,前路危险未卜,黄天化带队先行,不知是否能顺利。

战报很快传来,先行黄天化斩陈庚于马下,鼓舞士气,姜子牙大喜,提笔给黄天化记功。

哒——

还未起书,笔头先掉。

姜子牙心道不妙,看了看黄天化,只换了笔头,给他记下头功。

哪吒不以为意,笑呵呵道:“表哥好生厉害。”

黄天化捏捏哪吒脸:“有我前哨先行,到底伤不了你。”

“你这话说的好笑,我哪里又比你弱,要是我抽到先行,你也能被我好好护着伤不到一根毛。”哪吒不服气。

“好了好了,天化你也是,别把哪吒当小姑娘了,他可不是真的三公主。”武成王无奈笑着摇头。

然而那落下的笔头,正如急转的命,不待人反应。

战场上燃烧的三昧真火一如映天红莲,漫山晚枫,他的小表弟劫营生死未卜,在失去识物前,黄天化想抓住飘飞的红绫。

是混天绫吗?还是只是谁的披风旌旗?

“哪吒,你别跑那么快,我找不到你。”黄天化默默想着。

黄天化看不见东西,银锤乱舞,高继能哈哈大笑,一枪将他挑下玉麒麟。黄天化大怒,心知自己有去无回了。

“西周先行官?武成王之子?笑话!”高继能狞笑,换了长刀。

黄天化呵呵笑道:“废物。”

高继能咬牙切齿。

哪吒心悸,几乎不能站立。

孔宣瞧着哪吒几人已经被俘,不禁嬉笑:“不成气候。”

哪吒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几乎浴血,雷震子也没好到哪里,扶住哪吒低声喘气,让哪吒撑住。

“将军,黄天化头颅在此。”

哪吒打眼一看,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黄天化?!

哪吒目眦欲裂双眼通红,脸上莲纹闪烁:“你们……”

“拿去挂在城头,正好让黄飞虎看看他那眼睛都合不上的宝贝儿子。”

雷震子心知现在的他们不是孔宣对手,要报仇不是现在,只一手刀,将哪吒打晕了过去。

再见天日,哪吒看向城头黄天化的头颅,只觉天旋地转,他一下跪趴在地上,干呕痛哭,嶙峋的石头割破他的膝盖也浑然不觉。

姜子牙说,天命如此,这是黄天化的命数。

雷震子说,你以后就是大周先行官。

杨戬说,黄天化魂魄俱在,终有相聚之日。

哪吒重复:“天命如此,相聚有时。”

天命如此…

天命如此!

大军东征,不可以有一个陷在情绪深渊的先行官。哪吒采了几朵莲花,带到了黄天化身边。他的手已经凉了,如初雪那日。

命定先行,不可以耽于情关不可自拔,哪吒披上盔甲,提上火尖枪,似乎那日悲恸到眼泪哭干的不是他。

他想,那日初雪,为什么要逃呢?

他想说的话,已经晚了。

封神台上看哪吒,黄天化几近心碎,哪吒痛到干呕,他又何尝不是,眼看着那漫山真火烧成的晚枫,黄天化只恨自己莽撞。

此时盛夏,封神台格外寒凉,黄天化跪坐在台上,看着哪吒,看他踩着露水练枪,看他披着晚霞回营,看他浑身伤痕仍旧挺立,看他夜半执枫叶书签落泪,看他摸着雪狐裘发呆……他身如蚁噬,心如火煎,困于一方神台,不得亲手擦去所爱之人的泪。

朋友终有一天也会反目成仇,父子终有一天会刀剑相向,情人在一夕之间也会阴阳相隔,多的是天有不测风云。

人人都以先行官为倚仗,或赞扬哪吒神威,或叹哪吒天命所归。

黄天化,天命如此,你哭什么?

封神台枫叶青过又红,枯过又落雪,物转星移,在哪吒乾坤弓再震天下后,封神台迎来暖阳。

姜师叔眼含笑意:“天化,可想念哪吒?”

他身后,站着一红衣少年。

哪吒笑着,脸颊却划过了泪,滚在地上摔成八瓣。

他就这么站着,和身后火烧云似的枫树成了美景,红绫翻飞,卷住黄天化手指,极尽温柔。

那股密密麻麻,心似小火煎的感觉又来了。

黄天化喃喃:“相聚有时。”

哪吒忍住颤抖:“黄飞虎将军说,黄家过门不仅有玉镯还有金饰,你藏哪里了?”

  

  (番外慎重,第二个是杨戬单恋hhhhh只是番外~)

番外:

1

三山正神炳灵公的仪式大典上,哪吒送了一个特殊的礼物——孔雀翎。

黄天化一瞧,哟,还是那只大孔雀的。

虽说封神后恩怨一笔勾销,但哪吒是什么人,自然在伐商战结束后冲去了西方,混天绫裹住孔雀大明王,生生拔了三支孔雀翎下来。

孔雀大明王自然不敢说什么,燃灯道人也不制止哪吒,反而在哪吒拔完孔雀翎后,细心问了一句,要包起来吗?

2

黄天化一直都知道杨戬喜欢哪吒。

他可是在封神台上看见杨戬为了哪吒,在不知道有没有解药的情况下还生生接了余化一刀,此等情意,可赞可叹。

所以看到他俩在一起后,杨戬单方面和黄天化冷战了,哮天在灌江口做了个很多大嘴娃娃,杨戬把哪吒的大嘴娃娃放在莲花小亭子里,把黄天化的大嘴娃娃拿来放果蔬。

哪吒来找杨戬玩,看见天化娃娃,当即觉得可爱要了过去。小师弟明明比娃娃可爱!杨戬为了小师弟开心,把娃娃送了他。

虽然后来的天化娃娃也被哪吒用来放果蔬。

黄天化:“这不是杨戬拿来出气的娃娃吗?”

哪吒:“是啊,我把你赎回来了,附赠两个小天化娃。”

这算不算另外一种的三年抱俩?

雨澄澄

御神柱这一集斑夏的双向救赎感空前强烈啊。

明明是夏目和名取帮忙封印了残忍捕食小妖怪的御神柱,但小妖怪们却不知感恩企图吃掉“人类的孩子”和“可恶的除妖师”。

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弱肉强食本来就是妖怪的生存准则。如果你不够强大,那么随时都可能被吃掉的就是你。

所以斑动不动把“吃了你哦”挂在嘴边,其实只是一种妖怪的生存的本能罢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背叛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伤害我,所以为了不让我自己被伤害,就让我先吃掉你吧。

没有妖生来就强大。可能天赋上会有不同,但后天的打磨仍然必不可少。斑如今是风光无限仅次于神明的大妖怪,可他是如何成为如今这样的大妖怪的?我不敢想,会不会他也曾九死一生,...

御神柱这一集斑夏的双向救赎感空前强烈啊。

明明是夏目和名取帮忙封印了残忍捕食小妖怪的御神柱,但小妖怪们却不知感恩企图吃掉“人类的孩子”和“可恶的除妖师”。

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弱肉强食本来就是妖怪的生存准则。如果你不够强大,那么随时都可能被吃掉的就是你。

所以斑动不动把“吃了你哦”挂在嘴边,其实只是一种妖怪的生存的本能罢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背叛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伤害我,所以为了不让我自己被伤害,就让我先吃掉你吧。

没有妖生来就强大。可能天赋上会有不同,但后天的打磨仍然必不可少。斑如今是风光无限仅次于神明的大妖怪,可他是如何成为如今这样的大妖怪的?我不敢想,会不会他也曾九死一生,在还弱小的时候被大妖怪威胁,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被除妖师封印;曾经遍体鳞伤也只能独自舔舐伤口,面对不知尽头的封印岁月也只能一人嚼尽孤独,最后只剩一句“吃了你哦”内化成铭心刻骨的习惯。毕竟,没有谁的风光是免费的,每个人都要付出自己的代价。

所以我何其感谢,感谢如今的斑苦尽甘来,就算不得已重新用真正野兽的方法——威胁吃了你——来解决妖怪的争端,一回头,也总有人还在他身旁。所以我一直觉得,让斑成为名副其实仅次于神明的大妖怪的,绝不是强大的妖力,而就是这一点人性的牵绊。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斑在学着懂,不为成为神明,只为他的少年。


夏目在经历了被变小装进瓶子,被带到妖怪宴会当作贡品,以及害田沼受伤的内疚甚至恐惧之后,回到家里。

“我回来了。”

没有人在。

只有老师欢快地跑进房间吵着好饿要吃饭。

“我回来了。”

房间没有灯光暖意只有一片黑暗。

他很累。他真的很累。

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瘫倒在门厅的地上。

灯亮了。

橙黄色的,散发着暖意的灯。

还有跑过来抱住自己的斑。

“夏目,奶汁烤菜要被我吃光了!”

“夏目,你不能放弃啊。”

谢谢你……老师。没有你的话,我一个人,真的不能撑下去了啊。

老师。

谢谢。


所以斑之所以是如今这个口是心非傲娇心软的大妖怪,夏目之所以在这么艰难的一条路上走了这么远还没有放弃,以及他们之所以是现在的他们,都是因为他们遇见了彼此。原本孤独的两个灵魂相互依靠着取暖,借着彼此的一点微光,就足以不再成为黑暗,就足以不再惧怕黑暗了。

何其有幸。


有时候我会想,有一类剧的剧情会是拯救世界顺便谈个恋爱,主打一个苍生为大,这类剧一旦把小爱放在大爱前面那就是绝对的败笔和小家子气。但是夏目就是一个普通高中生啊,没有父亲没有母亲,频繁转学被各家亲戚轮番收养的这么一个苦命的孩子;斑我估计曾经的经历也好不到哪去,小妖怪奋斗成大妖怪哪有那么容易的,而且遇见夏目之前还处在一段不知长短的封印中。这样两个家伙,能照顾好自己别心理扭曲就不错了,所以我们故事里看到的大多是斑夏“平凡”的生活日常,用相遇后的温暖治愈相遇前的岁月,救赎别人也救赎自己,修行亦修心。无关拯救世界的宏大,仅仅就是拯救自己,拯救眼前人,拯救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的小故事。一旦遇到原则问题,也都一定是大爱胜过小爱的人物行动——不会因为自己弱小而怯懦,平等地尊重每一个遇到的人类或妖怪。这种温柔又强大、虽然平凡但却充满哲思的精神内核,或许正是《夏目友人帐》经久不衰的原因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