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DOTA轮回事件》
1.
地铁。
我抓着扶手,摇摇晃晃。
心里想着再不发工资,下个月可能地铁都坐不起了。
顺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支付宝余额。
600块钱整。
下一秒。
这个数字变成了601块钱。
我瞠目结舌,惊得连扶手都抓不稳。
并且,余额里显示的数字,正以稳定的节奏,一块钱一块钱地往上跳。
602、603……610……620……
显然,这并不是公司提前发的工资。
因为。
这样不断跳动的数字,我是见过的。
昨晚临睡前,我打了一局辅助,全程没有补过刀,经济就是像这样缓慢地增长的。
我兴奋地截屏,发给了女朋友:“你看到没,我的支付宝余额正在狂涨!”
女朋友发来敷衍的语音:“嗯,...
1.
地铁。
我抓着扶手,摇摇晃晃。
心里想着再不发工资,下个月可能地铁都坐不起了。
顺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支付宝余额。
600块钱整。
下一秒。
这个数字变成了601块钱。
我瞠目结舌,惊得连扶手都抓不稳。
并且,余额里显示的数字,正以稳定的节奏,一块钱一块钱地往上跳。
602、603……610……620……
显然,这并不是公司提前发的工资。
因为。
这样不断跳动的数字,我是见过的。
昨晚临睡前,我打了一局辅助,全程没有补过刀,经济就是像这样缓慢地增长的。
我兴奋地截屏,发给了女朋友:“你看到没,我的支付宝余额正在狂涨!”
女朋友发来敷衍的语音:“嗯,嗯……”
我半天说不出话。
我又把截图发到贴吧,很快就有兄弟们回复:
“羡慕有两个号,可以互相转账。”
“卧槽,兄弟,你怕不是变成了英雄哦,还能按时间领工资(狗头)。”
我怔怔地望着这句话,心中渐渐清晰起来。
2.
没过多久。
地铁停靠。
车门打开。
几个原本低头候车的人,突然面露凶光,像丧尸一般扑了过来。
车厢内顿时尖叫连连。
我躲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血腥的场面瑟瑟发抖,心想,变成什么狗屁英雄都不如隐刺有用。
要是能隐身就好了。
心中才刚刚升起这个念头。
下一秒,我就真的隐形了。
挥了挥手。
眼前只看得到衣袖在动,却看不到我的手。
兴奋之余,我连忙把衣服脱光,踏过车厢里的尸体与血泊,冲出了地铁站。
重见光明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了。
街头全是行尸走肉。
还好我是永久隐身的状态,没人能够看见我。
3.
我徒步赶回家中。
可都到门口了,我才意识到,大门钥匙在衣服口袋里,被我一并丢在了地铁站。
不得已,我只能撞开大门。
砰。
我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原来大门根本就没有锁,一直是虚掩着的。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候,女朋友的叫声从卧室内传出:“谁来救救我!救命啊!”
我忙不迭地闯进屋内。
眼前的景象让我彻底惊呆了。
满屋子、满墙壁的鲜血。
血泊中,躺着一具不再动弹的男人尸体,还有正在拼命反抗丧尸的女朋友。
刹那间。
我记起早上女朋友不断催我出门,再三确认我中午不回家吃,甚至还给我发了一条近乎喘息的语音。
我握紧了拳头。
狗男女。
你们都该死。
我不声不响地退出房间。
一支烟的功夫,隔壁终于安静了。
我踩灭烟头。
脚下却突然地震了。
我吓了一跳,正想就近躲进桌子底下,却发现,哪里有什么桌子?
我根本不在家。
这里是地铁。
我正抓着地铁的扶手,随着车厢的震颤而摇晃。
4.
车厢里的人们大都低着头玩手机。
窗户外是不断穿梭的广告牌。
一幅宁静祥和的景象,哪里有什么丧尸?
我自嘲地笑了笑。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怎么站着都能打瞌睡?”
这么想着。
我又一次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支付宝。
奇怪。
我为什么要说“又”?
余额页面,数字依旧在不断地跳动着。
我挠了挠头。
接下来,该不会是地铁到站、丧尸冲进来吧?
没过多久。
地铁真的到站了。
丧尸也冲了进来。
我又一次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所以,一切都是真的?
我闭上眼,心想,这次我不要隐身了。
我要先知的传送。
我要传送回家里,趁着丧尸还没有破门而入,把那对狗男女抓奸在床。
5.
三秒之后。
世界清静了。
我睁开眼。
此刻的我,已经不在地铁车厢内,而是身处家中。
女朋友从厕所中走出来,吓了一跳,问:“你不是上班去了吗?”
我怒火中烧,问:“上班?我是回来捉奸的。”
女朋友笑问:“捉谁的奸?”
我不做回答,沉默地环视四周,门口没有陌生的鞋子。
那么狗男人就一定在浴室了。
我冲进浴室。
掀开链子。
空空如也。
只有刚用完的花洒还在滴着水。
滴答,滴答,滴答。
女朋友问:“你疯啦?”
我的大脑顿时乱作一团麻。
“奇怪……我明明猜对了地铁里的丧尸,怎么没猜对这个?”
女朋友“哦”了一声,说:“你是不是在地铁上做噩梦了?要不今天就请个假,别去上班了。”
我正想反驳说这肯定不是梦。
门铃就响了。
女朋友和我对视一眼。
她说她只穿着内衣,还是我去开门吧。
我打开了门。
是外卖小哥。
是那个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陌生男人。
原来是我误会她了。
等等。
外卖小哥的出现,并没有推翻我的想法,相反,恰恰证明了我是对的!
如果我没猜错,要不了多久,丧尸就会破门而入!
果然。
三十秒后。
丧尸狂潮如我想象的那般,涌了进来。
而这一次。
失去隐身能力的我,插翅也难飞。
我被扑倒在地。
失去意识前,只来得及冲女朋友大喊:
“快跑!!”
6.
恍惚中。
骂声传入我的耳朵。
“神经病啊,这是公共场所,能不能安静点?”
我下意识地道歉。
接着才反应过来:我又回来了。
我又回到了这趟地铁。
看来,我是陷进了一个死循环。
女朋友死,循环重启;我死,循环也重启。
既然如此,那还道什么歉?
这一次,我选择了回音击。
立马就是一脚踩在地板。
轰的一声。
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我低头看着车厢里的一地尸体,笑了。
“是你说的,公共场所要安静,这下够安静了吧。”
我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眼,翘起二郎腿。
哼着歌等待循环的重启。
7.
接下来的无数次循环中,我尝试过了几乎所有可能性。
一开始我发现,不管是女朋友死了,还是我死了,都会立刻重置循环。
所以我试着去保护她。
用炸弹人在家附近埋雷,用护身甲盾承受伤害,用自然之助为她治疗。
可再怎么拖延时间,也超不过一个小时。
我总是会回到地铁中。
后来我发现,问题并不仅仅是女朋友,还有我的父母。
如果我没能救下他们,循环照样会重置。
隐隐约约的,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再后来。
我想用宙斯的雷神之怒,直接劈出藏匿在阴影中的敌人。
却劈了个空。
真狡猾啊。
我想。
一定是开雾了。
等等。
诡计之雾?
既然现实世界里都能使用技能了,为什么不能使用物品?
要不然的话,支付宝里不断增长的金钱是用来干嘛的?
这么想着,我的手心处,真的就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小球。
是我平日打DOTA时根本不屑一顾的道具。
诡计之雾。
我没有做任何犹豫,当下就捏爆了球体,紫色的雾气也随之扩散。
既然金钱能够买道具,那么,它的来源就不可能只是靠固定工资的。
我尝试了一下。
只要杀掉那些丧尸,就能打到更多的钱。
我顿时明朗了。
这就是一局不断轮回的DOTA。
女朋友和父母是我心中最宝贵的人,即便三路被破,我也不愿意失去他们……他们就是我的世界树。
之所以我一直没能跳出循环,总是在一个小时内重新轮回,是因为一局DOTA基本都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想要跳出循环,只想着在一个小时里守住基地,显然是不够的。
我得找到“夜宴”的基地。
我必须摧毁它。
8.
新的轮回开始。
我选择了炼金被动,在地铁众多乘客的注视下,用消防扳手打碎了丧尸的头。
或许也可以用“食尸鬼”来称呼它们。
总之。
金钱哗啦啦地往上涨。
从地铁口一路杀回家中,打到的钱刚好够买六神装。
开门。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你必须跟我走。只有活着找到基地,才能翻盘。”
女朋友皱眉:“你穿的都是什么?在搞cosplay?”
我说:“这是强袭,这是狂战……我无敌了!哎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快点,跟我逃命吧。”
女朋友:“不是,我才洗完澡,有点没明白,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傻了。”
我说:“是这个世界疯了。”
门外传来嘶吼。
丧尸破门而入。
我面不改色地用狂战斧把它们劈成肉泥。
女朋友捂住嘴巴放声尖叫。
我说:“它们都是丧尸。不是人类。快跟我一起逃吧。”
女朋友艰难地点头。
让我没想到的是,一身神装的我,居然难以抵挡成百上千的丧尸。
它们在城市中央,将我、女朋友、父母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只凭着六件神装,我根本杀不光。
杀到最后,尸体堆积如山。
支付宝里的余额也早已突破百万。
可我的装备已经没办法更新了。
我宁愿用钱去换一个新技能。
可是换不得。
也就是在这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总是说炼金的经济是泡沫了。
9.
不断的轮回中,我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从苟命流的神杖重生,到全家逃亡的黑暗之门,再到干脆自暴自弃地单防地铁。
我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
也一并失去了信心。
我开始怀疑,这场诡异荒诞的“DOTA”,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尽头。
可惜的是,技能池中只有回到过去,却没有去往未来。
我最多只能一遍遍地重复轮回。
而不能去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10.
我终于。
认命了。
也许,从始至终,我根本就不是个英雄。
就算给我四个技能、给我十个技能,我也成为不了英雄。
因为英雄,生来的使命就是反抗。
夜宴为了生存而反抗,天辉为了自由而反抗。
可我。
我已经麻木了。
我不想再做任何反抗了。
一遍又一遍的尝试,得来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就像无数局的DOTA那样。
玩辅助的我,纵使吹推绿隐跳秀翻全场,也没法赢下团战;
玩中单的我,就算再怎么小心翼翼,也还是会被开雾双游;
其实很多时候,游戏一开局,就已经知道输赢了。
剩下来的几十分钟,只不过是在推着时间往前走罢了。
而现在这局,很明显。
是注定赢不了的局。
如果可以公屏打字,我真想说一句:
“gg,jidi”。
11.
我在纷乱的城市中行走。
我在狂热的街头上彳亍。
我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独自游荡。
尽管已经放弃抵抗,可内心深处,我却仍旧在幻想着,会不会真就那么巧,让我找到了那个神秘的基地?
这座基地,或许存在。
又或许不存在。
就像是被堵泉时,哪怕已经毫无反抗之力,却还是想着要买一个推推棒。
只要推进来,反杀一个,就是不亏。
抱着这样近乎“无赖”的想法,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不切实际地幻想着翻盘。
12.
再后来。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积累下来的重量,沉重到让我连翻盘的梦都不敢做了。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在这个循环的世界里,一切其实都挺好的。
现实中那些压得我喘不过气的事,在这里,我根本无需担心。
我不用想着上班要是迟到了会不会又被扣工资,不用想着女朋友怎么一天到晚生气到底该怎么哄,不用想着父母喋喋不休的唠叨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那些躲不掉的压力,在这里,通通不是问题。
这样想来。
这几乎就是个完美的世外桃源了。
我本以为,我这碌碌无为的一生,就要在这里耗光了。
直到。
某一天。
我偶然路过了一家网吧。
那是一家黑网吧。
高中时,我和几个兄弟都还没成年,为了打几局DOTA,只能夜里不睡觉溜出寝室,偷偷来这个黑网吧里上网。
老板人很好。
只要给钱,不管多大岁数,来者不拒。
我和兄弟们就是在这样一个烟雾缭绕的网吧里,度过了那段最难忘的青春。
青春。
啧。
想到这个词,那几张多年未见的稚嫩面庞,就自动浮现在了眼前。
现在大家早已各奔东西。
唯一不变的,也许只有DOTA了吧。
这样想着,我走进了黑网吧。
老板叼着烟,玩着落后时代的跑丁车,让我自己开机。
我问他,外面的情况你知道吗?
老板把耳机挪了挪,大声地问:“什么?!”
我无奈地笑了笑。
不愧是黑网吧。
隐秘到连丧尸都找不到。
我娴熟地开机,坐下,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启动了DOTA2。
真有意思。
现在的我明明已经有了DOTA里的技能,却还是忍不住开了一局游戏。
那么。
打就打吧。
从前是五人开黑,如今是独自匹配。
好像有什么变了。
又好像一切都没变。
13.
游戏只打到中期就结束了。
倒不是因为断网,而是因为循环重置。
我被迫回到了地铁。
深吸一口气。
传送。
直接去往那个黑网吧。
坐下。
继续打DOTA。
不用理会女朋友,不用在意父母。
什么都不用管。
就是享受最纯粹、最原始的快乐。
打到循环重置后,就从地铁上再传送过去,继续匹配。
乐此不疲。
某一局。
我发挥得很差。
队友说:“菜逼,不配赢。”
我冷笑。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反正我是输够了,就没指望着赢。
说我不配赢,那我就买眼封自己家野区,那我就不停送人头。
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不配赢。
可这一局很奇怪。
尽管我不停地送人头,四个队友却依旧力挽狂澜,硬是把巨大的劣势给打成了优势。
到最后,我想送人头都送不了,因为敌人甚至都下不了高地。
大势已去。
我呆在泉水里,一言不发。
队友一边拆基地,一边冷嘲热讽:“这种人就是生活的loser吧。”
就算我是loser也轮不到你来说教。
“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就只能来游戏里报复社会。”
抱歉,手握回音击的我,可不仅仅能在游戏里报复社会。
“就是,太惨了吧,玩游戏是想躲避压力的吧?啧啧,也不知道现实世界的压力能有多大哦。”
这。
这倒是没错。
我就是因为不想面对,才一次又一次地来黑网吧打DOTA的。
游戏结束。
我呆呆地坐在屏幕前。
我好像……
有一点明白了。
14.
不是我不想赢。
是我害怕被骂。
同样。
不是我不想离开循环。
是我害怕离开后还要重新面对现实世界的压力。
我假装热爱DOTA,其实只是为了逃避:
假装寻找那个所谓的“基地”,其实也只是为了逃避。
一直以来,我都不敢面对这件事。
而现在。
我终于懂了。
DOTA世界里,我能用指令调出无限多的钱,我能把所有神装换了又换,我能在斧王岛把血精石攒到几千格能量。
可关了游戏,我还是得活在现实里。
循环世界里,我能像DOTA那样打钱、使用技能,甚至还能肆无忌惮地打怪杀人。
可同样的。
跳出循环后,我还是得活在现实里。
所以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于“推倒敌方基地”。
因为基地就在那里,无论推不推,重新开一局游戏,它都依旧存在。
关键在于勇气。
高中沉迷网络的我,其实早就知道对学习影响很大,可我没有勇气做出改变。
所以我放任自己,沦落至今。
现在的我。
就算再少,积攒至今,总该够做出改变了吧。
这一次。
我真的不要再做白日梦了。
我不要再对着手机傻傻地幻想支付宝余额会不会凭空变多,也不要再脑补自己如果拥有DOTA里的技能会怎样了。
我一定要回到现实。
深吸一口气。
睁开眼。
我抓着扶手。
摇摇晃晃。
还是那节熟悉的地铁。
高亮的广告牌从窗外疾驰而过。
车上的人们低头玩着手机。
似曾相识。
又好像截然不同。
只是这一次。
我没再掏出手机查看余额。
更没再幻想自己拥有技能。
就只是抓着扶手,等待着下一站的到来。
15.
地铁缓缓停靠。
车门打开。
我闭上眼,不敢看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场景。
周遭肩膀碰撞。
应该是上来了不少人。
但是没人尖叫。
车门关闭。
车厢一震,继续前行。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回来了。
大梦初醒。
不知不觉间,两行热泪竟已划过眼眶。
一个男生站了起来,说:“大哥,生活嘛,都不容易,先别哭了,我给你让个座。”
我破涕为笑,说:“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新闻上那种动不动崩溃的人。”
男生说:“刚刚你靠着栏杆都睡着了,一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很累。来,坐吧。”
我心说,是啊,我真的很累。
于是我就坐了下去。
“谢谢啊。”
我轻声地说。
16.
我给女朋友打了个电话。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差一点点就成为了英雄。”
“嗯?”
“但我最后还是放下啦。”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说,刚刚有个人给我让座,我觉得其实现实也挺美好的。没那么糟糕,你说呢?”
女朋友:“大清早的又发神经。”
挂断电话。
我忍不住笑起来。
闭上眼,跟随着地铁,一起向前方驶去。
完。
《丧尸男友》
丧尸病毒席卷全球。
人类濒临灭亡。
作为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叶小白此刻正躲在出租屋里,往下眺望。
马路上全是游荡的丧尸和损毁的车辆,不见一个活人。
整座城市都被感染了。
她缩回脑袋,打开冰箱,发现食物已经所剩无几了。
叶小白决定铤而走险,去几百米外的那家大型超市碰碰运气。
她穿上厚厚的衣服,希望能抵御丧尸的嗅觉,又握紧一把防身菜刀,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外面的丧尸和她一样,已经饿了很久,所以也没什么体力,只会在小范围内转圈。
叶小白小心地避开丧尸,溜进了超市,开始选购生活物资。
水果罐头、火腿、矿泉水、肥皂……路过口红专柜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
丧尸爆发前,她每次和男朋...
丧尸病毒席卷全球。
人类濒临灭亡。
作为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叶小白此刻正躲在出租屋里,往下眺望。
马路上全是游荡的丧尸和损毁的车辆,不见一个活人。
整座城市都被感染了。
她缩回脑袋,打开冰箱,发现食物已经所剩无几了。
叶小白决定铤而走险,去几百米外的那家大型超市碰碰运气。
她穿上厚厚的衣服,希望能抵御丧尸的嗅觉,又握紧一把防身菜刀,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外面的丧尸和她一样,已经饿了很久,所以也没什么体力,只会在小范围内转圈。
叶小白小心地避开丧尸,溜进了超市,开始选购生活物资。
水果罐头、火腿、矿泉水、肥皂……路过口红专柜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
丧尸爆发前,她每次和男朋友逛超市,都会缠着他给自己买一根新口红,而男朋友也总是说刚开始工作没有积蓄,没法给她买。
那天,人声鼎沸。
叶小白:“买嘛买嘛,反正最后口红也是要到你嘴上的。”
男朋友挠头:“啥?我一个男人,涂你口红干啥?”
叶小白脸颊泛红:“你这个笨蛋……是让你亲我的意思啦。”
两人便在人群中接吻。
如今,寂静无声。
叶小白怔怔地盯着那个专柜。
她不禁喃喃自语:“现在我可以想拿多少口红就拿多少口红啦。”
“可是你已经回不来了。”
许久后。
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去找男朋友。
虽然她心里清楚,在这座死城里寻找一个可能已经变成丧尸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她还是要去找。
这几个星期来她都是一个人度过的。
她无法再忍受独自惊醒的深夜了。
她无法再继续孤独地一个人苟活了。
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男朋友的手里。
她收拾行囊,穿戴整齐,把自己的气息遮得严严实实的,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踏上了寻找的路途。
曾经一起散过步的公园,如今已经没有热闹的人群,只有骚动的尸潮;
曾经一起毕业的中学,如今不再充满学生的欢声笑语,取而代之的是低吼与咆哮;
无数个有过共同回忆的地方,如今都已经物是人非。
叶小白越找,越觉得悲凉。
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她步行跨过大半个城市,忍着脚底水泡的痛楚,用地毯底下的钥匙打开了男朋友家的大门。
地板上是干透的血迹,没关的窗户吹来阵阵冷风。
叶小白走进卧室,发现了一张写到一半的信。
“亲爱的小白,如果你能看到这里,就说明你还活着,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我刚拿到这个月的工资,给你买了那支你喜欢了好久的口红,却没想到路上被咬了……我就要变成丧尸了,真是抱歉……”
“不过你不用担心,即便我变成丧尸,我也不会咬你的,因为我……”
“我”字的后面,是写到一半的“爱”字。
叶小白握着信的手开始颤抖。
眼泪一颗颗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你这个笨蛋,就是个大直男,平时一句我爱你都说不出口……我以为我们结婚那天总能听到吧,没想到,我永远也听不到你亲口对我说你爱我了。”
“我不要口红了,我不要口红了,我只想要你回来,你回来好不好。”
视野一片模糊。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叶小白惊喜地回头,擦干眼泪,看清了来者。
眼泪又一次占满眼眶。
“是你……”
叶小白对已经变成丧尸的男朋友说。
“你回来啦。”
她又哭又笑,声音有些哽咽。
丧尸听不懂她的话。
只是凭着本能向她靠近。
她闭上眼,张开怀抱。
她说:“要死也要死在你的手里。”
下一秒。
她的脖子上传来奇怪的触感。
冰凉,柔软。
并没有想象中丧尸用牙齿撕扯血管的痛感。
她睁开泪眼。
近距离看到了丧尸的嘴。
一颗牙齿也没有。
模糊的余光里,叶小白看到卧室的地板上,有一个沾血的老虎钳,和零零碎碎的牙齿。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信上那句没写完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过你不用担心。”
“即便我变成丧尸,我也不会咬你的。”
“因为我爱你。”
叶小白啜泣着骂道:“你这个臭直男。”
她回过头。
死死抱住了这只没有牙齿、没有热血、更没有记忆的丧尸。
就像从前那样。
窗外的风阵阵吹来,冷得刺骨。
仿佛在提醒着她,外面的世界有多冷,爱人的怀抱又有多温暖。
完。
CIRCLE
一
“现在是北京时间13:30。”
“请您想办法逃离学生第五宿舍。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要离开宿舍。”
“准备时间为1天。若一天后仍未成功逃离,将彻底抹除您的生命体存在。”
“倒计时开始。”
二
我猛地惊醒,在床上坐了起来。
整个704静悄悄的,舍友不知道去了哪里。对铺那个圆脸女孩陈杉的笔记本显示屏还亮着,打开的页面显示404NOT FOUND。
我抓了抓头发,又迷迷糊糊地躺了下去,闭眼前条件反射地看了眼表。
13:32。
等等?!我睡过头了!
顾不及多想,我胡乱套上衣服,急匆匆地从床上...
一
“现在是北京时间13:30。”
“请您想办法逃离学生第五宿舍。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要离开宿舍。”
“准备时间为1天。若一天后仍未成功逃离,将彻底抹除您的生命体存在。”
“倒计时开始。”
二
我猛地惊醒,在床上坐了起来。
整个704静悄悄的,舍友不知道去了哪里。对铺那个圆脸女孩陈杉的笔记本显示屏还亮着,打开的页面显示404NOT FOUND。
我抓了抓头发,又迷迷糊糊地躺了下去,闭眼前条件反射地看了眼表。
13:32。
等等?!我睡过头了!
顾不及多想,我胡乱套上衣服,急匆匆地从床上爬了下来。脚沾地的那一秒,我听见宿舍门吱呀一声轻响,是舍友高琪琪回来了。
她看上去是刚洗完头,长长的黑发湿哒哒地贴在衣服上,看到我后惊讶地一挑眉:“你醒了?”
我边弯腰穿鞋边回她:“我去,我睡过头了,要赶不上马哲课了……”
她擦头发的动作一滞,目光落到我穿好的鞋上:“你现在要去哪?”
“去上课啊,”我一把拎起包,“还能去哪?”
高琪琪不说话了。但当我的手碰到门把的一刹那,屋里忽然凭空多出了一道视线。
那是一种直勾勾的盯视,正毫不掩饰地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仿佛下一秒就能化为实质的利刃。我吓得一个激灵,脊梁骨窜上一股寒意,立刻扭头去看。
一切如常。高琪琪仍在背对着我擦她的头发,窗外一丝风都没有,天空像凝固的胶。
我松了口气,推开门,走到楼梯口。
正要迈出一步,后背突然一阵大力袭来,我没有防备被猛地推下了楼梯,头部狠狠撞上了墙壁。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我看见了高琪琪的鞋子。
三
“现在是北京时间16:00。倒计时21小时30分钟。”
我又一次在床上醒来。
后脑勺的疼痛仍在,我心有余悸地扫了一眼宿舍,发现陈杉的笔记本还是亮着光,高琪琪的头发已经干了,正坐在椅子上化妆。
梦?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不敢轻易动弹,准备先装睡,翻了个身,没想到床板嘎吱一声,惊动了正在化妆的高琪琪。
她手里还拿着化妆刷,扭头来看我,神情如常,冲我笑了笑:“木木你醒了?”
她无论是神色还是动作都太过自然,我下意识放松了警惕,揉了揉眼睛:“嗯……现在几点了?”
“16:02,”她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画眼影,“我晚上和隔壁的小姐妹约了一起看电影,就不和你一起吃晚饭啦。”
“哦,好,”出于某种心理,我敏感地避开了马哲课这个话题,“杉杉和小徐呢?”
“出去听讲座了,可能挺晚回来。”高琪琪道,“我本来还以为就算她们回来你也不会醒呢。”
我笑了起来:“我有那么能睡吗?对了,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你……”
我的话突然卡了壳。一瞬间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活像一张白纸。
高琪琪还在追问:“嗯?梦见我什么?”
“……没什么,”我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把颤抖的手埋进被子里,极力挤出一个笑来,“我梦见你说要承包一年咱们704的伙食。”
她哈哈地笑了半天,捂着肚子说:“不错不错,过几天就请你们吃顿好的!”
我敷衍地笑了几声,伪装镇定的样子。
真的很逼真。
如果不是她的鞋子上,沾上了我的血的话。
四
“现在是北京时间17:30。倒计时20小时。”
我用一个半小时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在做梦,我需要在剩下的44小时内逃离学生第五宿舍,否则会被“彻底抹除生命体存在”,迎接死亡。
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一旦我暴露出想要逃离宿舍的念头,这座楼里的人便会手段强硬地阻止我,甚至直接杀死我。但是,我“被杀死”后,会再次在初始点——床上,以醒来的方式复活。然而复活的过程要耗费时间,而且不知为何,除了我以外的人都会被重置记忆,好像我的死亡从未发生过。
更重要的是,我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影响不会重置,就像高琪琪脚上的那双鞋,仍然残留着我上一次死亡时的血。
我悄悄看了眼高琪琪,她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在她离开而陈杉和徐一楠还没有回来的那段时间,就是我实施逃离计划的最佳时机。
随着门的关闭,我几乎立刻爬下床,在宿舍里仔仔细细翻找了一圈。
没有任何问题,所有东西都是我熟悉的样子,唯一不对劲的地方是屋里没有信号,手机根本打不通电话,电脑网页也是清一色的404。
我想了想,准备去宿舍楼门前转一转。
楼道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往日熟悉得令人生烦的脚步声、吵闹声、厕所冲水声……全部消失殆尽,我仿佛一脚迈进真空。
人呢?
我路过一个开着门的宿舍,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瞥了一眼。
空无一人。
房间里灯还亮着,椅子维持着被拉开的姿态,甚至杯子里的水还在冒着热气——单单没有人。
我额头沁出冷汗,又连续看了好几个开着门的房间,都是一样的状况,好像所有人都一瞬间消失了,偌大的宿舍楼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满心紧张与惊恐地走到宿舍楼大厅。
舍管阿姨也没了人影,我站在空荡的大厅里,目光落在了宿舍楼门上。
仿佛受到蛊惑,我轻轻地向门口走过去。只要出了这扇门……
就在我的手搭在门把上的一瞬,空气突然凝住。在我看不到的暗处,成百上千道视线落在我身上,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的手。
冷汗瞬间打湿我的衣服,我猛地撤回手,那些视线随之消失得一干二净。
五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704,看了眼表——19:57。
时间不多了。
搜寻未果,我颓唐地坐在椅子上,抬头时却正看见陈杉亮着的电脑屏幕。
过了这么久,她的电脑屏幕竟然一直亮着。
我好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般冲了过去。
陈杉的电脑还是显示404,没有网络信号。我刷新了好几次,依然没有作用。关掉网页,我在她的电脑桌面上搜寻着有效信息,无意间发现一个奇怪的图标。
那是一只简笔画的眼睛。
我双击点开,电脑加载了一会儿,弹出来一个聊天框。
看到这种需要联网的设备,我基本已经死心了,没想到原本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竟然弹出一条消息来:“你好。”
我下意识看了下右下角状态栏,还是断网状态。
“别担心,我们之间的交流不需要网络。”
我愣了一下,心底一阵寒意,敲了几个字回去:“你是谁?”
回答言简意赅:“我是这台电脑的CPU。”
接下来的话让我彻底定在原地:“我知道你想逃出去。”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打字回道:“你能帮我?”
“可以,”CPU说,“我知道出去的办法。”
“你应该注意到了,现在这个宿舍楼里除了你没有一个人。”
“她们去哪了?”我问。
过了一会儿,CPU的消息才发过来。
“她们就在这里,在墙里。”
我打字的动作僵住。我想起了在宿舍楼门前那些不知来源的视线。
涨至临界点的恐惧几乎令我窒息,我下意识地想要离墙远一些,不慎带倒了椅子,摔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一瞬间我仿佛看见那面惨白的墙皮里面有东西在蠕动,凸显出一个隐隐约约的人的轮廓。
“放心,不到点她们是不会出来的,只有你实施‘逃离宿舍’的这个想法时才会刺激到她们,使她们瞬间出现并阻止你的行动。”CPU继续说,“除此外,每天有两次交互的时间,在这两个时间段,她们要从墙里出来会耗费一点时间,行动会受到限制。只有在这期间你才能成功逃出去。”
我打字道:“是哪两个时间点?”
“每天的13:30和21:30。”
我一愣:“可是明天的13:30就是倒计时的最后期限。”
“所以你必须找到最合适的那一个时间点,既不会刺激到她们,又能保证自己可以逃出去。”
良久,我呼出一口气,慢慢地打了几个字:“你为什么帮我?”
消息发过去的同时,我忽然看见墙皮又动了动,里面的人在挣扎着要出来。
21:30。
我头皮发麻,颤着手清空了聊天记录,把陈杉的电脑恢复到初始界面后,立刻爬上了床,戴上耳机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走廊上的人声渐渐多了起来,熟悉的嬉笑声和开关门声重新响起,好像学生们只是上完了晚课刚刚回来。
我听见脚步声离704越来越近,然后宿舍门被打开。
六
我在704度过了相安无事的一晚,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感觉一切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
“现在是北京时间7:00。倒计时6小时30分钟。”
脑中这个声音把我彻底叫醒,我套好衣服,蹑手蹑脚地爬下床,看见三个舍友还在蒙头睡觉。
我溜进盥洗室时,那边已经有几个人了,流水声与洗漱声交织成片,我近乎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熟悉与安心。
忽然有人拍我肩膀:“木木,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吓了一跳,扭头看见高琪琪的笑容,下意识回道:“啊,我这不是有早八吗……”
热闹的盥洗室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
高琪琪轻轻问:“你要去上课吗?”
“不……呃,”我挤出一个笑来,尽量表现得自然,“我记错了……”
下一秒水漫过头顶,涌入鼻腔。
七
“现在是北京时间13:15。倒计时15分钟。”
我记不清是第几次醒来。倒计时像悬在脖子上的一把刀,先在精神上把人摧残至死,再对肉体补上最后一刀。
这一次复活的过程长得超出了我的想象,在水中的窒息感还没有完全消失,我只觉得有点头脑发晕,才意识到每次死亡也会对自己产生影响。
时间不多了。
我扫了眼宿舍,陈杉和徐一楠在赶ddl,高琪琪正在看一本法语书。
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我扫了一眼,是我的日程提醒,上面写着:10月27日,最好的琪琪子的生日~排面!
有一秒钟我觉得这个日期十分眼熟,但又实在想不起来眼熟在哪里。
我悄悄看了眼柜子,给高琪琪的礼物还在原来那个角落里藏着,是她放在购物车好久却一直没舍得买的一条手链。
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把这个礼物送出去,来弥补这个“世界”的某个空缺。
“倒计时10分钟。”
我置若罔闻,将包装精致的盒子从柜子里拿了出来。
“倒计时9分钟。”
高琪琪放下法语书,诧异地把礼物接了过来。
“倒计时8分钟。”
她拆开了礼物,看到手链时,没有像我预料之中惊喜地笑起来,而是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她将礼物收好,轻声道:“谢谢。”
不对,哪里不对劲。
我皱起眉,恍惚中忽然听见有人在唱生日快乐歌,听见陈杉和徐一楠的笑声,听见我对谁说了一句“生日快乐”,还听见了高琪琪语气激动的一声“我爱永远的704!”……
然后是一场红色的大火。
八
“现在是北京时间13:25。倒计时5分钟。”
我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宿舍,在走廊里徘徊,等待最佳的时机。
我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从我身边不断走过,有些行色匆匆,有些嬉笑玩闹,看起来与活生生的人一模一样。
但她们都无法离开这里,她们逃离不了这小小的一个宿舍楼。
分钟缓缓转动,闯入最后一分钟。
宿舍楼在一刹间安静下来,原本正常的人们仿佛变成了被操纵的木偶,缓慢地、步伐僵硬地挪动到墙边。
她们在入墙。
我抓住机会,用最快速度向大厅狂奔而去。
七层楼的距离实在太长,楼梯蜿蜒好像没有尽头,我听见秒针一点点转动,手心沁出冷汗,一颗心渐渐下沉。
“倒计时10秒。”
人们已经有一半身体没入墙中,却忽然受到什么刺激,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向墙内前进的脚步滞住。
“倒计时8秒。”
她们的脑袋慢慢转向我的方向,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倒计时3秒。”
我终于到达大厅,却看见有几个人已经从墙里退了出来,几双手猛地向我抓来。
“倒计时2秒。”
我抓住了大门的门把,心中刚一喜,却有一只手按上我肩头,将我死死向后拖去。
“倒计时1秒。”
我肩头忽然一轻,摆脱束缚的瞬间,有人用力一推我,我没有犹豫,借力将门狠狠向外一撞,随后整个人都跌了出去。
……
“倒计时结束。”
“恭喜您成功逃脱。”
视线再次消失的前一瞬,我看见了那个把我推出来的人。
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手腕上戴着一条漂亮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手链。
九
我再次睁开了眼。
这次不再是704那漏水的天花板,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闻到了一股医院专有的消毒水的味道,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耳边有人激动地喊:“医生!她醒了!医生……”
还没说完,又有人哑着嗓子哭喊:“357号床生命体征消失!医生!快来啊……”
一时间,各种声音乱作一团,我被吵得没办法,想动又动不了,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裹成了一个蚕蛹。
我吃力地侧了侧脑袋,看见了自己的病历——10月27日,重度烧伤。
于是暂时遗失的记忆顺理成章地在脑中复苏。
“乔木已经度过了24小时危险期,”医生面色平静地对家人絮絮叨叨,“接下来还要留院观察几个月。这次情况确实凶险,乔木能卡在这24小时的最后一秒醒过来实在不容易。”
母亲仍然流着眼泪:“幸好她扛过来了,可怜琪琪,她们俩一个宿舍的,关系那么好……”
“这次学生宿舍火灾太严重,伤者送过来时只有她们两个还有一线希望,可惜最后只有乔木挺了过来……”
我打开电脑,找到桌面上那个奇怪的图标。
一只简笔画的眼睛。
聊天框弹了出来,我打过去两个字:“你好。”
过了一会儿,那边也发过来一条消息。
“你好,手链收到了,很漂亮。”
地球重置
直至黑色漫过眼帘
便迎来文明的夜幕
一
大西洋。
一个穿着轻质黑色外骨骼机甲的人走在几百米厚的冰层上。零下一百摄氏度的极低温把这片领域的生物尽数杀死,只留下一片苍茫的白。
裴白揣着一个微型探测仪在无边无际的风雪中走着。一束极细的红光自十几千米外的高空平流层射来,精准地停在一处冰面。
“大西洋2号监测点,第9次探测开始。”
裴白关掉耳侧的接收器,麻木地进行重复了千百遍的动作。随身携带的热熔导温枪的枪口由深红慢慢发白,灼热的气浪将冰层烫得尖叫,裴白调整了一下角度,枪口向前伸长,聚焦在冰层表面的红点上。
下一刻视线便进入了白色区,短暂的耳鸣过后,那块冰层便出现了一个半个巴掌大的洞...
直至黑色漫过眼帘
便迎来文明的夜幕
一
大西洋。
一个穿着轻质黑色外骨骼机甲的人走在几百米厚的冰层上。零下一百摄氏度的极低温把这片领域的生物尽数杀死,只留下一片苍茫的白。
裴白揣着一个微型探测仪在无边无际的风雪中走着。一束极细的红光自十几千米外的高空平流层射来,精准地停在一处冰面。
“大西洋2号监测点,第9次探测开始。”
裴白关掉耳侧的接收器,麻木地进行重复了千百遍的动作。随身携带的热熔导温枪的枪口由深红慢慢发白,灼热的气浪将冰层烫得尖叫,裴白调整了一下角度,枪口向前伸长,聚焦在冰层表面的红点上。
下一刻视线便进入了白色区,短暂的耳鸣过后,那块冰层便出现了一个半个巴掌大的洞,直接冰层下的海域。从洞里冒出滚滚的热气,在冲出洞口时便被冻住,凝成一串跌落下来。裴白飞快地将探测器放入洞里,几秒后的落水声提醒他这次任务已经成功,他松了一口气,看着那个高温熔化出来的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很快弥合起来。
“任务完成。”
裴白拿出了终端操作屏,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显示屏上红色标记的移动方向。探测器在海底按设定好的路径前进,他在屏上点了几个地方,切换到第一视角,找寻末世海底的生命波。
大西洋2号监测点是最可能有生命体征的海域之一,但很可惜,在此前的八次探测中并没有发现幸存的海洋生物。人类竭尽全力,用地球最后仅剩的一点资源寻找其他物种来保存最后的基因组,以在未来的某一日复制出地球上曾经存在的生物。
但是截至目前,除去在太平洋海域发现的几种海底生物,他们别无所获。
裴白盯着显示屏出了一会儿神,神情有些疲惫。
他闭了闭眼,揉了下眉心,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地瞥了眼下面呈一条直线的生命波,准备操纵探测器换一个地方。
就在他手指按上屏幕的一霎那,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系统警报声,原本死寂的生命波忽然小幅波动起来,慢慢地随着探测器的靠近波动幅度越来越大。裴白先是一愣,紧接着是无法掩抑的狂喜与激动。他颤着手切回第一视角,漆黑的海水被探测灯刺出一个白色的窟窿,依稀能看见一个隐约的生物轮廓。
裴白正要把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回基地,忽而一阵更加刺耳的警报疯狂地、毫无预兆地炸了出来,甚至将他震得有片刻耳聋。
他没有听清警报中说的是什么,但是远处奔骤而来的风雪已经在他心里敲响了警钟。那一大片不见天日的白以惊人的速度冲来,撕裂空气时发出古老的大自然的咆哮。
是冰期。
基地的指挥人员一遍遍地提醒他立刻撤离,裴白却始终紧盯着显示屏上不断滚动的数据。
吞噬万物地冰雪没过来时,他只来得及按下上传键,便被白色的巨兽吞食进腹中。
二
裴白猛地睁开眼来。
光线刺得他眼睛一疼,过了许久他才慢慢适应,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记忆缓缓复苏,一切都跟他刚刚休眠时一样。他在休眠舱里躺了不知多少年,在梦里却只有一瞬。
休眠舱的氧气已经快要耗尽,裴白有些吃力地熟悉着自己的身体,半晌重新掌握了掌控权,按下了舱门的开启键。
舱门打开的刹那,系统的机械男声随之响起:“代号N945休眠舱开启,White,欢迎回来。”
裴白沙哑着嗓子问:“现在是什么时间?”
“现在是北京时间2165年12月25日13时19分47秒。”
裴白倚着休眠舱愣了一会儿:“所以……我休眠了二十年?“
“理论上讲,是这样的。但对新地球而言,今天是新公历元年的第四天,所以从一定意义上来说,White,你还是一个新生儿。”
“新生儿”皮笑肉不笑:“我想你的幽默值一定被人为篡改了,Adam。”
“因为我升级了,现在的我将更加人性化。”Adam保持一贯刻板的机械音,“我想我要提醒你,White,今天是时隔二十年的第一个圣诞节,Alan他们有礼物要送给你。”
“Alan?”
Adam:“希望你还记得他,毕竟他是你最好的战友,顺便提一句,你是基地里最后一位苏醒的史前人类,这可能与你的休眠舱时间设置有关。”
裴白:“……你真幽默。”
“谬赞,”Adam接话接得理所当然,“关于我的人性化程度这点可以以后再议,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推开这扇门,White,全新的地球在等你。”
三
“Surprise!”一捧鲜花险些怼到裴白脸上,从偌大花束后面冒出一个脑袋来,笑嘻嘻道:“新生儿,恭喜你休眠结束!”
裴白接过花来:“谢谢你的花,Erin,我大概知道是谁修改了Adam的幽默指数了。”
唐依依眨眨眼:“有没有觉得它顺眼多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哈哈,不逗你了,你醒的可真巧,正赶上圣诞节。”
“地球已经重置到哪一步了?”裴白看了看基地外的绿色草坪。
唐依依神秘一笑,指了指天上的“太阳”:“看到了吗?这是我们的人造太阳,虽然比不上曾经的那个,但是发挥一半功能绝对没有问题。”
“现在大部分物种已经加载完毕,除了没能保存下来的几种陆地物种的基因组,当时搜集到的生物都已经完成了复制,重新在地球上生存。”
“城镇已经重新建设好,休眠舱里的人们将在未来几周内陆续醒过来,一切顺利。”
裴白盯着耀眼的阳光,有些恍惚,半晌轻声道:“辛苦了。”
“都是大伙一起的功劳,什么你辛苦我辛苦的。……White,你不会是刚醒还迷糊吧,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奇怪?”唐依依皱眉看着他,“嗯……表情不大好看。”
裴白摇头:“没事,做了个梦。”
“梦见了什么?”
裴白沉默着跟唐依依走了一段距离,离椭圆形的硕大鸟蛋一般的基地远了些,才道:“我梦见在大西洋的那次任务。”
唐依依敛了笑,正色道:“你遇上冰期,被冰雪埋住的那一次?”
裴白点了点头。
远处层峦的山丘在全年高温的赤道地区没有一丝冬日的痕迹,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来:“对了,Erin,你还记得我当时传回的数据吗?休眠太久,我的记忆好像出了点问题。”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突然凝固了,仿佛瞬间实质化,重重地压了下来。一股强烈的窒息感。
“事实上,”唐依依止住脚步,“你当时传回来的是一行乱码。”
裴白这次是彻底愣住了:“Erin,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机。”
“没开玩笑,我们反复确认过,也尝试了各种方法想要破解,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这确确实实就是一行乱码。”唐依依叹了口气,“White,很抱歉二十年前我们没有告诉你真相。我和Alan他们约定过一起进入休眠,如果地球成功重置,我们就会醒来,然后把这件事告诉你。”
裴白冷静地回视她:“如果地球没有成功重置,我们就会永远睡下去,那么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或者你们打算托梦告诉我吗?”
“很难说,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唐依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White,我们只是不想让你有遗憾。”
裴白正要说话,面前门突然被打开,一群人欢呼着乌泱泱地冲了过来,把裴白一层层包围起来。
裴白一抬头便对上了Alan的大脸。
“White!好久不见。”Alan是纯正的澳洲人,艰难地说着蹩脚的中文,“现在是新公历的第四天,你正站在崭新的地球上。”
地球重置的第四天。裴白站在基地外的草坪上,抬头是多年未见的浩瀚的天空,再也没有遮天蔽日的冰雪和凛冽刺骨的寒风,云走得很慢,慢得仿佛滞留不前。椭圆形的基地四周穿梭着不少飞行器,像是围绕基地公转的行星。
他看见山坡上悠闲吃草的羊:“你们在基地外面养了羊?”
“准确来说,是我养的。”Alan毫不在意,“我喜欢羊,在我的家乡到处都是它们,更重要的是,晚上它们可以治好我的失眠。”
裴白看着白色的羊群,心里忽然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他摇了摇头,尽力把那丝怪异感打消,听见Alan说:“White,回头!”
裴白下意识回头,一眼看见草坪上一字排开的礼物。唐依依笑嘻嘻道:“恭喜White度过休眠期!滞留了二十年的圣诞节礼物,怎么样?”
裴白勾了勾嘴角:“感觉不赖。”
Alan等人起哄着要他拆礼物,仿佛要把二十年来积攒的情绪在今天全部发泄出来。裴白拗不过他们,认命地坐在草坪上拆礼盒。
礼盒里什么东西都有,从暖水壶到太阳伞,不知道的人以为他要搬家。裴白拆到最后,只剩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没有唐依依他们花里胡哨的包装,普普通通的一个躺在草地上。
裴白拿起来,有气无力地问:“这是哪位的礼物?”
无人作声。
裴白奇怪:“不是你们?”
Alan打量了一下这个小木盒,忽然眼睛一亮:“不是我们的,也许是圣诞老人……?”
话音刚落,裴白手上的木盒“啪嗒”一声打开了,露出躺在中央的一个包装精致的月饼。
“Cool!”Alan做出了一个略显浮夸的表情,“一个月饼。可是我记得中国的中秋节不是今天。”
唐依依戳了戳木盒:“White,月饼对你有什么特殊寓意吗?哇,我已经几十年没见过这种传统食品了,还以为以后只能在教科书上见呢。”
裴白将那个月饼拿了出来,垂眸凝视片刻,解释道:“有。我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做过月饼。我很喜欢月饼的味道。”
但还有一些他没有说出来,比如幼时他亲手做的那个月饼上有一个小小的红戳,就和他手中的这个在同一个位置;比如他的生日在中秋节,那个红戳月饼就是他的生日礼物,他珍藏了好久,却在最后不小心弄丢了;再比如月饼弄丢的一个月后,地球资源宣告枯竭,随后新一纪冰期到来。
那种说不清的怪异感又泛了上来,裴白只觉得手里的月饼一瞬间变得滚烫得难以触碰。
他深吸一口气,撕开月饼外包装的一刹那,从里面飘出来一张薄薄的纸片,落在他手心。
这张纸像是什么人匆忙之中随手撕下来的,边缘毫不规整,上面的字迹也不甚清晰,用的是水笔,字体偏凌厉,看得出来写字时很用力,墨都洇透了纸张。
——“MOON”。
三
地球重置后,四季还没有设置好,目前只有夏和冬两季。裴白醒的时候正好是冬季,虽然冰期已经退去,地表的温度仍然很冷,尤其到了夜晚,零下十几度的低温还是常态。地球资源仍处在短缺状态,没有过多的能源用来供暖,于是夜晚人们退守几十年前建造的地下城内,汲取地球内部的热量。
唐依依提议圣诞节要到地下城下馆子好好聚一聚,裴白被迫同意,一群人溜出了基地,钻进了地下通道。
越来越多的人从休眠中醒了过来,地下城恢复了往日四成的繁华,停工了近二十年的设备重新启动时,仿佛给这座遗城注入了生命,绵延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在地皮之下缓缓复苏。
遗失二十年的城市充斥着蓝调的色彩,裴白抬头看见向不远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摩天大楼疾驰而去的一排飞行器,问:“它们去那里干什么?”
Alan言简意赅道:“唤醒地下城。”
一行人拐进两座居民楼间幽深狭窄的小巷里,唐依依扶着墙边走边道:“Alan,你没记错路吧,这里也太黑了。”
Alan在前面头也不回道:“没有错,从这里穿出去就到了。”
唐依依嘟哝了一句,打开了护目镜的可视光。
裴白走在最后面,忽然问:“你们这几天有见过月亮吗?”
“月亮?怎么了?”唐依依道,“我们对人造月球的参数设置还没有完善,现在的月亮可能和从前存在一些差距,但发挥三分之二的功能还是没有问题的。”
Alan插嘴道:“White,你是想看月亮吗?如果我没有记错,前面应该有一个天窗,按照我们目前的方位判断,应该正好能看见月亮。”
天窗从地表一直打通到地下城,起初是为了保证光照,但或许恋月情结是人类的本能,因为地表极寒,人类整个冬季都要蜷缩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城里,天窗便成了冬夜赏月的好去处。
裴白走到天窗下时,第一缕月光正倾泻而下。人造月亮的光芒泛着白,是刻板生硬的替代品,上面桂树已死,也没有了嫦娥和玉兔。
那张纸片为什么提到了月亮?月亮背后的信息是什么?还是说这只是没有意义的玩笑?
裴白找不到头绪,正要再仔细观察一下,忽然听见唐依依“哎呀”一声,好像摔在了地上。
虽然有月光,但是这光芒实在过于微弱,四周除了护目镜上的可视光外仍是陷于一片漆黑。唐依依在黑暗中喊了一声:“谁绊我!”
裴白忙过去扶她,起身时唐依依护目镜上的灯光照到了墙上,冷不丁地看到了苍白的光下一张小孩子的笑脸。
唐依依手一抖,险些又坐下:“这什么东西!”
Alan淡定道:“没事,是一个涂鸦。”
“……吓死了,”唐依依松了口气,“谁家熊孩子,画得这么吓人。”
裴白借着可视光在地上寻找着,顺口道:“这一片像是最老的一批居民楼,一般没有翻新,残存一些小孩子的涂鸦也不奇怪。我小时候也喜欢在墙上画画。”
他拾起了地上的一个易拉罐,拿给唐依依看:“刚刚绊倒你的应该就是这个。”
“乱涂乱画、乱扔垃圾,”唐依依板着脸,“哪家住户这么没纪律,我看看……3002?下次我一定来好好教育一下这家的孩子……”
裴白一怔,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却听Alan催促道:“走了走了,这么点小事别放在心上。”
唐依依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招呼皱眉呆在原地的裴白:“White,愣着干嘛?”
裴白回神,追上了两人:“Hey,Alan,基地还保存着大西洋海域的数据吗?”
“地球重置前的数据一直没动过,”Alan道,“你要找什么东西吗?”
“Ok,”裴白松了口气,“我想我今晚要去数据库一趟了。”
裴白走进数据库的一瞬,冰冷的机械女声响了起来:“晚上好,White。”
“你好,Eve,但愿你没有被更改幽默值。”裴白径直走向操控台,“麻烦帮我调出二十年前大西洋海域2号监测点第9次探测的数据,谢谢。”
“好的。”
巨大的显示屏上的数据飞快地滚动着,裴白难得分了下心,余光瞥到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简易的木制儿童版小陀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面应该有一个小缺口,那是以前不小心从桌子上摔下去砸出来的。
这是他小时候的玩具陀螺。
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了。
“Eve,”裴白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这个陀螺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Eve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抱歉,White,我不知道。我在重置之前的数据出现了残缺。”
“White,数据已经调出来了。”
裴白平定了一下心神,迫使自己将视线从那个木陀螺上移开,抬眼看向屏幕。
屏幕上是一行乱码,正如唐依依所说,他二十年前上传过来的数据,是一行不能称之为文字的东西。
裴白压下心里的怪异感,凝神看去。
Eve提醒道:“White,这是一行没有意义的乱码。系统无法对它们进行分析。”
裴白半晌没作声。
良久,他忽而短促地笑了一下:“我明白了。”
这是他幼时最喜欢与父亲玩的文字游戏,不会有第三个人懂的加密方式。
这行乱码的意思是——
“MOON。”
一个荒诞的世界逐渐崩塌。
裴白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他颤着手将那张纸片拿了出来,一个不稳,纸片从指间脱落,飘落下去。
裴白弯腰去捡的动作忽然顿住。
纸片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后才落在地上,已经转过了一个角度,从他的角度来看,正好是顺时针转动了近乎90度。
裴白压着嗓子,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
“3002。”
四
2100年,水稻成为地球上第一种灭绝的农作物,粮食危机出现;
2125年,玉米和薯类成为人类最后的口粮,同年,地球资源宣告枯竭,人类进入“灭灯时代”。
2127年,冰期到来,70%地表被冰雪覆盖,人类修建地下城。
2130年,“重启计划”启动,人类开始对地球物种基因组的搜集保存工作,以在未来对地球生物进行复制。
2145年,人类进入休眠,地球重置进程开始。
……
裴白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3002。
可视光在墙上投下一片白区,他抬手想要推门,视线却在墙上的涂鸦处滞住。
那个简笔画笑脸,是他小时候的作品。
他想起来了。
……这里是他从前的家。
裴白愣愣地推开了房门。
窗前还残留着一个只剩半截的蜡烛,裴白把它点着了,对着屋子环视一周。
一切还是从前的布置,木制的桌椅还保留着被拉开的状态,磕了一角的柜子门耷拉下半边,摇摇欲坠。母亲的太阳帽还挂在墙上,尽管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
裴白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发现了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是家中从前用来放贵重东西的一个保险箱,被放在一进门便能看见的显眼处。
裴白无端觉得答案就在这里了。
他在脑海中搜寻着保险箱的密码,尝试了几次却都失败了。
一筹莫展之时,他忽然看见了桌子上的日历。那是他幼时异想天开制成的地球新公历。他甚至幻想着设置了一个新公历的元年,那是他童年美好与单纯的幻想,那是……
“2165年。”
“2145年,地球开始重置,人类进入休眠。如果地球重置成功,我们会在新公历的元年苏醒于一场暖春;如果失败,我们将在自己的梦境中永眠。”
“让我们最后对地球说一句:对不起,再见。”
“祝各位好运。”
……
保险箱的门缓缓打开。
他看到一个木陀螺,在中央稳稳地旋转着,自始至终没有停止。
五
巨大的警报声打破了几十年的死寂,金属舱板上的电子时钟显示时间为2165年的圣诞节前夕。
偌大的基地内部弥漫着白色的气体,落满尘灰的地板上,尚在苟延残喘的休眠舱整整齐齐地一字排开。
里面的人面容安详,做着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宇宙无声而沉默地见证着一颗蓝色星球的死亡,宿命的最后似新生纪一场灿烂而盛大的烟火。
“我们迫不及待地走入泥潭
斩断了绳索
任淤泥钻进耳窝
描摹脸上的轮廓
与污浊狂欢
哼唱人类的赞歌
直至黑色漫过眼帘
便迎来文明的夜幕”
RESET FAILED.
·源自一场盛大而绝望的梦
·最后陀螺的处理手法参考《盗梦空间》,在此向这部杰出的作品致敬
·有多处暗示手法,为了不影响阅读体验,统一在这里做一下解释
第一章是裴白的第一层梦境,梦境内容是他的一次任务行动
第二章裴白落入第二层梦境,也就是他的主梦,梦境内容是他幻想中地球重置后的世界(因为是梦,后面所有的不合理之处就有了解释,比如多出来的礼物、突如其来的木陀螺等,这一切都是裴白脑中的主观暗示)
圣诞节,取其寓意,新地球诞生
唐依依口中的乱码,现实中裴白传输回来的并不是乱码而是确切的数据,但梦中的主观意识覆盖了他的真实记忆,引导梦境向既定方向发展
羊,数羊与失眠有关,这里的羊也是裴白的主观意识在暗示这是一场梦境(后面的陀螺也是)
·主意识流,毕竟“梦境即为合理”,在梦里,发生任何事情都只会被认为是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