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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山与熔岩

【黑花】剔红

全文2w+

吴邪第一视角


九月中旬的时候,小花给我发来一条消息,说他可能有事需要我帮忙,让我速来长沙。解家的大本营在北京,但小花的童年和少年是在长沙度过的,在他成年之后,我知道小花有时候会一个人回到长沙,在二月红的老宅子里住一夜,第二天离开,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我不知道这一次他在长沙是做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小花的第二条消息已经来了。他说,路费报销。我立刻开始看票,长沙是一个特别适合吃喝玩乐的地方,办完事情之后,我可以带着闷油瓶和胖子在这里过一个国庆黄金周。唯一的问题是长沙近些年似乎成为了一个网红城市,在假期里人可能会非常多,摩肩接踵,步行街会拥挤到寸步难...

全文2w+

吴邪第一视角




九月中旬的时候,小花给我发来一条消息,说他可能有事需要我帮忙,让我速来长沙。解家的大本营在北京,但小花的童年和少年是在长沙度过的,在他成年之后,我知道小花有时候会一个人回到长沙,在二月红的老宅子里住一夜,第二天离开,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我不知道这一次他在长沙是做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小花的第二条消息已经来了。他说,路费报销。我立刻开始看票,长沙是一个特别适合吃喝玩乐的地方,办完事情之后,我可以带着闷油瓶和胖子在这里过一个国庆黄金周。唯一的问题是长沙近些年似乎成为了一个网红城市,在假期里人可能会非常多,摩肩接踵,步行街会拥挤到寸步难行。当然小哥可以跳起来踩着路人的肩膀和头移动,但那样我们马上就会登上社会新闻。

 

长沙下雨非常厉害,我上一次回来还是清明的时候,回来扫墓,赶上长沙下暴雨。但这一次天气就很好,我们到达长沙的时候,外面艳阳高照。

 

小花的确在二月红的老宅里。这座宅子当年是官宦人家所有,1938年在大火中烧毁了,那家人倾尽财力重修了宅子,之后又因为变故把宅子贱卖了,辗转到了二月红的手里。

 

这宅子的庭院里有一棵很多年的枇杷树,非常的高大,奇特的是所结的果子一年甜一年酸,从来不会出错。甜的年份里,如果小花心情好,就会派人给我们送几筐枇杷,酸的年份里,如果小花心情不好,也会派人给我们送几筐枇杷。但因为我们都是白吃小花的枇杷,所以就算真的很酸我们也不敢说什么。

 

我心道黑瞎子一定也在这里,于是我一进去就问小花:“黑瞎子呢?”

 

“徒弟,师父我在这儿呢。”头顶响起黑瞎子懒洋洋的声音,“往上看,再往上,对了。”

 

此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枇杷树上,手里拿着一根钓鱼竿,钓线一直垂到我们脚下的水池里,一群锦鲤在水池中慢慢游动。

 

黑瞎子笑了一下,“钓两条鱼,晚上给你们加餐。”

 

黑瞎子身上一直有一种强大的旁若无人的气质,这使得他在做一些自认为非常正常的事情的时候,有了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变态的感觉。

 

我靠近小花,说:“有种说法,吃自家院子里养的锦鲤会败掉财运。”

 

小花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匆匆地一摆手:“你这么霉的一个人都站在我的院子里了,就算再养一池锦鲤也没什么用,他想钓就钓吧。”

 

黑瞎子笑出了声,我被戳中了痛脚,非常不爽,但又没有办法反驳,而且我欠小花很多钱,只好忍气吞声。

 

穿过庭院之后我才发现小花竟然还有别的客人,这种情况一般来说不会发生,小花不会允许外人进这座宅子。尤其是那人看上去其实不像客人,他面对小花的时候非常的卑躬屈膝,捧着一个很精美的绸缎盒子,不住地低声对小花说着什么。

 

我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是七八方素章,质地非常莹润,有隐隐的宝光。我从前做拓片生意的时候,也认识了几个玩印章的朋友,见过一些好东西。这个盒子里的素章,一看都是非常贵重的。

 

我又去看那人的脸,发觉有点熟悉,用胳膊肘捅了胖子一下,问他见过这人没有。胖子的眼神比我毒辣,看了两眼就说:“平老六嘛,这孙子早年在北京混不下去了,跑南边来了。”

 

他右手在左手掌缘点了两下,“六指儿,就他。”

 

胖子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这个人天生六指,似乎在缅甸一带做玉石生意,那也只是个掩护,其实是捞偏门的。他弄丢过小花的一件货物,需要赔小花很多钱。那段时间解家有些不太平,小花自顾不暇,把这事放了放。平老六躲了一阵风头之后,以为小花放过他了,又开始在道上跑。

 

这个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好色,他自己大字不识几个,但特别喜欢找女大学生。小花的伙计抓到他是在一个大学城附近的照相馆里,他陪着自己刚泡上的小女朋友,照那种当时很风靡的最美证件照。小花把他的左手摁在桌上,用照相馆裁照片的那个工具,把他那根多余的手指给剁了。

 

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手,作为债主,小花对我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心慈手软。欠小花的钱,我这辈子应该是很难还得起了,但平老六似乎已经把自己的债还完了,他带来的那一盒素章,是作为利息。

 

小花轻轻地点了下头,“我收下了。”

 

然后他伸手在盒子里翻拣了一下,拿起一方鸡油黄的素章,看都没看,随手丢进了水池里,然后是第二方,第三方,手起章落,连眼睛都不眨。

 

胖子心疼得恨不得下水去捞,这种顶级成色的东西,其价值早就远远大于同等质量的黄金了。平老六人都傻了,小花看他一眼,“你紧张什么?我刚才说我收下了,就代表你的债还完了,只不过我留着这些东西没什么用,暂时也找不到名家来刻。”

 

说话间他掂起最后一方素章丢了出去,却没听到噗通的落水声。那方玉石被一只纤细的鱼钩勾着飞了上去,被树上的黑瞎子一伸手就接住了。未经雕刻的素章都是四四方方囫囵个的,并且玉石致密,质量不会很轻,那么一只细小的鱼钩究竟是怎么勾住的,黑瞎子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黑瞎子握着印章打量一眼,啧了一声,“暴殄天物啊,这块给我吧,我来刻。”

 

我抬起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治印呢?”

 

黑瞎子从树上一跃而下,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

 

他问小花:“想刻什么字?‘解雨臣’?”

 

震惊错愕交加的平老六已经被人带下去了,小花站在枇杷树的阴凉下玩手机,头都没抬,“我用不上,你随便刻吧。”

 

黑瞎子就笑笑,“那我刻自己的名字了。”

 

我心说,让黑瞎子刻他自己的名字,他可能会刻齐德龙,齐东强,齐达内,齐天大圣,齐齐整整一家人,总之不会刻他的真名,不管他刻了什么不着调的东西,这方印算是毁了。

 

唯一的好事是黑瞎子手里拎着的桶里面一条锦鲤也没有,今晚不用吃奇怪的加餐了,瞎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鱼没钓到,钓到了很多人民币。

 

九月的长沙依然非常热,胖子已经扑进房间里吹空调了,闷油瓶站在我身后,目光平静地看这座老宅,不知道他当年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我问小花,这次叫我们来是需要解决什么事情,小花没说话,把我让进屋。我发觉他确实是有些疲惫,其实这些年小花似乎也有了抽身的意思,但他跟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是,小花的背后,有很多张嘴指望着他吃饭,他身上责任比所有人都要重。还有很多东西,在平时能够成为助力的东西,当他想要抽身时,那些东西都会变成阻力。把小花的日子给我过一个月两个月可能都还可以,过十年二十年,我一定会受不了。

 

而且小花在外面的时候,状态永远非常的饱满,像超人一样,我见过很多次,他在极度疲惫的时候和衣躺半个小时,起来就可以神采奕奕。

 

小花看着我,笑了一下,“我想让你见一个人,看到他之后,你不要太惊讶。”

 

胖子来劲了:“什么人啊?就算你现在拉出来一个活的西王母,胖爷我心跳可能都不会超过100,当然你要是拉出来一个半裸美女给咱跳脱衣舞——”

 

我没让胖子把话说完,伸手把他嘴捂上了,因为接下来的话非常不适合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来听。同时,我发现自己的嘴张开了,我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惊讶之中。

 

这么多年过去,能够让我惊讶的人或事已经非常的少,但是我眼前的这个小孩,他给我的感觉太复杂了,我好像很早之前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我缓缓地看向小花,小花冲我点了点头,于是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眼前的小孩为什么会给我那种异样的感觉,因为他所有的轮廓,包括神态,非常像年幼的小花,像我记忆中的那个青梅竹马的童年玩伴。

 

与此同时这小孩还戴着一副儿童墨镜,他站在小花的腿边,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

 

胖子依然被我捂着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黑瞎子那边看,而我身旁的闷油瓶,脸上则出现了一种专注但又有些疑惑的表情。

 

我克制不住地瞟了一眼小花的肚子,“你生的?”

 

小花看过来的那个眼神让我觉得,我欠他的钱在一瞬间翻了三成的利息。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问话方式,“小花,这是……你的私生子?”

 

小花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胖子已经凑到那小孩身边了:“这活脱脱就是一个翻版的小花儿爷啊!”

 

他伸手去摘那小孩的墨镜,闷油瓶立刻说:“不要碰他的眼睛。”

 

胖子伸出去的手一瞬间就停住了,说:“小哥你别吓我啊,我这还没碰到呢。”

 

小花则叹了口气,这一瞬间他显得非常温柔,说:“没关系的。”然后伸手把孩子的墨镜摘了。

 

看到那小孩眼睛的一瞬间,我,胖子,甚至包括小哥,我们三个人都同时看向了黑瞎子。

 

黑瞎子似笑非笑地说:“我就知道,这个便宜爹我是当定了。”

 

如果说我们所有人都没见过黑瞎子摘下眼镜来的样子,但我们在多少了解过之后,都会有一个自己心里的判断,那么这个小孩的眼睛,就是把黑瞎子的眼睛给具象化了。甚至可以说,黑瞎子的眼睛如果继续恶化下去的话,就会变成这个孩子那样。

 

胖子伸手在那小孩的眼前晃了晃,“这是几啊?看得见吗?你的眼睛可以见光吗?”

 

小孩特别酷地把墨镜又戴上了,一开口,蹦出来一串日语。

 

“我操,叽里咕噜的这还是个小鬼子!你俩老实交代,胖爷我不会搞歧视的,”胖子转向黑瞎子和小花,“你俩到底谁有倭人血统?”

 

小花懒得理胖子,跟那个还没他腿高的小孩说:“讲中文。”

 

小孩就用中文又说了一遍:“我叫漆淼淼,我可以看得见。”

 

“齐喵喵?黑爷,这孩子跟你姓,真是你的啊?”胖子一脸怀疑坐实的表情,又忍不住道,“这名字起得也太随便了吧,你俩……怎么生出来的?大花,难道你变异了?不对啊,这孩子多大了?我看怎么也有四五岁了吧?你俩?那时候汪家的人还没灭干净呢,你俩哪来的时间?”

 

这时候不仅是胖子,我自己的认知也几乎到了一种极限,这个小孩长得太像小花了,说他们俩没有血缘关系是不可能的,而且他的眼睛,这是最匪夷所思的一点。

 

小花的表情非常的古怪,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说:“这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堂姐的孩子。我堂姐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再得到她的消息,就是有人替她把淼淼送过来了。他姓漆,三点水的漆,三水淼。”

 

胖子嘀咕了一声:“这名字起的,晚上得尿不少床吧。”

 

漆淼淼说:“你才尿床,你全家都尿床。”

 

外甥像舅,要这么说的话,也能解释得通,起码这比小花能生孩子所带来的的冲击小多了。我又看了黑瞎子一眼,被他敏锐地发现了。他就笑笑:“怎么着?你觉得我当年拐骗未成年少女离家又始乱终弃不成?”

 

我立刻站到小哥的右边,躲开黑瞎子的脑瓜崩射程,就听到小花又说:“送他来我这的人,我已经查过了,但没得到什么线索,只知道我堂姐确实已经去世了,生前给了那人一笔钱,带这孩子来见我。至于淼淼的生父,一概不知道。”

 

我有点知道小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毕竟我们俩的思路有时候挺相近的,我问道:“所以你找我们来,是让我们玩小蝌蚪找爸爸的游戏吗?”

 

小花伸手按住了额角,微微低头,笑了一下,这个动作被他做得很好看,小花跟我不一样,一直到现在,他看起来都非常的年轻,跟我当初在新月饭店里见到的那个穿粉衬衫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其实美丽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或者说,太过于美丽的人或事物会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脆弱,但小花,几乎可以说,他是我所有认识的人里面,最坚强的一个。

 

我其实是猜到了小花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才故意那么说来活跃气氛的。

 

“根据我堂姐生前留下的信息来看,淼淼的眼睛是被他的生父治好的,但是淼淼自己完全没有记忆了。”小花的语气很沉着,“我确实是要找到那个男人。”

 

“这个人能治第一次,就能治第二次。”小花看着自己身旁,正面带微笑斟茶的黑瞎子,平静地说,“他的眼睛,时间不多了。”

 

当晚小花做东请我们吃饭,其实我们这群人对那种高规格的山珍海味并不是特别喜欢,但是去那种很市井的大排档,撸串,喝啤酒,整个人反倒很舒服。

 

第二天,我醒得非常早,夜里应该是下过雨,整个庭院里的地面都很潮湿,我看着池塘里的锦鲤发了一会呆,发现黑瞎子一直坐在树后面。

 

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他支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治印的工具一字排开。黑瞎子的手指之间夹着一柄刻刀,正端详着手里的那块石头。

 

虽然是清晨,但树下的光线其实是不够完成治印这种工作的,但这对于黑瞎子来说就不是一个问题。在越暗的地方他看得就越清楚。

 

黑瞎子对我凑过来的动作完全没反应,我向他讨那方鸡血石素章看了看。这石头色入地张,血质深沉,一拿到手里就有一种温润生凉的感觉。我对这种石头多少有点了解,像这种颜色凝而不散又无比细腻的品质,是珍品中的珍品,受刀不崩。

 

我把素章在手里过了一下,又还给了黑瞎子,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刻刀转着玩,锋利的银光在他指间绽放开,看得我有点胆寒。

 

当年黑瞎子给我特训的时候,教过我用刀,最基础的一点,就是让我在任何需要使用刀的场合,都必须用这把刀来进行。这样练到最后,再拿着这把刀,做任何的事情,都不会有它会割伤自己的恐惧。

 

但像黑瞎子这样,已经不是在用刀子,而是在玩刀子,以我的资质,这辈子估计也练不成了。

 

他一直看着那方素章,可能是在构思,我知道治印的时候,首先是要制作字模的,这个过程中可能会经过反复的修改,然后拓到石面上,再根据字模来下刀。可是黑瞎子却做了一件让我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竟然完全没有做字模的意思,径直在印章平滑的底面上刻了一刀。

 

而且他下刀的样子非常的行云流水,好像就是随手刻的,而且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刻坏,眨眼之间就刻出了好几段很短的线条。我在一旁看着这几条短线,心道黑瞎子这到底是在刻他娘的什么东西,怎么看起来像个二维码。以后他再出去接活,拿着印章哈口气往人家手上一戳,让扫码付款,过一会手机就响了:支付宝到账一百万元。

 

我被自己脑子里出现的画面弄得有点想笑,继续看下去。黑瞎子很快又刻了两笔,这下我就看出来了,这是齐这个字的小篆体。

 

我顿时有些惭愧,当年我是做拓片生意的,竟然连齐字都没认出来。但是这也不能怪我,因为黑瞎子根本没有按照齐这个字正常的书写笔画来刻,他是从字的中间部分开始刻的。

 

可能是因为一开始在格尔木的疗养院里,黑瞎子给我的印象太过于强烈,以至于在我看他做治印这么风雅的事情的时候,会产生一种很复杂的感觉。虽然我多少听说过黑瞎子的出身和早年的经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活过两个时代的人,不能太简单地去理解他。

 

我注意到印章上,齐字均匀地占据了四分之一的面积,顿时有种兴奋的感觉。听说黑瞎子的真名是四个字,不知道他会不会突发奇想,这次真的刻自己的本名。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下一个字是什么。黑瞎子连头都没抬:“再往下的内容,观看是要收费的。”

 

我立刻把脖子缩回来,在心里大骂黑瞎子。

 

不多时其他人也都醒了,只有小花还没起来。睡懒觉对于小花来说并不多见,我知道小花很多时候依赖安眠药才能入睡,而他在外面劳心劳力的程度不是我们几个人能比的,因此我也没有去叫他。

 

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我才发觉能安安稳稳睡着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胖子打发闷油瓶去外面买早饭,长沙粉面很有名气,胖子立即开始点菜,还有糖油粑粑和炸饺子一类的食物。我有点怀疑闷油瓶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别到时候走丢了我们还得找他。

 

没想到闷油瓶很快就回来了,拎着好几人份的早饭,让我刮目相看。黑瞎子已经把印章和治印的一套工具收起来了,我们就在那张小桌子上,准备吃早饭。

 

漆淼淼也醒了,正在池塘边跟胖子下五子棋,胖子这个人看着很粗,实际上很会跟小孩相处,可能是因为他的性格。

 

而到了这个时候,小花竟然还没有起来。我沿着二楼的廊台走到小花的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我就把门推开了。

 

一踏进这间屋子,我立刻发觉这里面和外面的温度湿度都完全不同,然后我明白了这种差异的原因。这是一个收集着二月红所有遗物的房间。墙上挂着很多套华美异常的戏服,上面的金线和明珠都是真家伙,绣工极其的精致,玻璃柜里从上到下摆放着璀璨华丽的头面。

 

我突然想到,这么多年,小花有时会回到长沙,就是在这间屋子里睡一觉,睡醒了,第二天去面对那些步步紧逼的豺狼虎豹,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里间的门打开,小花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额头上挂了一层汗,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小花简短地解释了一下,刚才他在练功。我看了一眼,门边立着一排长短不一的棍子,看不出材质。在四姑娘山的山洞里,小花就是用这种棍子,轻盈地从洞壁上翻过去,有一种行云流水的美感。这都是从小苦练出来的,讲究童子功,半路出家的人,除非身体天赋异常的好,否则很难达到。

 

吃过早饭之后,小花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快递,拆开之后,里面是两幅经变图。第一幅尺寸很小,很明显是从某一幅经变图上裁下来的,上面绘有许多护法神。而第二幅,则是完整的经变图,极其的华美庄严。一看之下,我是非常震撼的,闷油瓶伸出手,手指从经变图上缓慢地划过,就道:“是真的。”

 

听到闷油瓶这么说,坐实了我心里的判断,这两幅经变图的规制、风格,很明显是从敦煌的某座洞窟中揭下来的。我知道小花非常有钱,但是摆在我们眼前的这两幅经变图,已经不能用货币来衡量,是那种进入国宝行列的,真正的无价的东西。

 

胖子显得非常亢奋:“大花,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渠道!”

 

小花看起来也非常惊讶:“这不是我的。”

 

快递的外包装上,寄件人那里很明显是一个假名,寄件地址则有点意思,是长沙周边一座香火鼎盛的佛寺。小花轻轻地皱了一下眉,那边胖子已经凑近了去看经变图中央的佛陀,问:“他这手里拿的什么东西?黑不拉几的,跟个碗似的,如来佛祖也要饭啊?怎么这极乐世界连饭也吃不饱。”

 

我立刻拍了胖子一下,不让他继续造口业,说:“这不是如来,是药师佛,他左手托的是一个药钵,右手结施无畏印,这是很经典的药师佛的形象。”

 

药师佛又叫药师琉璃光如来,佛教里有九横死的说法,就是九种非正常的死亡方式。药师佛看到了众生苦难,发十二大愿,来救济九横死,使一切众生病苦皆除,得到安乐。药师佛传到日本之后发扬光大,日本奈良有名的药师寺,里面供奉的就是药师佛。

 

图上所绘的药师佛说法的背景就是净土世界,最上方有很多乐器漂浮在空中,不鼓而自鸣,下方的画面则是亭台楼阁,里面有不计其数的珍禽,诸菩萨在宝地上行走,手里托着雕花的器皿,里面还有盛开的花卉,以及点灯、树幡等供养的画面。

 

最中央的药师佛,头顶放出六道金光,我后来查过,这六道金光代表的是药师佛所发的第一大愿: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数无边世界。而在玄奘的记载里,药师佛国以琉璃为地,金绳界道,城阙宫阁轩窗罗网皆七宝成,亦如西方极乐世界,功德庄严,等无差别。

 

这一幅药师佛经变图极度的华美,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我忍不住又凑近一些,忽然听到闷油瓶很轻地“嗯”了一声。我心道小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转头去看他。

 

闷油瓶指着经变图中在栏杆上起舞的珍禽,道:“人面鸟。”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看了一眼,头皮瞬间炸了一下,我当年因为这种人面鸟吃了不少的苦头,在我们的数次行动中,这东西的雕像、壁画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可以说是阴魂不散。胖子真是个乌鸦嘴,昨天还拿西王母来开玩笑,今天西王母的人面鸟就追过来了。

 

当年云顶天宫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去查过这种人面鸟,在佛经里面,这种鸟叫迦陵频伽,又叫妙音鸟,紧那罗作为天龙八部中的歌神,声音都比不上迦陵频伽的美妙。我当时拼命回忆跟胖子挤在那条石缝里,被人面鸟围攻的时候,这玩意儿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大脑一片空白,可能在那种极限的情况下,脑子里只有保命这么一件事了。

 

黑瞎子背着手,慢慢地说:“你们觉不觉得,这画看久了,感觉有点奇怪。”

 

我又重新去看这幅药师佛经变图,不知道是人面鸟带来的冲击,还是黑瞎子的话带来的心理暗示,越看越觉得画面之中有种诡美的感觉,像是能够吞噬人的心神。

 

“比起人面鸟来说,这一幅可能更加奇怪。”小花看了我们一眼,把手机递了过来。

 

在我们研究那幅药师佛经变图的时候,小花用手机把另一幅局部图拍了下来,发给了一个在这方面造诣很深的朋友。他一看就笑了,反问小花,怎么拿个仿制品来寻他的开心。小花就问,怎么看出来这是假的。

 

那位朋友说,就是从他手下随便找一个研究生过来,也能一眼判断出这是假的。主体的绘制风格仿的是盛唐时期,绘制内容则是弥勒经变中的诸神护法。严格来说,净土世界歌舞升平,是不需要诸神守护的,但弥勒经变中一般都有天龙八部等诸神护法。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们手中的这幅画里,出现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护法。

 

他用红圈把这个不应该存在的护法圈出来了。这个护法隐藏在所有护法的最后面,无论是轮廓还是颜色,都显得非常的模糊。

 

那人继续说,这个护法叫做鬼子母,特征是面目狰狞,怀抱一个婴儿。鬼子母本来是佛教造像中的常见题材,但是弥勒经典里,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鬼子母。

 

经变是佛教美术史中的一个专有名词,经指佛经,变是变相或者变现的意思,经变图就是把佛经形象化,用图画的形式来阐明佛经里的内容。

 

那么,一个不曾出现在弥勒经典中的护法,为什么会出现在弥勒经变图之中呢?这就相当于在火星上发现了一块月球岩石。

 

我一时间有点愣住了,闷油瓶从小花手里接过那幅局部经变图,仔细地摸过去,肯定道:“是真的。”

 

闷油瓶是不会跟我们开玩笑的,他说这东西是真的,就一定是真的。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胖子开口就说:“会不会是这样,画这幅画的画师,觉得这缺一块儿也不怎么好看,或者他比较恶趣味,在这添了一个鬼子母。”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唐朝皇室尊崇佛教,敦煌许多洞窟的修建都来自于天子意志,耗资巨大,直接跟皇帝负责,画师也不会是普通人,他一定不敢。”

 

我慢慢地说:“抛开这两幅经变图的蹊跷,我觉得它们有另一重意思在。你们看,药师佛可以除去众生病苦,我刚才查了一下,九横死的第一横死就是患有病痛无药可医而死,而药师佛发愿要清除九横死,这么说吧,这是个治病救人的佛。这个鬼子母,就更明显了……”

 

小花接过我的话:“抱着婴孩的鬼母,指的是我的堂姐和淼淼。”

 

这下情况就很明显了,一定有一个人,知道黑瞎子眼睛的情况,也知道漆淼淼的事情,他在下钩子给我们。

 

小花的样子反而轻松不少,我能够理解他,比起毫无头绪和信息的死胡同,只要有信息,就算前面是个陷阱,起码我们也知道了该往哪个方向走。

 

小花立刻安排伙计去查今早那个快递员,看看他有没有在其中做手脚。消息回来得很快,快递员一切正常,我们的目光就落到那个寄件地址上。一个佛寺。

 

看起来,那个给我们下钩子的人,很希望我们能够去到那个佛寺。

 

事不宜迟,我们准备下午就去那座寺里探探虚实。为了安全,小花把漆淼淼留在家里,让人照看着。

 

出发之前,胖子反复念叨了几遍那座寺的名字,突然哎了一声,说他年轻那会儿当兵的时候,有个湖南籍的战友,后来不知道怎么大彻大悟了,就在这座寺里出的家。

 

小花本来已经拉开车门,听到胖子的话,回手把车门关上了,像是在思考什么。

 

胖子大咧咧地说:“大花,你别担心,我那战友非常靠谱的一个人,跟我关系也相当好,有熟人好办事,这事儿就包你胖爷身上了。”

 

我说:“胖子,我怎么觉得这事那么不靠谱呢,跟你能尿到一个壶里的,出家了也是花和尚吧。”

 

胖子非常不服气:“天真,你这就不客观了,你看,你也能跟我尿一个壶里,那你是什么?”

 

我跟胖子斗了两句嘴,小花已经做了决定,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全部的人都去寺里,如果有什么事会很被动。而且,我刚刚想到了别的事情,必须要查一查。”

 

小花说的也是我想说的,最后商议的结果是胖子带着闷油瓶去寺里,胖子虽然六根不清净,但小哥在西藏的喇嘛庙里待过很长的时间,我至今不能得知他那时全部的经历。但那对他来说可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经历,对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他会比我们有更深的感觉。

 

我则向小花询问了那个送淼淼到他这里来的人,虽然小花已经查过了,但我总觉得他会是一个突破口。因为小花的堂姐临终前是把淼淼托付给了他。能让一个濒临死亡的女人,把自己的孩子托付出去的人,他们的关系一定不会特别简单。

 

解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吃素的,解家的女儿能够在十几岁的时候就逃离出去,且这么多年没有一丝一毫的暴露,小花的堂姐一定是一个手段很猛的强人。

 

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我,有时候比起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人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而一旦突破,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小花把那个人的地址发到了我的手机上,至于他自己,我问过之后,小花摇了摇头,像是没有太大把握地说,他先去尝试,有结果的话再告诉我。

 

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出发了,黑瞎子开车,我带着淼淼一起去找那个人。淼淼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依然抱着一丝希望,他能在见到那个人之后想起什么来。说起来他也不是我带在身边的第一个失忆的人了,不知道我这是什么运气。

 

我一直不太会跟女人相处,但是跟小孩相处得还可以,淼淼是个比较活泼的小孩,但是有时候会习惯性地说日语,这给了我们一个信息。他的生父可能是个日本人,或者他们在日本生活过很长时间。

 

按着小花给的地址,我们到了才发现,那是湖南省博物馆,而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是湖南省博的一个保安,同时得知,他已经两天没有来上班了。我给另一位保安塞了两包烟,他告诉了我们那个人的联系方式,也无法接通。

 

找不到人,电话也接不通,这不是一个好信号,如果是前些年的我,可能已经会直接认为,这个人是死了。

 

线索在这里断掉,打小花的手机,他也不接,可能很忙。只有黑瞎子态度非常轻描淡写,我们都在为他的眼睛而奔走,他倒是对自己的事情毫不在意,仿佛眼睛最终能不能治好并不重要。

 

“我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为了全瞎之后的生活做准备,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不是一瞬间失明的,我的视力是一点一点失去的,这给了我一个适应的过程。”黑瞎子笑笑,“如果一件事情你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不如趁早调整心态,跟它共生。”

 

但对于我们来说,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我们就会为了这个可能性而去努力。我们五个人,不管是谁面对这种结果,其他人都一定会拼尽全力地帮助他。我不想用一些很肉麻的词汇来形容我们,很多东西是不需要言明的。

 

黑瞎子说:“来都来了,我带你见见我的老情人吧。”

 

我猛地扭头看他,脱口而出:“你不要害我!”为了黑瞎子的事出钱出力是一回事,为了黑瞎子得罪小花是另一件事。其实想也知道,黑瞎子在之前的感情经历不可能一片空白,但是我今天如果真的陪他见了老情人,那我不知道晚上回去的时候该怎么面对小花,这种事情上我一定是站在小花那边的。

 

黑瞎子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大,又笑了一下,“你以前肯定也见过的。”

 

我满头雾水,黑瞎子似乎觉得非常好玩,带着我和淼淼开始排队。今天是周日,来博物馆参观的游客不少,因为限制游览人数,博物馆都是掐着时间,一批一批地往里面放人。我心说,难道黑瞎子的老情人是在博物馆里工作?

 

排队过程中黑瞎子甚至掏出了刻刀,开始刻他那方印章。治印的时候通常需要特制的工作台来固定章体,保持稳定。黑瞎子完全不需要,他的手就是最稳定的工作台。

 

进入省博之后,黑瞎子熟门熟路带着我们,径直往一个展厅走。我一看他目标这么明确,心道不好,看来他来会过这个老情人很多次,已经跟串自己家门一样熟悉了。

 

不过当我见到那个所谓的老情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黑瞎子说的老情人就躺在我们脚下,一个特质的玻璃展台里,上面围着一群人,都在低头看她。

 

黑瞎子的老情人叫辛追夫人,是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一具极其罕见的不腐尸。国外发现的一些不腐尸体都是干尸,辛追夫人是湿尸,发掘出来的时候,她的皮肤都是润泽的,身体组织具有弹性,还有部分关节可以活动。

 

马王堆汉墓的发现震惊世界,辛追夫人的名气也非常的大,网上有很多人神神道道地说,不能看辛追夫人的眼睛,都是瞎说。辛追夫人在我们眼里简直无比温柔,说这种话的人应该给他们组织一个倒斗一日游,亲眼见过粽子起尸之后,如果没崩溃的话,他们全都得回来给辛追夫人道歉。

 

怪不得黑瞎子说我以前也见过,小时候跟着爷爷回来扫墓,也来过省博。马王堆汉墓出土了大量的漆器,简牍以及帛画,以及那件举世闻名的素纱襌衣。

 

我从前一直怀疑,会不会有九门的人参与发掘了马王堆汉墓,毕竟很多人通过洗白进入了文物系统工作。爷爷否定了我的想法,那时候十年浩劫尚未过去,九门的人都非常低调,而且那个年代考古队的人要求身家清白,他们这些人有老底子在,是进不去的。

 

而且马王堆的发掘规格很高,当时有一个军区医院修建地下室,施工中经常遇到塌方和可燃气体溢出的情况,湖南省博的专家立刻意识到,这下面有一座古代墓葬。因此马王堆属于抢救性发掘,立项之后由国务院批准,还来了很多北京的专家。

 

后来我才知道,爷爷骗了我,或者说这不是纯粹的欺骗,爷爷只是选择性地告诉了我一些事,又隐瞒了另一些事。当时九门的精锐力量,全部陷在那一起史上最大盗墓活动之中了。

 

闲话休提,在我的询问之下,我才得知,发掘马王堆的考古队之中,虽然没有九门的人,却有一个同样也不清白的人存在,那个人就是黑瞎子。

 

关于黑瞎子,三叔当年的说法是,他是在千禧年前后才回的国,是长沙地头上一个硬茬子。我并不知道早在七十年代,他已经回来过了。想想也能得到答案,黑瞎子完全可以伪装成早年出国的华侨后人,这个身份可以给他带来很多便利。

 

黑瞎子不仅参与了马王堆的抢救性发掘,甚至参与了辛追夫人开棺的现场。

 

四层华贵的漆棺之中,在价值连城的陪葬品簇拥之下,辛追夫人泡在一种无色透明的棺液之中,立即被运往医学院进行防腐处理。

 

听到棺液这两个字,我立刻想起了雷城,我们说现代的科学技术已经完全可以从一个很高的地方去俯视古代,但古代的一些技术,即使用现在的科学来解释,也没有定论。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我,一定不能小看古人。

 

这种感觉实在非常奇妙,当年参与过辛追夫人开棺的黑瞎子现在站在我身边,我们共同低头看下去,下面的辛追夫人躺在明亮的玻璃展台里。

 

大腿处忽然被碰了一下,我低头,漆淼淼可怜巴巴地说:“我看不见。”

 

辛追夫人的尸体看上去还是有一些可怖的,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让漆淼淼这么大的小孩看到。在我犹豫的时候,黑瞎子已经一把将漆淼淼提了起来,夹在胳膊底下,头朝下地对着辛追夫人的玻璃展台。

 

我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是怕如果这小崽子被吓到了,等下哭起来怎么办,我和黑瞎子很明显都不是能哄孩子的人。黑瞎子非常的淡定:“解家的小孩,他不会怕的。”

 

漆淼淼倒确实没有害怕,他看着辛追夫人的尸体,忽然轻声叫了一句:“妈妈。”

 

我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那层玻璃非常明亮,差不多可以当镜子用了,倒映着一圈游客的人头。难道说小花的堂姐没有死,现在就站在这一圈游客里看着我们?

 

我立刻环顾四周,希望看到一个跟小花面容相似的女人。而黑瞎子的动作比我快得多,或者说因为他们两个有着相似问题的眼睛,他能够看到漆淼淼眼中的东西,而我是看不见的。

 

在那一瞬间,黑瞎子的目光已经锁定到了一个人身上。漆淼淼看的不是辛追夫人,而是一个玻璃所映出的一个女孩手里的镜子。那个女孩在对着灯光补口红,而她的镜子里能够清晰地映出另一个正在自拍的大姐,她因为误操作,点开了相册。那是一张照片,漆淼淼是对着那张照片叫妈妈。

 

所有这些都是后来黑瞎子跟我描述的,以我的眼力,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么曲折细小的事物。

 

黑瞎子胳膊底下夹着漆淼淼,立刻开始移动,他的速度非常的快,我在后面跟着,几乎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二叔说得对,现在的我确实已经不适合下斗了。

 

最后我们停在了另一个展厅里,这里停放着辛追夫人的四层套棺。四具棺材从大到小依次摆放,外层是黑漆素棺,第二层是黑地彩绘棺,第三层是朱地彩绘棺,最小的那个漆棺上贴满了用羽毛装饰的贴花锦。

 

黑瞎子带着漆淼淼从四具棺材前依次走过,走到第三个朱地彩绘棺前面时,漆淼淼不动了,然后声音很轻地说了一串日语。

 

我蹲下来,问他:“妈妈睡在一个这样的东西里面,对吗?”

 

漆淼淼点点头,我长出了一口气,有了这句话,我们就算不虚此行。

 

我们返回老宅的路上,漆淼淼一直很安静地坐着,黑瞎子则一边开车一边吹着口哨,吹成了一支曲子,我也听不出来他吹的什么。开过一个红绿灯之后,黑瞎子忽然踩了一脚刹车,我们后面的车被逼得一个急停,长沙司机脾气很火爆,立刻放下车窗破口大骂。

 

我问黑瞎子:“怎么了?”

 

黑瞎子摇摇头,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说:“你来开。”

 

我以为黑瞎子想到了什么,忽然走神才踩了刹车,没多想,主要也是被黑瞎子特训的时候习惯了,但凡他开口有什么指令,我像狗一样飞奔着就出去了。快开到二月红老宅门口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心里的感受顿时非常复杂,试探着问道:“刚刚你,眼睛不舒服?”

 

黑瞎子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做师父的使唤自己徒弟还要理由?”他推开车门下车,溜达着进了老宅。

 

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黑瞎子已经会出现忽然失明的情况,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又会复明。那天从黑瞎子停车跟我交换位置,一直到走进老宅回他自己的房间,其实他都是接近失明状态的。

 

那天晚上除了我和黑瞎子,加上漆淼淼这个小崽子,没有其他人回家。小花倒是给我回了一个电话,说查到了一些眉目。胖子那边,直到我给他打电话才发现这两个人已经到了江西,说是顺着一个线索,时不我待,所以先斩后奏了。

 

晚饭是我做的,漆淼淼非常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黑瞎子没有出来吃饭,我叫了两次,他不理我,我也就不管他了。

 

之后凑合把漆淼淼哄睡了,我回到院子里,给池塘里的锦鲤撒鱼食,撒完了感觉非常不爽,怎么我来了小花这里我还变成了老妈子,等他回来我要问他开工资。

 

回屋之后胖子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听着他说话的时候舌头有点大,果不其然,这人在江西当地又联系上一个朋友,胖子朋友很多,走到哪都有认识的人,江西人喝酒非常猛,几乎把胖子喝翻了。

 

胖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废话之后,又说:“天真,你放心,小哥在我旁边坐着呢,没丢,我得……我得撒个尿去。”

 

我怕胖子在电话那边给我直播撒尿,当即准备挂电话,没想到胖子又开口了,声音听着是醉的,但是话听着竟然还他娘的非常清醒。

 

大意就是胖子在小花这里见到平老六之后,心思活泛了一下,平老六这个人色大胆小,虽然不讲义气,但是该怂的时候知道怂,拿捏好了是个可以做几笔买卖的人。平老六以前得罪了小花,才不敢在地头上露面,这次债还完了,肯定没那么快离开长沙,胖子让我把这个人找出来,建立一下关系。

 

我暗骂胖子财迷,还是把这事应了下来,并通过我三叔留下的一些老关系,去联络一下平老六,在此揭过不表。

 

本来以为来到长沙会热热闹闹的,结果五个人三个都不在,没什么娱乐活动,我睡得很早,不到五点的时候就醒了。

 

这时候天还没亮,我实在睡不着了,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走到院子里。夜里肯定下了很大的雨,廊下有了积水,很多枇杷叶子被雨水打落,掉进池塘里。

 

我发现廊台外面避雨的檐下坐着一个人,姿势有些诡异,用光晃了一下,是黑瞎子。他对我的骚扰完全没反应,看样子是在刻印章。我当时觉得很无语,不知道这人是没睡还是跟我一样醒得早,刻个章什么时候不能刻,非要做出这么神经病的行为,弄出了一种恐怖片的氛围。

 

后来我想起秀秀不经意带过的一句对黑瞎子的评价。神经病也是人,大套路还是人的套路。

 

当时秀秀的意思是让我被黑瞎子打到满头包之前,先半夜苦练到自己满头包,黑瞎子看我这个德行,说不定一心软对我好点。这话也可以这么解释,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马上就看不见了,这件事他自己早就已经接受了,但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很难接受,他想给这个人留下一件东西。这个时候他不会在意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

 

第二天我们带着淼淼到了北京,黑瞎子说,淼淼能在那个环境下一眼看到这具朱地彩绘棺,那是一种非常明确的记认。淼淼的年纪虽然很小,但是眼睛恶化的程度很深,据黑瞎子自己推测,等他继续恶化下去,快要失明的时候,可能也会产生这样的能力。眼睛可以像照相机一样,短暂地保留自己看到的东西,一切细节都分毫毕现。

 

即使小花堂姐的棺材跟这具棺材细节不太一样,但朱红色的漆棺,这么显眼的东西,制作难度也是很大的,只要出现过,不可能毫无痕迹。

 

我们来到琉璃厂,黑瞎子带着我进了一个铺子,里面的掌柜看到黑瞎子,让伙计下了门板,停止营业,把我们让到了后院,一位须发皆白,老得似乎都要皱成一节树根的老人,在等着我们。(这里要涉及到一个做漆器的世家,为了避免叙述啰嗦,我在这里简单说一下,这位老人姓洪,他父亲曾是清宫里的漆器匠人。冯玉祥把溥仪赶出宫的时候,这帮人捎带着全部给轰出来了,他靠着自己的手艺和积蓄,盘了铺面一直做到了现在。)

 

洪老对着黑瞎子,行了一个我都没见过的大礼,不知道是什么礼数。黑瞎子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这都什么年代了,不兴这一套了。”他把拍摄的朱地彩绘棺递过去,洪老看了一眼,开口了,他说话挺费劲的,好多地方我都听不明白。

 

那个掌柜的执着笔,把能做出这种漆棺的人挨个写了下来,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叫漆同。

 

这个姓氏非常的少见,我跟黑瞎子对视一眼,黑瞎子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我却已经开始想,不会这么容易吧?这种感觉好像考试的时候全程没学,考前那一晚挑灯夜战,看了几道大题,第二天考场上全都出现了。

 

黑瞎子点了点这个名字,洪老又开始了他的叙述,依然是那种缓慢又古怪的气音,我仔细听也只能懂个七八成,大概记在这里。

 

这个漆同是一个日本人,本姓三井,在日本的时候就是学美术的,在故宫博物院里见到了一只永乐年间的剔红漆牡丹纹盘,一见之下,几乎失魂落魄,不知道怎么找来洪老这里,一定要学习这种工艺。

 

洪老非常痛恨日本人,坚决不肯教,但是这个三井,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死缠烂打,一定要学,中间因为签证到期不肯走,差点被遣返,回到日本之后马上又回来了。

 

为了学剔红这种技术,三井可以不再做日本人,他说美是没有国界的,他可以变成一个没有国家的人,终生不再返回日本。为表决心,他改掉了自己的姓氏,就姓漆,改名叫做漆同。

 

为了让洪老收下他做徒弟,漆同做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他自己砍掉了左脚的五根脚趾,以此作为此生不再返回日本的证明,终生不再踏上故土。洪老大为震动,收下了他。

 

其实听到这里,我觉得洪老和这个漆同都有点毛病,但是别人也不是我,我也做过一些在别人看来疯狂无比的事情,达到目的,和为了达到目的所付出的代价,每个人衡量的标准不一样。

 

漆同的天赋非常之高,很快成为洪老的徒弟中最出色的一个。而他最喜爱的,也是学习漆器制作的初衷,就是剔红。这种工艺也叫雕漆,在胎体上一层层地髹涂调好颜色的大漆,堆叠到适当的厚度时,用刀在漆上做雕刻。

 

洪老向我们展示了一件漆同当年学艺时的作品,通体朱红的盒子上,层层叠叠雕满了华贵的牡丹,其怒放的盛景几欲冲进人的眼眶。

 

我按捺住自己的心情,问洪老,这漆同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生孩子。一直在旁伺候的掌柜说,此人是娶了妻,许多年里没有生育,后来有一年夏天,夫妻二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旅游回来,大概是在当地的寺庙里诚心祷告,被菩萨听见了,回来之后,漆同妻子的肚子就一天天大起来。

 

那掌柜说到后面,神情似乎有些为难,说:“孩子刚生下的时候,我还去看过的,那个孩子,有点古怪。”

 

漆淼淼就坐在我的怀里,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好像根本不知道,现在在说的那个小孩就是他。

 

“怎么个古怪?”

 

掌柜又说:“听说那孩子生下来就不会哭的,满月的时候我去看过,那孩子的眼睛……似乎会变色,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你,颜色就变了……到现在总有四五岁了。”

 

我立刻追问:“这个漆同现在在哪里?”

 

掌柜的跟洪老对视一眼,说:“他已经死了。”

 

直到现在我都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心情,就好像在沙滩上堆城堡,花费了很多的时间,用了很多的工具,马上就要堆好的时候,一个浪头打过来,什么都没有了。

 

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甚至不是没有希望,而是给了一点点希望之后,让你看着它是怎么熄灭的。

 

我觉得一团东西堵在了胸口,我缓缓看向黑瞎子,甚至有点害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可我没有想到的是,黑瞎子竟然还笑了一下。

 

为了叙述完整,漆同夫妻的事情我也会记录在这里,起码在漆淼淼长大之后,让他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并没有抛弃他,相反,他们为了挽救他,作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漆淼淼不到两个月大的时候,眼睛的问题已经很明显了,漆同和小花的堂姐(这里为了叙述方便,就叫她堂姐,反正我和小花有亲戚关系,叫一叫也没关系)带着漆淼淼去了很多医院,甚至见过很多邪门的人,最终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带着淼淼离开了。

 

离开之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了,但一个月之前,漆同寄来了一封信,内容是说,自己跟妻子都身染重病,大概命不久长,想到洪老,师徒情谊让他写下了这封信,以免洪老挂念这不肖徒弟,再也没了音讯。

 

一周前,漆同被发现在家中自杀,他的遗书里留下了洪老的电话,遗物也一并留给了洪老。是警察打电话来,他们才得知消息的。

 

洪老找出了那封信,交到了黑瞎子的手上,借着光,我看到信封上的地址,还是长沙。

 

来回几千公里奔波,没想到答案就在离我们如此之近的地方,距离漆同自杀也仅仅只有一周时间。七天。

 

时间是一种约束万事万物的尺度,人出生,长大,变老,树木春天开花,秋天结果,上学时的课本,再翻开已经泛黄,没有什么能逃脱时间的约束。可是对于黑瞎子来说,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时间无法约束他。在时间已经不能约束他,又过了很久之后,时间对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用七天这样一个短暂的尺度,告诉黑瞎子,其实你一直在我的约束之中。

 

很多年前我痛骂过人生,骂它反复无常,这个操蛋的玩意儿夺走了我太多的东西,后来我又对它多了一些感激,因为时间像潮水退去一样带走了我很多东西,又把一些真正重要的东西推回到了我的脚边。可是现在,我忍不住想,人生归根到底,真正的恒常其实是无常。

 

走出琉璃厂之后,我无意识地摸了摸口袋,这是一个惯性的动作,我是在找烟。在我不知道的什么时候,黑瞎子已经点了一根,我问他要烟。

 

黑瞎子咬着烟笑:“要是哑巴在这儿,你也敢说这句话,我就给你一根。”

 

我无法想象黑瞎子现在是什么心情,一根烟燃到底,黑瞎子又说:“给胖子,哑巴,花儿都打个电话,我怕他们出事儿。”

 

我一瞬间理解了黑瞎子的意思,漆同一周前已经死了,按他信上所说,他跟堂姐都身染重病,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治好淼淼的眼睛所付出的代价。漆同给自己的师父留了遗信和遗物,却只字未提淼淼,应该是和堂姐共同做了决定,把淼淼托付给了小花。

 

堂姐不会不跟小花说明所有的情况,那个消失的省博保安,从寺庙里寄来的经变图,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件事的背后有一个人,或者说,有一股势力,在驱赶我们,让胖子和小哥去了江西,我和黑瞎子来了北京,小花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我摸出手机,先打给了胖子,电话里说不清楚,只说这可能是个套,让他们别再查了,赶紧回长沙,胖子在那边破口大骂,他跟小哥已经循着线索进了赣南的深山里,线索却突然断了,要回来估计得腿儿着走十几个小时才能出山。

 

我又打给小花,那边响起轻轻的忙音。我听到黑瞎子很模糊地说了一句:“吴邪,别告诉他。”

 

我眼睛几乎一热,应了几句,小花的电话接通了。在小花的面前,我想要撒谎是很难的,我把对胖子的说法原样说了一遍,没说漆同已经死了,只说可能是有人在下套。小花听完,嗯了一声,说知道了,在老宅等我们。

 

在长沙黄花机场落地之后,我打开手机,第一个打进来的电话竟然是我三叔的老伙计,说长沙地头上完全没有平老六的消息,问我要不要扩大到周围几个县市。我说不用了,也没往深里想这件事。

 

我和黑瞎子没有返回二月红的老宅,直接按照漆同信上的地址找了过去。门锁着,但是对黑瞎子和我来说,想要进去并不难。

 

房间打扫得非常干净,看得出曾经的生活气息很浓,按照警察给洪老的说法,漆同是在卧室的床上服药自杀的。

 

我们还没找到堂姐的朱漆棺材,在长沙市周边想要无声无息地土葬一个人基本上不可能,我希望漆同能够留下一些线索,起码让我们知道堂姐葬在何处,对于淼淼来说,这也是一个交代。

 

淼淼对这个家有一些记忆,他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我和黑瞎子到处走动,查找可能的线索。

 

漆同书房里放着非常多的书,这个人如果没有死,我跟他可能会有一些共同语言。这些书作为遗物,应该都留给了洪老,在我们说明了淼淼的身世之后,洪老便将这所有的东西转赠给了淼淼。

 

我坐在书桌前,习惯性地翻看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然后从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日记。这本日记是从今年年初开始写的,我急于知道在漆同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因此翻到最后十几页的地方开始看。

 

给淼淼治好眼睛的是一种非常阴森甚至邪恶的法子,是漆同在赣南深山中一座土地祠里得到的,但漆同和堂姐在知道这种办法之后,丝毫没有犹豫。简单来说,想要治好淼淼的眼睛,他们夫妻两个人就要有一个人完全地把所有的生命力献祭出去,另一个人完成替换血肉的过程。

 

这部分漆同写得很潦草,但当我继续看下去的时候,极度的震惊和恶心让我开始冒汗。漆同用剔红的手段雕了一整只漆盒,用于调漆的液体是他们想方设法得到的,辛追夫人墓中的棺液,那种无色透明的棺液在开棺迅速变成深红色。漆同每剔一刀,作为牺牲的堂姐,身上就会出现同样的一刀,深度,走势,都一模一样。

 

使用这个方法,需要病人自己来下刀,而淼淼根本不可能完成,所以漆同握着淼淼的手,下了第一刀,然后是第二刀,第三刀……在这种极度的刺激下,淼淼很快昏了过去,当他醒来,已经不记得任何事了,也不会知道,在自己昏过去的时间里,到底失去了什么。

 

在完成这一切之后,漆同带着妻子的手书和照片找到了一个男人,妻子是一个大家族里逃出来的女孩,原本的姓氏是解,那个男人则是她的堂弟。很多年过去了,这个堂弟成为了解家的当家,把孩子交给他,是稳妥的。

 

漆同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妻子的堂弟,包括那种邪恶的办法,然后,他一个人回到了家,吞下了药片,躺在妻子的身边,等待自己的死亡。

 

当我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心跳像撞槌一样,我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感官。把我的神志叫回来的是一声巨响,我拿着漆同的日记本,走向声音的来处。卧室之中,那张双人床的被褥已经被掀开,床板被黑瞎子撬开扔在了一旁,床单之下,露出了熟悉的朱红彩绘。

 

那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鲜红如血肉堆叠的剔红漆盒,上面花瓣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漆淼淼完全不知道害怕,对着那只剔红盒子轻声叫着妈妈。

 

我头皮都麻了,压制着胃里异样的感觉,说:“瞎子,你得看看这个。”

 

后面的事情我很难概括,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黑瞎子会掉头离开,真正地离开,我们任何一个人以后都再也不可能得到他的消息。但那只是一瞬间。黑瞎子捏着那本日记,从门口走出去,下了楼梯。

 

我醒悟过来,立刻提着漆淼淼追下楼,在最后一秒拉开了车门,混乱地挤了进去。

 

车里爆出一声特别大的声音,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来自于黑瞎子的手,他一掌打在了方向盘上。那种力道,让我觉得他可以仅凭一双手掌,把整辆车给拆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黑瞎子暴怒的样子。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下车。”

 

我没有动,他重复了一遍:“下车。”

 

黑瞎子的那个表情,让我觉得我现在如果不下车,他会去杀人。我抱着漆淼淼滚下车,几乎是关上车门的一瞬间,车子起步,飙了出去。

 

巨大的恐慌之下,我发现拨通了胖子的电话,冲他大吼:“快点回来!救命的事情!快!”

 

胖子还在山里跋涉,累得如同死牛,一头雾水,“救谁?”

 

很久之后我才发现小花当年对我的判断非常精准,说我全是小聪明没有大智慧,还有时候会做一些愚蠢得很可爱的事情。那一瞬间,我想的只是,如果小花现在已经是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我就是个添头,都不够黑瞎子过三招的,我得把胖子和小哥叫回来,来帮小花。

 

挂掉电话的时候我抱着漆淼淼跑到大马路上拦车,胖子和小哥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就算只是个添头,也不能对小花见死不救。可能因为我的神情过于疯狂,司机看到我抱着个孩子,下意识就以为孩子生病了,二话不说就往医院开,我报了地址之后还一脸纳闷。

 

在车上,我想通了很多的事情,所有的杂乱的千头万绪全部串联起来,变成一条清晰无比的脉络。

 

我一直以为的,在整件事里存在的那个人,给我们下钩子的人,误导我们的人,操纵我们的人,其实就是小花。这就是他给我们所有人设的局。

 

这个局,到了这时候看,其实有很多地方都是很粗糙的,小花跟我的性格真的有一部分类似,所以这个时候,我可以很清晰地整理出所有有问题的地方。比如说,胖子。当时胖子说那个寺里面有他当年的战友,那个时候就几乎超出了小花的控制。因为胖子的社会关系特别复杂,小花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安排的地方里,有一个胖子一时间都想不起来的战友。

 

所以,小花立刻改变了策略,把我们五个人拆散了,胖子在那里有熟人,就让胖子去那里,顺便带走小哥。因为这两个人的行动力其实都特别强,而且胖子的思路是歪的,他随时都有可能用那种笔直的思维破掉一个精心设置圈圈绕绕的局。

 

而小花当时一个人离开,想必就是去紧急做了布置,想办法把胖子和小哥引到了江西。

 

至于黑瞎子和我,这是小花另一个很毒辣的地方,除了黑瞎子对我特训的那段时间,大多数时候,我要做的事情,黑瞎子不会干涉,而是在一旁,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协助我。

 

而小花跟我们的关系都太紧密了,我们根本不会往他算计我们的那个方向上去想,他是世界上最想治好黑瞎子眼睛的人,这就是灯下黑。

 

包括平老六的出现和消失,不许外人进的老宅,平老六的出现是多么的突兀,而他好不容易还清了小花的欠账,能够在长沙地头上自如活动了,却又为什么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声无息。

 

太多太多细节,可是我们完全不会怀疑到小花身上,他利用的是我们对他的情感。而且其实留给小花做局的时间非常短,所有的事情,几乎已经做到一种极限了。

 

而小花这一局最老道的地方,就在于似假非真的那些部分,胖子和小哥被稀里糊涂引到了江西,而漆同正是在赣南的山中得到了那种秘法。黑瞎子和我到了湖南省博,那个保安的消失会让我们警惕,但接下来并不是完全随机的。

 

小花不一定能够知道,淼淼会记住那种朱红色的棺材。但他使用的棺液又确实来自于辛追夫人的漆棺,这是小花钢丝上跳芭蕾的设置,他不怕我们知道,或者说,他就是希望我们知道。

 

因为我和黑瞎子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在碰壁之后,会出现一种可能,就是我和黑瞎子反向思考,最终怀疑到小花身上。那么,小花干脆放出了足够多的线索,我毫不怀疑,就算我们没有通过淼淼查到北京,小花也会用别的方式来提示我们。因为他要的不是瞒过所有人。这件事迟早会被我们知道,小花要的只是时间。

 

但那些细节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不是双方的较量,一方赢了或输了,都要复盘整个棋局。在这一局里,小花是稳坐中军的帅,也是灵活作战的马,更是自我牺牲的卒。

 

在我回到二月红的老宅之后,里面一片寂静,我非常害怕看到一种景象,我怕小花真的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安置了漆淼淼,开始找趁手的东西,然后我想到了小花的棍子。这个王八蛋居然敢骗我说他在练功,现在想来,那天早上,瞎子在楼下一刀一笔地刻着齐字,每一刀剜下去的都是小花的血肉。

 

我走上二楼廊台,突然听到了响动,立刻猫着腰往屋里看。然后我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黑瞎子和小花。

 

小花的上衣已经被扒了,被黑瞎子脸朝下地摁在床边,几乎是像要把小花给扼死。在小花光裸的后腰上,有一个一寸见方的血痕,我看不出来是什么。只有黑瞎子和小花自己知道,他往印章上刻的是什么字。

 

就保持着这个动作,黑瞎子忽然笑了一声,另一手在小花的额头点了点,“解雨臣,你长本事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一种张力,混合了性,暴力,和宽容。是我无法去也不能去打搅的,我依然很怕黑瞎子对小花动手,但直到我在外面蹲麻了,黑瞎子也没真的打人。他们就只是沉默相对,不说话。

 

良久,我听到小花低声说:“你别生气,你的眼睛没有坏得那么厉害,需要我死了才能治好,如果那样的话也没有什么意义。我想治好你是因为,我想要你,我又不想刚治好你,我自己就死了……换算一下,最多也就是减了我二十年的寿数。我一直特别健康,而且很会保养自己,活到九十岁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样算,我还可以陪你三十年,还算值得……”

 

这他娘的,我听完都恨不得上手抽这个王八蛋,我猫着腰退回楼梯那边,听到了黑瞎子的声音,他的语气很难形容,说:“值不值,是我说了才算。”

 

我悄悄地退开,忽然想起当我知道小花跟黑瞎子搅和在一起的时候,我非常的惊讶,问小花怎么回事,小花说,就那样。后来我慢慢的就明白了,小花和黑瞎子,他们两个人心中对很多的事情,可能都有着同样的答案。

 

如果说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一个终极的问题,那么我是一个活在被人设计好的问题里,又不断自己追逐问题的人,胖子是一个有没有问题都无所谓的人,闷油瓶则既是问题的一部分,又是答案的一部分,那小花是一个解决问题的人,而黑瞎子,他是一个看到了自己的问题而永远不会去把它问出来的人,因为他其实一无所求,一无所问。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一天发现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跟他的答案是一样的,哪怕他从来都没有把问题问出来过。所以我觉得,不管怎么样,到了最后,黑瞎子一定能够理解小花的做法。

 

闷油瓶和胖子回来之后,我简单给他们讲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小哥还是那样,神情没什么变化,胖子脸色特别的精彩,他偷偷地跟我说,早该想到了,这就叫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我们一直拖着没有离开长沙,我跟小花说,我是害怕黑瞎子万一哪天心头火起,要把你给宰了,我们在边上还能拦一拦。至于小花是怎么用棺液炮制印章石的,他一直不肯告诉我,我也就不问了。最后我们还是留在长沙过完了一整个吵吵闹闹的国庆黄金周。

 

离开前的最后一晚,我实在好奇,黑瞎子在印章上刻的什么字,他刻的每一个字可就这么留在小花身上了,会跟他一辈子。太过于好奇,我让小哥去黑瞎子的房间里偷看一下那个印章,万一可以就此得知黑瞎子的真名,那我岂不是赚了。

 

十分钟后,闷油瓶带着那方印章回来了,我说:“我让你看上面的字,没让你把它偷回来啊!”

 

小哥淡淡地说:“你看完,我再放回去。”

 

我接过印章,调转印面。

 

齐人之福。



张起灵

【all花】大战

黎簇的目光转向了坐在包间里的解雨臣,停下来弹琴的动作站起身,沙海结束之后解雨臣对他的照顾颇多,这一次大战自己也会尽力给他减少伤害,全力保护他虽然不一定能有用。

“七爷,您别想其他的的了,传闻解家小九爷一首曲可控四季,压根不需要你担心。“

“可控四季?确实不错。“

黎簇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响起,引得众人纷纷朝着黎簇那边看去,琴声如流水感觉滋养了人全身,帘子里没有什么动静只有不断的琴声涌出。

“怎么感觉好困。“

张起灵反应最快先捂住了吴邪的耳朵,不过在看吴邪已经睡着了,胖子也已经快差不多了,他摇摇晃晃的扶着墙看着张起灵意思是很明显这是怎么了?

“黎簇的能力是制造幻境。“

张起灵也有点扛...

黎簇的目光转向了坐在包间里的解雨臣,停下来弹琴的动作站起身,沙海结束之后解雨臣对他的照顾颇多,这一次大战自己也会尽力给他减少伤害,全力保护他虽然不一定能有用。

“七爷,您别想其他的的了,传闻解家小九爷一首曲可控四季,压根不需要你担心。“

“可控四季?确实不错。“

黎簇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响起,引得众人纷纷朝着黎簇那边看去,琴声如流水感觉滋养了人全身,帘子里没有什么动静只有不断的琴声涌出。

“怎么感觉好困。“

张起灵反应最快先捂住了吴邪的耳朵,不过在看吴邪已经睡着了,胖子也已经快差不多了,他摇摇晃晃的扶着墙看着张起灵意思是很明显这是怎么了?

“黎簇的能力是制造幻境。“

张起灵也有点扛不住这波攻击,眼皮子只感觉昏昏沉沉的根本支持不住倒了下去,胖子也摔倒在了地上。

很快等到吴邪他们再醒来四周的景象好像一切都没变,依旧是风平浪静之下的暗流涌动,吴邪皱了皱眉虽然感觉不对劲但是还真的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他转头看向张起灵只见他摇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小哥,怎么了?“

胖子唤出二胡拉了简简单单的一段音乐,强悍的音乐攻击到四周居然直接消失了,吴邪明白过来这是在幻境里真是没想到黎簇这小子居然玩这么一出,要是在幻境里死掉了现实里可就是真的死了。

“任何人在黎簇这小子的幻境里实力好像都会虚弱。“

胖子收起二胡骂骂咧咧的,不过这小子幻境做的是真不错居然看不出来和真实有什么区别,看着底下有人走上台子就知道拍卖会要开始了,这次拍的东西有一个叫转生草据说是能在关键时候救一条命不管多重的伤都能治疗所以想要的自然也是数不胜数了。

“看来大战要开始了。“

“九百万。“

一次性就喊到了九百万看来是试试看解雨臣的底价在哪里,不然一株草就算是它再厉害也远远不值九百万的价格,不过解雨臣翘着二郎腿歪着头隔着帘子看着外面,倒是不慌拍了拍手意思是点天灯。

很快一盏装饰华丽的天灯就已经被点好了,吴邪看的这操作都忍不住咋舌,还真不愧是资本主义家这么多钱,真的是眼都不眨一下的就给,这一场解雨臣点了天灯最后,不管他们出了什么价都会是解雨臣的,而他对于这些钱并不在意。

“小九爷,今天你们只是客人。“

尹家老东西的脸色已经相当的难看了,这一次确实是尹家的家宴不然也不会来的人这么齐全,解雨臣他们也只是以客人的身份来参与的可以说今天这场拍卖宴会应该是狗咬狗的好戏但是解雨臣横插一脚一时间成了众矢之首。

“可是我也很想要呢,拍卖会今天也没有人规定只有你们才能拍卖吧。“

解雨臣这番话已经相当不客气了,那些老家伙的脸色也是相当的难看,不愧是解雨臣说话是百分百的嚣张。

“解雨臣你不要不识好歹。“

谢文无
暮年浮光之景将之瞬息点醒,又终...

暮年浮光之景将之瞬息点醒,又终会因一物一事而解终生之惑。

  

  嗷嗷,又是为二位绝美爱情流泪的一天!

暮年浮光之景将之瞬息点醒,又终会因一物一事而解终生之惑。

  

  嗷嗷,又是为二位绝美爱情流泪的一天!

云销雨霁

【龙图|九策】绑架(十一)

      这是一个荒诞又绝望的梦。

      梦里的情节杂乱无章,公孙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有时是他明明被赵普救走了,却一转眼又重回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

      有时是他举刀划破了自己的喉咙,鲜血四处蔓延,赵普抱着他的尸首崩溃哀鸣。

      甚至更可怕的是,有时...

      这是一个荒诞又绝望的梦。

      梦里的情节杂乱无章,公孙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有时是他明明被赵普救走了,却一转眼又重回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

      有时是他举刀划破了自己的喉咙,鲜血四处蔓延,赵普抱着他的尸首崩溃哀鸣。

      甚至更可怕的是,有时是他寻死失败、绝望受辱的画面。

      一幕幕令人绝望的画面化作锁链,将公孙死死缠住,往无底的深渊处拖去。

      眼见就要深陷恶梦、无法自拔,公孙突然被拥入一个宽阔坚实的怀抱里。

      那人在他耳边唤他,“书呆!”

      公孙猛地回过神,周遭一切恶意全部褪去,他醒了过来。

      ————

      赵普见公孙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梦魇一般不停地挣扎呼救,就把人抱进怀里,一边轻轻抚着他的背,一边连声喊他的名字。

      公孙紧闭的眸子终于睁开,眼底是还未消散的恐惧,他靠在赵普怀里大口喘着气,急促的气流冲刷着破损的喉咙,引起剧烈的疼痛。

      见他疼得眉头紧缩,手还要去摸脖子的伤,赵普赶紧握住公孙的手,柔声哄他,“别碰脖子,刚固定好,不能碰。来,慢慢呼吸,别急。”

      熟悉的声音和怀抱,让公孙从绝望的恶梦中清醒过来,像赵普说的那样慢慢放缓呼吸,缓解喉咙的疼痛。

      终于是好受了一些,公孙才抬起头,正好赵普也低头查看他的情况,两人目光交汇,那里面都有太多想说的话,一时竟都沉默了。

      公孙是想说也说不出来,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伤,觉得近期自己是别想出声了,这腿恐怕还会落下病根。可是公孙仍然庆幸,至少他还能回到这人的身边,即使废了条腿,这人也会背着他走过余生。

      想到这里,公孙伸手,主动勾住赵普脖子,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回应公孙的,是赵普彷佛要把他按进胸口的力道。

      赵普搂紧了怀里的人,比之前更加单薄瘦弱的脊背让他眼眶发热。

   “书呆……书呆……书呆……”赵普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声的呼唤,他滚烫的气息落在公孙的发顶、额角和鬓边,用一个个轻一一吻安抚着两人动荡不安的心。

   “没事了,别怕,再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了……”赵普最后停在他一唇一边,和他额头相抵,像是安抚公孙,又像是安抚他赵普自己,“不要怕,我找到你了,你已经安全了……”

      公孙只能轻轻点头回应他,布满细碎伤痕的手一抚一着赵普的侧脸。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不知是谁先起的头,等回过神时,已经在交一换一对方的气息。

      但是谁也没有停下,只有感受到对方的温度,才能真切地确认对方的存在。

      ————

      转眼之间,七天很快过去。

      公孙虽然已经救回来了,但他毕竟遭了那么大的罪,身体还是伤得厉害。开始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的,还能和赵普互诉衷肠、情深意浓,甚至还给自己开了张清理余毒的药方。

      但是接下来,公孙还是被腿上的伤,差点折腾没了半条命。被剧毒侵蚀过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哪怕解了毒,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炎、引起高热。即使药物里有镇痛的成分,公孙还是天天被钻心挠骨的痛折腾地夜不能寐,喉咙的伤让他只能吃些流食,整个人迅速虚弱下去。

      赵普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无法替他分担一丝一毫。

      公孙又一次被伤痛折腾醒,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就是洒满落日余晖的帅帐,隐约能听见赵家军整齐划一的训练口号。

      这些天他每次醒来,都是身处熟悉又安全的环境中,让公孙觉得那两日里的遭遇,就如同南柯一梦。可是自己身上无处不在的痛楚,又不断提醒着公孙,他是实打实地遭受了这么多苦难。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公孙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赵普,大漠落日给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圈橘红色,交错的光与影衬得他一袭黑衣的背影更为高大挺拔。

      一抹笑就浮上了公孙的嘴角,赵普正巧也回头,刚好看到公孙对着他轻笑,九王爷眼睛就是一亮,端着托盘大步走了进来。

   “醒了,正好喝点东西。”赵普把托盘放到床边的矮桌上,先扶着公孙坐起来,又托着他膝下,将人往后一抱靠在床头,最后把被子往上拎了拎,盖在他胸前,整套动作尤为娴熟。

      公孙自己也不是不能动,但是被九王爷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公孙就觉得好似连伤口都疼得轻了。

      赵普端起碗来,舀了一勺汤送到公孙嘴边。

      闻着鲜甜的香味,公孙却是不想张嘴,这些天他喝汤都快喝吐了,况且就算是汤水,也是喝一口、疼一下。

   “不吃东西怎么行?好歹喝一些,再坚持几天,就能吃些软和食物了。”赵普见公孙面露难色,就知道他是又没食欲又嗓子疼,就哄他喝汤。

      公孙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嘴,让赵普给他喂了勺汤。

      吞咽的时候还是很艰难,疼得公孙脸都皱起来了。

      赵普看他这样,心里也是难受得紧,只能轻声哄道,“乖,再喝点。”

      公孙虽然不想喝,但更不想让赵普难过,于是忍着疼继续喝。等这碗汤喝完了,人也疼得一鼻子汗,被赵普轻轻擦去。

      赵普扶着他重新躺下,被子也盖上,还摸了摸额头,发现温度正常后才松了口气。

      这些天,赵普把军务基本都交给了副将,他但凡有时间,都会来陪在公孙身边。公孙还不能说话,赵普就说给他听,好像怎么也说不够似的。

      这会儿赵普也没急着走,他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公孙侧躺着正好能看见他。

      赵普和前几天一样,把公孙的手攥在手里,和他漫无目的地聊着,公孙偶尔在他手心里写字回应。

      正聊着等公孙养好伤以后回开封的事,赵普突然话锋一转,“书呆,过几天,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公孙眨眨眼,在赵普手心里画了个问号。

      赵普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几天你好好吃药喝汤,养好身体。”

      不管公孙怎么追问,赵普就是不透露,急得公孙使劲挠他手心。

      赵普把他作乱的手指头攥紧,放嘴边亲了一口,然后塞回被子里。

      蓦地红了脸的公孙,怒视挑起好奇心又不解密的赵普。

      赵普嘿嘿一乐,又低头亲了亲他,“乖,睡觉。”

      公孙了解这人的脾性,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就气哼哼闭上眼。毕竟身体还是虚弱,没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赵普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来到帐外,邹良已经等候多时。

   “怎么样了?”赵普问他。

   “一切如王爷吩咐。”

   “很好,务必把他们养得活蹦乱跳。”赵普此时哪里还有对着公孙的温柔体贴,脸上尽是锐利的杀气,“否则,这出戏不够精彩。”

   “是!”


零度等温线日渐偏南

【瓶邪黑花】论跟对象闺蜜搞好关系的重要性

我流破镜重圆,ooc致歉


Une

我和小花约在西湖旁边见面,出门时天阴阴的,闷油瓶往我手里塞了把伞。


没想到走到一半真的下起雨来,先是稀疏的鼓点,再是连绵不的打击声,事物的边界逐渐模糊,青灰的天空与寂寥的街道融在一起。


温凉的春风夹着充沛的水汽迎面而来,这样的天气很适合去见小花。


湖畔随意散落着几个人,撑着伞,默默地看着不远处山水空朦。很远我就认出了他,不仅因为熟悉,更因为那种出挑的气质。

解雨臣站在天地间,优雅挺拔,像一株柳,像一处景。


有时我会想小花那么漂亮又通透聪颖还喜欢下雨,说不定是什么植物的精灵,来人间历一劫就走了。曾跟胖子讨论过这个想法,被他...

我流破镜重圆,ooc致歉


Une

我和小花约在西湖旁边见面,出门时天阴阴的,闷油瓶往我手里塞了把伞。


没想到走到一半真的下起雨来,先是稀疏的鼓点,再是连绵不的打击声,事物的边界逐渐模糊,青灰的天空与寂寥的街道融在一起。


温凉的春风夹着充沛的水汽迎面而来,这样的天气很适合去见小花。


湖畔随意散落着几个人,撑着伞,默默地看着不远处山水空朦。很远我就认出了他,不仅因为熟悉,更因为那种出挑的气质。

解雨臣站在天地间,优雅挺拔,像一株柳,像一处景。


有时我会想小花那么漂亮又通透聪颖还喜欢下雨,说不定是什么植物的精灵,来人间历一劫就走了。曾跟胖子讨论过这个想法,被他用一口京片子嘲笑半天,说,是是是,你们三大家族还能拍《红楼梦》,他是林妹妹,你是宝哥哥,霍秀秀可以当拼命想嫁你的那娘们。我翻了个白眼,就不该跟他讨论这种问题。又忽然觉得小花家族的爱恨情仇跟红楼比估计都差不到哪里,当然里面应该是仇更多一点。


我大声喊他的名字,打破这片意境,小花回过头来走出山水图景。


他没有开车,我们走着回去。一路无话却很舒服,这是我与小花独有的默契,许多东西尽在不言中。


我其实很在意他为什么来,理由肯定不是因为想吃西湖醋鱼,那玩意还活着的时候最好当场放生,熟了建议直接就地掩埋,如果想攒点功德出门右转去灵隐寺,那地方每年能超度不少冤死的鱼魂。


雨越下越大,我们回来时有些狼狈,好吧,其实只有我单方面狼狈,小花连裤脚都没沾湿,我甚至怀疑他在路上飘着走。


坐在吴山居二楼,王盟泡了壶茶,是我高价购入的普洱,一般只有在招待贵客的时候才拿出来喝一点。小花兴致缺缺地翻几页摊在旁边的账本,赏脸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你这业绩在我底手下不活不到半年。”


谢谢你哦。


他轻轻晃动杯子看茶叶沉沉浮浮,有根茶梗立起来,这在日本据说代表好运。


“我消失的前男友回来了”解雨臣抿了口茶平淡道,仿佛只是在说他早上吃了大饼油条。



?????


一瞬间疑问井喷式爆发,我呛了口茶,小花很嫌弃。


刚刚的部分茶水可能进到了脑子里,我一边拼命咳嗽一边问“找到同性恋有家族遗传因素的证据了?!”


这句话配上我的音效肯定特别诡异,像在某个领域研究一辈子的老教授临终前躺在病床上,忽然听学生说实验取得重大突破,有句话怎么讲?垂死病中惊坐起。连远处的王盟都难得手离开鼠标看向这边。


小花看起很来想转身就走,或是把我丢出去填北海,但出于平日董事长的修为还是强行忍住。他特别无语地瞪着我,最后说“脑子缺筋的人不适合搞科研。”


总之解雨臣三言两语介绍了他的前男友。我挑出几个重点:人很穷,眼睛有隐疾常年戴墨镜,单方面宣布分手后凭空消失八年。


听完介绍我庆幸刚刚没喝茶,不然全喷到他脸上,之前欠的债可能要当场利滚利。


我的小花!我的青梅竹马高富帅小花!竟然会喜欢上这种人!听说原生家庭不好的人恋爱观会有偏差,看来我平时应该多关心他一下。


“你打算怎么办?”


我挑着字眼小心翼翼问,生怕又说错话,惹他老人家不高兴。


“我不知道”小花把手指插进一丝不乱的头发随意揉了几下露出罕见的烦躁,“吴邪你有烟吗。”


“没有”我面无表情,“收营台小哥不让抽。”


 这句话不知哪里戳到了他诡异的笑点。


不愧是日理万机的资本家,北京到杭州的机票不要钱一样,下午来晚上就走了,饭都没吃。


晚上空下来我坐在桌边跟闷油瓶说话,当然主要是我说,他凭心情回答几个字。聊着聊着讲起白天的事,我的情绪激动起来


“小哥你评评这都什么事,小花说他以前去德国留学时遇到个长得很帅眼睛不好的男的,声称自己本科修解剖博士修音乐。先不说怎么可能有人在德国同时学这两种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关键是他玩弄两年小花的感情,留下句'解雨臣,对不起,我们分手吧'就凭空消失八年,现在又带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回来见他。这事哪哪都不合理啊,那可是解雨臣,向来只有他玩弄别人感情的份,哪有别人放他鸽子的……”


闷油瓶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良久缓缓说“瞎”


我一拍桌子“可不是瞎,他前男友眼睛不好也是瞎,瞎子配瞎子,齐活!”


为了贯彻落实先前的决定,我开始每天人文关怀小花,给他发各种搞笑视频段子,营销号心理灵鸡汤。开始他还在深夜偶尔回我几个字,后来不胜其烦直接装死,前男友的事情也没说个结果如何。不过我想肯定没有复合,小花杀伐果断,即使头脑发热也不会为这种人流连。



Deux

清静日子刚过了半个月,突然有人找上门来。那是个平常的下午,小哥被熟人借走搬家,王盟翘班,只有我在店里。


反正也没有生意可做,就在坐柜台后面玩手机,正呲牙笑地开心突然一张脸毫无防备凑到跟前,吓得我把手机摔了。


来的是个墨镜男,一身黑衣服,身材还不错。我瞥了眼窗外,阴天,心想这种天气带墨镜不是装逼就是神经病。


没等我站起来迎客,那墨镜男自来熟地一笑,“吴老板你好,我是解雨臣的前男友。”


他妈的,刚捡起来的手机又摔了。


我沏了壶超市十块钱一斤的绿茶,墨镜男喝了口皱起眉头说“有点像刷锅水。”


我心说听说你很贫穷哪来这么多讲究,没把你踹进西湖喝水就不错了。


墨镜男不对现在应该叫他黑瞎子了,这不纯纯神经病吗,哪个瞎子愿意这么自我介绍,让别人管他叫瞎子。


我双手环胸坐在桌前,没好气盯着他“解雨臣让你来这的?有何贵干。”


“他没说是我自己查过来的”黑瞎子把脚搁在茶几上“拜托你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好家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求人办事这么嚣张的。


“所以你有什么事。”


“我想了解一下我不在的几年里解雨臣过得怎么样。”


好家伙,一听这个我更来气,整个北京想嫁给小花的人能从海淀排到通州,你说甩他就甩他,现在还敢到我前头来打听他过得怎么样。


“过得可好了”,我给小花撑腰“要钱有钱,要事业有事业,老师去世后他全盘接手家族企业,现在是全国最年轻最成功的企业家,自己去查啊,新闻上全都是。”


黑瞎子盯着我没说话,这让人很不舒服,我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却无法读他的表情。但这也是最不能输掉气势的时候,我只好根据墨镜上自己的反光努力做出一副很拽的表情。


“除此之外呢?”


“哈?”


“他的生活怎么样?”黑瞎子无视我的努力继续问道。


小花的生活?我飞速思考,这人是标准的空中飞人,护照估计都盖满好几本了,平时也不常发朋友圈,我也不知道他的生活到底怎么样啊。


但这种情况下,也不好意思说不知道,这样有损闺蜜名号,于是我硬起头皮说“他那么有钱经常世界各地到处跑,游山玩水滑雪蹦极,享受美好人生。还有的话……之前听他说好像有点失眠。”


不对,跟他前男友说这个干嘛。


黑瞎子依旧神秘莫测地看着我“他老师什么时候去世的?”


奇了怪了你还管你前男友老师什么时候去世的,但是这好像也算不上什么隐私。我思考片刻后回答“八年前吧”


听到这他也没说什么,拍拍沙发站起来要走,这时闷油瓶恰好从外面进来。


我立刻从瞎子壮硕的身躯后探出头来“小哥搬家幸苦啦,把他送走,给你泡壶普洱。”


不料他俩看见对方就面对面站在那不动了。


“瞎”闷油瓶说。


黑瞎子笑了笑,把两只手揣进兜里走出店门,留下句“没想到你喜欢这款。”


我震惊地看向闷油瓶“你认识他?”


他点点头。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先前聊天时候闷油瓶也说过一个“瞎”字。不是,大哥你说的是他啊,你们认识?我还以为你终于长出点幽默细胞,在吐槽小花……


我从珍贵的茶饼上掰下一点冲水,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事问个明白。


Trois

我家这位大神以前在德国学过建筑,回国之后三叔把他介绍给我,合作开了家工作室,没想到一来二去我俩好上了,搞土木太卷又不赚钱,于是干脆退休继承家业在西湖旁边卖古董,过无数人羡慕的养鱼摆烂生活。不过他在德国的经历怎样我还真不是特别清楚,毕竟这位平时不爱说话。


“瞎子真有音乐解剖双学位?”


闷油瓶点点头。


屉里的浙大文凭瞬间不香了。


我只好安慰自己这大概是黑瞎子唯一吸引小花的地方。


“所以你们怎么认识的”好奇心驱使我不断追问,结果闷油瓶直接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不说话了。


靠。


我立刻打电话给三叔,那边人声鼎沸非常嘈杂。


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听到我讲话,没想到知道问题后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


操你大爷,我身边怎么全是谜语人。


晚上我开着破金杯去三叔家串门,左思右想还是带了瓶很早以前从小花家薅来的高价红酒,从这位老狐狸嘴里撬出真话来需要诚意。


八仙桌上三叔看着我,我看着三叔。


他叹气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这下我非知道不可了。


我说“三叔您侄子跟他都已经是睡一张床合伙过日子的革命友谊了,他有什么过去是我不能知道的。只要你不跟我说他其实是个百岁老人,或者您说完这个秘密就会马上消失不见都没问题,我心理素质可好了。”


吴三省捉摸不透地看着我,长长叹了口气,竟然真的挤点出话来。


他说“张起灵以前是黑道打手。”


我呵呵傻乐“叔,您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吃葡萄不吐葡萄皮,我也不是五岁小孩了,不想说也至少编个高明点的故事。”


……


三叔没说话,脸上少有的正经。


我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冷汗从背上滑下来。


我踩着棉花云回到家,把车钥匙扔在鞋柜上,脚一软摊在椅子上。这种感觉就像你从小过普通生活,长大了突然有人跟你说你家祖上其实是盗墓的,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的简单,有很多阴谋,你的命运早就被决定了,现在是时跟随命运的召唤了一样。


闷油瓶走过来,递上一杯温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你。”


我叹了口气示意还要更长时间接受这个现实,然后打起精神继续刨根究底。


“所以黑瞎子也是干这行的?”


闷油瓶无奈地看着我。


后来听到的故事让一度让我以为自己在看《教父》。


简单说就是闷油瓶和瞎子都在很小的时候被卖到德国,在一家黑手党组织中做事,组织头领是个很好的人,除了让他们保护家族的小少爷还教他们读书写字。后来头领洗白组织,依旧供他们俩留在德国读书,顺便在暗中协助清除那些想要反扑的势力,甚至在那边道上一度被称为南瞎北哑。等势力清楚的差不多了张起灵回国,只留黑瞎子做最后工作。没想到八年前,组织的头领去世,本来以为已经消灭的一支势力再次反扑,集结其他权力想要杀掉少爷重操旧业。那时瞎子本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想和小花一起回国,没想到又卷入纠纷。而那位头领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没法放手不管。


小花本就身处权力漩涡的中心,不应该再卷入更多暗流涌动,黑瞎子权衡再三消失了。


我听地瞠目结舌,半天没合上嘴良久才问了一句“你怎么没回去?”


张起灵看着我说“我欠他一个人情。”


哦,他为了我留下了。我走上去抱住他,张起灵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吴邪,我跟那些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把头埋在他的肩上,闷闷地答了句好。


Quatre

小花似乎说黑瞎子给自己的消失找了个合理借口,但站在闺蜜的角度我唯一能接受的理由是他隐姓埋名替国家造了八年洲际导弹。然而听完闷油瓶过去我动摇了,如果是这种情况好像也情有可原。


说实话第一眼见到黑瞎子时我就感受到他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这即使再科插打诨不成人形也隐藏不掉,相信小花不会感受不到这点。还有就是这样的人身上一定会有很多疤痕,先不说他们有没有have sex,显眼的地方夏天穿短袖都会露出来。记得我曾经问过小哥身上的伤疤怎么来的,他说什么来着……哦,出车祸。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他们连爱人都只能小心翼翼。


我决定先发个微信向小花探探口风,结果等半天他才回消息。小花说自己在英国开会,得小半个月才回国。我做月老心切,等不住这十五天,于是把铺子扔给王盟,带着闷油瓶打包直飞北京。与瞎子见面的咖啡馆是闷油瓶选的,刚开始我还惊讶他竟然会做这种事,后来一想他们认识的比较久这波肯定是投其所好。


再次见到黑瞎子这家伙依旧没个正形,看到这幅嬉皮笑脸的样子我几乎要收回先前的同情。


我们面对面坐着,我看他,闷油瓶看天花板。


“瞎子”,我严肃地问“你跟解雨臣和好了吗?”


对方古怪地看我一眼“我没想跟他和好啊。”


什么?


眼看我多灾多难的手机又要与地板亲密接触,闷油瓶眼疾手快捞住它。


黑瞎子笑着说“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是?这什么逻辑,你不想跟他复合消失八年又回来干嘛?”


我的声音一定很大,周围的人几乎全都看向这边。


“最开始已经告诉你了”黑瞎子无辜地耸耸肩“我就想知道这八年他过得怎么样。”


好像确实没人说过他们要复合来着,但是……不对啊!你俩都一副余情未了的样子,怎么会不想复合?


“你告诉解雨臣消失的原因了?真的那版。”我不甘心地追问。


黑瞎子像看智障一样点点头。


我很尴尬,我脚趾抠地,我求助地看向旁边。


闷油瓶这时也不看天花板了,转过头来说“你要瞎了。”


肯定句。


黑瞎子的笑容融化了,像热咖啡上的奶油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愧是你哑巴”他自嘲般说,“这么多年还是你看得最清楚。”


黑瞎子的眼睛不好是家族遗传,但也没严重到三十多岁就会瞎的地步,真正让他眼睛快速恶化的是八年中一次严重的事故,当时情况危急没有条件治疗,简单处理后便不了了之,后来一拖再拖也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解雨臣值得更好的”黑瞎子笑着说,眼睛隐藏在墨镜之后。


“其实那天我本来也没打算认他。”


Cinq

他讲起自己两个月前回国,刚到头几天时差还没倒过来,晚上睡不着又很饿就出来找东西吃,漫无目的地在胡同里七拐八拐遇到个小店。老板是个操着东北口音的大叔,说这里没有固定菜单可以随便点菜。他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西餐,觉得在这里吃实在搞笑,最后点了青椒肉丝炒饭。


食材准备要一段时间,他坐着跟老板唠嗑,聊着聊着问起不同人来这里点些什么。老板歪着头想了一下,笑着说“基本什么都有,之前有人经常来这里点青椒肉丝炒饭,不过最近没怎么见到。”


他来了点兴趣,老板继续道“好像是某个大公司的年轻总裁,长得非常漂亮,让人过目不忘。”


会不会是解雨臣呢,他把弄着手里的筷子,想起回到这里的原因。看不见之前还有想再见一面的人。


于是他开始天天光顾这里。


黑瞎子并没有很快等到解雨臣,不过他很有耐心,剩下的时间虽然很少,但若只用来等一个人也还算富裕。


后来解雨臣终于出现了,下雨的夜晚,十二点半踏着一片潮湿走进来,一进门就要了瓶啤酒,拽过把椅子随意坐在桌前,领带松了都懒得重打。


他坐在角落里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看他把手机倒扣着放在旁边,不耐烦地扯开衬衫的上两颗扣子,露出片好看的锁骨。解雨臣很快灌完一瓶啤酒,用手撑着桌子轻轻地揉太阳穴,身上流淌出浓浓的疲惫。


黑瞎子忽然觉得心情很差,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好。


解雨臣又要一瓶酒,坐在那慢慢吃饭,黑瞎子从口袋里摸出烟来想了想还是放了回去。他走过去也拉开把椅子,说,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青椒肉丝炒饭,这么晚喝酒不怕痛风吗。


那是独属于他们的暗号。


解雨臣愣住了,他放下筷子很慢很慢地转过头来,昏暗的光线里黑瞎子看到他的眼眶红了。



Six

我这辈子做过很多错误的决定,其中一个就是坐在这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无话可说。


“你的眼睛,还有多久?”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它们像是长出许多细小的尖刺梗在喉头。


“一年到五年不等,运气不好可能下一秒就看不到了。”黑瞎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他看着我们一脸肃穆轻描淡写地挥了挥咖啡勺“别担心饿不死,我学了盲人推拿。”


不是这个问题。


“小花是怎么回答你的?”


“他说值不值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那声音听着很熟,我猛地抬起头来,桌子对面,黑瞎子的背后有人站起来,我忽然发觉那好像是刚刚唯一一个没有转头凑热闹的人。


“值不值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解雨臣轻声重复一遍。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在,去英国开会不过是个借口。


店里的人开始一个个走出去,最后出去的人甚至把门轻轻关上。我目瞪口呆,这感情是个局。


黑瞎子露出一种苦笑,“你串通了哪个”


解雨臣向张起灵点点头,我惊讶地扭头,想起今早闷油瓶的反常觉得很生气,怎么一无所知的还是只有我。


“欠你的先还上一点。”闷油瓶淡淡说。


“这算是哪门子还人情”黑瞎子皱起眉头“解雨臣那天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欠你的离别给了,就不要再见了。”


“除了这个另外欠我的八年呢”小花的声音在抖,我从未见到他如此失态。


“你答应过我的。”


“这么想知道就告诉你,这八年过得一点都不好。老师死了之后所有人都来压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凑过来想分一杯羹,我整夜整夜地失眠,安眠药不知道换了几种。知道答案,满意了吗?”


黑瞎子没说话。我知道,我们该走了。


Sept

我曾问过小花到底看上瞎子的哪点,他看着我思考了很久。脸上表情从平静到露出抹浅浅的笑意,最后说,瞎子告诉他有笑的权力。我并不很懂这句话的含义,印象里解雨臣总是游刃有余地笑着。祖父去世的那年也好,父母丢下他远走他乡的那年也罢,他永远在狂风暴雨中永远挺拔屹立从不弯折,以至于我们产生了种错觉认为他本就是这样,本该这样。


我想起某次与三叔喝茶,他把那本每月盈余只够交水电煤气费的账本卷起来恨铁不成钢地敲我脑袋,说“看看人家雨臣,他还比你小半岁。”


唉,小花,小花。


解雨臣在德国的两年,是解家大厦将倾的前夕,那时他的老师尚能暂时替他撑起一片天空,后来那片天空倒了,所有的腥风血雨一起落下来。


征服世界或是一无所有,他选择前者,也注定选择前者。


“我其实知道他瞒着我什么”,小花后来说,“我也暗中查过,本来以为找到合适的时机把一切说清楚就行,不过没想到根本没那个机会。一切瞬间陷入混乱,他又忽然凭空消失,我自顾不暇没有时间管他,等局势稍好一点时已经再也找不人了,真是过分对不对,明明答应过要陪我到最后的。”


解雨臣说到这里低声笑起来,仿佛这不是自己的经历“那时真是糟糕啊,我把安定和抗焦虑的药当维C吃”。


我心疼地握住小花的手,他低头扫了一眼说“拿开吧,怪gay的”


好啊,不如把同情心喂狗吃。


“那两年的时光像是从什么地方偷来,好到有点不真实。”他眉眼弯弯地回忆“记得有一次坐欧洲之星,都下车了突然想起来有东西落下,他跑上去拿结果车门关了,被迫一路从法国坐到比利时,语言不通我废了好大劲才把他弄回来。”


“大少爷还不是因为你都下车了才想起来非要拿人家的纪念邮票,我又跑上去帮你要,别在这造谣传谣”黑瞎子围着碎花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揉了把他的脑袋,小花张口就要争辩被一把捂住嘴巴,“汤快炖好了到时候多喝点,吴邪你喝不喝随意。”

“还有,你抽屉里那些药我全没收了”黑瞎子低下头咬牙看着他认真说“你敢再吃一次试试。”

小花说不出话来只好驯服地点点头。

黑瞎子得到想要的答案满意地走回厨房。

我看着他们俩一举一动非常悲愤。明明是你设了个局来杭州找我才把瞎子引出来,现在可好你们重归于好我却连汤都可能喝不上,这月老真不值钱。


“解雨臣你知道今天为什没下雨吗?”


“被我整无语了?”


“知道就好。”


是的,我们在小花家里聊天,他们和好了。


我不知道具体过程如何但结果是好的。小花在瞎子的眼睛上砸了很多钱,总之坚持五年基本没问题。他投资了很多眼科项目,并且保持乐观的态度,科技总是在进步的,小花认真地说,指不定以后能研发出什么让闷油瓶滔滔不绝的灵药。


我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绝对很诡异,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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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销雨霁

【龙图】元宵(中)

      ◆元宵节小番外!祝大家节日快乐ヾ(@^▽^@)ノ

      ◆预警:①本章讲几对小情侣做汤圆,注意有手残猫猫出没!②汤圆和元宵的做法来自百度,请勿深究哈,OCC勿喷(*/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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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他们六个人,一...

      ◆元宵节小番外!祝大家节日快乐ヾ(@^▽^@)ノ

      ◆预警:①本章讲几对小情侣做汤圆,注意有手残猫猫出没!②汤圆和元宵的做法来自百度,请勿深究哈,OCC勿喷(*/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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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他们六个人,一整个上午都没有被打扰,高高兴兴玩到中午,又和对象在酒楼吃完午饭,才陆续回了开封府。逛街累了一上午,吃饱喝足之后自然是困的,几人又美滋滋地睡了个午觉,直到未时才神清气爽地聚到前厅。

      此时大厅里可热闹了,妖王正在训满脸满身糯米粉的老爷子们,说他们不好好帮忙还拿粮食打架,都不如小孩子们懂事。良辰美景方几个孩子,边搓馅料边嘿嘿直乐。

      展昭和白玉堂他们一走进来,殷候和天尊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刷一下子闪身到外孙和徒弟身前,把一些东西塞到两人手里后,就一溜烟跑没影了。展昭低头看手里装着糯米粉的小盆,又看看白玉堂手里装着芝麻小球的盆,疑惑地眨眨眼。

   “就知道让孩子们收拾你俩烂摊子!”妖王满手面粉,语气嫌弃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明晃晃的宠溺。

      展昭和白玉堂捧着盆走到桌边坐下,自觉问妖王有什么能帮忙的。

      妖王给两人讲了一下元宵的做法——芝麻小球在糯米粉里滚一滚,再去水里滚一滚,再去糯米粉里滚一滚,再去水里滚一滚……如此重复,一直到合适的大小。

      展昭和白玉堂满耳朵里就听见“滚、滚、滚”单个字,两人一对视,果断把盆放霖夜火面前。

      霖夜火一想,唉,他内力不正是适合干这个么!于是火凤开始兴致勃勃滚元宵,邹良给他帮忙。

      公孙平时经常搓药丸子,或者拿笸箩筛药材,先生觉得他也适合干这个!于是公孙就拿了盆豆沙小球来,和赵普一起滚豆沙馅儿的元宵。

      两手空空的展昭和白玉堂,继续问妖王他们能帮什么忙。

      妖王就让他们去包汤圆,还说揉面这种高难度的活儿他来干,展昭和白玉堂只负责包就行。

      展昭觉得妖王太小看他们了,想他猫爷能剥虾剥螃蟹的灵活手指,还有小白堂拆机关和做手工的动手能力,还能包不好一个小小的汤圆?

      妖王笑眯眯地递给展昭一块糯米粉揉成的面团,“那你揉揉看?”

      揉就揉!展昭颇有兴趣地接过来,两手一搓——啪叽,白白的面团碎成几块。

   “这面团不对劲!”展昭不可置信地指着松散的面团,喊道,“正经面团不都是黏糊糊的么?”

   “因为这是糯米粉做的面团,就是不一样,别诬赖人家!”妖王一边为糯米粉正名,一边三两下就把碎成几块的面团揉成一块。在展昭手里不听话的面团,到了妖王手里就服服帖帖了,最后被切成一个个小巧的面剂。

      妖王给他俩包了一个做示范,“先将面剂压扁,然后用大拇指在面团中压出一个凹陷,这个过程要一直转圈圈哦,这样就能做出一个中间厚四周薄的面皮。”

   “嗯嗯嗯。”展昭和白玉堂点头。

      妖王拿过一粒搓成球状的芝麻馅儿,放入面皮中,边包边讲解,“然后呢,一边旋转面皮,一边收拢虎口,轻轻向上合拢面皮,将馅料包起来。最后封顶,再揪下多余的面头就行了。”

      展昭凑过去看妖王手心里那完美无缺的小白球,“哎呀,好圆!看起来也不难哦。”

   “的确不难,也不用追求这样圆,只要不露馅儿就行。”妖王说,示意他俩可以试试。

      展昭拿了个面剂,信心十足地先压扁,但是因为用力太大,噗嗤一声,面剂成了面皮。

      妖王瞄了一眼,把面皮拿回来,又扔了个新的面剂给他,“不能这么薄。”

   “哦哦。”展昭答应一声,这回放轻力道,勉强压出来一个厚度合格但形状诡异的饼饼。

      展昭满意地点点头,将面饼放在左手手心里,右手大拇指抵着面饼中心,开始一边转一边揉。结果转了没两下,面饼就被顶破了。

      展昭举起自己套了个面饼饼的大拇指,陷入了沉默。

   “噗——”

      身后传来偷笑声,展昭猛地回头,眯着眼瞧门口鬼鬼祟祟的殷候和天尊。

      天尊还笑话展昭,“猫猫崽,你就别挣扎了,你压根没有点亮做饭这项技能。”

      展昭不服气,“谁说的!”

      觉得自己被小看的展家小猫爷,毅然扒拉来一大捧面剂,开始孜孜不倦地尝试。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一堆五花八门的“残骸”出现在展昭面前——太薄的、太厚的、破了的、勉强包好了但是露馅儿的……

      妖王过来把这一堆东西收走,说等会儿单独煮给展昭吃,免得浪费。

      展昭托着下巴直叹气,天尊溜过来,戳戳他,乐道,“看,我就说吧!”

   “又不是只有我不会做饭。”展昭打起精神来,觉得在座的人中,又不止他一个手残的。

   “真的么?感觉他们包得都挺好哦。”天尊示意展昭看看其他人的成果。

      展昭扭头去看白玉堂那边,结果本来无精打采的猫儿眼突然瞪圆了,“玉堂!你居然会做饭!”

      也难怪展昭惊讶,白玉堂居然不声不响地包了二十多个汤圆了,个个都圆滚滚的,不比妖王那个差。展昭凑过去,趴在白玉堂的肩膀上,看他修长的手指一按一揉一包,一个玲珑圆润的小白团子就做好了。

   “你怎么做到的啊?这不合理!”展昭拿沾了糯米粉的手去扯白玉堂的腮帮子。

   “方法很简单。”白玉堂把作乱的猫爪拿下来,握在手里。

      展昭眨眨眼,歪头,“什么方法?”

      白玉堂笑了,“方法就是,不要把它当成做饭。”

   “那当成什么?”

   “当成做机关或手工。”

      白玉堂松开展昭的手,拿过面剂和馅料,飞快地又包了一个,示意给展昭看,“比这复杂的机关我做的多了,材料有时候比面团还难以控制。相比之下,汤圆顶多算是入门级的机关。”

      展昭和天尊沉默片刻,齐齐鼓掌——不愧是小白堂!

      看完另辟蹊径的白玉堂,展昭又暗搓搓看向其他人,希望能找到一个“知己”。

      赵普和公孙配合非常默契。公孙找了副防水的皮手套给赵普,所以赵普可以直接用手去捞水里的元宵,一捞一个准,然后都放进笸箩里。公孙端着装满糯米粉的笸箩,动作娴熟地晃来晃去,等元宵均匀地沾满糯米粉之后,再倒入水中。接着赵普再把元宵捞出来放入笸箩里,公孙接着摇。

      两人旁边的筐子里,已经有不少圆滚滚的元宵了。

      这时,公孙摇笸箩的动作停下来,揉揉自己胳膊,看样子是累了。赵普赶紧摘了手套,去给公孙捏胳膊,还连声问他,“胳膊酸不酸啊累不累啊,你坐着我来!”

      然后九王爷就和公孙交换了工作,赵普摇笸箩,公孙给元宵沾水。在公孙的指导下,赵普很快掌握了摇笸箩的技巧,公孙笑眯眯地夸他聪明能干,美得赵普差点把笸箩抖飞出去。

      展昭撇了撇嘴——摇个元宵而已,秀什么秀!

      不理会暗搓搓秀恩爱的九王爷以及他家神医,展昭又去看霖夜火那边。展昭想得很明白——公孙有一定的做饭基础,赵普不犯二的时候也是个稳妥的人,他俩能做好元宵不出奇。但二凤和他家哑狼就不一定了……

      结果,当展昭看见霖夜火那边的情况时,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

      霖夜火压根连笸箩都不用,内力一扫,十几个元宵就跟活了似的,自己在糯米粉里滚来滚去。滚得差不多了,火凤无风掌一拍,元宵就自己蹦水里继续滚。等沾满水之后,火凤的内力再将它们送回糯米粉里,继续滚啊滚啊滚啊……

      火凤不用笸箩,也不用邹良帮忙,自己就包揽了所有的工作。而且滚出来的元宵,每一个都是标准的球形,操作过程也精彩得和杂耍似的,引来孩子们边围观边鼓掌。

      在孩子们的欢呼和赞美声中,霖夜火身边环飞着几粒元宵,表情超级得意!

      展昭捂着胸口吸气——霖夜火居然专业对口了!所以只有猫爷毫无用武之地了么!

      正无语,展昭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好看匀称的手,手心里还托着一个汤圆。这个汤圆也是圆滚滚的,不过与众不同的是,汤圆头顶还有两个小尖耳朵,看上去像一个白色猫猫头。

      展昭眯着眼瞅白玉堂。

      白玉堂把猫猫头汤圆放到展昭的手心里,笑道,“猫儿,虽然你不会包汤圆,但你对象会啊,四舍五入等于你也会包。”

      展昭望天,想了想,的确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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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霖夜火用内力摇元宵不用笸箩这一情节,灵感源自《龙图续》149章。






周六

【伪装者/到爱】此心安处(明楼/凌远,第二十八章全文完)

【我楼总昏迷那么多天,你们却只关心他瘦没瘦,→_→】


第二十八章


“怎么还在听啊,快删了删了!”


凌远提着饭盒推门进来,就见明楼半躺在床上,插着耳机,笑吟吟看着他。脸上有些搁不下,踅摸过来手臂一扬,想出其不意夺走耳机。


明楼是什么出身,哪能让他得手,伸手一格,手腕下沉,绕着旋了小半圈,轻轻发力一拽,凌远整个人就跌向床上。


凌远吓得不轻,急忙拽着身体往左侧斜,用肘部撑在床沿,后背撞在茶水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龇牙咧嘴训明楼,“闹什么!伤口裂了怎么办!”


明楼故作驯顺,垂着眼睛听凌院长大发......

【我楼总昏迷那么多天,你们却只关心他瘦没瘦,→_→】

 


第二十八章

 

“怎么还在听啊,快删了删了!”

 

凌远提着饭盒推门进来,就见明楼半躺在床上,插着耳机,笑吟吟看着他。脸上有些搁不下,踅摸过来手臂一扬,想出其不意夺走耳机。

 

明楼是什么出身,哪能让他得手,伸手一格,手腕下沉,绕着旋了小半圈,轻轻发力一拽,凌远整个人就跌向床上。

 

凌远吓得不轻,急忙拽着身体往左侧斜,用肘部撑在床沿,后背撞在茶水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龇牙咧嘴训明楼,“闹什么!伤口裂了怎么办!”

 

明楼故作驯顺,垂着眼睛听凌院长大发威风。

 

看他真气得不轻,才又笑了起来,轻轻拽了拽他袖口,让他靠近,手指在熟悉的领带夹上抚了抚,声音柔软的不像话,“好啦,没事,早就愈合了……就算没好,总还是撑得住的你的。”

 

凌远缓和了脸色,将床头摇了起来,然后死命瞪着他瞧,明楼茫然了一会儿,忽然醒悟,急忙将耳机扯下来,放在一边。

 

凌远支起桌子,打开饭盒推过去,明楼一下子苦了脸,“不是说只要我醒了再也不给我吃这些么……凌大院长耍赖啊?”

 

“当日有效,过期作废。”凌远虎着脸,“吃不吃?!”

 

明楼一贯原则,在外赶尽杀绝,在家识时务者为俊杰,叹着气认命地拿起筷子。

 

凌远被他这副上刑场的样儿逗乐了,“不吃这个那你想吃什么呀?”


“西湖醋鱼、东坡肉、干炸响铃、红烧栗子肉、老鸭煲、龙井虾仁、宋嫂鱼羹、叫花童子鸡、八宝豆腐、斩鱼圆、砂锅鱼头豆腐、糟烩鞭笋、栗子炒子鸡、板栗烧肉、糖醋排骨、椒盐虾、油爆河虾、盐水虾、糖醋咕咾肉、油焖春笋、油焖茄子、杭三鲜、红烧狮子头、红烧鸡翅、爆炒田螺、鱼头豆腐汤、杭州酱鸭……”

 

“……您怎么不说相声去?”

 

明楼悻悻看他一眼,继续吃茄子白菜。

 

吃完凌远收拾好东西,郭骑云拿去清洗,凌远就坐在床边削苹果,这双上着高额保险的手,轻巧地握着水果刀,从匀速转动的苹果上划过,就垂下一条长长的半透明的果皮一圈一圈盘旋在空中。

 

他眼睛落在刀刃上,看似专心,实际是在专心发呆。忙了一上午,现在坐在这里,才觉得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脑袋木木的,什么都没想。

 

以前怎么从没觉得有空发呆是这么幸福的事。

 

“不是给我的吗?”

 

听见明楼声音,凌远醒过神来,才发现削好的苹果竟然被自己咬了。太丢人了。凌远一下子莫名慌张起来,把苹果叼在嘴里手忙脚乱去取新的。明楼乐不可支,抓住他手腕,好脾气地安抚,“吃吧吃吧,刚吃过饭给我也吃不下。”

 

凌远丢完了人,镇定下来,恢复了正儿八经,“你刚刚恢复进食,得慢慢来,就得吃清淡的。可不是我虐待病人。”

 

明楼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腰腹,啧啧感慨,“我觉得自己都饿瘦了。”

 

“没事,”凌远斜睨,幽幽道,“基数大。”

 

小兔崽子。明楼心里咬牙,到底没敢得罪主治医师。

 

郭骑云拿了份文件进来,等他签完字又出去。凌远想起来撩开他上衣瞧了瞧,刀口干干净净愈合很好,放了心,又后怕,“您可真能耐,拿手挡刀子。”

 

“不挡我怕王天风从底下爬上来掐死我。”明楼开玩笑,又拍了拍他手背,“本能反应,就算不是骑云也得挡啊,谁能想到他自己就是病毒携带者。”

 

凌远沉默了一会儿,摇着头低声戳穿他,“还说我,你还不是比自己说的心软的多。”

 

凌远又坐了一会儿,安顿他休息,自己回去工作,临出门忽然被明楼叫住,他平躺着,胳膊交叉垫在脑袋底下,直直瞅着天花板,“小远,那天……我并不是不信你。”

 

“我知道。”凌远应得干净爽快,他又原路走回去,站在床边,握了握明楼的手,声音低沉下来,“大哥,我知道。”

 

·

 

凌远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隔离区里的会是明楼。

 

看见那个名字时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浑身都麻了,什么也思考不了,整个人空荡荡的。世界崩毁了。

 

刀子一样的目光盯着阿诚,阿诚自己也白着一张脸,整个人像一张快要崩断的弓。在可以透露的最大程度解释了这件事。

 

郁青元划伤明楼的刀片很小,藏在牙关,他们没有搜到。当时只是包扎了伤口,收押准备继续审讯。直到第二天夜里明楼开始发低烧,才担心起来。医生看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观察了一天,还是明楼自己想到,对比了一下飓风的种种特征,不很贴切,没有那么严重,但主要症状都算符合,事情才渐渐明了起来。

 

之前明楼觉得大鱼难得,顺便给年轻人个机会练练手,现在时间紧张了,就直接换汪曼春进行了第二次提审,她进门前冷笑着关闭了同步录音录像设备。

 

郁青元一五一十全说了。那晚在会所他以自己也不清楚的“某种方式”感染上了病毒,之后开始发烧,怎么都找不出原因,过了几天那个东南亚人出现,告诉他这种病毒的可怕,然后威胁他按对方说的方式处理急救中心问题。

 

据实验室化验证明,郁青元和明楼身上的病毒与“飓风”有微妙的差别,应该是“飓风”的变种或者本体,他们将之标记为“飓风-β”。“飓风”传播速度很快,血液、唾液、视网膜等等方式都能引发感染,他俩以不同途径中招了。

 

这两个新样本被火速送去与明台带回来的实验报告进行分析比对。

 

阿诚都快急懵了,明楼还从容不迫收拾了几样东西,该销毁的文件交代销毁,自己接触过的东西打包处理,然后随便圈了一家解放军医院,最后叮嘱,“别告诉凌远。”

 

·

 

“为什么不去第一医院?”凌远交叉着手臂,“这里无论是医疗水平还是管理水平都算不上一流。”

 

刚刚赶来的医院副院长咳嗽了两声,不过因为和凌远是老同学,知道他着急起来什么德行,也只好承认事实,不跟他计较,讪笑着降低存在感。

 

阿诚无言以对,默默看着他。

 

凌远闭上眼,用力呼吸,平复心中的颤抖和惶恐。

 

“把资料传真一份给我,准备应对下一阶段变化。”

 

·

 

进入第二阶段后病情急速恶化。

 

明楼身体极度虚弱,有时严重到失去意识、呼吸暂停。

 

专家会诊,阵仗惊人。

 

全北京城最权威的专家们判断是一致的,当下必须立刻进行手术,否则马上就有生命危险,但对手术风险的预估也是一致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所有人面面相觑,沉默下来。

 

没有人是傻子,就算不认识明楼,也知道他位高权重,不是他们能担得起干系的。

 

明镜、明台不在,凌远看着阿诚,明诚嘴里发苦,声音颤抖,他摇摇头,“……我不是正式收养的,从法律上讲,不算近亲属。”

 

沉默似有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身上。

 

凌远忽然短促地笑了一下,他想到上一次父亲的手术,似乎也是这样,他独自面对着所有人,和一个不是选择题的选择题。

 

只不过,那时候明楼还在,还在他身后。

 

凌远伸手,要过知情同意书,一边铁画银钩签下大名,一边转向阿诚和本院几位院长,“办转院手续,关系先挂到第一医院,我是第一负责人。这边手术结束再转移病人。你开单子,我签字。”

 

由谁主刀更不是问题,专家们对视一眼,目光一致落到凌远身上。

 

这把柳叶刀,有他在,谁敢献丑?

 

·

 

奈何有人不是这样想的。

 

凌远换好防护服,最后一次进去看明楼。

 

明楼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睛深陷,脸色蜡黄,头发零散落在额前。

 

凌远忍不住伸手拨了拨,抚上他额头,温热。

 

明楼迷迷糊糊醒来,茫然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眼底布满血丝,却仍亮晶晶闪着光,他虚弱地碰了碰凌远的面罩,声音微弱,“……小远,别怕。”

 

凌远眨眨眼,落下一颗泪来,只有一颗。他勉强笑着,“好,我不怕。没事的,马上就可以进行手术,手术结束就好了。”

 

明楼像是听懂了,又像没听懂,迷茫地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突然变了脸色,“不要你做。”

 

“什么?”

 

明楼一把攥住他手腕,攥得死死的,用上他残存的全部力气,“我不要你给我做手术。”

 

凌远懵了,试图安抚突然暴躁起来的明楼,“大哥你相信我,你相信我的对吧?真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不信,你。”明楼攥着他,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他手上力气一点点流逝,但横眉立目,面色狰狞,透着股恶狠狠的戾气,任谁看着心里都直打战。

 

凌远怔怔看着他。

 

然后缓缓地用另一只手握了握他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摘下来。

 

“好,大哥,我不做。”

 

·

 

“我知道。”

 

“大哥,我知道。”

 

那天,凌远看着明楼的眼睛,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甚至想,可能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了。

 

他只是害怕,害怕死在他的手术台上。不想叫他负疚一辈子。

 

凌远肩上背负的已经够重了,明楼不能再把自己的命加上去,这条本来早就该葬送在枪林弹雨里的命,或许会压得他再也无法前行,或许会压垮他,让他再也不能做他想做的事。

 

明楼终于偏过头,把目光聚焦在他脸上,似笑非笑,“我教会你们耍手段,你们转过头就用在我身上。”

 

凌远挑眉,谁让我是最好的。但他没说,由着明楼自怨自艾。

 

那是他行医生涯中最艰难的一天。

 

他害怕极了。心快要跳出胸腔。

 

然而他的手依然是平稳的。

 

只要站在手术台上,他的手永远不会颤抖。

 

明楼想起手术麻醉前看见这双熟悉的眼睛,当时的惶恐惊惧,但也正是因此,他以前所未有的求生意志与病毒、与他的身体、与他脑内乱七八糟的电波作斗争。

 

他想活下来。他必须活下来。

 

·

 

凌远握住他的手,埋下头,长长吐气,“我们可是被您老人家吓死了。”

 

是真的。他都无法描述自己有多害怕。

 

手术很成功。可明楼一直没有醒。脑电波像一团被猫嚼过又吐出来的毛线球。

 

束手无策。

 

全北京、乃至全国最好的医学专家齐聚一堂,却一丁点儿办法也没有。

 

最后只能给出判断,或许跟他多年来的头疼有关。为此请来了他的私人医生苏医生会诊,按明楼之前自己说的,头疼的根源在于早年刑讯逼供的后遗症,当时可能被人使用特殊手段试图进行电磁干扰。苏医生说情况太复杂,这么多年都不敢用药,只能靠止疼药和他自身意志小心控制,此次感染造成身体的极度虚弱,再加上手术,意识失控,彻底反弹,才变成这样。苏医生拿手在空中大幅度挥舞几下,“现在他的脑电波在乱飞,没人能管。”

 

办法?

 

没有办法,只能等待他身体逐渐恢复,凭借本能争夺控制权。收束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毛线团。

 

·

 

于是凌远等着。

 

他不信明楼会放弃。

 

·

 

“大姐怎么样?”

 

“……意外惊喜。”

 

这次让凌远大为意外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明镜。他原以为大姐知道后会勃然大怒,像往常一样将他们站着的躺着的挨个训一遍。但没想到明镜震惊之后极为冷静,第一反应不是哭、不是训人、甚至不是立刻赶来守着明楼。而是叫阿诚留守北京上传下达、自己飞赴上海,亲自监管明氏集团大中华区,请明堂坐镇北美,将明台打发到欧洲,另外几位堂兄弟分别驻守世界各地,仿佛战备。那几日她神色冷峻、举止干练,与明楼酷似,说话很少,但每句话都是要紧事,凌远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明镜,不只是那个慈和的长姐,更是明氏集团的掌门人。

 

后来明楼醒了,明镜松了口气,才有功夫跟凌远闲话,她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她说,“以前我总觉得我在明家一言九鼎,老怨明楼不上心看顾家里生意。可他这一倒,我一下子觉得跟天榻了一样。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就好像回到了十七岁,父母走了,大厦将倾。平时看着威风赫赫的明家,一下子竟被外头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下才明白,为什么他说明家不需要他看顾,那是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明家最大的倚仗。有他在,明家就有底气。”

 

明镜突然泣不成声,“这孩子,多少年,没有好好歇一歇了。”

 

另一个是母亲陈忆。他看到各科室上报的第一批进入隔离区的名单里有凌欢,愣了一会儿,给母亲打电话,而且很不争气地心跳加快、手指发颤。他以为母亲会再次埋怨、讥讽、刻薄,没想到她那么理解,那么坚定,她说:“小远,别说了,我理解。欢欢年轻、技术好、身体好,她如果不要求第一批进去,那才不是她。”

 

她说:“欢欢是我们家的孩子。她外公,当年因为周总理的告海外同胞书,带着一家老小回到北京。十多年,不知道写了多少教材,带了多少学生,制定了多少准则。然后自己挨了多少批斗,被吐过多少唾沫,扫了多少厕所。但是到临终,还在心心念念哆哆嗦嗦地修订新诊疗规范。她爷爷奶奶,跟她外公外婆在美国一个医院工作,之后一条船回国,先后地蹲同一个牛棚,扫不同楼层的厕所,戴一样的高帽,被贴差不多内容的大字报。可是,也像她外公教育她妈妈一样地,教育她爸爸,当医生好。治病救人。不管在什么样的世道里,能够做一个有能力挽救生命的人,都是幸福的。然后,我们就都又穿上了白大褂。小远,你什么都不用跟我说了,就算欢欢的二哥不是医院的院长,她是我们的女儿,也一定会去。我这个娘,什么都宠着她,惯着她,恨不能她更舒服点,自私点,可是这个时候,没法拦着她。我说不出任何理由拦着她。我和你爸爸,也都在各自的科室报了名,我们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经验丰富,身体也不错,也没有什么负担,人手不够的时候,都是随时可以补充上去的。”

 

她说:“医学没有绝对,我相信你是很好的院长,相信你会照顾欢欢,但你不用勉强给我什么保证。我不怪你。怎么样都不怪你。欢欢是我们的孩子,你们都是我们的孩子。最好最好的孩子。你们不是没出息的纨绔子弟,不是娇小姐娇少爷,你们是医生护士,别人家的孩子能上,我们家的孩子就不能上吗,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凌远枕在明楼手臂上,将湿润的眼睛藏起来,却藏不住声音里的颤抖,“我妈妈说,她为我们骄傲。”

 

“凌院长,”明楼微笑着抬起手,落在他发顶上,像在家抚摸狼大狼二一样抚着他夹杂了银丝的黑发,一路向下,在脖子上捏了捏,他的声音,像春风一样轻而柔软,带着无尽的庆幸与期许。

 

“唔也为侬骄傲的呀。”

 

·

 

尾声

 

又一个季节过去了。

 

凌远抬头,道路两旁的银杏树变成了金黄色。零零星星的黄叶落下,在道旁垫起了厚厚一层,皮鞋踩上去发出嘎吱的轻响。

 

两只德牧久未撒欢儿,极度亢奋地冲出一百米又折返回来,来来去去绕在他们脚下,拼命摇尾巴。

 

明楼早前巴巴买了吃的,现在却故意将手背在身后,不肯轻易给他们,非要二犬来讨好撒娇,围着他打转才行。

 

哼,官僚主义做派。

 

凌远一把夺过吃的,撒给了狼大狼二,引起一阵躁动,两颗脑袋闹哄哄地拱在一起,又追着来舔凌远的手,想要更多,最后不知怎么,三只动物滚到一起在草坪上厮打缠闹起来,明楼无奈地笑着摇头。

 

最后还是亲自出手将最大个的那个摘选出来,与他肩并着肩,一起走向前去。

 

 

END

 

 

 

后记

 

敲下最后的END时我都快虚脱了。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一时兴起的脑洞竟然会延展成这么长的完整故事。在写的过程中一遍遍回头去补原作,就愈发被他们本身的光芒所吸引,下笔也就越来越认真审慎。他们这样的人物大概真是为了弥补现实的不足而出现的。像我们这样的平常人既没有顶着千夫所指做事的决断取舍,又没有甘愿燃烧自己的大爱无疆,于是就只有钦佩仰慕的份了。同样,这样的人一路踩着荆棘前行,很艰难、很孤苦,可再孤苦也是我们无法企及无法安慰的,就只有让他们彼此安慰去了(笑

 

能一路稳扎稳打写到现在,没有坑没有烂尾没有狂飚突进式讲完当写完,都是大家的功劳。作者这种动物偶尔能靠脑洞和鸡血活下去,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被读者激励鞭策着的。一个回复都会亢奋半天,长评那就要咬着被角翻滚了。谢谢大家陪我一起开脑洞、陪我一起苏、陪我讨论剧情塑造人物。真心的,不胜感激。


另外,医疗和保卫国家安全我都是外行,难免闹笑话、出bug,再次感谢大家的鼓励和谅解,并向奋战在医疗卫生行业和国家安全领域的专业人士致敬。


此致。


 

周六

 

 

增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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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

【伪装者/到爱】此心安处(明楼/凌远,诚/然偶尔掉落,二)

第一章


第二章


大多数人认识医生都是在医院,明楼也不例外。


上年度体检,肝脏上有一点小毛病,底下人视若大敌,立刻安排检查手术,阿诚直接找了声誉海内外的肝胆第一刀,第一医院院长主刀,明楼无奈,但身体这事上他可是犟不过人家,只好悻悻安排好工作,去医院跟赴刑场似的。


凌远倒是习惯了,他一把手术刀在十指之间能转出花来,手下拉的口子成千上万,对病人来说战战兢兢的疑难杂症在他个人数据库里得用上SPSS做分析报表。各级领导...

第一章

 


 

第二章

 

 

 

大多数人认识医生都是在医院,明楼也不例外。

 

 

 

上年度体检,肝脏上有一点小毛病,底下人视若大敌,立刻安排检查手术,阿诚直接找了声誉海内外的肝胆第一刀,第一医院院长主刀,明楼无奈,但身体这事上他可是犟不过人家,只好悻悻安排好工作,去医院跟赴刑场似的。

 

 

 

凌远倒是习惯了,他一把手术刀在十指之间能转出花来,手下拉的口子成千上万,对病人来说战战兢兢的疑难杂症在他个人数据库里得用上SPSS做分析报表。各级领导临时加塞是常有的事,认认真真敷衍过去就是了,他劝韦天舒说能被领导们看上是他们的荣幸,也并不是假话,私人关系的建立对医院不知道多大好处。

 

 

 

“可这也太夸张了,这手术让我上都是杀鸡用牛刀,你亲自主刀?”

 

 

 

“没事,正好我轮空,几分钟就行了。”凌远笑着换下手术服,穿戴整齐去见财神爷。

 

 

 

财政部常务副部长比想象中年轻得多,挺面善,像是在哪见过一样,但很有气派,穿着病号服也一眼能看出与人不同来。这位神仙其实算是很好说话的,大多数领导莅临都是诸多要求,而且一个比一个忙,请医生还得按他们的时间表来,动不动就跳票,不拿医生当回事。这边倒是主动问了凌远的日程,配合来的,也没有清场,没见呼啦啦的警卫,凌远印象不错。

 

 

 

看了看检查报告,面色带笑,尊敬又不谄媚,“各项数据都不错,明天早上就可以进行手术,明部长放心,手术安全性很高。回头我让他们来具体讲一下注意事项。”

 

 

 

明楼阖上手头的文件夹,点头致谢,“谢谢凌院长,自然信得过您的技术,都是他们大惊小怪,这样的小问题拿来打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明楼无论说什么,真话假话,都永远有股诚恳真挚的味道,凌远这回真笑了起来,“确实不是大问题,所以也谈不上打扰,您能来我们医院,是对我们的信任,将来我也可以拿出去吹嘘吹嘘。”

 

 

 

“吹嘘无妨,只是您该怎么来怎么来,十分钟能结束就十分钟结束,别为了让人安心在手术里磨着,再浪费您更多时间,我就真要歉疚了。”

 

 

 

凌远失笑,“您还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两人谈笑几句,凌远告辞。明楼抬了抬手,“阿诚,替我送送凌院长。”

 

 

 

明诚送他出来,“今天陪先生上下转了转,医院到处秩序井然,凌院长确实名不虚传。”

 

 

 

凌远心中受用,嘴上谦虚,“哪里,就是在管理上多动了动脑子,算不了什么。”

 

 

 

“凌院长不必谦虚,做院长不比做医生,管理得好也一点不比医术高超简单,在我看来甚至更重要些。医院运转的好,医生患者才能好。”

 

 

 

“明先生……”

 

 

 

“叫我阿诚吧。”

 

 

 

“阿诚先生过奖了,我看您工作千头万绪,却条理分明,才真是难得的人才。”凌远最后跟他握了握手,“要不是知道明部长舍不得,我都要挖墙脚了。”

 

 

 

·

 

 

 

事情从来不会顺利进行下去。

 

 

 

“院长!”

 

 

 

第二天一早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凌远最后一次来进行术前情况说明,就准备换衣服上台,走廊上突然响起匆忙的脚步和大呼小叫。

 

 

 

“抱歉。”凌远急忙推门出来,发现曲护士长已经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两个便衣警卫拦下控制住了,凌远眼皮一跳,顾不上多想,“怎么了!”

 

 

 

“院长!刚刚120急救电话说,城际高速发生特大,特大交通事故,数十辆汽车连环相撞,大量伤员,需要救治!”

 

 

 

“有多少伤员?!”

 

 

 

“估计有六十人。”

 

 

 

“马上集合所有主任副主任医师,除了休病假和在外地的,召回所有手术室人员,最大限度准备手术室。”凌远面色一肃,立刻开始分配任务,金副院长和数位骨干也已经赶到,在他身边围了一圈。

 

 

 

“第一,打电话给三牛,他今天在家休假,离出事地点最近,让他立刻赶到现场,争取黄金抢救时间。”

 

 

 

“第二,除了必须紧急抢救的手术外,所有手术推后。”

 

 

 

“第三,金副院长,你去查一下院里血液存量。”

 

 

 

“查过了,没多少了。”

 

 

 

“没多少?那立刻打电话给老尤,你亲自打,让他去给我调度大量血液,就说我们院办葛主任立刻去取。他要是推三阻四你就跟他说!是我说的!耽误了正事,别怪我翻脸!他知道的,我这人从来得理不饶人!”

 

 

 

“还有,会有大量家属需要安顿解释,联系医学院给咱们调几十个学生来,让实习生带着做后勤工作。”

 

 

 

“行了,去吧。”

 

 

 

所有人应诺,立刻分头忙活起来。凌远这才想起来自己手头正有一个惹不起的大麻烦,一下子头疼起来,皱着眉头推门进了病房,满脸歉疚,“明部长……”

 

 

 

“不用说了,我都听到了,你不要担心,我的手术往后推,你先去忙,救人要紧!”还没开口,直接被明楼打断了。凌远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真的是感激万分。通情达理四个字说得容易,要让高高在上的领导们想到他们底下人的难处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他咬住下颔,用力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

 

 

 

“大哥,这凌院长果然是个人物。”

 

 

 

“嗯,头脑清醒,又有魄力,叫人关注一下他。”明楼目光闪烁,意有所指。

 

 

 

“这事……我听他们说警察都出发过来了。”

 

 

 

“交警?”

 

 

 

“刑警队的。”

 

 

 

“怎么回事,去问问。”

 

 

 

阿诚小小得意地扬了下眉,“已经问过了,说就是几个逃犯引发的交通事故,是死是活,警方要过来调查下。”

 

 

 

“什么事儿啊这叫。”明楼皱眉叹气。

 

 

 

·

 

 

 

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明楼这么好说话的。定好的马上进手术室的病人被卡住推了回去,搁谁也不愿意呀,有的解释解释就过去了,有的却得理不饶人。

 

 

 

“院长!”刚确定好血液情况,凌远又被拦住了,“不好了,住院部有人闹起来了。”

 

 

 

“几床?”

 

 

 

“17床。”

 

 

 

凌远心里叹气,这是发改委某处长的小舅子,托了卫生部朋友说话,硬加塞儿进来的手术。他最怕跟这类人打交道,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神仙,但说得罪吧也不好得罪,还竟爱惹事,烦死。

 

 

 

“我不讲道理?谁不讲道理啊到底!大家伙评评理啊,医院就这么随便折腾人啊!说好上周手术,结果说什么突然感冒发烧了不能做,好嘛这周来,说我们没有给断食,喝几口粥能怎么样啊!算什么吃食啊装模作样的!终于说今天能做了,好嘛说叫停就叫停!这回连个正儿八经理由都不找了!我管你什么车祸,跟我有屁关系,是我撞的车吗!我花了钱来住院做手术!买的就是你们服务,不是让你们来充大爷的!赶紧给我做,要不我请你们卫生局局长来!”

 

 

 

凌远还没走到跟前,就听到了扯着嗓门大呼小叫,心里烦得要死,胃也跟着抽抽,他简直要开始想念善解人意的明大部长了,“吵什么!”

 

 

 

“院长!”

 

 

 

“刘先生,不好意思,把您的手术推迟了。不过今天真的是特殊情况,特大交通事故,大量外伤伤员需要抢救,而且都是急救,争分夺秒,要命的事,所有医生,休假的医生在内都上了,实在腾不出手术室和人手,请您务必谅解一下。”

 

 

 

“哟!凌院长!您不用跟我解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呀,他们撞车那是他们的事,全城这么多医院,就非跟您这送?你们医院也太霸道了吧,还是您不拿我们这些小人物当回事是吧,我就不信真有个局长部长的做手术你们敢推!”

 

 

 

“那可不一定。”

 

 

 

凌远正要说话,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急忙转身,穿着病号服的明楼闲庭散步一样踱了过来,笑道,“我们凌大院长还是很有魄力的。”

 

 

 

明楼不一定认识处长的小舅子,但对方显然是认得出他的,立刻没声儿了,满脸的汗唰啦啦往下流,说话低了几个八度,战战兢兢的,凌远有点愣,这也太夸张了吧,“明长官,您怎么在医院,不舒服啊?”

 

 

 

“哦,一点儿小毛病。”明楼极其细微地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瞥了凌远一眼,“这不,准备早上做手术,被凌院长直接从手术室拽出来了。”

 

 

 

小舅子看着凌院长膝盖有点软,凌远挑了挑眉毛,承受了对面传来的莫名其妙的巨大敬意。无辜地瞥了一眼明楼,明楼使了个眼色,他也就安然端起了架子。

 

 

 

 “凌院长忙去吧。”明楼半转身拍了拍凌远胳膊,又“和蔼可亲”地叮嘱了一番,“行了,没事就回去吧,遵医嘱,好好养着,别瞎折腾。”

 

 

 

意思是,滚。

 

 

 

小舅子从善如流的滚了。

 

 

 

TBC


注:1、这篇写到哪算哪,不保证真能完结,因为楼总实在太bug了,没法写,问题出现-楼总上线-问题解决,故事根本无法开展。

2、食完《到爱》,被院长虐死了。试图补《他来了请闭眼》,主角雷的看不下去,准备尝试看看cut。所以目前设计以楼远为主线,偶尔有诚然掉落。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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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惊蛰

【瓶邪黑花】不要乱摘花

雨村时间线,吴邪第一人称

*老张一不小心加上小花微信引发的小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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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起因是闷油瓶开微信了。


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闷油瓶有微信,意味着他又多了一样娱乐活动。我教他在微信小程序找游戏玩,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游戏,两根手指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通关。


我叹为观止。


闷油瓶开微信,加的第一个人自然是我和胖子,我把相册里的二维码找出来给他扫,他扫了码之后微微愣了一下,但还是加上了。


这就是悲剧的起源。我那段时间良心发现,正在还小花钱,所以相册里存了几张他的二维码备用,当时一点点错了,闷油瓶加上的第一个人就变...

雨村时间线,吴邪第一人称

*老张一不小心加上小花微信引发的小风波

---------------------------------

事情的起因是闷油瓶开微信了。


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闷油瓶有微信,意味着他又多了一样娱乐活动。我教他在微信小程序找游戏玩,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游戏,两根手指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通关。


我叹为观止。


闷油瓶开微信,加的第一个人自然是我和胖子,我把相册里的二维码找出来给他扫,他扫了码之后微微愣了一下,但还是加上了。


这就是悲剧的起源。我那段时间良心发现,正在还小花钱,所以相册里存了几张他的二维码备用,当时一点点错了,闷油瓶加上的第一个人就变成了小花。


当然,我和他第一时间都没有发现——或者闷油瓶发现了,但是我没发现。小花发现闷油瓶加他的时候,应该很纳闷,但是他还是给通过了。


事后我和小花聊起这件事,小花说,“我当时以为张家准备帮你还钱了,或者是你死于非命了。否则我找不到其他黑面神加我的理由。”


他找不到理由,黑瞎子自然也找不到。当时黑瞎子打电话给我兴师问罪,我刚洗完头从浴室里出来。黑瞎子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我接了电话。


那段时间我们都基本不联系,一边在北京一边在福建闲的抠脚,闷油瓶还好,每天会出去锻炼,而我和胖子就能在椅子上从早上躺到晚上,每天唯一能得到的肌肉锻炼就是便秘的时候。但是雨村饮食清淡健康,我很少便秘,所以我明显感觉到自己胖了。


胖子建议我们和小哥一起去锻炼,他说这话的时候闷油瓶正在门口换我给他买的新鞋,听到这里,他看了我们一眼,我盯着他小腿上的肌肉摇了摇头。


要是和他一起出去锻炼,以他那种跑不惊人死不休的运动量,我回来的时候应该连便秘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瞎子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我把吹风机放下来。闷油瓶这个时候端着个盆准备进去洗澡,我把新的洗发水递给他,生姜的防脱发。他看了一眼我的头发,拿起了旧的那瓶。


也许他确实不需要防脱发,我悲哀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喂。”我用肩膀和脸夹着手机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上的水,“什么事。”


“哑巴在不在?”他问。


我有点意外,瞎子是很少会单独联系闷油瓶的,就算要联系也不会通过我,难不成他们又找到了什么风城电城,还是我有得了胃癌。我看着闷油瓶点点头,“在,不过我们现在不接活。”


我们三个已经很久没有接过活了。一般来说,退隐江湖之后,人就会迎来各种传说,单单是我,就听过不少版本。


我听小花说,道上现在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说法,叫一筷双夹,具体来说就是一双筷子夹两个喇嘛,这两个喇嘛指的就是我和闷油瓶。一筷双夹有两个好处,一是吴邪可以引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粽子让大家长长见识,二是哑巴张可以表演秒杀绝技让大家再长一次见识。


当然我没有实践过。我觉得这对于墓主人实在是太不尊重了,盗墓就要有基本的道德修养,不要把人家的坟地当做出彩中国人。


小花告诉我这个价位也很高,闷油瓶平时的出场费就已经够吓人了,现在竟然还要涨二百。我问他为什么涨那二百,小花当时看了我一眼,说那是对你的一种尊重。


合着我就值二百。


“有屁快放,”我威胁黑瞎子,到了我这个年纪,要开始注意头发的保养了。我把手机放下来,打开免提,以便赶紧开始吹头。人到中年要好好保养发根,我不想这个年纪就谢顶,特别是对于我这种秀发曾遭受过强烈摧残的情况。


“你问问哑巴,”他在那边很恶毒地问,“他家里大人小时候没有教过他吗,别人家的花不要随便采。”


我看了一眼闷油瓶,心想他什么时候有心情摘花了,而且黑瞎子怎么会养花,难道他家养的青椒开花了?青椒会开花吗?存疑。


闷油瓶没进卫生间,站在门口端着盆犹豫地看着我。我挥手示意他快点进去,要不就把浴霸关掉,他把浴霸关了,过来明目张胆偷听电话。


“什么花?”我问,“瞎子,你就算是穷疯了也不能碰瓷,而且你什么时候养花了,谁稀罕摘你的。”


黑瞎子让我自己问问闷油瓶,我转头看着他,等他摇头否定,但是他没有摇头,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的头上开始冒冷汗,我靠,他不会真的去偷花了吧,小哥,你要是喜欢养花可以直说,他妈的黑瞎子碰起瓷来不要命的。


也不知道他养的是什么花,要是兰花那我真是完蛋了。不过以他的经济水平应该也养不起兰花,我想到这里安慰了一点,我不想欠了小花的钱又欠他的钱。


小花。


小花?


我的冷汗第二次炸开了,我再次转头看向闷油瓶,闷油瓶还在很无辜地看着我。我突然想起了闷油瓶加小花微信的事,我的大脑颤抖了一下。


“是小花?”我问。


不至于吧,我的大脑打结,瞎子兴师问罪来了?我靠,在我印象里闷油瓶应该也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但是他现在这是什么表情。


要是闷油瓶喜欢小花,那我也不奇怪,毕竟小花长得好看,人见人爱,但是,怎么说呢,我心里有点不是味道。


闷油瓶看上去特别委屈,“我以为是你的朋友圈,就进去点了几个赞。”接着他补充,“后来发现不是,我就取消了。”


我听着觉得有点好笑,看他那个样子估计也真是不小心的,就先打发他去洗澡。瞎子肯定是在乱翻小花手机,一打开就看见收到了闷油瓶的赞,立刻感觉自己的某种权利受到了威胁,跑来兴师问罪。


闷油瓶端着盆又进去了,我听黑瞎子在那边说了一会儿,问他到底想干嘛,这个时候,我听见了门口的鸣笛声。


“什么也别说了。”他的声音同时从门口和电话里传来,“这事儿必须得打一架。”


我放下手机,看着门口。胖子路过,问我怎么回事。


我指着门对他说,“把小满哥叫过来,待会儿有人进来了就使劲咬,往死里咬,咬死了算我的。”

 

按理说,闷油瓶和他打一架我是不需要担心的,反正他们两个打架肯定也出不了大事,我和小花在院子边上摆了一桌瓜子,边磕边等着看戏,胖子特别来劲,要做裁判,他还准备了奖品:一只鸡。


我问小花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花理直气壮,“干嘛了,我被调戏了,我男人替我找回公道。”我说去你妈的,给你点个赞就是被调戏了,那我和闷油瓶互相发表情包岂不是在强奸对方。小花很神秘地笑笑,“你说是就是吧。”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


“你让人扫码都会扫错才奇怪。”


我和小花开始拌嘴,闷油瓶这个时候从浴室出来了,他没想到院子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有点懵,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上的水一边走过去,脸上还冒着热气。


这家伙现在学乖了,开始用热水洗头。前几天从山里出来,用冷水对着头直接冲,洗了两次就感冒了,然后低烧,纹身一直烧到脖子上。


他被我和胖子五花大绑闷在被子里灌了三天姜汤,闷油瓶不喜欢生姜的味道,我还要给他准备一块糖。但是他好像也不是很想要糖,我总觉得他就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瞎子,小花说明了来意。


瞎子已经抄起院子里的鸡笼子准备开始干架了,闷油瓶的脸一下子冷了,他走过去把鸡笼子夺下来。“别动。”他冷冷说,然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找了根竹竿子递给黑瞎子,特别认真地说,“用这个。”


我这才想起来,鸡笼子是他自己编的,他肯定舍不得弄坏,但是他妈的竹竿的攻击力怎么说也要比鸡笼子强,我决定起身去屋里给他找个武器。


“别动别动,”小花饶有兴致地按住我,“看看他们怎么打的。”


“凭什么,”我不同意,“他赤手空拳怎么打,你也太双标了。”


但是我发现小花说的似乎没错,闷油瓶躲了几下,然后以一种非人的动作迅速一拧腰,接着一只手就抓住了瞎子的竹竿。我立刻打算上前出黑手乘人之危,被闷油瓶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我和黑瞎子怒视对方。


“你有完没完啊!”我对着瞎子喊,“上纲上线了是吧?”


“徒弟,我觉得这件事必须得有一个合理的了结。”瞎子在那边笑着对我说。


闷油瓶没理我,也没理黑瞎子,这架没能成功打起来,演变成了他一手抓着我一手抓着黑瞎子防止我们火并,然后湿着头发很冷静地问小花,“解雨臣,到底怎么回事?”


 

小花邀请我们去解家在附近的产业里坐坐。福建产茶,解家在这附近有很大的茶庄,我坐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用屁股默默给它估价。小花把茶杯推给我,“喝茶。”他说。然后他接过黑瞎子给他倒好的茶,抿了一口。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茶杯,小花挑了挑眉毛,“自己倒啊,难不成还要我帮你?”


胖子不好茶,比较好酒,他这会儿已经自己去展示柜找酒了。最后我给自己倒了茶,然后愤愤不平帮闷油瓶也倒上了。闷油瓶接过茶喝了一口,对我点点头。


我们已经完全看出来瞎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肯定不是过来帮小花讨回什么傻逼公道的。


果然,小花随后说要来夹我们的喇嘛。夹的方式也很有意思,就是传说中的一筷两夹。


“他妈的,”我骂道,“这个夹法不会就是你发明的吧,我怎么从来没在其他地方听过。”


小花没理我,他从自己的皮夹子里抽出两百块钱拍在我手上,笑了一下。


“张先生的报酬数目比较大,我们回来再做相关支付。你的,拿好。”


我最近在看关于经济学的书,经济学里有一个概念,叫机会成本。这个概念是指,同样的成本下当你做事件A时,就不得不放弃做事件B的所带来的收益,此时,B就是你所付出的机会成本。


我算了一下闷油瓶和我们在雨村鬼混的收入,与他夹喇嘛的费用作比较,发觉如果算机会成本,他已经亏得一塌糊涂了。


一边这么想着,我把那两百块钱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小花要下的地方就在他家茶园的茶山下面。福建这个地方八分山水一分田,风水非常奇特,所以墓经常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这不奇怪。


小花对于里面的东西其实没什么兴趣,他只是想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说白了,想要满足好奇心而已。


按理说,要下这个墓其实对他们非常方便,甚至都不需要做太多掩饰,就可以完成对于墓穴的探索。唯一出问题的是,这个地方被纳入了张家人的监控范围。


每次小花想要有所动作,都只能在上面种种茶叶翻翻土,企图直接把茶山翻塌,因为下面就是被派来监控这里的张家人。不过如果小花只是在上面种种茶叶,他们倒也相安无事,据这里的茶农说,每当茶忙采摘的季节,就会有几个穷极无聊的张家人从下面上来,帮忙采摘茶叶,手艺很不错,还不要工资。


茶农们都很欢迎这群土地公,张家人估计也很欢迎这群茶农,毕竟这也许是他们一年中唯一的娱乐。我想了想,这群张家人损失的机会成本应该足够买下整个雨村。


小花的好奇心越来越浓,这就是他们需要闷油瓶的真正原因,至于吴邪,反正也只要再搭两百,不要白不要好了。


闷油瓶站在墓道里,他给这几个张家人放了一天假,几个人走出墓道的时候,都和闷油瓶合影,只有一个女的折返回来,非要我给她签名。


“我认识你么?”我问。


“认识,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小时候你是我偶像。”她很恳切地说。


我有点震撼,她看上去二十出头,她小时候我多少岁,读高中吗?她为什么把我当偶像,因为我圆锥曲线大题满分吗?


我帮她签了名,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毕竟我的粉丝基数很小,能多一个是一个,她充满沧桑地叹了一口气。


“海客哥哥,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开始衰老了。”


 

我把签名拿回来,黑着脸拉着闷油瓶往墓道深处走去。小花和瞎子在后面笑我,我和闷油瓶密谋,“你知不知道这里的机关设置 。”


“怎么了?”


“我想通过机关把后面那俩傻逼办了。”


闷油瓶可能不太支持我的计划,所以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表示不清楚机关还是表示对我的无语。


这一路其实并没有太多机关,这倒是让我很惊讶也许我大陆板块成精的绰号就要从此被抹去了。里面是普通的明墓,也没有什么很稀奇的东西,几个罐子小花都懒得拿,瞎子在后面一手一个,我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来大开眼界的吗?拿人东西不好吧。”


“他是来大开眼界的。”瞎子指了一下小花,笑着说,“我不一样,我比较务实。”


小花没有开到眼界,很失望,我和他说没有关系,我认识协和的医生,我可以帮你大开眼角。小花说去你的,我的眼睛再开眼角简直是毁容,我看了看,确实是,他的眼睛不大不小刚刚好。


黑瞎子这个时候从后面冒出来了,挡在我和小花中间,不让我看小花的脸,我恍然大悟,原来互补定理可以运用在任何方面,比如瞎子和小花的眼睛。


墓室已经走到了尽头,上面是七层青砖和铁水叠加的墓顶,后室的砖墙有一些装饰浮雕,不见得多精美,在明墓中非常常见。我几年不从事古董买卖行业,对估价已经有点生疏,但是依行情来看,这种东西恐怕不是很好出手。


张家对于这些监控地区的保护确实很莫名其妙,甚至连闷油瓶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构造。张海盐进行过相关调查,但得出的结果仍是徒劳。


闷油瓶一只手在石壁上仔细地摸索,确定是否有机关或者是暗门,黑瞎子也在边上摸索,但是他边摸索边叹气,我问他干什么。


“比我还穷啊。”他说着,打开了手电筒仔细观察壁画,“这里是不是已经被张家人搬空了。”


我心想他是从什么时候起沾染了胖子的恶习,开始随时对墓室内容进行市场估价了。小花没有理我们,他看着墓室的一角出神。过了一会儿,他拉着黑瞎子往角落里走,那里属于闷油瓶还没检查过的区域,我叫他们小心点,小花回头对我吐了吐舌头表示不屑,但是还没等他把舌头收回去,瞎子“啊哦”了一声。


我和闷油瓶一起扭头看向他们,从天而降的铁栅栏已经将两个人关起来了。


“我靠,”我骂道,“你们两个是傻逼吗?为什么要过去?”


“我看见这块石砖的反光度和周围不一样。”小花很平静地看着瞎子脚下踩着的那一块地方,“所以我觉得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那你还踩?”


“我没打算踩,我只打算看一看,是他踩到了。”


黑瞎子对我们摊了摊手表示无辜,他仍旧踩着那块石板没有松脚,和小花在笼子里对视着傻笑。小花把手电筒举起来找了找四方,格外夸张地带笑叹了口气,“这下可麻烦了啊。”


“是啊,这可怎么办呢。”瞎子也浮夸地叹气。我勃然大怒,这两人凑在一起就从来没发生过好事,我他娘就应该让闷油瓶把他打死。


我太了解他了,他不可能没发现那里的蹊跷,这烂人只是想满足一下小花那无处安置的好奇心而已,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瞎改不了吃花。


我上前去提了一下笼子的栏杆,发现非常重,并且对准了卡在石板的缝隙里,根本提不起来,我往上面看了看,如果想把他们放出去,是不是还要进来锯断钢条。


话说明朝的锻钢技术达到了这个程度么,怎么都没生锈,我用手触摸了一下,发现不对劲,这也太光滑均匀了,不像是古人能弄出来的东西。


我看了看闷油瓶,“这是不是你们张家人弄的。”


闷油瓶没有理我,他皱着眉头盯着瞎子脚下那一块地砖,过了一会儿,他说,“瞎子,你先把脚移开。”


 

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傻逼的机关,瞎子把脚移开之后,笼子又自己缓缓升了上去,我看得目瞪口呆,他妈的,这机关设置的目的是什么,逗我玩吗?这他妈叫什么机关,抓娃娃机吗?


抓娃娃机还要投币呢,这个踩了就下来松脚就上去,也太没溜了。这个墓里本来没有机关,搞这个做什么?关自己玩?这也太无聊了吧?


张家人,真是难以参透啊。


小花和瞎子又相视一笑,然后同时浮夸地叹气,“这么快就解决了啊。”


既然小花已经大开眼界,瞎子也已经大开杀戒——杀明器,那么我们就应该回去了。闷油瓶再一次确定了没有其他机关后,就带着我们向墓道出口走去,这一来一去还不到一个小时,让我有点不适应,小花看着那棺材。


“你说它会不会起尸。”他问我。“有你在却不起尸,我总是有点不适应。”


“它要是起尸了就由你和瞎子负责解决它。”我用手电筒找了找棺材,上等杉木的。很多人都觉得棺材是由木板子钉出来的,像木箱子一样,其实不是。比如这具棺材,就是由上好的整块杉木挖出来的。看这样子,里面的东西应该有点花头。


但是胖子不在,我们也不至于穷到去手痒。我把手电筒的光移回来,打算继续走,就听见瞎子“嗯?”了一声,伸手敲了敲棺材。


声音如同金石,非常好听,这是非常不错的木头,密封性会很好,这里面的东西,保存得应该也很完美。


“这不是棺材。”瞎子说。


我刚想反驳他,就看见闷油瓶听到敲棺材的也回过头,皱着眉,显然他也听出不对劲。于是我闭上了嘴,闷油瓶走过来,手指在棺材盖的合缝上摸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进去起开棺材。


小花给我解释,如果这是棺材,那么里面的人必须得塞满整个棺材不露一丝缝才行,否则这种木头敲击,应该会有隐隐的回音,耳力好的人一听就能听出来。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棺材里明显被塞满了东西。


那是什么,沙丁鱼罐头吗?沙丁张家人罐头?唐僧肉罐头?


小花没打算打开这个棺材,他认为自己只是进来观光一下,这些东西还是属于张家人的,能不破坏就尽量不破坏。闷油瓶的脸色稍微有一点疑惑,显然他也不清楚这里面是什么,但是所有正常里终于透露出一丝丝不正常,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转念一想,唯一一次没有起尸竟然是因为棺材里面根本没有尸体,这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我的悲哀。


我们往外面走,胖子蹲在盗洞口做接应,以两百块钱一条的价格向几个张家人贩卖一些关于他们族长的八卦。看到我们出来,他立刻尴尬地站了起来,我问他在干嘛,他说他在筹办他的幻想小说大业。


出去的时候,那个张家女孩子蹲在墓门口哭得梨花带雨,特别伤心。我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被胖子调戏了,她摇摇头,说“关根老师我也特别喜欢你,要不你还是给我签个名吧。”


我想了想,也罢,于是就给她签,她立刻收住眼泪笑起来。但是我签完后保留了一丝警惕,我问,“你喜欢我哪个作品。”


女孩子一下子愣住了,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向闷油瓶,闷油瓶很心虚地把头转过去,没有看她。


我立刻意识到,这又是闷油瓶的托儿。


但是那女孩子反应还是很快的,“关根老师,我特别喜欢你给我们族长拍的写真。”


唉,真可惜。我把签名拿了回来,“那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你们族长,”我冷酷地说,“而且我从来没给你们族长拍过写真。”


她又哭了,这次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闷油瓶。她说族长对不起,我没完成任务。边上一个张家人拍着她的肩膀说,没事的妹妹,下次再接再厉。自己去笼子里关两小时禁闭吧。


我看着她,突然知道了那笼子是干嘛用的。我也突然知道张家人的演技是怎么练出来的。这么烂的演技,被派过来看坟真是活该啊。


小花今天就玩得很高兴,虽然我不知道究竟玩到了什么,他再一次拍了两百在我手里,我问他这是什么,他说这是下一次的预付金,还说和我们玩特别好玩,下次再来。


我想了想,他其实主要是觉得和瞎子一起玩比较好玩,至于吴邪,已经不重要了。


瞎子教闷油瓶把小花删了再加上,我问他这是为什么,他说这是一种仪式感。闷油瓶看着手机界面,小花把钱转账给他,他很平静地面对着那惊天动地的巨额款项,我问他打算拿这个钱做什么,环游世界还是购买航母,他摇了摇头,“买菜。”


“买菜?”


“早上的菜贵一点。”他把手机熄了屏,“还要买花。”


“买花?”


“对。”他说,“花给你。不要别人的花,我给你买花。”


我愣了一下,心想他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还是闹脾气了,但是我转头看他,有感觉他没有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我问瞎子他有没有觉得闷油瓶最近不太正常,瞎子叹了口气,没有理我,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说,“兄弟,任重道远啊。”


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奇怪的人。


我打开手机,发现闷油瓶刚刚原来去逛了我的朋友圈,点了一串的赞。


刚才那笔转账,不知道把他的机会成本补回来千分之一没有,我这么想着,又回忆起那本关于经济学的书里的另外一个概念,叫沉没成本。


沉没成本,是指以往发生的,但与当前决策无关的费用。例如事件A是已经发生的与事件B无关的事,但是考虑到事件A中已经投入过大量不可回收的成本,会影响人们关于事件B的决定。


经济学家认为,沉没成本往往会影响人们的理性决定,也就是说,当考虑沉没成本时,人往往会孤注一掷做出不理性的决定。


我想,如果把雨村的生活比做一场投资,那么我们已经考虑了太多的沉没成本,亏得毫无转机了。可是人不就是这样的吗,我,胖子,闷油瓶,好像也没有谁因此而后悔。


人一定要理性吗,一定要追求利益最大化吗?是不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别的东西?如果理性就是放开手,那我不要理性。毕竟我们已经为彼此沉没了太多成本,早就做不成理智的人了吧。


那就让我们沉没。


我手里抱着他买的花,这样想。

 

 

 

 

 

南惊蛰

【黑花】红梅花儿开

吴邪第一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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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给黑瞎子发工资了。


我也是看到了这条朋友圈,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瞎子是小花助理,属于公司总裁的办公室爬床恋情,如今震撼上位,颇有某些小说网站上的女主上路套路。但他和小白花女主还不一样,小白花女主顾盼若怜楚楚动人,被总裁按在床上的时候挣扎两下还要流几滴屈辱的眼泪。黑瞎子每天晚上睡前和小花猜拳,用石头剪刀布的方式决定今晚什么姿势,他身上也没有少女的果香味,顶多是超市十九块九两瓶的沐浴露味,不知道小花怎么看上的他。


我本来以为他高攀金主之后就该飞黄腾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包养的路上越走越远,下辈子工作只剩下花钱...

吴邪第一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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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给黑瞎子发工资了。

 

我也是看到了这条朋友圈,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瞎子是小花助理,属于公司总裁的办公室爬床恋情,如今震撼上位,颇有某些小说网站上的女主上路套路。但他和小白花女主还不一样,小白花女主顾盼若怜楚楚动人,被总裁按在床上的时候挣扎两下还要流几滴屈辱的眼泪。黑瞎子每天晚上睡前和小花猜拳,用石头剪刀布的方式决定今晚什么姿势,他身上也没有少女的果香味,顶多是超市十九块九两瓶的沐浴露味,不知道小花怎么看上的他。

 

我本来以为他高攀金主之后就该飞黄腾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包养的路上越走越远,下辈子工作只剩下花钱,彻底结束被卖到山里挖人参攒钱上大学的总裁夫人前半生生涯。结果他还在开黑车,而且起步价和里程价越来越高,很有一种贞洁烈男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该夸他身残志坚,还是不受睡来之钱。

 

我曾经采访他嫁入豪门之后是什么感受,他告诉我他不是嫁入豪门,而是嫁接入豪门。我问他,“为什么是嫁接入豪门,爱情让你们有机了吗?”黑瞎子告诉我,他家和小花家挖通了地道连着,随时都可以串门,现在他们属于对门室友。

 

我说对你妈的门,你们这隔了半个北京城,你以为你们在修地铁吗?按我的计算,如果瞎子想到小花家或者小花想到瞎子家,那按直线距离估计他们也得全速狂奔七个小时不停歇,中间还要跨越永定河,二十四点出发,哪怕不考虑流速和风阻都不可能在天亮前到达。或者两个人从两边跑过来表演鹊桥仙,牛郎织女相会后就是跑死的马拉松。

 

这么神经的事情,黑瞎子也许做得出来,但是小花是做不出来的,所以我压根就没信他一个字。想必他从开口第一句话开始就在胡扯。况且以瞎子的经济实力想要修这么个地道,那相对来讲他的寿命也不算太长,估计得问闷油瓶再借半辈子才能完工。

 

黑瞎子家我去过几次,堆满了高达。苏万年近而立却童心不泯,每天还在收集购买高达玩具,买了又不敢带回家,怕他妈妈打屁股,就全往黑瞎子这儿堆。后来小花去了几次,苏万也是一个傻逼,热烈欢迎小花和他一起玩高达,给小花全部介绍了一遍。小花觉得他和高达都挺好玩,就也玩上了,时不时还买一套新的送给苏万,两个人越玩越相见恨晚。最近情况演变成了小花来黑瞎子家和苏万玩高达,而黑瞎子在小花家寂寞春闺冷。

 

要是独守春闺守久了,难免心痒。晚上他就出去跑黑车,放飞他北京浪子的孤独灵魂。那段时间胖子正好在北京盘货,连续八个晚上打到黑瞎子的车。后来胖子在自己身上找出一个定位器,就跑去质问瞎子。瞎子说不是这样的,他本来只是想多定一个晚上的位加跑一单,结果没想到胖子竟然能坚持八个晚上不洗澡,搞得他也很被动。

 

这简直是不要脸。

 

现在黑瞎子发工资了,我眼睁睁看着他把头像的“穷”字改成了“富”字,半小时后还嫌不够,又把自己的昵称改成“得流油”,这样在群聊里他的名字和头像连读就是“富得流油”。胖子安慰我说没关系,咱们把他流的油都装进小哥的油瓶里,积少成多也能给你在村里开个桑拿店。我说你凭什么让小哥装地沟油,你征求过小哥的同意吗?

 

瞎子今天的收入比我们饭店这个月的营业额还多,而且据他说小花是按日计费结款的,那就是说他的生命价值被无限放大了。要是他再不要脸一点,还能继承小花的全部遗产。

我问他发了工资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去中南海租个房子,或者在人民大会堂请我们搓一顿。结果他没有这些打算,他说他要去包养一个人。

 

我们两个的对话框沉寂了一秒,沉寂的原因有二,一是我没想到黑瞎子会对我这么剖心相言,而是我没想到他剖出来的竟然不是良心。

 

“小花知道么。”我问他。

 

“知道。”他说。

 

我心说那我明白了,你今天领到的根本就不是工资而是分手费,不过小花已经很对得起他了,这个分手费的数目让我有了去和解雨臣来一场三分钟的恋爱然后领钱离开的冲动。不过思考了一下闷油瓶,我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

 

小花知不知道也不一定,我有点替小花警惕,打开手机找到他的对话框,发了个表情包,问他在不在。过了两秒,他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怎么了。”他问。

 

“我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我说,“你要不要听。”

 

“什么秘密,”他说,“张起灵逆生长的秘诀?霍秀秀对这个感兴趣,你可以发给她。”

 

“他没有逆生长。”我瞥了一眼闷油瓶,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只是不生长。”

 

“那你能有什么惊天秘密。”小花说,“是不是你又亏本了,还是又欠钱了,还是今天看到黑瞎子的朋友圈想来我这里应聘助理了。”

 

我被他直击心灵,痛彻心扉,同时也深觉小花的确非常了解我的狗德行。我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抛出一个重磅炸弹,“黑瞎子打算包养一个人。”我等着小花在电话那边痛哭流涕所有曾为爱执着的疼,端着所有银行卡请我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但是我是一个并不贪心的人,我会老道地叹口气告诉他事情的全部,然后只从中选取一张价值最高的卡翩然离开,也许离开之前我还会顾及旧日友谊,替他点一首《爱情买卖》。

 

但是小花没有哭,实际上他连语气都没有起伏。“哦。”他说。

 

“你知道?”我有点失望。

 

“我知道。”他说,“我几天前就知道了。”

 

看来小花的抗打击能力还是很强的,我痛失银行卡的同时也感到欣慰,不管怎么说,我不希望看到小花太难过。

 

“你们明天来不来吃饭,”他换了个话题问我,“在我家院子里,秀秀也来,瞎子也来。”

 

“哦。”我说,“给瞎子饯行么。”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花把语音挂了,留我一个人对着手机发呆。过了一会儿我低头摇了摇闷油瓶,把他摇醒了,兴奋地告诉他明天要去吃饭,黑瞎子要从北京城滚蛋了。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是很理解我的意思。我心中猖狂地大笑,心说你明天就知道了。我特别心满意足地把辈子拉过头顶,亲了亲闷油瓶的额头,和他说晚安。

 

 

第二天我们到得很早,和小花一起收拾菜,胖子在片牛肉,闷油瓶坐在客厅里剥核桃,秀秀后来到了,放下包就开始切水果。黑瞎子也许是出于心虚,还没有到。

 

我帮秀秀摆果盘,期间向她打听,她有没有听说瞎子最近打算去哪里,或者和谁来往比较频繁。

 

“和花姐来往频繁。”秀秀说,“他还打算去哪里,上上个月的房租他都还欠着。”

 

我还想问两句,这个时候瞎子从后门进来了,挎着个果篮,我一看,果篮里面没有水果,竟然是整整一篮子现金。他把昨天领到的工资都带来了么,我想着,他要干嘛,难不成他想保养的人已经被小花抓起来了,他要赎人?

 

我靠,那真是苦情鸳鸯生死恋啊,我扭头往厨房看小花,小花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依旧在切菜。瞎子吹了个口哨,十分自然地把围裙围上,也进去帮小花切菜。我对着霍秀秀啧啧道,“你看看,这人脸皮厚的。竟然还好意思去帮小花切菜。”

 

霍秀秀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他脸皮确实是厚,但是和切菜有什么关系,切的是菜又不是他的脸皮。”

 

霍秀秀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我嗤之以鼻,闷油瓶还在继续他的剥核桃大业,我给他喂了一块哈密瓜,闷油瓶张嘴吃了,然后我又插了一块苹果给他,他又张嘴吃了,霍秀秀特别生气,“你再喂他果盘就没了!”我也特别生气,“吃两口怎么了待会儿不要吃吗?”我和秀秀就此进行了一场小小的辩论,等我们辩论结束以后,发现闷油瓶已经重新削好了一个苹果和一个哈密瓜,放在果盘边上。

 

厨房里香气四溢,在那个地方只有胖子能够指挥所有人。他很快把第一个菜端出来了,我和秀秀上来动筷子,没有任何修养或者餐桌礼仪可言。我和她互相指责对方缺乏家教,最后胖子破口大骂我们两个无聊的人,要是实在显得发慌就去帮他洗洗菜,哪来这么多废话。

 

霍秀秀自然不愿意洗菜,又坐回了沙发上,我择菜叶子,手机开始响,打开发现是秀秀给我发消息道歉,我滑过了一堆表情包和红包直接看最后一句,“我听花姐说你掌握了张起灵逆生长的秘籍,我有一个朋友特别想要。”

 

此刻我已经不关心她的这个朋友是谁,而是重新上滑把红包全领了,然后熄屏继续洗菜。这期间,小花和瞎子气氛融洽,打情骂俏无所不为,不像是十八岁失恋的心碎模样。我疑惑地甩着手上的水。

 

上桌的时候,瞎子一屁股就坐在了小花旁边,我说你干嘛,你不是要包养人么,他说是,一边屁股坐的更稳了。我再一次给他的脸皮震惊到了,往闷油瓶边上靠了靠。

 

酒过三巡,人已微醺,黑瞎子就说他要宣布大事,我心中大喜,知道自己福泽将至,这个混账师傅马上就要滚出京城去内蒙古支边了,所以立刻坐直了身子听。霍秀秀还在吃胖子汆的丸子,对此似乎没多大兴趣。

 

黑瞎子清了清嗓子,“我要包养一个人。”

 

小花开始笑了,放下酒杯附和,“是的,他要包养一个人。”

 

他看上去没有一点难过,我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是哪一位幸运观众呢?”黑瞎子笑着看着小花,小花也笑着看着他,然后他们一齐看向我们,我立刻起了一声鸡皮疙瘩,打算站起来走开。没想到黑瞎子从桌子底下掏出来了一个抽奖盒,面巾纸盒改造的那种,上面还印了农业银行的标志,潦草而随意。

 

他伸手往里面掏了掏,然后取出一张小纸条,透过墨镜看了看,接着露出一个浮夸的惊讶表情。

 

“啊,”他说,“这位幸运观众是——解雨臣先生!”

 

“啊!”小花也跟着他浮夸,“是我!”

 

霍秀秀立刻开始带头鼓掌,胖子反应了三秒,也开始鼓,然后连闷油瓶都装模作样拍了两下手,只有我坐在凳子上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这好可怕,他为什么包养小花。等等,难道黑瞎子不会滚出北京城了,他妈的,这是什么情况,我的米奇妙妙屋没有了吗?

 

 

黑瞎子坐着小花边上,给我们复述整个故事。我越听越觉得这两个人不应该坐在餐桌上,他们应该在格尔木疗养精神病,或者在八宝山躺着。

 

他说他要包养小花,那我也无话可说,毕竟他们一个愿意包一个愿意养。我只是比较好奇为什么他突然要做小花的金主,是不是看了什么娱乐圈爹味小说。话又说回来,别说给小花当爹,黑瞎子给他当爷爷年纪都嫌大,这简直变态到可以上今日说法。

 

我扭头看了看闷油瓶,心说惭愧惭愧。

 

黑瞎子向我们解释,他和小花交往已经七年了,马上就要迎来七年之痒,他和小花都担心爱情变质或者出现裂痕,于是打算寻找一点新的有意思的爱情方式。我告诉他这一点都不新,我打开一个网页十个弹窗有八个都是这种剧情;其二这也无聊至极,我本来打算直接欢送他去内蒙古或者外蒙古放羊,现在幻想破灭,我空空如也。

 

小花说,“其实你不会失望的。”

 

“什么。”我问他,“所以刚刚黑瞎子说的一切都是骗我的对吗,你还是要包养黑瞎子,而不是他包养你。”

 

“事实是,我们两个正在互相包养。所以去俄罗斯的机票还是我帮他买的,”小花说,“我们俩打算去俄罗斯住一段时间,正好我和他在那里都有房产,比较方便互相包养。”

 

小花的房产在哪里我都不奇怪,但是瞎子在俄罗斯有房子,这就很可疑,能在哪里,车臣共和国(已经灭国了)吗,还是伪满洲政府(已经倒台了)。如果还在物理意义上存在的话,或许也有可能在西伯利亚,那里应该不需要房价,听说熊也多,适合黑瞎子。

不过西伯利亚不是前苏联流放政治犯的地方么,去了还真的回得来吗,而且以小花的经济实力,他的房产不在莫斯科也应该在基辅,那瞎子和他如果用地道的方式来鹊桥仙,就必须横穿亚欧大陆。那这就不是包养,得叫行为艺术了。

 

我曾经听说过一位南斯拉夫行为艺术家,名叫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她被称为当代行为艺术之母。为了与她同是行为艺术家的男朋友分手,他们做了一件很奇妙的事:1988年,两人来到中国,从古老的长城两端朝着彼此的方向徒步行走。各自徒步行走了两千多公里之后,在长城中间位置的二郎山会合,前后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他们约定,见面之时就是分手之时。

 

相遇后,持续十二年的恋情既宣告结束。

 

行为艺术这种东西我不懂,但是这个故事的确听起来很震撼。如果黑瞎子能把他们的爱情升华到这个程度,那还挺可敬的,起码修好了俄罗斯唯一一条从基辅直通西伯利亚的地道。

 

但是随后小花就告诉我他们两的房子都在基辅,且是对门,不需要千里迢迢双向奔赴,下楼就能上床,甚至不用打车。我看着他们,回忆起之前喜来饭店开张的时候他们送的套娃和红肠,隐隐约约明白了他们那时在俄罗斯做什么。

 

那等他们回来,我是不是有幸看到黑瞎子已经被做成了套娃,或者收到一包裹红唇,剖开肠衣一看,发现里面包着小花。包养么,包着养。

 

太傻逼了,就让他们彼此折磨吧。

 

吃完了饭,小花说想要和我谈谈,我说我和你这种没有气节被包养的人没什么好谈的,除非你要聘请我当你的下一任助理,那另当别论。结果小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给我,作为我及时通风报信的感谢费。

 

卡面是史努比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银行的联名。总得来说我还是比较感动的,虽然我也不打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钱。但是小花的卡哪怕是饭卡公交卡,应该也足够我们三个余生不再奔波,做最幸福的雨村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全都被他包养着。

 

除了霍秀秀。她在还不知道什么叫经济自由的时候就已经实现经济自由。

 

黑瞎子说他也有礼物要送给我,叫我等着。现在我们坐着他的车去机场,给他和小花送行,秀秀家里还有事情,先离开了,我和小花叹气,小花说秀秀现在越来越忙了,他都很难见到一面。我说是啊,但是我也很难见你一面,怎么没看见你叹气。

 

小花想了想说,“因为我不想见你。”

 

真不错,我也不想见你。

 

其实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非要见谁么,我坐在黑瞎子黑车的后座上,又一次开始思维游离。我离开了闷油瓶是不是不能活,还是闷油瓶离开了我就会痛苦得无法自持。这一切好像都没办法想象。

 

小花呢,他和黑瞎子会怎么样。我们总有一天要离开对方,在此之前走过的千山万水都是在为那一天埋伏笔。但是我们不会去提及这件事情,好像只要不说,离别就能无限推迟。

 

在雷城的时候,我就问过小花,他有没有做好告别的准备。小花说,告别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给你时间准备,人间的所有离别都是踧尔的,哪怕过程绵长。

 

伟大的遗言都被遗忘了,所以离别的正式也就不再显得那么重要。重要的也许不是去思考那一天的离别,而是看看眼下我们还能做什么。比如驾驶飞机离开这片土地,到异国他乡找到新的重逢。

 

我因为历经过长达十年的告别,所以就以为自己拥有最伟大的经历。其实不是。还有那么多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与亲人生离死别,与爱人流泪吻别,与故人许下老死不相往来的誓言,与朋友不知怎么回事就离别,等想起回头的时候,已经在对方的天之涯海之角。这些人,也许生生世世都不能再相见了。

 

我是幸运的,我们还能重逢。

 

这样好像也不错。

 

我和胖子闷油瓶一起挤在车后座——挤的原因主要是胖子最近又丰满了一点。我觉得他胖成这样,怎么也要有点脂肪肝,最起码是高血糖,结果上个礼拜雨村免费体检的结果出来,他的心脏健康得像三十岁,反而是我,医生说要注意保养。

 

至于闷油瓶,他的体检结果是会被医院裱起来当成模范的,就不提了。

 

到了机场,瞎子和小花下车,瞎子把一把车钥匙拍在我手上,我愣住了,没理解他的意思,以为是要我帮他把车开回去,没想到他很潇洒地挥了挥手,“送你了。”

 

我看了看车又看了看他,他和小花和我们摇手说再见,然后拖着行李箱走远了。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我问闷油瓶,“小哥,你看黑瞎子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其实他是去俄罗斯治疗的。”瞎子的soulmate——对不起是soulmates有二,一是小花二是车。现在把车送给我,算不算人之将死其行也善。闷油瓶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看出来。我们都纳闷。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说不定我发动了车子就会有一捆雷管爆炸,把我炸成鞑靼牛肉。但是我把车钥匙转动后,什么也没发生。一路上除了有人对我招手想要打车之外,也没有任何不愉快的意外。胖子甚至想要接一单,我说拉倒吧,我对北京人生地不熟的,接车简直就是自我毁灭。

 

我把车开了回去,胖子回他潘家园的房子倒腾,没有倒腾出我们两个住的地方,只好到外面找旅馆。我和闷油瓶躺在床上清谈人生。两点,刚刚睡着,小花来视频电话了。我拿起手机看清来电人,惊悚地看着闷油瓶。

 

是不是黑瞎子手术失败了,要我们现在飞俄罗斯去遗体告别,那我还真接受不了这个结局。闷油瓶没有想那么多,他想按掉电话然后继续睡觉。但是他没有动手,我思索了一下,接了电话。

 

我想起了小花的那句话,告别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给你时间准备,人间的所有离别都是踧尔的,哪怕过程绵长。我突然有点紧张。并不是真的在害怕看见什么黑瞎子遗体,而是回味到了这句话深处的含义。

 

我接通了电话。

 

一点开接通,就看见小花和瞎子的两张臭脸映在屏幕上对着我们笑。他们好像在什么地方狂欢,虽然是外面,但灯火辉煌。基辅这个时候八点,但是纬度高,所以天已经几乎黑沉了,闷油瓶把脸移出屏幕框外,被我扯回来。

 

看来黑瞎子没死。

 

“小花,”我说,“你知道北京现在几点吗?要是不能向我解释清楚这个时间来电话的原因,那我们就完了。”

 

“嗨!”小花没听清我说什么,他显得很兴奋,对着我们大喊晚上好,然后调转屏幕给我们看俄罗斯的夜场。这是他们的什么节日,许多女人手挽着手跳舞,整个场面充满俄罗斯的气氛,我听见有女人在唱《红梅花儿开》,那是一首很老的苏联歌曲,似乎正适合这样的晚上。

 

田野小河边/红梅花儿开

我与一位少年/漫步少年外

可是我俩终究/要分开

满怀的离别话儿/无法讲出来

满怀的离别话儿/无法讲出来

 

我听不懂俄语,但是从前听过的歌词在我的脑海里慢慢播放了起来,小花他们没有再说话,我们都静静地听着那女声唱这首歌,缓缓地,一遍又一遍。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小花的声音加入了进去,他多年练戏,所以声音很好听,他用的是中文唱,那遥远的歌声从俄罗斯飘来,飘渺得像是海洋上的风。

 

他对这桩事情/一点不知道

少女为他思念/天天在心焦

河边红莓花为他/已经凋谢了

少女的思念/一点没减少

少女的思念/一点没减少

 

然后是黑瞎子,他也开始唱,瞎子的声音比小花要沉一些,旋律在寂静里回荡着,他们的声音和那女声叠在一起,荡漾在基辅如水的夜晚。他好像在拉小提琴,琴声悠扬,是否会让夜色里的恋人踮起脚尖拥吻。

 

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

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

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

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我犹豫了一会儿,也开始跟上他们的旋律。那温柔的曲调伴随着吉他声,让我想起童年时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那时苏联还在,我们是听着这些曲子长大的,在收音机里,在竹凳子上,在前院后院的躲闪里。

 

最后连闷油瓶也加了进来,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唱歌,他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我们四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慢慢交叠缠绕,渐渐升入夜空中。夜晚那么安静,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我慢慢握紧了闷油瓶的手。

 

少女的思念/天天在增长

我是一个姑娘/怎么对他讲

没有勇气诉说/尽在彷徨

我的心上人儿/你自己去猜想

我的心上人儿/你自己去猜想

 

那首歌结束了,我们都沉默,谁也不忍心打扰这个静谧美好的时辰,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小花对我们说,“晚安”。然后他挂了电话。

 

我躺在无边的夜色里,扭头看闷油瓶,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在我耳边说。

 

“我的心上人,你自己去猜想。”

 

 

或许等到那一天,红梅花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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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惊蛰

【黑花】看山龙

雨村时间线,老吴第一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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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因是黑瞎子想买块地。

其实他不缺地,我打听了才知道这个逼在北京市中心有几套房子,可以说是有钱之极,从前天天哭穷简直可恶。不过他说那些都是祖产,动不得,所以还是在开车。前几天看他抖音,录了个贴膜的视频,看来是打算转型搞个体经营。

黑瞎子一直很有时代碰撞感,他保留了不少很传统的习惯,但同时也与时代接轨,在抖音录一些表演性质的视频,很快攒了一小波粉丝,是他除开黑车外第二大收入。胖子闲来无事就去看看他视频和直播,还外放,搞得我有一段时间脑子里回荡的都是敬个礼握握手。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花这两年时间也没以前值钱。解语花这种人,是会敲着键盘和你...

雨村时间线,老吴第一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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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因是黑瞎子想买块地。

其实他不缺地,我打听了才知道这个逼在北京市中心有几套房子,可以说是有钱之极,从前天天哭穷简直可恶。不过他说那些都是祖产,动不得,所以还是在开车。前几天看他抖音,录了个贴膜的视频,看来是打算转型搞个体经营。

黑瞎子一直很有时代碰撞感,他保留了不少很传统的习惯,但同时也与时代接轨,在抖音录一些表演性质的视频,很快攒了一小波粉丝,是他除开黑车外第二大收入。胖子闲来无事就去看看他视频和直播,还外放,搞得我有一段时间脑子里回荡的都是敬个礼握握手。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花这两年时间也没以前值钱。解语花这种人,是会敲着键盘和你算他每个小时摊到公司利润上究竟值几个亿的,现在学会逛街了。上个月和胖子去了一趟北京,在大柳树碰到他们两个,都穿着人字拖和衬衫,愣是穿出了行为艺术感。值得一提的是小花当时也戴着墨镜,我问他干嘛,他说是因为不遮着脸太多人找他要微信。

看到这里也知道,高中生谈恋爱都会打个“相互救赎”的口号,他们纯属相互祸害,当不上彼此的光起码别当彼此的黑瞎子。祸害久了难免无趣,就找事情干。

这两天也不知道黑瞎子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磨着我们陪他去看房子,说要在南方买房。我说南方我也不是很熟啊,要不带你去杭州看看吧,这两年发展好,挺值得投资的。

他就弹我脑袋,说我被他教诲了这么久居然还是没有商业头脑,杭州那地方早他妈旅游资源饱和了,吴山居会开成那副破样就是因为我不懂得选址。我说你买地就买地别拉踩行吗,我吴山居开得烂是因为没好货,那地方卖水明明卖得相当不错,和地缘位置根本没关系。而且话说回来,吴山居也关根中兴过一段时间,后来是干嘛被拿去抵债了大家心里都有数,就别在我面前哪壶不开畅饮哪壶。

黑瞎子说是,吴山居他和小花逛街的时候还真会路过,风水不错,就是之前遇人不淑。

然后他就给我计算,他已经看准了,房地产得在南方做打算,说如果在南方买地,八十年之后地价就可以翻十倍,到时候他和我九一分红,算我技术入股。我说那他妈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八十年后老子早入土了,你那分红烧给我吗?而且要是亏了我怎么找你算账,你这样我划不来。

他想了想,说那份可以算是我的遗产,我死了分红可以给闷油瓶,到时候烧不烧给我就看闷油瓶的意思了。

他说得煞有其事,让我觉得他是早有预谋。我就问他,你买地不和小花商量一下么,好歹是花他的钱。黑瞎子说:“你麻痹,老子自己的钱,你怎么那么多屁话,入不入股。”

我说我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潜台词就是让黑瞎子死了这心。没想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胖子也主动和我提起了这事,问我有没有搞房地产的打算。

胖子对房地产不是没有贼心,但是碍于手上一直没什么钱,又被新月饭店敲诈了一回,所以没上手。再加上他之前一直在北京混,对福建的房价真实情况也不是很熟悉,导致我们只敢租租土楼再转租,当中间商赚差价。

这几年经济建设好,元气恢复很快,他就开始动歪心思,一心想着盘块地下来开个桑拿城之类的,旁敲侧击过我好几次。我开喜来饭店就已经开得够焦头烂额了,一直和他打太极,这下他和黑瞎子算是臭味相投,联手来忽悠我。

我知道丫肯定是串通好了的,于是决定反其道而行,循循善诱问他要不在南方买吧。他假意谦虚了几句说哎呀南方的话我们不太熟啊要不还是在北京吧,最后又话锋一转不过也不能总在北京买南方也确实是一个好选择啊,接着拍着我的肩膀和我说天真,你真是成长了啊。

起承转合一气呵成,不知道他彩排了多少遍,说不定还把自己感动到了,眼中泛着点点泪光。

我也特别感动,把他按在桌子上逼供,到底和黑瞎子想干嘛。胖子大怒,说我不识抬举,他都已经选好地方了,就在福建,开车过去只要两个小时,地价还不贵,简直是天泽宝地,能给我入股是让我捡了天大的便宜。说着他就把地址给我看,当时我手里在剥蒜,闷油瓶就顺手接了一下,我就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就道:”这地方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和你前世有缘,”胖子迅速把纸抽回来:“怎么样,七千一平,七十二个平方带装修。”

我看着他:“你不是要搞房地产么?这七十二个平方你要怎么搞。”

“中介,中介,”他立刻狡辩:“这只是启动项目。”

我没理他,劈手又把他那张纸夺过来仔细看了看,看了一会儿我就知道什么事儿了。这地方我确实知道,不仅知道,我还去过,因为上个礼拜老金的花店剪彩的时候请我去了,还送了我一大堆花,我堆在后备箱不知道拿来干嘛,只好和闷油瓶表白了一次。

去你妈的房地产,这根本就是个下货的堂口,胖子他妈的一把年纪了还是贼心不死,我说他这两天怎么天天晚上跑外面去打电话。我们问他干什么,他说潘家园的老相好给他打电话来了,说话腻歪怕我们听见,当时我还嘲笑他。敢情他这老相好就是老金,真亏他说得出口。

胖子的地就在老金的铺子边上,看上去特别适合周转货物。这年头我们这一行查的严,走货的时候都要做个遮掩,叫做“挂窗帘”。老金为了方便走货在很多地方开了这种挂窗帘的店,表面上做正经生意,窗帘一挂,下面是什么外人就不知道了。

挂窗帘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小门小户走货做得多。像解家霍家这种巨大的产业,自己有自己专属的运输链条,很多运输都可以为他们开特例,根本不需要做这些小手脚,不知道黑瞎子要搞个这种店干什么。

我正想着,胖子就数落我死脑筋,人不能在一个坑里跌到两次,我吴山居会失败就是因为选址误差,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地方,咱们得珍惜机会。

我听了就来气:“你他妈也知道在一个坑里不能摔倒两次,老金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是吧?老子每次倒霉都是他找上来的,现在这老头不来你还自己贴上去了。”

老金是什么王八蛋我们都知道,上次是过堂风这次说不定就是穿山甲,穿山甲他妈的吃了得病毒,再来个球状肺炎就完蛋了。老子辛辛苦苦活这么多年,不想断送在这上面。

我是真的有点窝火,这几年我们基本不会吵架。闷油瓶是和谁都吵不起来的,胖子万事扯皮过,我性格也慢慢回归正轨了,有什么事情都是小吵两句过去。现在胖子听我这样说话,脸色也不太好,我们一下都安静了下来,闷油瓶坐在中间,意识到气氛不对,抬头看了看我们。

爹妈吵架往往孩子倒霉,自从闷油瓶被我们拐卖到雨村之后,我和胖子就当上他的衣食父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大家都懂,闷油瓶不懂,这两年他孝敬我们的方式往往是高启尊唇回我们一句话,晚上我和胖子就要开瓶啤酒举杯欢庆。可怜天下——

无论怎么说,闷油瓶这次决定做气氛贡献者,于是就接过了胖子手里的地址。闷油瓶这两年越学越乖,知道我和胖子吵架顺带倒霉的就是他,所以他经常牺牲一点逼格来活跃气氛,不过一般来说结果是失败的。现在他干巴巴盯着那个地址,突然“啧”了一声。

我心说你有什么好啧的,总不能告诉我这也是你们张家划定的神秘区域,人进去了就会变成癞蛤蟆,一定要邪公主才能吻醒。结果他摇摇头:“这个地方我去过。”

“我也去过。”我说:“而且看胖子的嘴脸,他和老金也在那里干了不止一幢苟且之事了。”

他摇摇头告诉我,这个地方他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很多年前他到过这里。

 

那个时候他还在陈皮阿四手下瞎混。四阿公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在他手下,你只要有能力,就能出人头地。陈皮阿四定期会带着手下几个精锐去全国各地看山龙。这也是一门非常讲究的学问,据说天下山龙只有一条,这条山龙无法定位。但是这条山龙的无数龙足构成的小山龙,却被历代看风水的风水师记载下来,成为古代大墓的风水宝地。

如果能够把所有小山龙都勾画出来,那么就能敲定这条大山龙的位置。

陈皮阿四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尽管大家都不知道他究竟想干嘛,不过他要干的事情,据说和敲定这条大山龙有关。有传言说他想用竹竿和石灰敲入地下三尺,彻底困住这条大山龙,把龙脉困死,但是这个工程量实在太大,他带着人看了几年山龙后还是放弃了。

我隐约觉得这种举动和他的身体异变有关,陈皮阿四虽然狠,但不疯,甚至可以说他做事情相当有逻辑,他这么做肯定是有我们不知道的目的。

不过他都被我敲烂那么多年了,再把人从坟里翻出来议论也没有意义,就不做深究。

闷油瓶和黑瞎子都属于技术型人才,主要负责输出。闷油瓶会看山龙和风水,但是并不精通此道,所以这一块并不是他负责。负责这件事的人是黑瞎子,他在风水上有一定的造诣。

后来我才知道,他能有这些造诣纯粹是因为和齐家关系太好。齐八爷是出了名的惜命,当年走湘西的时候非得要佛爷拿枪顶着后脑勺才肯往前迈步。陈皮阿四执行他的看山龙计划时,原本准备请齐八爷,不料齐八爷刚进陈皮家的门就看见闷油瓶从外面锻炼进来,他立刻倒着退出陈家门槛,对正堂大喊:“老四,说了我不看纹麒麟的人,你是要葬送我!”

当然他也不好直接拂陈皮阿四的面子,就连夜收黑瞎子为徒,简直是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生怕他被陈皮阿四淘汰。几天后他带着黑瞎子到了陈家:“老爷子,这是我十几年的徒弟,您看着不错就让他跟着吧。”

陈皮阿四就问黑瞎子:“你这十几年还在给他当徒弟?我怎么不知道?”

这当然是瞎扯,陈皮也知道,但是老八的脾气他清楚,也不愿意撕破脸。况且黑瞎子怎么也算是他的自己人,用得放心,所以就勉强让黑瞎子顶上了看山龙的位置。

不过黑瞎子确实是学到了一些精髓,他本人也很聪明,基本上都能融会贯通,看风水一直很准。独独那一天,他们到福建的时候,黑瞎子看着一座普通的小山走不动路了。

随队的虽然不如他,但也都略通风水,见到他停下来,就围着看了两圈,看过都说并不是什么东西。

陈皮阿四也围着走了一圈,问黑瞎子怎么回事。黑瞎子想了想,摇摇头:“看着不对。”

不过他一下也不能确定,况且脚程很紧,陈皮再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东西,就喊人继续往前走。大概走出了三四里地,平日里几乎不说话的闷油瓶突然问了黑瞎子一句话:“是什么?”

黑瞎子笑了一下:“老头子不信我,你还有点眼光。”他顿了顿,道:“那是大山龙的龙头,可惜老头没有这个福气。”

 

故事听到这里,我喊停:“你说这地是山龙的龙头?”

闷油瓶点点头,他当时路过那里的时候,直觉也很不对劲,不过并没有什么证据,所以没有说出来。被黑瞎子一验证,他觉得十有八九是有什么,才去问了清除。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那里的山早就被推平了,山龙也看势脉,钢筋混凝土是造不出山龙的,所以那里的风水应该已经被破坏了。

龙头一碎,龙气就泄。去老金那边剪彩的时候我打听过,山是几十年前被炸平的,小山龙的龙气能泄几十年,大山龙还不知道有多久,八十年后房价十翻确实不是问题。

但是山龙的龙头也有它的问题。一座山龙的龙气强,煞气也非常强,特别是这种被斩断龙头的龙,其煞气可以说是冲天。龙气泄完之后,就是泄煞气。这种死山龙说起来有点像人,往往是生前很强的人死于横祸,尸变后怨气会特别强烈。

大山龙煞气一冲,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子孙死绝、全家遭横都是常事,难说的是对于地主人本人的冲煞。有时候地的主人命不够硬,还没挨到煞气,先被龙气给冲死了。所以搞风水的哪怕再不靠谱,碰到这种脉都会和地主人讲清楚。

当然,历朝历代都有不怕死的去找这种地建宅建坟。比较缺德的会把祖坟迁到死龙头上,让祖先替自己挡煞气。我寻思黑瞎子也没有穷到这个份上,怎么要突然搞这么一块地。晚上打电话问他,他最后只说和小花有关,让我别再问了。

第二天胖子生拖硬拽着我和他一起去看房子,到了地方看到黑瞎子已经在那等着了。黑瞎子手里是一把文公尺。

文公尺也叫鲁班尺,和之前提过的丁兰尺相对应,文公尺测量阳宅,丁兰尺测量阴宅。他把尺子递给我,让我发挥余热鼓足干劲,说着就蹲下来抽烟。胖子也和他蹲下来一起抽烟,我看着手里的尺子,正想抽人,突然有人从我背后拍了拍我。我回头。

小花对我笑了一下:“一起。”

我大惊:“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一个小时三点九八亿吗?”

小花看了看我手里的尺子,道:“没事,也不缺那三点九八亿。”说着从随身一个胸包里掏了掏,摸出一把手枪来,摆弄了两下,然后射出一道红外线,指着坐在对面抽烟的黑瞎子。我一阵震悚:“他浪费你多少个亿了?你要干嘛?”

小花没理我,那边红外线已经射在了黑瞎子的眉心,他好像也不是很介意,继续把手里的烟抽完了,在地上按灭,然后站起来。我问小花:“尼玛,什么漫威剧情。”接着我看到黑瞎子也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把枪。他笑了一下,然后举枪对准了小花,两个人的红线瞬间交汇,大战一触即发。

“我操!”我跳起来了:“干嘛!”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划过了无数剧情都被一一销毁,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距离里救下来他们两个人,我扭头去看闷油瓶,发现他也无动于衷,整个画面好像禁止了,我不知道子弹哪一秒会破空。最让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他们会对对方举枪。

那一个瞬间我的爆发力让我的身体快于思维立刻做出了反应,我一脚扫向小花的小腿,然后单手抽出他的枪,瞬间踢飞,接着我大喊:“趴下!”我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确保枪已经落在了远处。

我没时间再去看黑瞎子了,但是这对他们两个都有干扰,如果小花跑得快的话应该有胜算。但是小花被我按在地上非但不跑,还挣扎着要站起来,我立刻推了他一把,他刚站起来一点又重心不稳摔下去。

小花被我一摔摔得够呛,骂道:“吴邪你什么傻逼。”

几乎与此同时,一道机械的女音从那把被踢飞的枪中传来:“直线测距:二十七点六米。”

我瞬间愣住了,大脑消化咀嚼这句话,人还趴在地上。小花拍拍衣服站起来,走过去捡那把枪,在场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我,注视着我狗吃屎的姿势,我咽了咽口水,也做起来,装傻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突然在地上?”

“那是测距枪。”小花拍着袖口上的泥土:“我不知道该不该感动,吴邪。”

“吴邪是谁?”我的眼神迷离了。小花摇摇头,显然是已经不想在和我说话了,闷油瓶从开始一直站在门口抱着手臂打瞌睡,这会儿也不装文艺青年了,过来扶我。我看着他,又问了一遍:“吴邪是谁?”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理解,然后我在一种痴呆的状态中走向他们刚才坐的草垛。胖子递给我一根烟:“抽根烟压压傻。”我接过烟,抽了两口发现没点,就干叼着思考我为什么要来这。我看着手里的文公尺,举起来,想抽自己。

黑瞎子和小花还在那边很快乐地拿着枪满场对打,这块并不大的地上此起彼伏全是“直线测距”“直线测距”。我扭头问胖子:“小花怎么会来?他怎么知道瞎子要买这块地?”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胖子抽着烟:“这地就是大花的,你懂吧,黑瞎子问大花买这块地。他追着要买好多年了,今年花儿爷松口了,肯卖给他。”

“他卖的多少钱。”我起疑,胖子把烟在地上按灭,单脚踢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黑瞎子本来就不怎么靠谱,突然发神经也很正常。但是他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不太乱花钱。突然莫名其妙要买块地,让我起疑,想着想着又想不出原因。郁闷,我问胖子:“他什么时候问小花买地的?”
“不知道。”胖子说:“这事儿当初在北京城闹得还不小,看年份估摸认识的时候就在要了。有人说下面是瞎子的祖坟,但是咱都知道不可能。”

“没别的人打这块地的主意?”我问:“这么好的东西。”
“给你你要?而且那时候四九城呼风唤雨的就是解家,解家不肯卖的地,谁敢上去摸。”胖子说:“所以瞎子这事儿上挺伟大的,知道吧,这王八蛋虽然平时不是东西,打麻将出老千,但是大事会拎。”

我心说这怎么就大事会拎了,我买喜来那块地的时候和地主人每天讨价还价要死要活的也没见胖子这么夸我。等胖子解释,他也不说话,闷闷的有点气压低,好像触及伤心事。我也不好问,就发呆。

听见瞎子和小花那边有声音,我们都抬头,看他们两个打灯仗。这确实是块好地,老金最近朋友圈明显嚣张了不少,隐隐约约又有发迹的痕迹了。原来我发朋友圈他上赶着来点赞评论,现在不仅不点,还经常不回我评论,可见是膨胀了。

不过这是什么地我清楚,他也翘不了几天,到时候又跑来求老子给他开光。

说着我想起来那个说法:这里是大山龙的龙头,龙气一泄,就是煞气。

我立刻冒了一身冷汗,扭头看着黑瞎子。

龙气确实是不知道哪一天就要泄完了,煞气倒是没多久就要到了。黑瞎子这个时候买起地来了。我又扭头看胖子,胖子肯定比我早很多就知道这件事了。胖子摇摇头:“劝过。”

黑瞎子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他往我们这边走过来,小花还蹲在那边记着什么,估计是测量的数据。小花在去张家古楼之前为了看样式雷的烫样和图纸,很认真上了几节建筑课,细到力矩承重之类的不懂,但是基本的测量已经差不多了。黑瞎子在我边上坐下,抽烟。

“到这个份上?”我问:“说不定是不知道几代之后的事呢。”

黑瞎子笑了一下,问:“谁和你讲的?哑巴?”

我点点头,他抬头看着小花的背影。他吐出的烟圈缠错着把小花搅在里面,给人一种小花深陷桎梏的错觉。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也知道,他能到现在,不容易。”

“嗯。”我说:“所以。”

“值得。”他想了想,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低头抽烟,小花过了一会儿换班下来了,瞎子站起来,和他碰面的时候击了个掌。小花没在我边上坐下,他站着。我带着一种很深情很凄凉的表情看着他,他被我盯得受不了了,问我:“刚摔坏了?”

我还是看着他,他又说:“你是吴邪,没记错。”

我想了想,还是问他:“你知道黑瞎子为什么要买这块地吗?”

我等着他摇头或者给我编一个一万五千字的故事,没想到他点了点头,说:“知道啊。”

我刚想继续问,他突然笑了一下,指了指黑瞎子,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知道黑瞎子的耳力很好,不知道他有什么不能让瞎子听到的。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给我发消息。

叮咚,我打开手机。

 

“土地公有制国家,土地所有权会到期的。”

 

我愣了一下,扭头看小花,正好看见他从包里掏出枪,对着黑瞎子“biu”了一下。那人看见了,也往这边走过来,掏出枪,对准了小花,顷刻间,红线对接。

过了几秒,机械女音说:“直线测距,零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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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老金,之前写的时候你还没死,让你复活一下

南惊蛰

【解雨臣的365天】欲购从速

/解雨臣的365天/11月

前天@蓝蓝路

后天@Aimee崇霄 


 讲一个故事。

解语花带着黑瞎子去清空购物车。

黑瞎子就说,什么日子,至于这么讲究么,是不是新公司又上市了,要不咱们去大柳树那吃碗馄饨得了。解语花看了一眼手机,下午的两点二十三分,脸色犯难:这个时候吃什么馄饨,司机开车也犯困,还是去专柜扫点东西吧。

两人互相妥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去琉璃厂那块清点东西回家。

现在的琉璃厂是没有现在那么考验人的眼力了,早两年那里还能有点真货,现在除了假的就是假的。解语花和黑瞎子现在就有了一种独特的爱好,反正现在那里也没有真东西,那也就不用担心买到的不是假的了...

/解雨臣的365天/11月

前天@蓝蓝路

后天@Aimee崇霄 


 讲一个故事。

解语花带着黑瞎子去清空购物车。

黑瞎子就说,什么日子,至于这么讲究么,是不是新公司又上市了,要不咱们去大柳树那吃碗馄饨得了。解语花看了一眼手机,下午的两点二十三分,脸色犯难:这个时候吃什么馄饨,司机开车也犯困,还是去专柜扫点东西吧。

两人互相妥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去琉璃厂那块清点东西回家。

现在的琉璃厂是没有现在那么考验人的眼力了,早两年那里还能有点真货,现在除了假的就是假的。解语花和黑瞎子现在就有了一种独特的爱好,反正现在那里也没有真东西,那也就不用担心买到的不是假的了。我上次去黑瞎子家,看到他们两个摊了一地那种很猎奇很粗糙的假冒伪劣品,一个一个看过去,然后把这些东西摆在那些很有格调的桌椅上,让整个空间充满早期吴山居的气息。

双十一清空购物车对于解语花来说是一种小小的仪式感,他有时候会帮秀秀清,有时候会帮瞎子清,反正是没给我清过。帮秀秀清空购物车对小花来说实在是一种有钱人间的游戏,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而帮黑瞎子清则是为了满足他们之间的一种小情趣罢了。解语花不想赠我玫瑰我能理解,懒得和我玩情趣我也支持,但是每年把挑剩下的那些假冒伪劣放在吴山居卖是什么意思。

言归正传,他俩在琉璃厂下了车。

白天逛琉璃厂,其实好东西会多一点。晚上人杂火瞎,大家就未免容易买错手。白天亮堂,买了赝品也不会赝品得太离谱。黑瞎子在一堆东西里挑了半天,挑了个富春山居图出来。老板坚称这图是富春山居图的半截残卷,合着吴洪裕当年没烧它。

两方争持不下在十万和七十中间讲价半天,最终还是被他俩用七十五的价格拿下了。拿下的原因是黑瞎子给画贩子看了上面的那个印,印的不是黄公望,是迪士尼。事后黑瞎子就和小花说实际上这一笔他俩是赚了的,小花问赚在哪了,黑瞎子给他看人物的地方,渔夫和鱼樵画的是米老鼠和唐老鸭。

黑瞎子把画放进他俩的购物车里。此购物车值得单独提一嘴,每年他俩都要出来进行这种毫无营养的扫货,后来黑瞎子就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从超市里弄了一个这样的购物车回家。解语花家院子很大,不购物的日子,他就坐在那个购物车里,缓慢滑行,玩俄罗斯方块。

解语花又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的三点半。黑瞎子收获了一些小铜钱,一些小碟子小碗,一些曾经从自己手里转手出去的清末物件。小花就问他,你不想去瓷器那边看看么。

小花有一段时间很喜欢收集瓷器的碎片,没事就在家里慢慢拼它们。这种碎片收购来的价格都不高,基本上是小花用来做手工用的,第一磨练磨练耐心,第二也锻炼一下他自己修复的能力。小花是一个对古董有感情的人,他喜欢做这种事情。

琉璃厂假货千千万,元明瓷器占一半。我听说他们这段经历就开始忧虑,解语花的钱十有八九是扔到水里去了。黑瞎子拍拍手站起来说也行,随手拎起一个五联瓶,问就这个怎么样。

小花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粉彩五联瓶,勉强还算符合乾隆时期的规格。仿制品里做得比较好的联瓶不常见,这算一个,百来块钱左右,适合那种没什么钱但是有点收藏爱好的人。

小花歪头看了看,就说:“这个还不错。”

此言一出,整个瓷器摊子都骚动了。这些贩子或多或少听过小花的名声,他说话还是有七分重量的。这话说出来,恐怕这个摊子的瓷器日后都要涨价了。

黑瞎子看了看瓶子,说:“好。”

然后他把瓶子拎起来,摔在了地上。粉彩五联瓶本来就个大,又质脆,一摔八瓣,满地碎片。

小贩目瞪口呆,他刚刚的算盘显然也在黑瞎子这一摔中碎裂成八瓣了。黑瞎子蹲下身拿了个蛇皮袋子开始捡那些碎片。捡完这些碎片大概花费了三分钟,这三分钟时间,除了解语花的目光在回避,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黑瞎子。

黑瞎子把碎片捡完了,很潇洒很京腔地问小贩:“多钱?”

小贩说:“给……给个八。”

做这一行忌讳说实数,给个八往往是八万的意思。黑瞎子这人很实在也很爽快,说这点数怎么够,这样,我今天给你开个张,后面填个零!说着把一百块钱拍在解语花的手里,说剩下二十不用找了!

黑瞎子爽快地把碎片递给小花:“回去拼着玩!”

小花从善如流接过:“这个添零加二十是算你账上还是算我账上呢?”

黑瞎子说:“我们两个,讲这么见外的话!这笔账,当然是算在吴邪的头上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解语花也没有无耻到这个地步。据说小花回去把这个花瓶拼好了之后镶嵌在墙上,做了一个嵌壁。说是嵌壁,但我怎么看都是黑瞎子在墙上挖了一个洞,然后把花瓶放进去了。这种行为破坏墙体结构,在哪个小区都是不被提倡的。但是毕竟解语花他们家住的是独栋别墅,我们也没什么好指摘的,只好忍一忍过去。

解语花的购物车不太大,实际上放不下太多东西,要不是黑瞎子已经提前帮忙把那个打个的五联瓶打散拆散了,他还很难带回去。解语花说起来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他大概也知道这种打散拆散方式对于任何瓷器运输都没有借鉴意义。

这件事做完,琉璃厂短期内是没有贩子愿意接待他们俩了,出了琉璃厂,黑瞎子就打了个三轮车,从琉璃厂一路骑去大柳树。解语花穿着衬衫和休闲裤,皮鞋踩在没怎么擦干净的三轮车上,黑瞎子坐在他对面拿着两个铜板在指缝之间对碰,叮叮当当的,煞是好听。

他俩在大柳树下了,找了家店吃馄饨。

大柳树市场原本是淘旧货的地方,解语花以前开玩笑说,在那里能淘到的真货都比琉璃厂还要多。但是解语花和黑瞎子与众不同,他们爱吃那里的一家馄饨小店,如果你想碰他们俩个,就在礼拜五下午六点半大柳树的馄饨店找他们。

那个时候是晚上的六点二十七分,黑瞎子边喝馄饨汤边说,那还不是吃馄饨么。

解语花叹了一口气,由衷地说:“是啊,还是吃馄饨。”

“但这是最好的时候。”

 

这个故事的确让人动容,我听完也感觉到一种静谧与美好。我问解语花:“这么喜欢吃,为什么不放进购物车里盘下来?”

解语花大怒:“你能有点情调么?”

我就笑。听到这里,想必你也有一丝感动。

至于我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因为迪士尼山居图现在就挂在吴山居的厅堂正中央。预购者,从速。

南惊蛰

【黑花】铩羽

字数1w+,接《花夜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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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车去接黑瞎子出狱,一边唉声叹气。闷油瓶坐在后座打盹,胖子在我边上打电话,向小花第八百遍确定,“你真的不来吗?”

他说不来。没有其他话,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不来。

现在黑瞎子躺在监狱里,等着三个小时后刑满释放,也许正在畅想会有谁来接他。进来的原因,他说他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三年对他来说不算长,也不算短。何况,他当年是自己愿意进来的。

那年他和小花吵了一架,小花背着身子看窗外,他就拿出小提琴,拉了一首曲子,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接着他连续飙车两天到山西,先拿雷管炸山,又挖了个没有丝毫掩饰的盗洞。挖进去之后,也没拿什么东西,躺在洞底叼着根烟傻...

字数1w+,接《花夜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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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车去接黑瞎子出狱,一边唉声叹气。闷油瓶坐在后座打盹,胖子在我边上打电话,向小花第八百遍确定,“你真的不来吗?”

他说不来。没有其他话,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不来。

现在黑瞎子躺在监狱里,等着三个小时后刑满释放,也许正在畅想会有谁来接他。进来的原因,他说他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三年对他来说不算长,也不算短。何况,他当年是自己愿意进来的。

那年他和小花吵了一架,小花背着身子看窗外,他就拿出小提琴,拉了一首曲子,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接着他连续飙车两天到山西,先拿雷管炸山,又挖了个没有丝毫掩饰的盗洞。挖进去之后,也没拿什么东西,躺在洞底叼着根烟傻笑,棺材里的死人被他翻了出来,他伸手搭着人家的肩膀说兄弟,现在咱们都自由了。

不知道他这个自由是什么意思。三个小时后警方在村民检举下找到了这位朋友,当时他就是这么个状态。据说一位刚刚上任的女警看到他和怀里的尸体当场吐了出来,他还上去人道主义关怀要扶她。

小花也没去解救他,他好像没再关心这个人了,这三年我旁敲侧击,没听小花提过他的名字。小花住在了霍家的一套房产里,这三年很少看他出来,像是在隐居。

我们去接黑瞎子出狱。走前,他借来监狱长的手机,登了他自己的微信。他在这一行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三年没说话,倒也无人找他。上面闪烁的红点是他订阅的微信公众号更新,其次是我们五个人小群的聊天,最后的私人信息对话框停留在小花的那一栏。

小花没把他删掉,他打开音乐软件,分享了一首歌给小花,然后关上手机,和监狱长道谢。大概这三年他在狱里都扮演神经病的角色,所以那个形容有些枯槁且谢顶的男人接过手机后只是点了点头,赶紧转身离开。

我把他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给他,三年前的,已经过时了。他吹了口气,对我说,“你麻痹,你不早拿出来。我本来发誓过再也不和那个贼秃讲话的。”

 

黑瞎子上了我的车,他坐在后座,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我要烟,然后要打火机。他把烟点上,猛嘬了一口,接着又问我有没有鸡尾酒,朗姆也行。我说你有病吗,你以为这是吧台吗?他说没有就没有,骂人干嘛。

闷油瓶突然醒了,他从包里拿出一瓶苏打水递给黑瞎子,“解雨臣叫我带给你的。”他说。

黑瞎子把苏打水旋开盖子,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看着后视镜笑。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逼问他。

他又灌了一口苏打水,然后把瓶子从窗外扔去。他把车窗户降下来让烟气出去,看着窗外一路驰骋过的风景,他顿了顿,似乎想起来什么事情。

 

2019年,北京,秋天。

我们当时都住在各自的地方,没有离开的打算。逢年过节也没有比红包更礼貌的拜会方式,我懒得再像小时候一样去小商店花半小时挑一张贺卡,写“解语花,祝你新年快乐”这种俗套的话。结果他又打电话召唤我们,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

那个当口只有胖子在北京,如果实在有什么事,叫他帮个忙也就行了。小花在电话那边皱着眉头,他说,你应该得亲自来一趟。

“如果你要的是张起灵亲自来一趟,不用和我说得这么客气。”我说。

“不是,”解雨臣说,“你听不懂吗,吴邪,这次是你,得亲自来一趟。”

解雨臣这两年很忙,忙各种事情,振兴家族产业,帮我安排雷城的事情,还要替霍秀秀打点打点上下。我上一次见他是他在帮秀秀翻修霍家老宅子的时候,叫我过来看了一眼。其实那宅子位于北京郊区,生活很不方便,并且年岁太久远,已经无法住人。甚至看上去,它更适合藏匿杀人犯。所以这幢房子,顶多是霍秀秀住进去,缅怀缅怀霍老太太。

但是他还是很热心,帮秀秀翻修了宅子。也许他自己也怀念那段时光,也希望缅怀缅怀自己。

我不知道他这次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出于保险起见怕他还是在和我客气,我把张起灵也给带上了。

我到北京的时候,小花和瞎子在逛南锣鼓巷,我和闷油瓶在他家楼下喝了整整四个小时的茶,从碧螺春到白毫银针再到太平猴魁泡了个遍,连胖子都到了,他们两个才有说有笑地从外面进来。

进来的时候,看上去也没什么急事,黑瞎子换了一副墨镜,看上去比较夸张高科技,像是快乐星球里的博士爷爷,也不知道是不是小花给他定制的。不仅如此,小花看见我们,脸上还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一副乘兴而归败兴见邪的样子。直到经我的提点,他才想起来,是他把我叫来的,一下又严肃起来。

 

“齐秋好像变成黄赛顺那样的东西了。”他没头没脑给我抛出一句。

我说,“你能完整说话吗,气球是什么,黄赛顺又是什么。如果是气球的话,无论变成什么样都可以扎破。”

他于是又给我解释齐秋和黄赛顺,我才想起来黄赛顺就是长神仙。这期间黑瞎子在边上站着,偶尔说两句话纠正一下情节,剩下的时间,他就好像一个木偶人,一动不动地在原地。我打断了小花对齐秋的介绍,问他黑瞎子这是怎么了。

“这就是我要给你看的事情,让他自己给你解释吧。”小花转头,对黑瞎子说,“齐秋,你出来一下。”

我左看右看,没有看到什么美丽的齐家少年,只有姓齐的抠脚墨镜人站在原地。如果这就是齐家后人的话,那断了单传也不是很亏。但是这时,黑瞎子把那副墨镜摘了下来,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突然我就发现,黑瞎子的眼睛里,站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我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又立刻凑上去看,发现这也已经不是黑瞎子的眼睛了。黑瞎子的眼睛比这要深黑很多,这双眼睛颜色变浅了,瞳孔中间站着一个少年。

“你好。”黑瞎子突然说。这声音也不是他的声音,明显是那种比较温柔腼腆的变声期男生的声音。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好。”

“你好。”我说,强忍着黑瞎子的脸和我用这种声音说话的不适,“你就是齐秋吗?”我问。

齐秋是一个看上去很清爽的男孩子,五官非常英俊,属于大一大二的那种年纪,齐家家风很正,所以他给人一种很舒服很有礼貌的感觉。

齐秋站在黑瞎子的瞳孔中间点点头,他告诉我,这是他待在这个地方的第三天。关于齐秋,是一个让人感到很惊奇的故事,我在这里记录下来,以便读者理解。

 

齐秋是九门齐家的后人,所以对我和小花都很有好感。我听爷爷提起过齐八爷,也是这种温柔腼腆的性格。他轻描淡写略过了小花所描述的他在俄罗斯被杀的那一段,直接开始重点的叙述。

“黑眼镜先生从俄罗斯回来的第一天,解先生发现了我的存在。但是那个时候,连我自己都没发现我自己。”

齐家的羽化局极其精巧,几乎可以算风水局中最精密的一类,这对于齐秋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已经相当不容易。何况还是在痛苦针的逼迫下反做风水局,就更加容易出现纰漏。而齐秋的这个纰漏,就是反噬。

“反噬什么?”我问齐秋,“反噬黑瞎子吗?”

听过基辅的故事之后,我对这个孩子很有好感。要不就让他把黑瞎子反噬了吧,反正黑瞎子也活够了,但是齐秋摇了摇头。“反噬的是我自己。”他说。

齐秋被发现自己被封在黑瞎子体内后,感到非常诧异。一开始,小花和黑瞎子商量了一下,觉得有齐秋这么一个孩子在,其实不是什么坏事,黑瞎子甚至愿意每天抽出两个小时给齐秋,让他用自己的身体兜兜风什么的,毕竟他和齐家有一些约定。我不清楚约定的内容,所以也就不便赘述。

但是几天之后,他们就发现了问题:齐秋的精神越来越萎靡,甚至这种萎靡出现在了他占据黑瞎子身体的时刻,让黑瞎子也遭到反噬。于是他们立刻停止了这种身体互换,并想要寻找办法解决。

齐秋认为,这没什么奇怪的。风水师这种职业泄露天机,遭到反噬很正常,反正他已经死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所以他不想寻找解决办法,每天躺在黑瞎子身体里睡觉,等着自己烟消云散的那一天。偶尔和黑瞎子聊聊天,讲讲齐家的事情。

后来的某一日,在他和黑瞎子聊天的时候,了解到了关于黑瞎子眼睛的事情。他立刻想到,能否用与反做风水局相同的方法,将这种反噬转移,去反噬黑瞎子眼睛的问题呢?

黑瞎子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但是齐秋的愿望是很强烈的,黑瞎子和解雨臣对他来说都是有恩之人,他很想给他们留下点什么,更何况他认为这个办法一定可以成功。他有九成的把握,剩下一成,就在于能不能找到这个反做风水局的局眼,一个特别的人。

他立刻强行占据黑瞎子的身体,找到解雨臣,向他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关于整个风水局以及操作的方法。小花相对来说是一个冷静的人,他并没有立刻相信齐秋的话,但是他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齐秋可以强行占据黑瞎子的身体了,这不是个好兆头。

小花找到人,为黑瞎子做了一副新的墨镜,他让黑瞎子戴上这副墨镜。这种墨镜属于高科技,能通过脑电波频率使黑瞎子的意识始终占有主导。然后他告诉齐秋,他会想办法注意这件事情,去找这个作为局眼的人。

“真不错。”我鼓掌了,“所以你们找到这个人了吗?”

“找到了。”小花说。

“这个人是谁?要我帮你们绑架过来吗?”我装模作样活动了一下腕关节,非常热心,“别的没事,下黑手我在行。”

小花和齐秋都看着我,过了一会儿,齐秋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

“吴先生。”他说,“您和我爷爷描述的狗五爷是真的很像啊。”

 

我做梦也想不到,我就是这个傻逼局眼。黑瞎子和小花坐在我的一左一右,我好像是被劫持一样。齐秋这个时候继续回去睡他的觉了,他应该不久就要消失,所以精神头很差。黑瞎子问我,“怎么样?”

“我会爆体而亡吗?”我问,“或者我会七窍流血而死吗?”

“你能不能盼点好的。”小花骂我。

接着他给我看齐秋提供给他的资料。这段时间,由于齐秋的频繁出现,黑瞎子的身体已经再次恶化,所以我感觉到小花是在赌,赌的是这一把,他一定要赢。

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么强的执念,盲冢之后吗,还是长神仙那次。每次他都满怀希望,但每次都失望而归,我知道,他这次一定得赢。

平心而论,黑瞎子也救过我不止一次了,我不至于因为一个局就放弃救他,何况救他也是救小花。所以最后我答应下来,和小花约定好第二天就出发布局。

齐秋那个反做局的名字很好听,叫铩羽局。但是听起来就不是很吉利,我总觉得这次要歇菜了,铩羽而归。晚上,我坐在闷油瓶旁边和他一起看电视,想到这说不定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一起看电视,不由得悲从中来。

我问闷油瓶会不会想我,他没看我,只是摸了摸我的头,说不会有事的。

小花第二天带我出发,我们开着车一路往山上走。黑瞎子没去,在小花家里等着。我问小花,瞎子不用在场吗,他摇了摇头,说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在场了。这话说得很重,我不自觉地看了黑瞎子一眼,他还是坐在沙发上笑,还和我抱拳,叫我救命恩人的时候和叫我王八蛋的时候一个语气,让人感觉救命恩人与王八蛋在他这里是一个东西。

我不知道他的身体已经恶化到这个地步了,实际上,我根本就不觉得他的身体有任何问题。因为就在那天早上我还看见他单手擒拿了去厕所偷他厕纸的胖子。而小花对他的描绘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属于会对巴玛不老泉和脑白金动心的那种类型。

我觉得小花应该隐瞒了我一些什么东西,有关于瞎子,有关于齐秋,也有关于他自己。也许事情的真相是他会把我带到山顶开膛破肚祭天,然后做法把我的寿命换给黑瞎子。我扭头看了小花一眼,他在打俄罗斯方块,似乎没有这个欲望。

齐秋向我保证了一千遍一万遍绝对安全,虽然也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齐秋附在他身上了,齐秋是灵魂吗?”我问他。

“算不上是。”小花说,“他是有实体的附着,黑瞎子的腰上现在出现了一个蝉的纹身。他们风水师做局,都有自己的载体,齐秋就习惯用蝉作为载体。齐秋活不过这个秋天了。”

“这也是齐秋的父亲能算到的东西吗,”我突发奇想,“儿子活不过秋天之类的。”

“应该不会有父亲去算这个吧,”小花说,“你怎么跟你老婆交代这种事情:亲爱的,我们的儿子活不过十九岁的秋天,不如我们就叫他齐秋吧。即使是齐家最厉害的风水师,也不能跪在榴莲上过完下半生。”

齐秋的蝉与他的名字,也许仅仅是一个巧合。齐秋自己知道这一点吗?我靠在小花的座椅上打瞌睡,小花把窗户稍微打开了一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黑瞎子,为齐秋,还是为他自己。他打开手机,开始放一首歌。

说到蝉,我记得我小时候经常带着小花秀秀爬树摘蝉蜕。但是他毕竟是唱戏的,斯文一点,那时候又是个女孩子,不能那么猛,最后上树的就只有我。我把树上的蝉蜕一个个摘下来往下扔,他就和秀秀装在袋子里面。然后我们在里面挑最干净最好看的,码成一排,晾在窗台上。

我妈非常恶心这种东西,二月红倒没大意见,所以我们带着蝉蜕往二月红家里堆。他叫我们卖到药铺子里去当零花钱,谁能想到九门之后落魄至此,要去卖蝉蜕换钱。

终于有一天,我眼睛没看稳,扔了一个正在褪壳的活蝉下去,小花正好伸手接着,霍秀秀也站在边上。那么大一个虫掉在手里,他们静默了几秒,然后一起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我那天先去霍家道歉,再去二月红那里道歉。二月红毕竟年纪大了,觉得这种事情纯属孩子的小打小闹,没什么,摸了摸我的头,说了一句“男孩子要勇敢一点。”我那个时候自然以为这话是对我说的,如今幡然彻悟,也不知该悲该喜。

不过后来,小花就开始不喜欢蝉,正如我不喜欢猫一样。并不是这个东西本身有什么可怕,而是受过它太大的刺激,所以产生抵触情绪。

小花给我安排的地方是一间小木屋,有点像瓦尔登湖里卢梭描述的那种,有柴,有米,有油盐酱醋茶。我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局,也没有发现蝉。

“这是干什么。”我问他,“荒野求生?”

“你要在这里待三天。”他说,“床底下有泡面,你也可以自己煮饭,我给你准备了钓鱼竿,无聊的时候钓钓鱼。”

“你要干嘛。”我开始警惕了。倒不是觉得小花会对我怎么样,只是他这样做给我一种公布遗言的感觉,难道说他要去给自己开膛破肚么,应该也不至于。

“这就是局眼的工作么?”

“这就是局眼的工作。”他笃定地说。

“我可以长期应聘吗?”

他让我闭嘴滚蛋。

但是,如果这就是所谓铩羽局的反做,那也太简单了吧,我以为起码得沐浴焚香羽扇纶巾道袍桃木剑,然后再把我从头到脚贴满符镇在九重妖塔之下。

我看了看手机,没信号。

小花摇了摇头,给我扔了个充电宝。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事情,几天之后,瞎子和小花闹翻,大吵一架各奔东西。之后黑瞎子进局子,小花隐居,不再过问我们的事。

我们当时都非常迷惑,问闷油瓶知不知道什么,他只是沉默,没有说也没有摇头。好像他替他的老朋友保守了什么秘密。胖子就问我是不是我和小花出轨了,黑瞎子伤心欲绝。我说我就算和金万堂出轨都不会和小花出轨,而且我也根本不会出轨。

黑瞎子这时打开手机,放一首歌,旋律很欢快,并且是英文的。我曾经在哪里听过这首歌,好像是那天上山的时候,小花放过。

我小的时候也听过这歌,还看过电影。歌词关于一个出狱的男人,他的一路惴惴不安,不知道究竟会等到什么样的结局。

 

I'm coming home, I've done my time/

我的刑期已满,正要赶回家/

Now I've got to know what is and isn't mine/

我必须知道有哪些东西还属於我/

If you received my letter/

若你收到了我的信/

Telling you I'd soon be free/

告诉你我将重获自由/

Then you'll know just what to do/

那么,你知道该怎麼做/

 

故事和旋律一起展开。

 

那三天里,黑瞎子感受不到任何一丝关于齐秋的气息,所以他几乎是断定,齐秋已经死了。那天中午他在院子里给齐秋烧纸,一边想吴邪那个傻逼真的靠谱吗?他甚至不知道小花在哪里,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就有这么信任解雨臣,认为他可以搞好他自己的事情。

但是这三天,他并不是毫无行动。他也开始了对于这个局的思考,他离开四合院,找到了齐秋给解雨臣提供的那些材料,一张一张翻看。黑瞎子与齐家私交很深,所以并不是完全不能看懂这些东西。他渐渐感觉到,整个局并不像齐秋所描述的那样安全,甚至当他打开图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这张纸里所氤氲的冲天杀阵。

这就是黑瞎子的独特之处,他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发现了任何不对,他都不会在原地犹疑等待。这也是他一直想要纠正我的地方——我的优柔寡断。

他立刻联系到了他所认识的八个知晓那一条被隐藏的风水师其中之一,那也是唯一一位能给他提供帮助的人。这位风水师与齐家毫无关系,但他却有一种能力。

一种破局的能力。

破局的能力,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的,所以对于风水师来说,就显得更加珍贵。我所认识的有非常出众破局能力的人是张海客,但是和风水师的妙算相比,他也显得太平庸了。

“你想要去哪里呢?”风水师问他。

他皱了皱眉头,“去哪里?”

“是啊。”这位风水师说,“这是一张地图啊。”

这张地图,甚至也不是普通的地图,而是如他之前所说的,被所有风水师隐瞒的一条龙脉。这位风水师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因为这个地方就是他透露给齐秋的。

齐秋把这个秘密一直保留到生命的最后,然后用它来翻覆自己生命中最精彩绝伦的一局风水。

这位年轻的风水师与齐秋私交很好,所以听黑瞎子给他讲了整个故事之后,他非常难过,希望能为朋友报仇。他首先想要知道朋友是不是还在他的体内,所以让黑瞎子把上衣脱了下来。但是黑瞎子身上的蝉已经消失了。

“很抱歉。”黑瞎子说,“但是你的朋友应该已经不在了。”

风水师摇摇头,他告诉黑瞎子,这并不是因为他的朋友死了,而是他的朋友被移走了,并且移到了黑瞎子所说的铩羽局中。

“没有风水师会在千里之外布局,齐秋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他更加不会这么做。”风水师把他的衣服放下来,然后说,“快走吧,齐秋和你的朋友都已经疯了,你现在去拦,也许还来得及。”

黑瞎子于是叫上了另一个人和他一起去解决这件事情,他叫上到另一个人我们都很熟悉,叫张起灵。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都看向闷油瓶,他立刻慢慢转开头,淡淡看向窗外,给人一种云淡风轻与己无关的感觉。

闷油瓶本来没打算和去搅这个混水,黑瞎子找到他的那天胖子带他在全聚德二楼吃烤鸭,在他蘸酱的时候,一个人从窗户口冒了出来,拿起了剩下半只烤鸭,坐在窗框上津津有味地吃。

胖子差点被他吓死,缓过来之后就骂他神经病。黑瞎子从窗口翻下来,给闷油瓶讲了这件事情。闷油瓶全程都在给烤鸭蘸酱,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黑瞎子于是又说,“我也不知道吴邪现在究竟在哪。”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这一句打动了,还是终于把酱蘸完了,总之最后两个人一起出发,打算按照风水师所翻译的地图去找到小花的所在地。但是还没等他们出发,更加棘手的事情就发生了。

那位年轻的风水师自杀了。

在这一行,自杀简直就是无稽之谈。黑瞎子看到风水师的时候,他的死态几乎和齐秋一模一样,浑身赤裸,冻的僵硬青紫,他的腰上纹了一只螳螂。

“不得了,”黑瞎子喃喃说,“哑巴,你们家有没有什么会纹身的,我得赶紧纹个黄雀。”

我说你怎么不纹个母鸡,那个更配你。结果黑瞎子当着我的面把他衣服下摆撩起来,我看见上面赫然站着一只母鸡。

他笑笑,“纹身贴。”

真的是纹身贴吗,我想凑近了看,结果他立刻把衣服放了下来,还和我说非礼勿视。

但是事情到了这里,就变得非常棘手。

齐秋是蝉,风水师是螳螂,那么很显然,风水师是能克制齐秋的。但是因为他想要破齐秋的局,风水师被人为铲除掉了,这就说明其后有一股更大的——起码是更强的势力在控制这一切,这个人,恐怕也是那八个风水师之一,并且,他对于齐秋和风水师都非常了解。便于后文称呼,我们就叫他黄雀。因为根据黑瞎子后来找到的结果,他的身上的确是纹了一只黄雀。

黄雀想要确保铩羽局的成功,这个人总不可能是小花,所以他的目的也绝不是救黑瞎子。那么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他想利用铩羽局做什么?

闷油瓶找到了他们族内的一位长辈(闷油瓶的长辈,想想都很可怕),帮忙解决这件事情。

闷油瓶之所以会和这位长辈熟识,是因为他的年纪的确很大了,起码在闷油瓶小时候,他就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闷油瓶在族内混得很不咋地,经常被这位长辈收留吃晚饭,两个人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蹭饭关系。

其实这位长辈也没什么优势,他在族内业绩平平,主要负责搞刑罚这一块,多年不出山,每天啃儿防老,唯一的兴趣是养鸟。

有一个特点是,他养的鸟里,有大量黄雀。

黄雀本来就是东北地区的鸟,住在长白山附近养点黄雀不稀奇。风水师的死与这位长辈应该没有关系,毕竟多年来业绩平平,说明他的风水学得很一般。但是追寻黄雀,也许就能找到他们所要的线索。

老人家年纪毕竟大了(虽然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不买他两只鸟的话是想不起来的。黑瞎子花钱买了两只据说吃了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鸟(这个宣传词对他应该没什么吸引力),买了鸟之后,老人家转头就要走。

“大爷。”黑瞎子拦住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都在你手里了吗?跟着它们走吧。”

黑瞎子准备打人了,闷油瓶把他按住,他们于是看着这两只鸟,闷油瓶说,“是黄雀。”

确实是黄雀,而且并不是普通的黄雀,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黄雀。但这对他们一点意义都没有,他们需要的是这两只黄雀的飞行轨迹。

按照长辈的说法,他养的黄雀中,有一部分会同时向一个方向迁徙,来年再回来。这件事情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虽然别的黄雀也有迁徙的习惯,但是人家都是往江南飞,这群鸟往两广飞。

他也曾经想过探究原因,但是一来去两广路太远,他照顾不到家里的鸟,二来车票费也很贵,他不是很好意思和儿子开口要钱去干这种没溜的事儿,所以一直搁置着。平时在族里和同辈健步团散步的时候,他讲过这个事儿,没想到如今被闷油瓶实现夙愿,他也挺积极。

追鸟,这种事情做起来对黑瞎子他们的挑战性还是比较大的,但是并不是不能一试。就在闷油瓶和黑瞎子准备换运动鞋当追黄雀的人的时候,胖子骂骂咧咧赶来了。

“你们两个都是傻逼。”他说。

事实证明胖子是对的。他从车上拆了两个小定位器下来,用面团团着给鸟喂进去,然后连接定位器,打开窗户把鸟放走。

第一次,黑瞎子和闷油瓶同时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鸟飞了两天就停了,也不知道是歇脚还是干嘛,停了很久。但是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

鸟不飞了,定位器也定位失败了,停在那一个地方。有人拦住了鸟,还损坏了定位器。他们面面相觑。鸟停下的地方离他们很远,位于广西。胖子根据定位器的性能排除了一些可能,认为这些定位器应该是被烧毁的。因为芯片很坚硬,如果单纯是砸,恐怕很难破坏的这么彻底。

“是不是你的鸟被人烤了。”胖子咂摸着说。

“他妈的,你的鸟才被人烤了。”黑瞎子踢了胖子一脚,“这鸟好贵。哑巴,你们家那个老不死的给不给退钱,他这没有送货到位。”

闷油瓶摇了摇头,“到了。”

“什么?”

“已经到了。鸟是停下一段时间后才被毁掉定位器的,说明停下这个动作是它主动的。”闷油瓶说,“就是这个地方。”

正如张家长辈给他们提起过的两广地区,这只鸟就停在了那里,然后被抓住。这一次黑瞎子赶上时代,独自买了机票往那边飞。闷油瓶本来打算跟去,但是胖子拦住了,他说北京得有个坐镇的,不然到时候鸟袭神都他也没辙。

黑瞎子到了广西,立刻就往定位的地方跑。但是他也不莽撞,他向当地打听了这里黄雀的异常迁徙情况,在周密计划之后,选定了一个山头。

然后他就绑架了烤鸟的人。这个人也真有毅力,日以继夜地在这里烤鸟,熏干,仿佛他养这些黄雀就是为了吃一样。黑瞎子立刻把这人抓住,扒光了在树上吊着,看见他的腰上纹着一只漂亮的黄雀。这人虽然在树上吊着,但是却并不慌乱,他看着黑瞎子,黑瞎子也看着他。

“你快死了。”黄雀说了第一句话。

“不客气,你也是。”黑瞎子说。他伸腿踢了踢挂在树上的人,那个人在半空中慢悠悠晃了两下。

“你们找到齐秋了?”黄雀说,“还是,齐秋找到你们了?”

“你想用齐秋干什么。”黑瞎子坐在他下面,接过他的鸟继续烤。“你真的得罪我了,我花了大价钱买了这几只鸟,你给我烤了。而且,你弄死我两个朋友了,你戾气真重啊。”

风水师用自己的属相来做局,其实是一种非常歹毒的行为,而且带有自杀的味道。齐秋之所以会那么容易死去,就是因为他用蝉来做局,把自己的命也押在了上面。

“我没有用齐秋干什么。”黄雀笑了一下,“我只是告诉了他那条龙脉一个山头的用法而已。这个用法,你不会忘了吧。”

“你可是和你的朋友,亲自解开过用这个方法设置的反做羽化局啊。”

黑瞎子愣了一下,然后他瞬间想通了什么,他立刻翻身离开这里,走之前,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他回头看了看黄雀,笑了一下。

可不能便宜了这个王八蛋啊,他想着,他打开了手机。

“喂。”他说,“是前辈吗?关于您黄雀的事情,我搞清楚了。”

黄雀愣了一下,脸上随即出现了恐惧的表情。

 

If you still want me, if you still want me

如果你还要我的话

Tie a yellow ribbon around the old oak tree

在老橡树上系条黄丝带

It's been three long years

漫长的三年过去了

Do you still want me

你还要我吗

If I don't see a ribbon around the old oak

tree

如果我看见老橡树上没有系黄丝带的话

I'll stay on the bus, forget about us

我会留在巴士上,忘了我俩的过去

Put the blame on me

责怪我自己

 

解雨臣离开我之后,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随着解雨臣的接近,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的蝉。明明是秋天,但蝉叫个不停,所有的蝉都充满了生命力。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它们其实刚刚羽化,各种各样的蝉有着自己的颜色,黄的黑的绿的红的,就好像这个夏天的蝉,全部都聚集到这里了。

这个场景肯定很恶心,他妈的,我听到这里,不由得抖了一下。蝉蝉蝉蝉,全他妈的是蝉,密密麻麻的蝉,腿挤腿的蝉,翅膀叠翅膀的蝉,吱哇乱叫的蝉,时不时突然飞起来扑向你的蝉。我相信你已经开始恶心了,所以我就不描述了。

这个场景对我都这么恶心,是小花肯定更恶心。但是他没有停,他慢慢走到山中间,随便选了一块平点的地方,席地而坐。

他把外衣脱了下来,撸起衬衫的袖子,露出手臂。在那上面出现了一枚秋蝉的纹身,很精致,很小巧。为什么说是秋蝉,因为这蝉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了。全不像他第一次在黑瞎子身上看到的那样,生机勃勃。

这枚纹身在他的手臂上隐隐发热。这是他临时找阿透纹的,阿透给他纹这个的时候,没说一句话。阿透给他纹的,并不是一只快要死的蝉。

那么就是齐秋快要死了。

他把手按在纹身上默默念了一句,然后依照齐秋教的方法双手结印,又缓缓放下。接着,开始了长达三天的静坐。

这三天,我在另一座山上钓鱼刷剧烤野兔无所不为,并且想着这就是当局眼吗,这也太好了,我以后干脆专职当局眼吧。舒服还轻松。

这三天,解雨臣所在的山上,所有的蝉全部羽化,然后随着遇到秋天的第一股寒潮而死亡。死掉的秋蝉掉了一地,在冷涩的秋风里不肯闭上眼睛,一声秋风噎在它们的喉咙里,它们绝望无助地看着秋天,看着另一只蝉从树上掉下来,砸在它们身上。

这三天,死掉的秋蝉身上慢慢开出白色的小花来,一朵一朵堆积在一起,慢慢将山包裹住。解雨臣就在这朵由秋蝉的死塑造的花云里,默默闭着眼睛,一刻不停地结印。

他花了很多时间,才把这些手势全部记下来。其实,那个时候齐秋已经差不多了。他把齐秋勉强移到自己体内,让他再撑一段时间,齐秋造这个反做的铩羽局只用了三天,这三天他几乎一刻没有停顿,最后完整制造了整个局。

他说,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伟大的一个局了,要是齐家有后,他肯定要把这个局传下去。

小花说,要是解家有后,我就让这个孩子姓齐,把这个局教给他,你觉得怎么样?

这三天,并不是只有死蝉在发生变化。其实,解雨臣自己也在发生变化。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缺的局,就看你把纰漏设在哪里了。

很多人把纰漏设在别人身上,解雨臣把纰漏设在自己身上。

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局眼,他才是那个瞬息万变掌握局中变化的人。

那三天,他的身上一寸寸长出蝉翼,薄薄的蝉翼在风中被吹起,发出脆响。他静静坐在那里,白花簇拥着他,他穿着粉红色的衬衫,像是雪中的一摸惊艳花色。

这就是所谓羽化局,是将蝉覆盖人体,通过蝉的羽化来帮助人的羽化,从而达到飞升成仙的效果。这种局飘忽不定,所以极少有人尝试,铩羽局就是齐秋将此局改编后做出的。

铩羽局,顾名思义,把所有蝉的蝉翼都剥离,生长在他的身上,然后又使之一寸寸羽化,其中的痛苦不是常人能想象的。那是要把生长在骨肉里的蝉翼全部剖出来,使受局者铩羽。铩羽之后,旧局反做的力量就显现出来,所有死蝉的怨气连同上一个局的反噬,全部袭向黑瞎子的眼睛。那是齐秋为这些怨气所指定的方向,三天过去,他的眼睛就会得到根治。

这是黑瞎子所不知道的。或者说,这是他在三天之后才知道的。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个山头,然后他看见了被白花包裹的山丘,看见了满地冷涩的死蝉。

与此同时,那股深重的戾气袭向了他的眼睛,他感觉到自己一点点能看清楚眼前的东西,他的眼球好像被泡在某种温暖的溶液里,非常舒服。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干涩的,但是他又感觉,像是要哭了。

这就是解雨臣的局吗,解家天下第一算,算全了开头结尾,连他会在这里,会掐住时间赶到,会在哪里耽误停留,一步一步,一清二楚。

你们老九门,都是狐狸变的吧?

与此同时,满山的花慢慢凋敝了,花瓣一片一片落下,他起码在原地站了一个小时之久,看所有花都坠落地面,他慢慢能看清楚坐在山头上的那个粉色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在他的视野里。

他说不准是他的眼睛真的好了,还是所有花的屏障都凋谢了,他抬起头,看见解语花坐在那里,也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身后,碎了一地蝉翼,他的身前,葬了一地落花。

他们在凋零和新生中对视,他们在秋风中对视,他们在蝉的死不瞑目中对视,他们在花的无可奈何中对视。

“解雨臣。”他喃喃说,“你大爷的。”

 

黑瞎子的故事讲到这里,他放下了手里的苏打水,眯起眼睛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他把墨镜从眼镜上摘下来,似乎是有意让这样的阳光直射他的眼睛。

“后来呢,怎么样。”我问他。

“还能怎么样,”他笑着又把墨镜戴上,“我和小花大吵一架,分手了。”

“是真的?”

“是真的。”

“你敢不敢和我赌钱。”

黑瞎子立刻说:“好吧,是假的。”

其实真相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用他来告诉。小花这两年一直缩在霍家的老宅子里不肯出来,问霍秀秀,这丫头也不告诉我。

他这个人,习惯隐藏脆弱。那段时间,他是在养伤吧。

我们都闭上了嘴,沉默看着山路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我知道此时谁也不适合说话,我们都屏住呼吸等那一刻。

胖子把方向盘一转,向着城郊开去。

 

I've wrote and told her please

我已写信告诉过她

Now the whole damn bus is cheering

现在,整车的乘客都在欢呼

And I can't believe I see

我无法相信我所看到的

A hundred yellow ribbons around the old oak tree

老橡树上挂满了上百条的黄丝带

 

我抬头,看了看那满树的黄丝带。

“是吗?”我靠在树边,和胖子说,“我看过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一个关于学音乐的黑车司机的版本。”

 ———————

 给大家解释一下黑瞎子入狱,他进去是为了把戏做全。因为小花为了布置铩羽局受了很重的伤,需要静养,但是小花受伤这件事不能让外面盯着解家的人知道,所以两人要伪装成吵架后瞎子被抓小花避世的场面解释这一切。

还有一个比较多的疑问是关于黄雀。黄雀是想要报复齐秋的,他杀死鸟并且利用戾气指引齐秋找到龙脉,使齐秋为解雨臣做铩羽局后最终死亡。


木殊木殊

《破云》严峫:媳妇让我此身自此分明了!

       快到年底了,江停的第五饼老同兴也快要没有了。早上严峫帮他泡茶的时候就说等这周调休的时候两人一起去保利春拍拍点,还调笑说少了啥也不能少了媳妇的生活品质。

  江停仔细想想,这两年确实被严峫养娇了不少,颇有点不好意思,笑骂了严峫好几句。两人说着说着就滚在了沙发上,闹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人不得不起身去上班时才消停。江停的嘴唇都肿了,眼睛也水淋淋的,整个人都软乎乎的躺在沙发上。看得严峫的歼三一都要发射出来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出不了门。于是两人又耳畔厮磨了好久,才着急忙慌的各自开车去学校和警局。

  ......

       快到年底了,江停的第五饼老同兴也快要没有了。早上严峫帮他泡茶的时候就说等这周调休的时候两人一起去保利春拍拍点,还调笑说少了啥也不能少了媳妇的生活品质。

  江停仔细想想,这两年确实被严峫养娇了不少,颇有点不好意思,笑骂了严峫好几句。两人说着说着就滚在了沙发上,闹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人不得不起身去上班时才消停。江停的嘴唇都肿了,眼睛也水淋淋的,整个人都软乎乎的躺在沙发上。看得严峫的歼三一都要发射出来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出不了门。于是两人又耳畔厮磨了好久,才着急忙慌的各自开车去学校和警局。

       上午11点的时候,韩小梅去队长办公室送尸检报告,走到门口正准备敲门进去时。“四河,咱们就在君越的顶楼总套见面好吗?到时候这两饼老同兴茶饼也给你带过来。咱们到时候好好聊聊。”就听到了这样劲爆的对话,还是严峫说给另一个男人听的。

  一瞬间脑子里都是酒店、套房、老同兴,还有以后在“在山上挖野菜的江停”乱入!这怎么听怎么像出轨的台词,给韩小梅CPU都要干烧了。

  她的CPU还没缓过来,严峫就出现在了门口,一看到她既没有嘲笑她像个门神杵着,也没有大嗓门的问她在这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而是心虚的咳嗽了一下,还轻声告诉她自己一会儿就回来。“这实在太不严队了!严队肯定对组织隐瞒了什么问题!”韩小梅在心里大吼!

  她在那站了好一会儿,才飘飘忽忽的走到了工位上。完全不敢和江教授告状,思虑再三才和马翔他们说了这件事情。马翔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严队真是这么说的,你会不会听错了。他们可是同生共死的感情!万一有什么误会呢?”其他几个人也露出同样难以置信的表情,根本不信严峫会悄悄和别人私下在酒店套房见面并送老同兴给别人。

  韩小梅实在冤枉,又只能再把原话复述一遍,说的有鼻子有眼。最后还发誓:如果自己说谎就被吕局用皮带勒死,再崎进警局的水泥墙里。听韩小梅说得信誓旦旦,再结合严队最近时常溜号、行踪不明,还不让他们上报江教授的情况来看,纷纷怀疑严峫的感情问题有了猫腻,并开始质疑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老婆还出去私会!

       几个人都以为自己掌握了事情真相,变得义愤填膺,明明早上才被塞了狗粮,结果严队上午就出去私会男人,还把江教授的老同兴送别人!最后纷纷哀叹即使优秀如江教授也不能留住伴侣。

  韩小梅怒气拍桌,“我们现在是要搞清事情真相,是不是误会了严队,不是的话要怎么帮助江教授走出婚姻困境。不是在这儿吐槽啊!”

  于是几个人纷纷把飘走的思绪扯回来,开始为了弄清事情真相,拯救上司的婚姻困境大显神通。咨询已婚人士的、网上发帖求职的、询问身边同事朋友的、甚至还有直播连线情感专家的。

       但努力寻找事情真相的几个人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到了后面就已经变成了严峫婚内出轨,持续欺瞒江教授,跟别人孩子都已经有两了。而江教授完全不知道,仍然跟他在一起过二人世界。严峫完全过起了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精彩生活。

       杨媚听到传闻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严峫酒店偷吃被抓现成后,干脆摊牌带着孩子回了家。但江停还是原谅了他,继续擦干眼泪陪他过,还附带照顾两个孩子。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包括小孩上的幼儿园都扒出来了。

  杨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立刻就开车冲去了建宁警院。进了江停的办公室后眼泪就出来了,三两步上前拉着江停就要走。边哭边说“江哥,这个委屈咱们不受他的,是那姓严得对不起你,咱们现在就走,去跟他离婚……”杨媚话说得颠三倒四,又哭又说,给江停弄的一脸懵逼。

溪饭_看看新的文吧

【黑花】年年岁岁

*日常流水账

*解雨臣生日快乐

*愿你年年如此,爱意常伴

*愿你们岁岁这般,相扶白首

  

大自然的规律是客观的,不为人的意志和活动所改变的,比如说每年初秋都有那么一段盖上被子嫌热,不盖被子嫌冷的日子。

空调被也一样,恒温恒湿也一样,很公平,很一视同仁,很不慕权贵。

解雨臣今天难得在闹钟响起之后才醒过来,头脑发闷,嗓子发干,很明显有了感冒的征兆。吸吸鼻子,他苦中作乐地想,生个病还能改善一下睡眠质量,竟然不算太亏。

头重脚轻地飘忽到客厅,黑瞎子裸着上半身躺在沙发上,腰腹缠着绷带,还在睡着。解雨臣愣了一下,黑瞎子前几天临时离开去处理一件紧急事件,昨晚还给他发消息说还要几天才能解决。...

*日常流水账

*解雨臣生日快乐

*愿你年年如此,爱意常伴

*愿你们岁岁这般,相扶白首

  

大自然的规律是客观的,不为人的意志和活动所改变的,比如说每年初秋都有那么一段盖上被子嫌热,不盖被子嫌冷的日子。

空调被也一样,恒温恒湿也一样,很公平,很一视同仁,很不慕权贵。

解雨臣今天难得在闹钟响起之后才醒过来,头脑发闷,嗓子发干,很明显有了感冒的征兆。吸吸鼻子,他苦中作乐地想,生个病还能改善一下睡眠质量,竟然不算太亏。

头重脚轻地飘忽到客厅,黑瞎子裸着上半身躺在沙发上,腰腹缠着绷带,还在睡着。解雨臣愣了一下,黑瞎子前几天临时离开去处理一件紧急事件,昨晚还给他发消息说还要几天才能解决。

不过既然提前回来了,那也挺好。

不欲吵醒他,解雨臣转回主卧的浴室洗了个澡,但是烘干机在客厅,他只好顶着毛巾趴在窗口吹风。主卧的窗是可以看到那个养着鱼的水池的,但是天色尚早,北京的空气质量又是差的有目共睹,所以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解雨臣百无聊赖,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伙计半夜发来的消息。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与生产队的驴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美貌。

前段时间忙活着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代价是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本来气血就亏,这么一躺,又查出几样问题,把黑瞎子紧张得够呛,难得强硬地插手了他的一些工作,让他安心休养。当然,原话其实是“老实呆着”。解雨臣自己也感到有些吃力了,毕竟还是想要和齐先生百年的,正巧赶上小长假,甩手给自己也放了个假。

然而天不遂人愿,公司是风平浪静了,夏池堂甚至还在朋友圈晒了旅游照,也不知道是手滑忘了屏蔽老板还是单纯的缺心眼;可惜堂口的货又出了些问题,线上指挥了两天想让伙计自行解决,结果还是得自己出马。

也没心情吹风了,草草把头发擦了半干。室外还是有些冷了,乍一回到温暖的室内,解雨臣就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摸黑盘着腿坐到了沙发旁的地毯上,黑瞎子被惊醒了一瞬,意识到是他之后就放任他去了。

解雨臣摸了摸绷带,没有渗血,人似乎也没什么反应,大概是伤的不重,也恢复得还可以,稍微放下心来。

大概也是累狠了,黑瞎子的睡姿很狂放,一只脚跨在了沙发背上,一只手垂下,指尖刚好碰到地毯,解雨臣伸出手轻轻勾住,却被黑瞎子逮住了,一个翻身面朝着外将他的手拢进怀里,眼睛都没睁开,只说:“没收二十分钟。”

解雨臣无奈,索性将脑袋也搁在沙发上,虚着眼看着黑瞎子的轮廓——也只能看清轮廓——难得身心都十分放松,边数着秒边出神。一直数到一千二百秒,才一点一点地将手从黑瞎子怀里挪出来,又顺手塞了个史努比的抱枕给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

一接触到外面的空气,解雨臣又结结实实地打了几个喷嚏,不得不返回拿了件厚一点的外套。精心的搭配被破坏掉了,他也没心思再折腾一次,暗叹还好自己天生丽质,想必套塑料袋都是好看的。

今天实在不适合吹风,解雨臣只好在车库随意点了一辆,慢悠悠地开上了路。

坐在街边就着豆浆吃油条的时候不过将将七点,解雨臣边吃边联系着伙计讲事情简单交代下去。

早餐店隔壁的花店还未正式开张,夫妻俩说说笑笑地搬着花花草草出入,还没到人腰侧的小姑娘也跑来跑去地“帮忙”。

解雨臣对花花草草的研究不多,仅限于“这个好看”和“那个不好看”,但是鉴于齐先生对他那几盆花的喜爱,如今它们在四合院能与那池小白鱼平起平坐。

解雨臣看着看着,突然发现有一盆长得和齐先生的挺像,缩小版。就咬着油条,饶有兴致地拍了张照,甚至发了条朋友圈,配文“失散多年”,然后大手一挥买了下来。

老板娘有些拘谨地告诉他注意事项,并询问他需不需要其他东西。或许是他看起来真的不像会抽出时间养花的人——事实上确实如此,反正是买给齐先生的。

解雨臣露出一个好看又带着距离感的解式招牌笑容,拒绝了老板娘的好意,挽起袖子吭哧吭哧地搬花。

小姑娘就在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偷瞄,然后噌噌噌地跑进去,不一会儿又跑出来,递给他一样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两枝粉色(他认不出品种)的花,用一根粉色的丝带绑在一起,打了个稚气的蝴蝶结。

老板娘一下子就笑了,解释道:“我家囡囡见到好看的人就喜欢送花。反正这一枝两枝的也不值钱,您要不嫌弃,就收下吧。”小姑娘从妈妈的身后探出脑袋,冲他笑得眯起了眼。

解雨臣没有推辞,接过来蹲下身,分外认真地向她道谢,然后挥挥手道别。

“有需要我会再来的。”

关上车门,晨光与凉风一同被挡在了外边。手机上有伙计刚发来的消息,说对方已经到了,向他请示。解雨臣将花放好,回复“让他们等着”,就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不知道我在休假吗,还给我惹出事,一会儿都自己去领罚。”解雨臣头也不抬,一只手玩手机,另一只手在桌上扣了扣。小九爷表面上不轻不重地训斥着自家伙计,又笑里藏刀地向对方施压,实际上正在想黑瞎子睡醒了没有以及中午吃什么,走神走过了十万八千里。

手机屏幕上弹出了黑瞎子的消息,问他要吃什么,准备出门买菜了,还点赞了他的朋友圈。解雨臣想了想,回了他一句“你定”。被加班和身体不适破坏的心情有所改善,总算舍得关上手机推进度了。

微微偏头朝着对面的人,带着歉意(假的)又不失敷衍地笑笑:“不好意思。解家的态度早就摆出来了,咱们能谈则谈,不谈也不影响。——不过最好快些作决定,我赶着回家吃饭。”

一个小时后,事情被迫“谈拢”,“完美”解决。对面欲哭无泪屁滚尿流地上车跑了,解家的伙计则殷勤地围着当家的打转,给当家的拉开车门。

“爷,您车里真香啊,好品味!”伙计乐呵呵地冲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们当家的,精致,讲究!

解雨臣刚刚活动了一下身体,有些发热,就脱下了外套拿在手中,听到伙计的话,登时皱起了眉,他很确定自己什么味道也没有闻到。

伙计瞧他脸色都变了,也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叫他:“爷?”

解雨臣摆摆手,神情高深莫测地上车走了,留下伙计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回到家时黑瞎子不在,解雨臣暂时松了口气。齐先生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情心里还憋着火呢,要是知道现在又加上了感冒……解雨臣不太敢想。

安顿好“沧海遗珠”和小花两枝,换了一身睡衣,翻出感冒药闷了两颗,似乎没什么事要做了,解雨臣就窝进了沙发,玩了两局俄罗斯方块,结果心神不宁的,很快就到顶了。又打开朋友圈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评论,吴邪跟他瞎扯了两句,也跑没影了。

解雨臣颇感无聊,无意识地掰弄手机壳,皱着眉,充分继承解九爷前走三后走四的优良传统,发挥解家严谨慎重的精神,琢磨以怎样的姿态被齐先生发现自己感冒了下场比较好。

想着想着药劲上头,就在沙发上躺下,抱着抱枕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彻底陷入沉睡之际,解雨臣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事已至此,齐先生还能离了咋滴。

他都解当家了,就让让他吧。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黑瞎子在厨房里忙活,嘴里“哼哼哈哈”的自得其乐。

解雨臣睡得骨头都软了,懒懒地坐起来,身上盖着暖呼呼的毯子,怀里的史努比变成了一件黑色夹克,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蹭进厨房,睡了一觉鼻子通气了些,被鸡汤的味道馋得狠了,眼巴巴地等着开锅。

黑瞎子瞧他那个样子,又可乐又稀罕,腾不出手来就把脑袋凑过去亲他,亲完就撵他去把外套穿上,自己把菜端上桌。

小青菜、土豆丝、煎排骨,还有一碗撇过了油的鸡汤,口味清淡,但足以让人感到满足和幸福。

饭后解雨臣挽着袖子认认真真地洗盘子,黑瞎子叼着根烟,也不点燃,去客厅里晃悠了一圈:“哟,真把咱家‘遗珠’带回来了,好吧,一家团圆。”然后不知道捣鼓了些什么,没动静了。

一般来说黑瞎子很难这么安分,解雨臣有些心虚,就叫他:“瞎子!”

黑瞎子就又晃悠过来,靠着厨房门看他洗碗,歪着头,颇有些疑惑的样子。

解雨臣于洗碗的间隙瞅他,似乎没有什么异常,自己又不想主动提起感冒的事情,就随机开启了一个话题:“伤怎么样了,不严重吧?”

“嗯哼,再过一会儿可能都结疤了。说起来,其实我一直觉得缠着绷带蛮帅的。”黑瞎子有些感慨,但解雨臣只觉得他像中二病拖到了老年才爆发。

“我的觉得你的觉得不行。要照你这个标准,你偶像是木乃伊?要不以后你就叫‘齐乃伊’或者‘黑乃伊’好了,帮你圆梦。东方古老文明的碰撞,很符合你落魄贵族的神秘感。”

“那不行,太不接地气了,不利于拉进我和金主的距离,以后人家一找我夹喇嘛,我这名字多吓人。”

“有吗?我感觉挺好的,说不定放到斗里还能震慑一下起尸年龄仅百岁的粽子呢。”

“如果你改成‘花乃伊’,那我也可以牺牲一下自己,凑个夫妻名?”

解雨臣朝他翻了个白眼,真情实感地觉得这名儿配不上自己。想了想,又乐:“木乃伊夫夫,这名号要打出去,可不比解语花还响亮,这样‘解雨臣’就更没有存在感了。不行啊,名字的命也是命,我们要顾及孩子的感受。”

黑瞎子就呼噜呼噜他的脑袋,也乐:“那它就是我的专属呗。”

解雨臣想了想,觉得还是挺喜欢自己的名字的,遂十分冷酷地拒绝了。

“又被你扯偏了,算了,等会儿我亲自检查。”

黑瞎子满不在乎地看着他笑,嘴里的烟叼久了,没有什么味道了,转过身往客厅里的垃圾桶里扔。

——是的落魄贵族就是这样的,抽烟叼一根扔一根。

投中了就开始疯狂骚扰解雨臣要让他欣赏自己远距离帅气的“三分”:“别人想看还没有呢,知不知道道上黑眼镜的身价啊小九爷,快快,给个面子。”

水池里还剩下两个碗和筷子,解雨臣烦不胜烦,撵着齐先生去客厅自己呆着自己玩儿去。齐先生又扯着嗓子问他:“老板下午有什么安排?要不要本人提供居家特别服务?”

解雨臣也扯着嗓子回他:“都有什么,说来听听。”

“按摩针灸,陪聊陪玩,和谐运动。当然,本人力荐和谐运动。鉴于本店有且仅有解雨臣一位尊贵的终身制顾客,特别提供买一赠一服务,白送也行。”

解雨臣十分惊奇:“你什么时候学的针灸?说说吧,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黑瞎子就砸吧砸吧嘴:“这不凑个数吗,四个字念起来比较有气势。不过和谐运动是有的,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哦——”解雨臣拉长了调子,“那我选第二个,看电影吧。”

“那真是太遗憾了。”黑瞎子“痛心疾首”,“行吧,您要看什么呢,《星际穿越》?它在首页推荐上。”

“不太想动脑。”

“那就《泰坦尼克号》?经典爱情。”

“啧……不太感冒,我们俩看真的不会看睡着吗。”

“《海绵宝宝》?‘蟹老板我们一起去抓水母吧!’怎么样?”

他学得惟妙惟肖,解雨臣笑得差点把碗打碎:“不要,看腻了,而且它也不是电影。”

“啧啧,大老板真难伺候。《*怨》?经典恐怖片。”黑瞎子夸张地叹气,“还算了,感觉在加班。”

结果选来选去,最后还是《星际穿越》。

解雨臣擦干净手,挨着黑瞎子坐下,旁边的人就递过来一杯黑乎乎、冒着热气的东西。解雨臣抬头看他,黑瞎子拿着少了两片药的药板在他面前晃了晃。

啊哦,人赃并获。

黑瞎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解雨臣的头:“二爷教你的东西你就用在掩盖鼻音上,可真有出息啊。”

他皱着眉,嘴里已经在发苦了。他不怕苦,但是绝对说不上喜欢,有选择的话还是不要的好。

黑瞎子有点儿被他的小表情可爱到,真的很像矜贵漂亮的猫咪日常嫌弃凡人的一切。就笑着去戳他的脸:“堂堂解当家,喝个药也嫌苦啊。不怕,喝完先生给你吃糖。”

——俨然当成了哄小孩子。

解雨臣看着他,深吸一口气,端着杯子一口闷了,表情管理差点失控。紧接着一颗润喉糖就被塞进了我们尊贵的解董嘴里。

是的,一颗带着中药和薄荷双重刺激的润喉糖,尤其是在感冒冲剂的味道还在发挥余热的时候,其滋味之一言难尽,就像黑瞎子兴致高昂地挖草根剥树皮,完了一股脑地塞进他嘴里,还哄骗他“好吃,先生也爱吃”。

简直丧心病狂,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解雨臣捂着嘴,狐狸眼都快溜圆了,看着黑瞎子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事实上润喉糖基本属于他的居家必备,与“出前一丁”处于同等地位,但是这不是黑瞎子这样对他的理由。解雨臣越想越想不通,简直想跟他打一架。

太狗了,真的太狗了。

黑瞎子大笑起来,逮着他的嘴巴亲了一口,咂摸了一下,发现确实挺诡异的,赶紧顺顺毛并且转移话题:“小惩大诫,小惩大诫嘛。下次就不能我不在就折腾出病了。你总不忍心我奄奄一息地爬回来一看,我花儿没了吧,那才是要了我的命了。”

解雨臣想象了一下,倒吸一口气,把脸埋在黑瞎子胸上,含着润喉糖,不动了。

不过没埋多久,嫌闷,自己又把黑瞎子推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旁边。

黑瞎子笑着看他。

他一向觉得解雨臣太轻太瘦了,即使是轻身的身法,这样的身体状况也是不健康的,这一点吴邪和他很有共鸣。前些年所有人都在拼命,但凡有人踏错一步,所有人就都完了,以至于他们都绷得太紧了,没功夫生活,更没功夫生病。现在难得过上了安生日子,当年预支的,就都要还回来了。

叹息被黑瞎子咽了回去,只用脸蹭了蹭解当家精心保养的头发,墨镜差点儿把它们勾缠住,那接下来的时间都别想安生了,解·都市丽人·小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好惨案没发生,气氛也正好。

齐先生看着解雨臣,就想啊,能怎么办呢,好歹人就在自己面前,除了好好爱他,还能怎么办呢。

拆绷带换药的时候又是一阵瞎说瞎话、花干花活的闹腾。

等到真正开始看电影,解雨臣裹着毯子抱着腿窝着,黑瞎子一只手从他身后穿过去把人拢住,两个人头挨着头你挤着我我挤着你。
吃饱喝足外加一杯热冲剂而变得暖呼呼的身体,拉上窗帘昏暗的客厅,还有黑瞎子。不用思考,不用算计,不用面对除了他们俩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物,只需要纠结下一顿饭要吃什么、要看什么电影,还有进行一些或有意义或无意义的对话,这一切都太恰到好处了。
——以至于解雨臣看到他们冲进玉米地的时候,眨了一下眼睛,就没了意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入了航天局。
他捏了捏黑瞎子的手:“他们抓住‘幽灵’了吗?”
黑瞎子也捏捏他的手,被他轻轻拍了一下,就学着他的语气笑着说:“没有哦。但是他们破译了那个密码。”
解雨臣就不问了。他突然想尝试一下一知半解的感觉,比如破解的密码是什么、他们又为什么到达了航天局,他可以猜测,并且他的猜测向来很准确,但是管它呢。
黑瞎子又说:“我猜他们要去拯救世界了。”
解雨臣斜了他一眼,意思是:那不然呢。——好吧,聪明还是刻在他的DNA里的,分析逻辑纯属条件反射。
然后解雨臣又歪着头开始打盹。迷糊间他看到父亲的告别,墨菲的“留下”,那块表,以及父亲的“年龄论”(瞎起的)。
他想到了自己和黑瞎子。
黑瞎子就拍拍他,让他别乱想。好吧,齐先生的读心术越来越精进了。
解雨臣埋着头在黑瞎子肩上,用合上的双眼告诉他:OK,我已经没有在“乱想”。
再一睁眼,进入太空;再一睁,32年;再一睁就是父亲与博士在冰川上生死搏斗。
每醒一次,他就捏一捏黑瞎子的手,黑瞎子就尽职尽责地履行前请提示器的职责。不过就算他在胡说八道,解雨臣也不知道。
最后一次,是父亲在四维空间。
“我还以为他们要用心灵感应呢。”
“那也太玄幻了吧,一点儿也不科学。”
“喏,你想看的来了,他们抓住‘幽灵’了。”
“‘你就是我的幽灵’,听起来还不错。——等等,你别又给我出什么选择题。”
黑瞎子面露遗憾,解雨臣无声地笑弯了眼。
而这次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电影放映完。

暮色四合,黑瞎子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昏黄的光就流窜进来,耀武扬威地把屋内填上暖色。

解雨臣这次是彻底清醒了,神清气爽,只是有些苦恼:“总不会我以后每天都要这么睡吧。这传出去了,解小九爷是个睡不醒的,再加上一个瞎子,一个哑巴,一个鸡贼,一个天真无邪,还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黑瞎子一手玩着手机,一手拍拍他,替他理直气壮的胡言乱语:“能睡是福啊。何况你现在是国宝级病患,天塌下来了也不耽误睡觉。而且有句话说的好,再苦不能苦吃饭,再穷不能穷睡觉。”

刚睡醒的解当家只觉得齐先生不愧是齐先生:“好吧,你说得有理。”

黑瞎子看着时间快到了,起身去倒腾晚饭,让解雨臣搁客厅里自己玩儿去。

解雨臣就玩起了手机。忽略掉一堆群聊私聊的消息,率先打开朋友圈,黑瞎子破天荒地更新了两条。一条是他同“失散多年的母子”的合影,配文“三世同堂”,解雨臣很高冷的点了个赞,没留下评论;另一条是解雨臣自己,被笼罩在暮光中,裹在毯子里熟睡,小姑娘送的两只花被黑瞎子放在了他的脸侧,评论区一片群魔乱舞,用秀秀的话来评价就是“花姐美到令人窒息,黑瞎子你真是好福气”,黑瞎子回复她一个戴墨镜的酷酷的小黄豆。

解雨臣复制了那个小黄豆,也发在评论区里,这才意犹未尽地去看消息。

吴邪的视频通话争分夺秒地打了进来,解雨臣点击通话,发现那边的场面十分火热。

“小花!”吴邪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拿着手机360°旋转一圈,“最近喜来眠客人有点多,忙得脚不沾地的,刚稍微闲下来呢。”

解雨臣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的史努比手机支架上,解放了的双手又揣回到毯子里:“是不错。照这个趋势下去,以后我和瞎子养老,你们养我们吧。”

“这个目标还是有点为难哈。”吴邪在那头摆手。

胖子的声音从嘈杂的人声中脱颖而出:“哟,大花!听说最近休假呢,有空来玩儿啊!”

“对嘛,这几天找个时间来呗,偶尔体验一下田园生活啊大老板。对了,上次送的酱你们吃完了吗?这次胖子又改良配方了,你们来了就顺便带一些回北京。”

“行啊,既然你们这么热情的邀请了,我们就勉为其难地去玩两天吧。不过喜来眠不是火热着吗,还有我们的位置?”

吴邪大手一挥,豪气冲天地说:“有!大金主的位置肯定给你留着!至于你带的那位保镖,睡鸡棚也是没问题的。”

解雨臣露出一个蔫坏的笑:“我可要告状的。”

吴邪大叫起来:“别啊!”

又插科打诨一会儿,胖子在厨房里忙得直叫嚷,闷油瓶都默默出现、看着吴邪一会儿、又默默走开了好几次,黑瞎子关了火准备出来,两个人的“闺蜜友好问候”才要告一段落。

临了,吴邪端起一杯茶向解雨臣示意:“以茶代酒了啊,敬我们的‘发小情深’啊。”

解雨臣笑着应下了。

挂断视频,过了一会儿,吴邪又发来一条消息:跟黑眼镜好好过啊,受什么委屈了就来雨村找我。

解雨臣回他:知道了,吴老妈子、

吴邪在那边“靠”了一声:“我这都是为了谁啊。”然后就被胖子抓回厨房帮忙去了。

这边黑瞎子刚好端来两碗面,搁在茶几上,一碗普通是的细面,分量很足,另一碗的面就有些讲究,虽然分量不多,但是配菜丰富。

在家的时候解雨臣并不习惯吃晚餐,几个水果填了肚子就算了,而黑瞎子一直致力于把他这些不适宜养肉的习惯拧过来。两个人有输有赢,有时候是他妥协,有时候是解雨臣妥协。

黑瞎子把筷子递给他:“吃吧,一根吃到底啊。”

解雨臣抱胸挑着眉,看着自己的那碗面,汤底是中午的鸡汤,一直保温到现在,味道更加醇厚鲜美,还有荷包蛋、小青菜,色香味俱佳。

看来今天是解雨臣妥协了。


“吴邪让咱们俩过两天去雨村玩呢。”

“行啊,全看大老板安排咯。”

“那我定明天的票?”

“说走就走啊?会做没有计划的事了,不错不错、”

“毕竟我在休假呢。这也是同齐先生学的。”

“是吗?我的荣幸。”

他笑得太帅了,帅的解雨臣想吻他,而他正好给了解雨臣一个吻。

云销雨霁

【龙图/九策】踏雪归

      ◆灵感源自《龙图·续》378章,九王爷和公孙踏雪承月归家的场景。

      ◆超级喜欢这个唯美的场景,于是将原文不足百字的描写,拓展成五千多字的短文。这只是基于原著的扩写,绝无抄袭!OCC勿喷(*/ω\*)

      ◆原计划2024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更新这篇文,今天就下雪了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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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感源自《龙图·续》378章,九王爷和公孙踏雪承月归家的场景。

      ◆超级喜欢这个唯美的场景,于是将原文不足百字的描写,拓展成五千多字的短文。这只是基于原著的扩写,绝无抄袭!OCC勿喷(*/ω\*)

      ◆原计划2024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更新这篇文,今天就下雪了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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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冬至,天气越来越冷,伴着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出巡队伍终于回到了开封皇城。

      众人各自回家,与阔别已久的家人相聚,热热闹闹了一下午才安顿稳妥。

      公孙这边儿,没有跟着展昭和包大人他们回衙门,而是和赵普一起去了皇宫。

      赵普去皇宫,是因为他娘亲在皇宫里等着瞧瞧小皇子。

      而公孙去皇宫,一来是漫长的舟车劳顿之后,他要给皇上、庞妃、香香和小汤圆诊一诊平安脉才能放心回开封府;二来嘛,宫里的太后、太皇太妃以及各位娘娘,可是许久未见公孙神医,都想让神医把把脉,顺便留神医吃顿饭。

      毕竟对太后和八王爷他们来说,公孙的身份,明显和其他人不同——是家属么!

      于是公孙在忙活了一下午之后,又迎来了八王和太后为他和赵普设的家宴。

      宴席上人不多,虽说皇上、太后、八王等人都在场,但他们对公孙都挺亲切,也没有什么架子,和普通人家的团员饭没什么两样。公孙一边吃饭,一边和这些身份显赫的皇亲国戚谈笑,太后和太皇太妃都时不时地关心公孙的身体。

      公孙就觉得挺神奇的——当年被赵普这厮从军营里赶出来,之后也只想做个山野乡医的他,哪能想到还有这么一天,他会和这些人坐在一桌吃饭,亲如一家人呢?

      这么想着,公孙不由地看向赵普——这一切变化,都是身边这人带给他的。

      这会儿赵普已经吃饱了,边喝着酒,边剥颗虾仁或是夹筷子菜放公孙的碟子里,伺候得流畅又顺手。发现公孙在看他,赵普就很自然地问,“怎么了?想喝水还是吃不下了?”

   “嗯,有些饱了。”公孙浅笑一下,语气轻轻,“不用再给我夹了,吃不下了。”

   “那你坚持把碟子里这些吃了。”赵普一直觉得他家书呆饭量太小,总是千方百计想哄他多吃一些。回开封的路上舟车劳顿,他总觉得公孙又瘦了一点儿,可得好好补补。

      大概是赵普的口气太像哄小四子了,公孙有些脸热,觉得怪别扭的。同桌其他人其实也一直留意着赵普照顾公孙吃饭的动作,都在暗暗称奇。

      心情大好的八王爷吃了不少酒,此时有些微醺。他看着赵普和公孙的互动,突然有感而发说道,“以前我一直担心,泽岚年岁渐长,身边却没有贴心的人陪着。没成想,有了公孙先生,泽岚不仅越发内敛沉稳,如今还会照顾人了。唉,我是真的放心了。”

      说着,他还朝公孙举起酒杯,“先生,泽岚我可就交给你了,以后还请你多多费心。”

      这番话差点让公孙把刚喝进嘴里的酒喷出来,举着酒杯,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赵普没反驳这话,甚至还鼓动公孙,“书呆,我哥可是把我交给你了哦,你就没什么表示?”

      如果不是当着那么多皇亲国戚,公孙高低得踹他两脚。

      不过被这人插科打诨了一下,公孙就没那么局促了,大大方方地和八王喝酒,“八王爷言重了。九王爷也照顾我和小四子许多,大家都是朋友,自然互帮互助。”

      赵普觉得这个词不好,太疏远,就扁着嘴反驳,“什么朋友啊?书呆,咱们明明是一家人,我可是你儿子的爹!”

      闭嘴!——公孙一个眼刀狠狠地瞪过去。

      好的。——赵普乖乖低头喝酒。

      太后和皇上都笑呵呵地看公孙收拾赵普,惊叹于公孙仅一个眼神,就能把赵普管住,这可真是了不得的本事。

      而太皇太妃更是感慨万千,毕竟赵普什么脾气,她这个当娘的最清楚不过。几年前她还想着给赵普说一门亲事,如今是再也不作念想了。

      太皇太妃又忍不住细细地观察公孙——相貌、气质、学识、智慧、医术……这个年轻人无论哪一项都是顶尖儿的,更关键的,是他能降得住自家这头犟驴。她这个当娘的还能怎么办?

      想到这里,太皇太妃轻叹了一声,对公孙说,“先生,这些年幸而有你陪在泽岚身边。以后这小子若是敢仗着会武功就惹你,你就来找娘告状,娘替你收拾他,知道么?”

      此刻公孙简直要汗流浃背了——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的都像在交托什么人生大事一样!还有,我为什么要喊太皇太妃娘啊!!

      而赵普自然听懂了他娘亲在说什么——在场的人,也就公孙太呆听不懂。

      于是九王爷乐呵呵地朝其他人举杯,“我和这书呆先敬诸位一杯。”

      其他人心领神会,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公孙左看看右看看,一头雾水地跟着喝了杯——你们在搞什么神秘的皇家仪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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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宾主尽欢,很快天就黑了下来,雪也越下越大。

      本来赵祯想留公孙和赵普在宫里宿下的,但公孙惦记小四子,他的行李也还没收拾,就想回开封府。赵普自然不放心公孙自己冒着雪回去,于是也说要一道儿回去。

      门外候着两个影卫,手里抱着披风、暖手炉和一把伞。

      赵普先接过暖手炉,回头塞进公孙手里,让他托着暖手。然后又拿过那件雪白的裘皮斗篷,把公孙从头罩到脚,帽子也给他戴上,还好好掖了掖领子。接着赵普把另外一件黑色披风随意往自己身上一披,把公孙肩膀一搂,拿过伞撑开罩在两人头顶。

      等公孙回过神来,他整个人已经被赵普纳入怀中,护得密不透风。

      微醺的八王爷一脸感动地对王妃说,“你看泽岚,如今都懂得心疼人了。”

      王妃捂着嘴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钢铁化作绕指柔。”

      这话直接逗笑了一群皇亲国戚,一个个都笑得可神秘了。

      公孙不懂他们在笑什么,总觉得自己脸上烧得慌。

      赵普假装咳嗽两声,怕这薄脸皮书呆子被逗急眼,赶紧搂着人走进雪里。

      一黑一白,一高大一清瘦,两个亲密依偎的背影渐渐被风雪笼罩。

      赵祯和八王爷他们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唉,真般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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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冷雪重,开封的人家早早休息了,只留几户人家门口的灯笼还在照亮着街道。

      周围非常安静,公孙能听见自己踩在雪里发出的咯吱声,他低头,看见的是自己呼出的白雾和染着雪的鞋尖。

      赵普也难得安静一会儿,他举着伞斜到公孙头顶,替他遮挡落雪,而他自己则是毫不在意地露了小半个肩膀在外面。看着公孙低头认真走路的样子,赵普突然就笑了。

      低沉的笑声引起公孙的注意,他抬头看了看冲自己笑的赵普,就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赵普没多说什么,只是搂紧了公孙的肩膀,将人又往怀里拢了拢,“冷么?暖手炉还热不热?”

   “热的。”公孙从斗篷里伸手出来,托着那个暖手炉给赵普看。

      这举动又让赵普忍不住笑了一声——公孙大部分时间都是聪明、睿智又冷静的,可能是他年纪轻轻就救人无数又养了个儿子的缘故。但是嘛,毕竟公孙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偶尔放松的时候,就显露出一丝稚气和可爱。

      就比如说现在,公孙举着暖手炉给赵普看的样子,就和孩童给大人显摆玩具似的,整个人可爱得赵普只想……

      不过赵普也只敢想想。

      看到雪花融化在暖手炉上,浸湿了外头的布套,赵普赶紧把公孙的手给塞回斗篷里,叮嘱他,“快藏好,小心冻到。”

   “哪有那么夸张?”公孙笑了笑。

   “刚刚在宫里那么暖和,外面又那么冷,一冷一热最容易生病了,这可是你这个神医说过的。”赵普边说,边用没打伞的那只手,给公孙整理斗篷,又掖了掖领子。

   “现学现卖!”公孙吐槽了他一句,然后自己就笑起来。

      赵普看着微笑的公孙,神色柔和。

      两人又安静下来,继续往开封府走。

      雪越来越大,寒风携着雪花在空中打着旋儿,将整条长街慢慢掩埋在一片银白之中。

      公孙欣赏了片刻眼前秀丽的雪景,随意地和赵普聊着,“这第一场雪就下得这么大,看来明年的收成会很好。”

      赵普点头,“嗯,毕竟有句俗话叫【今年大雪飘,明年庄稼好】么!”

   “哟,大元帅还听说过农事俗语么?”公孙调侃了一句,看着赵普,笑得眼角弯弯。

   “书呆你居然小看我!”赵普皱眉,佯装生气道,“污蔑元帅,军法伺候!”

   “就污蔑了,怎么伺——嘶!”

      本来还想和赵普闲扯几句,一片飞扬的雪花突然被风送到了公孙的眼角。雪花瞬间融化成冰冷的水,流进公孙的眼睛里,让他嘶了一声,眼睛也睁不开了。

      公孙只觉得左眼冰凉,雪水和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顺着脸颊流进下颌处的毛领里。

   “别揉眼睛,我给你擦擦。”

      赵普把伞柄放进公孙手里,让他举着,自己则是从怀里掏出块手帕。公孙自然知道不能乱用不干净的手揉眼睛,也没反驳赵普,就乖乖举高了伞,仰起脸,闭着眼,等赵普给自己擦。

      沾着赵普体温的温热手帕,轻轻地按在公孙眼角,像是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他小心地擦了擦公孙的眼窝,问道,“睁眼试试,还难受么?”

      公孙试探地眨眨眼,说,“嗯……还有点痒。”

      借着路边人家屋檐下的灯笼光,赵普靠近了看公孙的眼睛,发现的确有些微红。于是赵普就用他那带着薄茧的大拇指轻轻扯动公孙的眼睑,去看他眼睛里是否有异物,“眼睛有点红,但是没有沙子什么的。”

   “应该只是雪水刺激到了,等会回去再滴一些药水就行了。”

   “不疼么?”赵普用帕子揩去公孙脸颊上的水痕。

   “没事,走了。”公孙没那么娇气,准备拉着赵普走了。

      但是赵普没有动。

      头顶上微亮的烛火洒在公孙带着一行水痕的脸上,他大半张脸都藏在斗篷帽子的白毛毛中,露在外面的眼角和鼻尖却冻得泛红。赵普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公孙那清秀的脸颊更好看,还是那点点绯红更可爱。

      风雪中,罩着白色斗篷的公孙,不仅让赵普移不开眼,更让他忍不住逼近了一步,轻轻喊了声,“书呆。”

   “赵普?”公孙见赵普盯着自己的神色,是那样逶迤缱绻,就有些局促。

      此时公孙为了给比他高大半个头的赵普打伞,只能举高了手臂,滑落的袖口处,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腕。赵普伸手握住公孙撑伞的手,将他微凉的指尖纳入自己掌心,另一只手却强硬地揽过公孙的腰肢,将人拉进怀里。

      看着越靠越近的赵普,公孙抿了抿嘴,终究还是没有把人推开,像是认命又像是有所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两双微凉的唇轻轻相贴,带来了对方的气息和情意。

      突然之间,公孙觉得自己好像听不见雪落的声音了,耳边回荡的只有自己和赵普的心跳声,在相依的唇齿之间怦然跳动。

      不知何时,公孙手中的伞已经掉落在地,公孙的胳膊也缠在了赵普的脖子上。没有了伞的遮挡,两人就像融入了这纷飞的大雪中,连身形都变得模糊。公孙的兜帽也在越来越投入的动作中滑落下来,头上很快缀满了雪花,赵普也是如此。偶尔有几枚雪花正巧飘落在唇瓣附近,很快就被滚烫的爱意消融成流水,融于彼此交换的气息中。

      赵普两只胳膊都禁锢在公孙的腰上,将宽大的斗篷勒出公孙腰肢的弧度,不让他有一丝一厘逃离的空间。光是这样还不够,赵普胳膊越收越紧,像是要把人按进自己怀里才罢休。

      漫天的风雪,微弱的灯光,两人就在寂静无人的长街上,沉溺于对方给予的吻。

      直到——

      融进领子的雪花让公孙打了个哆嗦,不小心将赵普的舌头咬了,也将这个漫长的亲吻打断。

   “嘶——”赵普疼得吸了口气。

   “啊,我不是故意的,没破吧!”公孙一惊,赶忙让赵普吐舌头给他看看。

   “没事,别紧张。”赵普边给公孙清理头顶的雪花,边嘀咕道,“不过下次得注意一下场合,原来亲嘴还有危险的。”

      公孙松了口气,弯腰捡地上已经湿透的暖手炉和雨伞,没听清赵普说的话,“嗯?你说什么?”

      赵普赶紧装傻,“没什么,我就是说,头发湿了小心风寒!”

      虽然有些怀疑,但公孙没多说什么,也顺手给赵普清理一下头发上的雪。

      赵普微微弯腰,方便公孙动作。他看着公孙从自己头上扫落的雪,又看看公孙还夹杂着雪花儿的发丝,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书呆,咱们这也算是共白首么?”

      公孙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片刻之后,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哑但是很轻,“嗯,你说算就算。”

      赵普没发觉公孙的变化,乐呵呵地给他戴上帽子,拢好衣领。暖手炉凉了,赵普没让公孙拿,他反手朝黑暗中一扔,不知被哪个影卫接住了。

      赵普将伞接过来,一手撑伞,一手重新搂好公孙的肩,说道,“快些走吧,等会儿回去洗个热水澡,小心着凉。”

   “说得好像是我在磨蹭一样,到底是谁半路耍流氓啊!”公孙抬起头,神色已经如常,还伸出一根手指戳赵普胸口,“还说我污蔑大元帅呢,我看是你贼喊捉贼才是!”

   “哪有!明明是你先招惹本帅的。”赵普搂着人继续往开封府走,还不忘和公孙闲扯。

      公孙把手缩回斗篷里,嘴上却是半分不让赵普,“我就是眼睛进雪花儿了,你帮我擦擦而已,哪里是在招惹你?”

   “你眼眶红红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当然是在招惹!”

   “那是正常的现象好不好!明明是你自己流氓,还倒打一耙!”

   “好啊你个书呆!骂本帅是流氓,回去之后还要军法伺候的!”

   “呵呵,有本事对着我这兜药丸子说!”

   “……”

      两人的斗嘴声慢慢消散在风中,身形也被大雪笼罩,渐渐看不见了。

      长街又一次安静下来,灯笼里最后一点蜡烛也燃烬,唯有这入冬来的第一场雪,还在源源不断地投入大地的拥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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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好爱下雪!好喜欢窝冬!这篇文是在今天下雪后,激动地突突突出来的,可能不太通顺(*/ω\*)以后有时间再写个开封众人窝冬日常!

      ◆好爱《龙图》系列里的皇皇一家,相亲相爱却不猜忌防备,太有爱了!所以这文的前半部分写了一下家宴,八王和太皇太妃这里是我个人的理解和喜好,其实我个人觉得不算OCC啦_(:з)∠)_

      ◆后文【白雪满头也算共白首】是网上看到的,感觉很有氛围就加了个小片段。

      ◆下篇文更鼠猫的,要么是温泉Play,要么是猫猫食物中毒记,不出意外的话是周五更新。  

 


snowoman27

黑花/瓶邪:关于我陪小花上班的一天

事前吴邪:不行就找个班上吧

事后吴邪:算了我还是躺着吧


⬇️正文


我在北京那段时间也没什么事做,胖子为了移居福建做准备一直忙着处理铺子里的事情,而我每天就是带着闷油瓶在各种名胜古迹闲逛顺便胡吃海塞。

虽然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是我后半辈子的人生信条,但是奔波了小半生突然清闲了下来,我也难免会有些落差。

于是我寻思着找点刺激。

第一天我带闷油瓶去了欢乐谷,从过山车上下来看着我俩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无语的照片,我明白这个不刺激。

第二天我带闷油瓶去了个排名第一的恐怖型密室逃脱,预计游玩时间三小时我俩十分钟就出来了直接震撼老板一整年,我明白这个也不刺激。

第三天...

事前吴邪:不行就找个班上吧

事后吴邪:算了我还是躺着吧

 

⬇️正文

 

我在北京那段时间也没什么事做,胖子为了移居福建做准备一直忙着处理铺子里的事情,而我每天就是带着闷油瓶在各种名胜古迹闲逛顺便胡吃海塞。

虽然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是我后半辈子的人生信条,但是奔波了小半生突然清闲了下来,我也难免会有些落差。

于是我寻思着找点刺激。

第一天我带闷油瓶去了欢乐谷,从过山车上下来看着我俩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无语的照片,我明白这个不刺激。

第二天我带闷油瓶去了个排名第一的恐怖型密室逃脱,预计游玩时间三小时我俩十分钟就出来了直接震撼老板一整年,我明白这个也不刺激。

第三天我带闷油瓶去开卡丁车,二十圈开下来这速度还没黑眼镜开车吓人,我明白这个还是不刺激。

后来那些什么蹦极潜水真人CS之类的我压根都没考虑,毕竟我们以前玩的都是真家伙,这种小儿科实在是过于低端。

玩了好几天把闷油瓶也累够呛,最后无论我怎么拉扯他都拒绝和我出去,胖子忙得很,小花要上班,黑眼镜又见天儿的不着家,我一个人在家对着闷油瓶子也确实难免产生无聊的感觉,然后那天早上我拉住西装革履正要上班的小花:“花儿,带我去上班吧。”

小花一脸的你脑子有病。

搞清缘由之后的小花笑得像只狐狸,示意我先去换套正装,然后答应带我体验花总的一天。

当我穿着西装和小花一起坐上他日常用作通勤车的宾利之后,突然觉得自己也带上点霸道总裁那味了。

 

开车的司机是伙计解震,人狠话不多,称得上是小花这八个心腹中身手最好的。之前有一次小花派他过来替我做事,我当时就觉得他的一招一式特别眼熟,后来有一次聊天我提过一嘴,小花诡秘一笑才说出实情:“眼熟就对了,他是瞎子亲自教出来的。”

当时我就震惊了,按解震和黑眼镜认识的时间推算,合着我还得喊他一声大师兄?!

我不能接受,所以就当没这回事。

解震的身手像黑眼镜性格却很像闷油瓶,用小花的话来说,天生就是司机的材料,内敛且能打,性价比很高。

小花的工作从他坐上车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从他家到公司的距离不算很远,不过北京的交通情况却是有目共睹的,因此这一个小时的车程内小花一直在疯狂的接打电话。

确切地说,他只主动打了一个电话,是问黑眼镜几点回家吃饭。

我这才知道小花的下班时间取决于黑眼镜什么时候回家,因此每天早上小花都会问一下他今天几点结束。

黑眼镜自从金盆洗手之后就申请了个滴滴账号没事拉拉活儿,日常就是早上起来给小花做好早饭然后就开着传说中小花最便宜的那辆帕拉梅拉开启一天的工作。据他自己说是不想给人留下吃软饭的印象,不管干什么也算是劳动致富,劳动者是最美的人所以谁也不敢嘲笑他。

我差点笑出来,就他这恶名在外哪有人敢嘲笑他,再说他吃软饭的人设在小花昭告天下黑瞎子入主解家的时候就已经立稳了,不管他是开滴滴还是做微商,是个人都会认为他的业务是小花给的。

我倒是能理解黑眼镜的心态,虽然道上现在都知道闷油瓶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但毕竟我已经决意退出江湖不染是非,只想安静地做个债多不愁虱子多不痒的废物,所以道上的风言风语我也并不在乎。可小花和我不一样,这些年我的很多生意都转到了小花旗下,他的商业版图已经扩张到一个相当庞大的规模,到了这种程度他的曝光度自然是低不了,而黑眼镜和小花早已经是默认的绑定状态,这辈子分不开了。

电话里黑眼镜说今晚早点结束,于是他们约定晚上五点半黑眼镜准时来小花公司楼下接他下班。当黑眼镜得知今天除了小花还有个我之后突然发出了诡异的笑声,受他虐待的那段时间我没少听过他的笑,他这个笑根本不是什么好笑,估计心里是在盘算着什么损招。

“晚上吃什么?”黑眼镜在电话里问。

小花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冲他眨眨眼试图让他接收到我想吃酸菜鱼的信息,然后就听他回答道:“吃火锅吧。”

黑眼镜笑着说道:“好,那晚上去买点儿菜。”

??

我酸菜鱼呢???

 

九点半准时到达小花公司门口,下了车我跟在小花身后穿过整个大厅,一路上所有员工都向小花问好,然后又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倒是并不在意他们怎么看我,小花带我跟前台打了声招呼,说我今天可以在整个大厦自由通行。前台小妹妹显然是听说过我的名字,听完小花的话之后看我的眼神里似乎都带上了一丝恐惧。

我干咳了一声,敢情我这名声都臭成这样了?

我跟着小花坐电梯上了9楼,他的办公室处于整个大厦的中段,我说你们总裁不都喜欢在顶层搞个360度落地窗享受睥睨天下的快感嘛,小花回答说万一着火了消防云梯最高12层,把办公室放顶层的大多数都是傻逼。

感觉有内涵到某些总裁。

小花的办公室也没那些总裁文里说的占地五百平米之类的不切实际的想象,不过我倒是惊讶于他之前的中式装潢现在却换成了巴洛克风格,我用脚丫子想也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我不得不承认的是,黑眼镜那货的审美的确非常高级,明明弄不好就很容易浮夸的装修风格被他做出了满满的贵族气息,不愧是祖上当过王爷还去德国留过学的人,骨子里的气质确实改不了。

小花往办公桌后面一坐就迅速投入工作,我知道他这个人一工作起来是谁也不理的状态,于是就窝在沙发上开始自娱自乐。

我一拿出手机突然有点想念闷油瓶,鬼使神差地给他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我正担心他会不会操作智能手机的时候,他那边已经接通了。

只不过画面是反的。

“小哥。”我喊了他一声,看他应该是刚起床没多久的样子,似乎觉得视频里的我很新奇,眼神里也带着一丝探究。

“吃早饭了吗?我走的时候告诉解乾给你送屋里去了。”我看着闷油瓶在视频里更显帅气的脸,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闷油瓶的转了下手机把自己的脸正了过来,冲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我了解他的个性,指望他能开口还不如指望小满哥能学会倒立,于是我反转了一下摄像头给他直播小花的办公场所,拍完一圈之后我又切换回前置摄像头,说道:“瞎子这审美还不错,以后咱家也做这种风格怎么样?”

闷油瓶再次点点头。

我又笑了笑。

之后我们都没再说话,只是透过手机看着彼此,我这边不时出现小花打电话或敲键盘的声音,闷油瓶那边则是安静如鸡,直到解乾毕恭毕敬的声音传来:“张爷,黑爷说请您出去一趟。”

紧接着黑眼镜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屏幕里。

“哟,小两口才多一会儿没见就腻歪成这样。”黑眼镜站在闷油瓶身后笑着,我看着他那张脸就忍不住想翻白眼,似乎都成了本能反应。

“你要带小哥干嘛去?你不是开滴滴吗?不好好工作折腾我们小哥干嘛?”我疑问三连。

“放心,我又不能把他卖了,就许你跟着花儿上班,我就不能带我兄弟消遣消遣?”黑眼镜摇了摇头,“做人不能太双标,大徒弟。”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丫就是个中国驰名双标,同样跟你学东西,你是怎么对小花的?行我知道我和小花不能比,那你是怎么对解震的?又是怎么对我的?”我忍不住反驳道,没留神声音也提了起来。

黑眼镜笑得更夸张,道:“合着你还觉得我没教好你?解震可比你惨多了,他十五岁之前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光腿就断了两次,你还跟他比?我对你都够温柔了,不然你这功夫可不止现在这三脚猫水平。”

……被侮辱了!

我正欲反击,就听小花叫我:“吴邪,过来帮个忙。”

我瞪了一眼黑眼镜,起身走到小花身边,视频另一端黑眼镜立刻拔高了声音说道:“花儿,爱你哟!”

我也不管对面是不是闷油瓶,直接切断了视频。

小花对我说:“这个堂口的账本帮忙看看,我还有其他的事情看不过来。”

我看着面前两本足有现代汉语词典那么厚的账本,认命地坐了下来。

 

十二点半的时候小花的助理解离送来了两份盒饭,一看包装上那个硕大的墨镜史努比狗头我就知道肯定又是黑眼镜搞的幺蛾子。

解离说:“花儿爷,小佛爷,这是黑爷刚送来的,让二位趁热吃。”

我打开袋子里面端端正正摆着两个饭盒,一个毫不意外的是史努比图案,另一个则是个莫名其妙的小黄鸡图案。

果然是黑眼镜的恶趣味。

我看着盒饭陷入沉思,然后瞥见小花眼睛不离电脑手上却熟练地打开饭盒拿出筷子一手吃饭一手敲键盘的励志造型,我还是选择端着饭盒滚到沙发上才打开盖子。

这他妈小黄鸡饭团是几个意思?

然后我对着鸡头泄愤般地咬了一口。

真香。

吃完午饭我倒在沙发上问小花:“瞎子每天都给你送饭吗?”

小花此刻正拿着纸巾优雅地擦嘴:“也不是,看他心情。”

我惊讶道:“那他心情不好不送饭,你中午吃什么?”

小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我是个能走能说的正常人,不是高位截瘫,不至于让人伺候到这个地步。”

我打着哈哈说道:“忘了花总号令千军,是我格局小了。”

下午我花了四个小时看完了账本,跟小花讲了些看出的问题,小花听完点了点头。

任务完成我拿出手机刷了下朋友圈,看到黑眼镜发了张单人背影的风景照,我一看这不正是我家闷油瓶嘛,黑眼镜一个有夫之夫在朋友圈发另一个有夫之夫的单人照,属实是过于嚣张了。

我当即一个电话打过去,这货压根儿连接都没接。

更令我气愤的是闷油瓶也敢不接我电话了!

我拿着手机走到小花面前翻出了黑眼镜的朋友圈控诉道:“管管你家瞎子,你看看他发的都是啥!”

小花只是瞄了一眼又迅速投入回工作:“我从来不看朋友圈。”

我惊讶道:“那我看你也没少发呀。”

“我只是享受别人给我点赞的快乐,但别人发什么我并不感兴趣。”

我不死心地又拿着手机在小花面前晃了晃:“但他发的是我家小哥啊!单人照!”

“又不是他俩接吻照。”小花无所谓地说道。

???

小花似乎察觉到自己失言,终于舍得从电脑上移开目光看向我,露出个自以为真诚的笑容:“我是想说,他俩如果真对彼此有意思,那就没咱俩什么事儿了。”

我扁扁嘴,一想也是,他俩真要一块儿过,那早晚得打死一个。

 

晚上五点半,小花准时下班。离开办公室前小花对解离说:“叫解兑去接霍小姐和胖爷来我家。”

我和小花来到大厦门口,黑眼镜开着的那辆帕拉梅拉早就招摇地停在正中央。我坐上后座,闷油瓶正坐在里面闭目养神,我刚一坐下他就拉住我的手,我轻轻摸了摸他手心的薄茧。

“买菜?”黑眼镜问道。

“嗯,我让解兑去接秀秀和胖子了。”小花回答。

黑眼镜启动车子,道:“她老公又出国了?”

“说是去美国参加学术会议,课题是慢性闭角型青光眼合并白内障的诊治。”

我笑了一声,收到黑眼镜透过后视镜投来的目光。

秀秀三年前结了婚,对象是个年轻有为的著名眼科医生,夫家姓许,似乎也和九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和她老公只见过一次,但听说这位许医生是除了小花之外唯一能把黑眼镜拿捏住的人,凡是涉及到“眼睛”相关的事情,黑眼镜总是下意识想逃避。但小花说这是他唯一的底线,无论黑眼镜怎么耍赖,他坚决不会退让。

车停在一个看门脸就很高级的超市门口,黑眼镜轻车熟路的带着我们走了进去。看小花的样子也不是常来的主儿,跟在黑眼镜身后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浏览着货架上的东西,看上哪个就直接丢进购物车。

不愧是买货不看价的花总。

我和闷油瓶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俩身后,我突然发现我似乎没带闷油瓶来逛过超市,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虽然脸上看不出情绪,但以我的判断他应该也觉得很新鲜。

于是我抄起一个购物篮,又拉起他的手带他细细逛过每一个货架,当他看到某样东西眼里闪过光彩的时候我就毫不犹豫地拿下来扔进购物篮。

在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刚才拿得太忘我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都拿了些什么,基本都是闷油瓶看了超过三秒的东西,那一堆花花绿绿充满童趣的薯片饼干巧克力啥的暂且不提,我就想问问最上面那几盒杜X斯是什么鬼?!

我他娘的是真不信闷油瓶还懂这个!

“可以啊哑巴。”黑眼镜颇为赞赏的说道,我一个眼刀飞过去直接锁定罪魁祸首,但对方明显并没有把我当回事。

或许这就是师徒间的血脉压制吧。

我看到小花似乎也在憋着笑。

我脸上实在是挂不住,拿起那几个小盒子就要扔出去,闷油瓶却死死按住我的手不让我动,小花更缺德地拿出钱包说道:“甭拿了,我请了。”

谁家发小请这玩意儿啊!你请我吃饭洗澡大保健我都能接受,请我zuo/ai算个球啊?!

解雨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你看看我啊!!!

 

超市的小乌龙在铜锅点起来的那一刻直接被我抛诸脑后。

秀秀和胖子的加入直接让饭桌上的气氛达到了顶点。秀秀已经长成了雷厉风行的女总裁,但在我们这些大哥哥面前还是记忆中成天跟在我们屁股后的小丫头。我们这些人都习惯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但仍然能够借着相遇后碰撞出的火花成为彼此的太阳。

喝到微醺,小花拉着黑眼镜的手问他:“你们今天去哪了?”

黑眼镜低低一笑,看了一眼满眼求知欲的我,又看了一眼我身边虽然不吱声但面色微红的闷油瓶。

“马场。”

我一挑眉,和小花对视一眼,只听黑眼镜再次说道:“上次骑马可能还是八十年前,是吧哑巴。”

闷油瓶轻轻点头。

胖子一口酒差点喷秀秀脸上,秀秀嫌弃地拿了块纸巾糊在胖子嘴边。

“老黑,小哥,请你俩不要顶着二十来岁的脸说出这么惊悚的话。”胖子一边擦嘴一边含糊地说道。

黑眼镜笑了笑:“不过哑巴是真的开心。否则他知道我偷拍他,手机直接给我摔了。”

我惊讶于黑眼镜说闷油瓶开心。

我转过头看着闷油瓶,刚好他也在看我,我冲他展开一个笑容,问他:“是真的吗?”

闷油瓶拉住我的手,点头。

我回握住他的手,无意中看到他手上细细的伤口。我把他的手举回他面前,希望他可以解释一下。

显然他并不会给我解释。

我又看向黑眼镜。

黑眼镜一开始并不想回答,直到小花掐了一下他的腰侧,黑眼镜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看了眼闷油瓶,然后对我说道:“他那伤口,是中午给你捏饭团,切胡萝卜时候割的。哑巴砍粽子是专业的,切胡萝卜把手割了,说出去谁信啊……”

我一脸黑人问号,一时不知道是该惊讶闷油瓶会在意这种奇奇怪怪的尊严,还是该惊讶他会为我捏小鸡饭团……

秀秀的声音混合着火锅的香味飘过来:“瞎子哥哥,那个马场好玩吗?下次我也想去……”

“那肯定好玩啊!”

小花说:“好玩?那回头谈谈收购呗。”

“大花,现在还有什么行业是你没有染指的?”

“潘家园我还没开铺子。”

“……”

氤氲的水汽让闷油瓶的表情看上去柔和了不少,我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心里某个结忽然就打开了。

什么刺激不刺激的,能和他平淡地走完下半生,就是我最后的终点。


完。

一盒不新鲜的一何

【九策/轻鼠猫】围巾

一些纯爱的小故事,关于围巾,很老套,现代pa

  天气冷的很突然,一场大雨好像一下子带走了秋天最后一丝温暖,一场崭新的冬天在慌慌乱乱的时间里落下,冻得大家措不及防,而今年,赵普想要些新的东西。公孙并不知道赵普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他好像加班的时间变多了,总是神神秘秘的,抱着手机也不知道在刷些什么,带着耳机,脸色严肃,像在处理工作,但公孙一探头,他又会惊慌失措,问他在看什么,他就傻笑着说没看什么。

  公孙刚开始有些纠结,他想着是不是时间久了夫夫感情淡了?结果一打听,展昭像个憋着坏主意的猫让他等。公孙就知道结案了,赵普肯定在给他准备惊喜。

  赵普在忙些什么呢?

  他在织围巾。

  这...

一些纯爱的小故事,关于围巾,很老套,现代pa

  天气冷的很突然,一场大雨好像一下子带走了秋天最后一丝温暖,一场崭新的冬天在慌慌乱乱的时间里落下,冻得大家措不及防,而今年,赵普想要些新的东西。公孙并不知道赵普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他好像加班的时间变多了,总是神神秘秘的,抱着手机也不知道在刷些什么,带着耳机,脸色严肃,像在处理工作,但公孙一探头,他又会惊慌失措,问他在看什么,他就傻笑着说没看什么。

  公孙刚开始有些纠结,他想着是不是时间久了夫夫感情淡了?结果一打听,展昭像个憋着坏主意的猫让他等。公孙就知道结案了,赵普肯定在给他准备惊喜。

  赵普在忙些什么呢?

  他在织围巾。

  这种小女孩的把戏在高中的时候展昭和白玉堂就已经玩过了,他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展昭坐他旁边举着两根棍子织得吭哧吭哧,把好好一条围巾打得像被狗啃了,全班女生都来支招,他在旁边当军师,两个人埋着头研究了一周,这条织了拆、拆了织的围巾,最后还是落进了白玉堂手里,那大少爷好像对手里的玩意儿真的有点儿什么奇奇怪怪的天赋,他把棍子和毛线团拿去没几天,一条崭新的围巾就绕在展昭脖子上了。

  那个冬天展昭笑眯眯地带着围巾招摇过市,完全不记得最开始这条围巾是打算自己织给白玉堂的。

  这条围巾后来跟着展昭风风雨雨好多年,一直到前几天气温骤降,他还是带着那条他男朋友临近高考还熬夜给他织的毛线片子来上班。

  赵普看着,手指头已经点开了教程和购物软件,信心满满地下了单。

  而现在,他在办公室里,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崩溃地研究哪个洞该塞哪根针。他和展昭的位置被调换了,现在是展昭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扮演狗头军师,坚持刚刚他就是少织了一针。

  公司的女同事被两个上司笨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冬天的一脑门汗,扒拉着展昭让他别添乱。

  赵普信心满满,挥退左右,闭门织围巾。随着他对自己手艺的盲目自信,展昭在一周后和他一起见证了那条全是感情没有技术的围巾。

  “怎么这么硬?”展昭摸了摸。

  赵普不说话。他手太重,每一针都绷得极紧,一条围巾织完,可以直接拿去建房子:“......我用料扎实。”

  “那你搞这么长干什么?”展昭展开那围巾,这东西宽度长度都不对,宽度上直接带太宽,又不能对折,长度将近四米,远远看着像条硬邦邦的长虫。

  赵普抿着嘴,抱着手臂。

  他织的时候灵光一闪,来都来了,不如来个大的,织个双人的,不光题材新颖,还能彰显他和他家亲亲的感情如胶似漆蜜里调油,这个不比展昭白玉堂那个有面儿?

  他去一搜,单人的围巾比自己的身高高二十厘米左右就行,他想,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两米,两个人不就是四米?

  他吭哧吭哧买了十团毛线,硕大一个箱子摆在脚边,勤勤恳恳织了半个月,就整出这么个东西。

  展昭比划来比划去,活活笑出鸟叫,他看了看那条离谱的围巾,又看了看那个赵普脚边那个还没来得及扔掉的、夸张装毛线团子的箱子说:“不用扔了,不然你还得买个新箱子装它。”

  赵普把他撵了出去。

  这条围巾落到公孙手里的那天,公孙以为赵普被开了,打包了家当,被扫地出门了。他惊恐地看着赵普手里那个大纸箱,心想,谁这么大本事把老板开了?

  结果赵普把箱子一放,像个捡回树叉子的大狗,得意地打开了箱子:“礼物!”

  公孙把这辈子的伤心事儿想了个遍,嘴角还是翘了起来。他提起那条被赵普称为围巾的东西,像提起了一条看不到头的抽拉式便利贴,一层叠着一层,他脑瓜子嗡嗡直叫,捧着那条围巾问赵普:“多大的脑袋带这么长的围巾?”

  赵普乐颠颠的提起那条围巾,把自己和公孙,圈吧圈吧,绕了进去:“双人加长plus版。怎么样?”

  公孙头大如斗,那围巾和柔软毫不沾边,硬邦邦地竖在他眼前,赵普的脑袋贴在他脸边,热乎乎的,那毛线也不知道买的什么材质,热的他脸红。

  赵普照了照镜子,也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有点挫败,他一从围巾里钻出来,公孙就觉得那东西又热又重,压在他肩膀上,压得他直想笑。

  “我喜欢。”公孙抢着赵普开口之前说,“你这几天就是在忙这个?”

  赵普点头,公孙笑了,他笑得眼睛弯弯,双颊透着温暖健康的红色,头发被静电电的有些乱,顶着那个像城墙一样、不成样子的围巾,看上去有些笨拙,看得赵普心软软。

  这条围巾被他们用来发了一次朋友圈,最后还是被放在了沙发上,慢慢被挤进了缝隙里,然后又被揪出来,慢慢他们都忘记了这个东西。

  直到在冬天的尾巴上,公孙也抱着一个同样的大箱子出现在赵普面前。

  赵普看看箱子,看看男朋友。

  他的男朋友打开了箱子,那条围巾滑稽又可爱的躺在箱子里。他看上去怪不好意思的,脸颊像收到礼物的那天一样红,眼睛里含着湿润的笑。

  赵普把它提出来一看,那条围巾似乎又被重新织了一次,四处都是因为漏针而产生的窟窿,坑坑洼洼,还和那时他织的那个一样紧,硬邦邦的,不像时尚单品,像建筑材料。

  “我也织了一次。”公孙说,“就这样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赵普把公孙拉进怀里,两个人的笑声重叠在一起,隔着胸膛撞进另一个人的胸膛里,他们头发被蹭的乱乱的,公孙亲亲赵普的嘴角,赵普捧着他像抱着稀世珍宝,他们的目光撞在一起,又忍不住去吻对方的嘴唇,那条不好看也不合适的围巾就被他们裹在一起,随着他们俩的动作又被挤进了沙发的缝隙里,又在笑声里一次次被拽出来,像一片化为实质的爱。

  

随便写点啥

[瓶邪/黑花] 真心话,麻将,和大冒险

*8k,雨村养老打麻将的故事




“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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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村的冬天总是阴沉着。室外阴冷,无风,像是在酝酿一场雪。

 

三个年轻人站在院门外,神色凝重。

 

“你俩帮我闻闻,我身上还有烟味吗?”杨好扯着自己的袖子,鼻子贴在上面闻。

 

苏万凑上去闻:“没有了,我们是在路上抽的,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应该早散干净了。”

 

杨好这才点点头,彻底放下心来。

 

黎簇突然开口:“不是,你们就那么怕吴邪?”

 

杨好纠正:“不是怕他,是怕张老师。”

 ...

*8k,雨村养老打麻将的故事




“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 


雨村的冬天总是阴沉着。室外阴冷,无风,像是在酝酿一场雪。

 

三个年轻人站在院门外,神色凝重。

 

“你俩帮我闻闻,我身上还有烟味吗?”杨好扯着自己的袖子,鼻子贴在上面闻。

 

苏万凑上去闻:“没有了,我们是在路上抽的,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应该早散干净了。”

 

杨好这才点点头,彻底放下心来。

 

黎簇突然开口:“不是,你们就那么怕吴邪?”

 

杨好纠正:“不是怕他,是怕张老师。”

 

苏万附议:“更具体地说,是怕张老师一脚把我们踹到墙上。”

 

杨好接龙:“抠都抠不下来。”

 

黎簇神色不虞。苏万瞥了一眼,就说:“还说我们呢,你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都没抽,脸拉拉得那么长。”

 

黎簇:……

 

他有种想掏出烟点上的冲动,想了想,算了,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三人这才走进院里。

 

宅子的门是敞着的,还没走到门口,里面就传出一阵说话声和东西碰撞的声音,哗啦哗啦,像谁把玉石聚到一块又推散了。这样描述起来似乎很陌生,但大多数人只要一听,便知道那声音是怎么回事。

 

三位年轻人进了屋,客厅中央的桌子旁围了五个人,他们应该是刚打完一局,麻将在桌上被搓来搓去。

 

五人见他们来了,黑眼镜率先打了声招呼,“呦,来啦!”

 

年轻人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逐个问好,乖顺地坐在墙角的一排木凳子上,缩成一团,好似三只鹌鹑。

 

张起灵坐在吴邪旁边。他是桌上唯一没有参与打麻将的人,从年轻人进屋起,他的目光就一直在他们三人身上扫视。

 

三人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心说X光也不过如此了吧。杨好下意识又闻了闻袖子。好在张起灵只盯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放过他们,目光重新落到牌桌上放空。

 

吓死了。年轻人心想,黎簇是有先见之明的,早知道该学学他,从清早起床就争做禁烟大使。

 

这一小插曲并未打断麻将桌上四人的节奏,胖子摸了张牌,打出另一张:“白板。我说,谁年轻时没有点不堪回首的往事,陶罐子扣头上怎么了?”

 

其他三人低低的笑,吴邪:“红中。没怎么,谁还没点黑历史了?”

 

解语花接茬:“可不是么,瞎子的更多。九筒。他还有过私生子*呢。”

 

吴邪:“这把牌不错啊解语花。什么时候的事,背着你生的?”

 

解语花:“那会儿还不认识呢。说起来,他的黑历史可不比别人的少,比如——”

 

“等等,”吴邪打断他,朝墙根抬抬下巴,“未成年还在呢,你确定你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们能听?”

 

“能。”解语花和黑眼镜异口同声。黎簇没吱声,苏万和杨好在角落里小小声说:“我们成年了。”

 

解语花讲完,吴邪和胖子笑得前仰后合,解语花自己也在笑。黑眼镜摸了张牌打出去,偏过头,咧嘴,看解语花笑。

 

墙角下黎簇和杨好不明所以地跟着乐呵,只有苏万抱着头,表情痛苦:“糟了,我听到了师父的坏话,他会杀了我的。就算他不杀我,我师娘回头也会把我灭口。”

 

“你还有师娘?”杨好好奇,“谁呀,漂亮吗,怎么没听你说过?”

 

黎簇大概知道苏万说的是谁,目光朝麻将桌上瞟了瞟。

 

这局的赢家是胖子,吴邪点炮。众人又开始洗牌。雨村管得严,他们没玩带钱的,只有口头契约:输最惨的人,除夕夜当众献唱十八摸。

 

不过胖子和黑眼镜没脸没皮惯了,让他们唱十八摸是对他们的变相奖励,这条只对吴邪和解语花起效。胖子和黑眼镜要是输了,惩罚就是一整晚都不能说话。

 

黑瞎子被当众揭短,顿时来了精神:“解语花,你的黑历史就少了吗?你还记得自己当年都说过哪些话吗?”

 

“哪些话?”胖子随口问,“诶不对,不能这么打,天真你是不是胡五八万?”

 

“那能告诉你么。”吴邪接过话茬,“我们小九爷年轻时有些中二病,才见面没几回,就拉着我说怪话。”

 

张起灵从放空中回神,淡淡地看了眼他们。

 

吴邪掀起眼皮,飞快地和解语花对视一眼,“什么‘我觉得你还是会上天堂的,小爷我大约往相反的地方去了。’”

 

“对,”黑眼镜补充,“他以前喜欢自称小爷。该你了胖子!”

 

“还有‘下雨天,流血的天气。’”吴邪喊了声“吃”,思考半秒,挑了张牌打出去,“二万。”

 

“对对对,阿花当年说话一套一套的,可青春疼痛文学了。”胖子笑道。

 

“我不叫阿花。”解语花扶额。

 

苏万头埋得更深,恨不得自己聋了:“完了,我听到了师娘早期的中二发言,我不出今晚定会被暗杀。”

 

“用不着今晚,”解语花微笑着,扭头看了眼苏万,“你确定能活到出门?”

 

苏万:……

 

杨好的表情顿时十分复杂。

 

黑眼镜也看过去,话却是对吴邪说的:“不好意思,要连累你们再拖一次地了。”

 

这话听着耳熟,当年解语花在四姑娘山也说过类似的,这俩人的玩笑果然一样冷。吴邪骂:“你好歹也是号人物,活干得那么不利索,还得让我们帮你善后?你就不能选个出血少的方案吗?”

 

苏万:……

 

黑瞎子:“有点血迹也正常吧,这有三个小崽子呢。”

 

一时大意,忘了这里还有自己的事的黎簇和杨好:……

 

解语花玩笑开够了,转回来继续打牌,“四条。还说我呢,吴邪年轻时的咯噔发言就少了?”

 

胖子万分同意:“不说别的,光是给小哥取外号就够人笑半年的。你说是不是,瓶仔?”

 

桌上三人狂笑。吴邪汗颜:“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解语花:“我们怎么知道?你自己这几年昏迷多少回、住过多少回院心里没数?也就是我们不放心别人陪护,不然别说我们,就连坎肩的伙计都得知道。”

 

“坎肩伙计的伙计也得知道。”胖子补充。

 

“坎肩伙计的伙计的伙计……”黑眼镜和胖子开始接龙,被解语花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

 

吴邪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发出来,余光尴尬地瞟了瞟身后的张起灵。

 

黎簇在角落不屑地“啧”了声,张起灵冷冷地扫了一眼,继续盯着吴邪打麻将。

 

黑眼镜:“自摸。说起来,哑巴的糗事怎么没人提?”

 

吴邪赶紧说道:“你别乱说,他哪来的糗事。”

 

胖子不满意:“天真你少拉偏架。今天反正大家都逃不掉,我也豁出去了,回头小哥要打要杀随意处置。”他伸出两根手指,凌空比划了几下,“我就说俩字。”

 

众人的目光暂时被吸引过去。

 

胖子:“张秃。”

 

吴邪:………………………………

 

黑眼镜和解语花不知道张秃的事,甚至就连张起灵自己都记不太清了,胖子把这段故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那俩人听完,笑得东倒西歪。

 

吴邪打出一个南风,反驳道:“那是情势所迫,不然谁愿意戴个秃头假发呀!”

 

胖子对张起灵还有所忌惮,黑眼镜对张起灵可没有丝毫顾忌,他继续补充:“格尔木那次,我本来不爱带吴邪,他当时是真的废——当然现在也一般。”

 

吴邪毫不留情地一推牌,“胡了,谢谢来自滴滴专车黑师傅点的炮。”

 

黑瞎子也不恼,边把麻将往中间推边说,“徒弟客气。接着说,当时吴邪要上车,我们本来都要关门了,哑巴非得拦一下,让吴邪上去。”

 

吴邪有点意外,他一直认为张起灵不想带他,没想到张起灵反而是那帮人里最希望他跟上的人。

 

作为全场另一位不怵张起灵的人,解语花插嘴,“是‘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那次吗?”

 

黑眼镜:“对对对!”

 

胖子:“对对对!”

 

吴邪大震撼,差点抓错牌数:“你们怎么都知道!”

 

解语花:“你和你小哥之间那点事,还是你亲口告诉我的。”看吴邪一脸茫然,解语花补充,“忘啦?那段时间你跟丢了魂儿似的。”

 

看样子,应该是从墨脱回来后说的。吴邪渐渐有了印象。奇怪,他们吐槽的明明是张起灵,不好意思的反而是他。

 

胖子提点过吴邪,小哥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吴邪原本担心张起灵会因此觉得没面子,目前看来,这种程度的吐槽对他而言,似乎是可以适应的程度。

 

吴邪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几乎打一张麻将就偷偷瞟一眼,判断张起灵表情是否有异。但张起灵一直在看他们打麻将,神情泰然。

 

一来二去打了三圈下来,桌上四人难分高下,茶水喝了五盏六壶,目前无人才高七步,真可谓半斤八两。

 

解语花连输两局,不免有点郁闷,黑眼镜捕捉到他的神情,在桌子下面轻轻碰了碰他的腿。

 

解语花立刻会意,佯装看牌,把手伸下去和黑眼镜比比划划。

 

此时,角落里三个年轻人你推我我推你推了半天,最后杨好被推出来做代表,他趁着大人们聊天的空当,奓着胆子问:“张老师……怎么不打?”

 

吴邪闻言,从椅子里探出身子,手还在麻将牌上,“你们张老师会,但他不喜欢,无论国标血战还是他们东北麻将,他都没兴趣。”

 

杨好:“那他喜欢什么?”

 

吴邪和张起灵对视了一眼:“发呆?睡觉?巡山?”

 

张起灵毫无反应。

 

墙角三个小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桌上三个大的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牌,笑得意味深长。

 

解语花连下三局,气势如虹。吴邪码好牌,拿起其中一张,不经意似的在桌上敲了敲,张起灵循声看了过去。

 

于是这把的赢家变成了吴邪。

 

洗牌时各怀鬼胎的四人抬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精光乍现。

 

解语花和吴邪开启你追我赶的竞争模式,面上却和和气气,“接着刚才的话题啊,怎么都不聊了?一条。”

 

黑眼镜接过话茬:“北风。我的说完了。”

 

胖子:“东风。我的第一个说的。”

 

黑眼镜:“到谁了?”

 

所有人意识到什么,不约而同地暂停了手头上的动作,望向场边从头到尾唯一没开过口的男人。

 

开什么玩笑,神仙怎么可能会跟我们这帮凡夫俗子一起吐槽!吴邪扭头看张起灵一眼,就想把这事挡过去。还没等他开口,耳边却忽然响起张起灵的声音。

 

“现代社会,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特别远的距离。”

 

吴邪:……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肯定是一辈子的朋友。”

 

吴邪:…………………………

 

其他人愣了一下,注意到吴邪的表情,反应了几秒后,全都大笑了起来。三个小孩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面面相觑,想附和他们笑一笑,又怕他们笑错惹来杀身之祸。

 

吴邪没想到张起灵会参与这个话题,更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这两句话,这挨千刀的不是记性不好吗!怎么这两句记得这么清楚!

 

回想起那年对坐西湖旁,自己劝说张起灵的样子,吴邪感到一阵打脸,羞愧得简直想变成野鸡脖子直接遁走。

 

自从变成吴老板,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难堪的境地了。他扭头看向张起灵,心说你这个闷油瓶,不帮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揭我老底!

 

张起灵没什么表情,可吴邪即使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表情也能读出,此刻这位神仙心情不错。

 

解语花笑得直揉肚子,问吴邪:“现在听见这话,什么感想?”

 

“哑巴记仇居然这么可怕,”黑眼镜笑着对张起灵说道,“还以为你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呢。”

 

吴邪佯装镇定替自己辩解:“这不能怪我,我当时也不知道他一走就是十年。”

 

张起灵点头。

 

解语花:“知道了以后呢?”

 

胖子:“然后你就抱着小哥雕像哭。”

 

吴邪:“我没哭,不对,谁说我抱着,明明是靠着的!”

 

黑眼镜:“然后你就往自己手臂上划了17刀。”

 

吴邪:“……”

 

胖子:“然后你就在沙漠没完没了地发疯。”

 

解语花:“然后你三句话,让我扔了三百亿。”

 

胖子:“然后你就把自己剃秃了。”

 

黑眼镜:“然后你就用八抬大轿,啊呸,百米车队迎亲。”

 

解语花:“我还贡献了其中五十米。”

 

胖子:“我虽然没有财力,但我贡献了苦力。”

 

黑眼镜:“我虽然没去,但帮忙带了好长时间孩子。”

 

角落里忽然被提到的三个孩子:……

 

吴邪:…………

 

吴邪往椅背上一靠。不玩了!这没得玩了!张起灵捏捏他的肩膀,示意他镇定下来。

 

本次丢人现眼话题,吴邪顺理成章拔得头筹。作为断层领先的优胜者,他一点也骄傲不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个话题总算揭过,他们开始聊别的。又玩了一会儿,胖子终于撂挑子不干了。

 

他和张起灵对视一眼,拍案而起:“胖爷我只是退休了,又不是瞎了,”他的目光在麻将桌上三个人和一个编外人员中间来回扫视,“你们四个,作弊也得有个限度吧!”

 

吴邪无辜地眨眼:“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

 

胖子只觉这四个大的实在无可救药:师父不像师父,富豪不像富豪,大佬不像大佬,族长不像族长。墙角鹌鹑似的三个小崽子,原本看着窝囊,这会儿在大的映衬下,反而眉清目秀起来。

 

胖子问黎簇他们:“走?胖爷带你们逛逛!”

 

三个小的听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秘密,巴不得活着逃离这是非之地,溜须拍马地跟着胖子走了。

 

桌上空出一位,三缺一,黑眼镜开始张罗:“哑巴玩吗?”

 

张起灵淡淡地看了看吴邪。吴邪接收到讯号,还是那句:“他不爱玩。”

 

解语花:“那他还看这么半天。”

 

黑眼镜:“别人打他就不看了。”

 

解语花想了想:“也对。”

 

吴邪:………………

 

麻将局散了,由于四人牌局三人作弊,导致结算起来没有输家也没有赢家,一个听上去似乎挺没意思,实际上却皆大欢喜的结局。

 

趁天色尚早,黑眼镜和解语花决定出门走走,他们走后,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两个人。

 

吴邪把麻将收回原处,又把桌椅板凳挪回本来的位置,看向张起灵:“回屋躺一下,小哥?”

 

 

--------

 

 

胖子在前面走,三个孩子跟在后面,远远望去,像鸭妈妈带了三只小鸭子。

 

出门风一吹,脑子没之前那么混沌了,杨好恢复了些许神志,悄声问苏万:“你师娘原来是……解老师?他和你师父是,那种关系?”

 

苏万目光变得深远:“这就说来话长了。”

 

杨好摆好了听故事的架势,半天也没等到下文,才意识到苏万的话并不是起始,而是总结。

 

苏万看杨好一惊一乍的,觉得很好玩,就问他:“你该不会也不知道,张老师是黎簇师公吧?”

 

杨好吃了一惊,小眼睛都瞪大了,不可置信地盯着黎簇,从头打量到尾。

 

黎簇骂了一声:“他才不配当我师父。”

 

杨好:“没说他,说你师公呢。”

 

黎簇暴躁:“他就不是我师父,我又哪来的师公!”

 

杨好:“这不是重点!”

 

黎簇:“我说……”

 

杨好也开始暴躁:“跟你说不明白。苏万,你来讲!”

 

……

 

走到路的分岔口,胖子停下来,转过身来,乐呵呵听着小孩一边八卦一边拌嘴,难得话少地没参与他们的讨论。

 

从岔路口生出两条,一条通往山中,是张起灵晨练会去的地方;另一条则向下延伸,连接在一条河的岸边。

 

暖和湿润的福建,即使是冬天,河流仍然和缓地流淌。岸边水草横生,高一点的甚至能埋住他们几个的裤腰带。

 

仿佛有某种魔力,随着他们朝岸边走去,争吵和打闹像是被逐渐调小的音量,不知不觉完全消失了。

 

一个中年人,带着三个小兔崽子,站在岸边,静静望着河流。

 

这边地上全是小石子,他们看了一会儿,弯腰捡了些扁的石子,开始比赛打水漂。

 

三个小崽子笨得不分伯仲,胖子在旁边叉腰看了会儿,趁他们休息时,打出了一个令他们连连“我操”的水漂。

 

这也太牛逼了,黎簇他们眼睛都直了,目瞪口呆地看胖子打完水漂,接待英雄似的围住了胖子,让他传授技法。

 

胖子拗不过,教了几次,自己坐在河边歇着,让他们自行练习。

 

过一会儿小崽子们也都累了,蹲在胖子旁边,开始吹胖爷的彩虹屁。

 

一贯吹牛不打草稿的胖子突然含蓄起来,摆了摆手:“我不行,就是解个闷儿,你们要想正经学,得找黎簇他师公教,他师公水漂打得才叫一个绝。”

 

黎簇还想反驳,苏万推了他一下,黎簇看了苏万一眼,把话头咽了回去。

 

运动完烟瘾又上来,勾得小年轻心痒,可一想到回去后要被“黎簇师公”从头到脚审视一边,只好打消了念头。

 

年二十九,忽然下起雪。雪花飘到小崽子们头上,像是在他们头上乱撒柳絮,东一块西一块的,不仅不美观,反而显得脏兮兮的。

 

胖子想,可能他们这代和我们还是不太一样,我们别说面对这种风景,就算在烂泥里打滚,从来都是风流倜傥的。

 

雪渐渐大起来,也落在胖子头上。胖子坐在河岸的石头上,望着三个年轻人在一旁聊天说笑。他头发刚焗过油,乌黑锃亮,仿佛三四十年前的自己,此刻雪落下来,又掺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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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眼镜和解语花出门晚一些,他们并不着急,路上时常被容易被忽略的风景绊住脚步。在那条岔路口,他们选择了上山的方向。

 

这是一片竹子和树木的混合林,他们走在里面,听风吹过叶子的沙沙声。

 

解语花蹬着半块裸露在外的石头,一个轻巧的借力,就跳到另一条路上。他跺了跺鞋底的泥:“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还是感觉,这里像《变形记》的拍摄现场。”

 

黑眼镜就笑。如果说吴邪他们是《变形记》里穷苦的代表,解语花无疑是下凡体验生活的富人代表,那自己是什么?

 

黑眼镜想了想,“那我是富人组的跟拍,现在要随小解同学去山里砍柴,动作要快,否则回去容易没饭吃。”

 

解语花:“只要不是你做饭,我怎么都有得吃。”

 

黑眼镜听出解语花是在暗指他上次把饭烧糊的事,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们在林中闲逛了好一阵子,本以为会看到许多种北京不常见的鸟,可天阴沉着,似乎随时都会下雪,鸟雀全都躲了起来。

 

跟拍很尽责,提醒富人代表:“没拍到什么催人泪下的内容,怎么办?”

 

解语花歪头看他。

 

跟拍继续追问:“《变形记》里如果不够煽情,会怎么做?”

 

解语花:“刚才开玩笑的,其实我也没看过《变形记》。”他想了想:“但以我的推测,应该是加点背景音乐之类的吧。”

 

“那你要来点音乐吗?”

 

“你会唱?”

 

“不会,但我会这个,”瞎子折了根枝条,抽出里面的芯,掏出军刀在上面戳出几个小孔。

 

解语花看这动作眼熟:他小时候也见过长辈用这种方法吹出响来,目的是逗小孩子玩。他挑了挑眉,“逗小孩的把戏?”

 

“逗小解的把戏。”枝条已经有了哨子的模样,黑眼镜将它放到嘴边。

 

树枝吹奏的音乐声在林间回荡开。黑眼镜吹了首外国曲子,曲调悠扬,一点也不煽情。

 

不得不承认,黑眼镜是他见过吹树枝吹得最好的,起码能吹出调来。解语花安静地听着,肩膀上忽然落了什么东西。他偏头看过去,发现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落在除夕前一天。

 

一曲毕,解语花说:“好听,怎么没吹二泉映月?”

 

黑眼镜把树枝树叶随手丢在地上,“那是大年三十的保留曲目,今天才二十九。”

 

他们继续散步。开始起风了,黑眼镜问他:“冷吗?”

 

“还行,比吴邪家里暖和。”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上次解语花他们来的时候,吴邪家条件甚至不如现在。尽管吴邪本人十分陶醉,可当解语花站在门口的一刹那,他满脑子回荡起的全都是《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这次来已经好了太多,却依旧达不到解语花的最低标准:“受不了了,我决定找人给他家装一套地暖。”

 

瞎子没赞成也没反对,只说:“他还欠你钱呢,当家的。”

 

解雨臣叹气:“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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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回到卧室,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张起灵坐在他旁边。

 

吴邪神色有些倦怠,可精神依旧处在亢奋中,这会儿睡不着。他靠在床头,心里想的还是刚才打麻将的事,对张起灵说:“每次看到这几个小孩,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不老,”张起灵道,“对我来说,你也是小孩。”

 

吴邪眸光闪烁,望着张起灵数十年如一日的脸,又有点泄气:“可你看起来,比我更像小孩。”说完,他掩住嘴,咳嗽了两声。

 

一到冬天,吴邪的肺就不太好受,好在雨村空气清新,且冬季足够短,难受不了几天。张起灵递了水给吴邪,看着他喝完,然后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也进了被窝,两人并肩靠在一起。

 

张起灵想探吴邪的额头,吴邪示意他放松:“我没那么容易生病,就是有点累,你和胖子不用太紧张。”

 

上次回来后,吴邪的身体一直没完全调养好,年底更是忙了一大堆杂活,他自己的事、张家的事、他三叔的烂摊子,零零散散一大堆。

 

今天好容易闲下来,又打了好几圈麻将。打的时候没什么,离开牌桌才觉出累。要不是张起灵看见吴邪嘴唇开始发白,冲胖子使了个眼色,吴邪还不知会在上面耗到什么时候。

 

今天已经算朋友间的休闲局了,如果连这都要元气大伤,后面岂不是要闭门谢客?明天是除夕,会有更多人来,比如二叔和他的伙计、吴邪父母,当然了,还有秀秀。

 

明天晚饭后,他们应该会开着电视放春晚——现在已经没人看春晚了,它的作用不过是背景音——大家在春节序曲中吃喝玩乐,各做各的事,才显得有年味。

 

临近零点,他们会出去放鞭炮。雨村对烟花爆竹管得不算严,更何况这是民俗,是骨子里的东西,禁是禁不掉的,就连村长家都会偷偷放。

 

说到鞭炮,秀秀喜欢的烟花棒买回来了吗?北京不让放,她只能来雨村放,要是忘记买了,她的愿望就会落空。吴邪不希望在这样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有人的心愿会落空,哪怕只是个很小很小的愿望。

 

吴邪揉着额角,犹豫要不要给胖子打个电话,让他去趟镇上帮忙跑腿。

 

张起灵知道了,按住他打电话的手,告诉他:“买过了。”吴邪这才放下心来。

 

正月就更热闹了,光是拜年的伙计就络绎不绝:他的、小花的、瞎子不知道从哪认的便宜徒弟。张家人更不必说,拜年的条子就送来好几批,他必须有足够的精神才能应付。

 

吴邪终于有了困意,他对张起灵说:“我睡一会儿,备菜的时候叫我。”

 

然后他滑进被窝里,闭上眼睛。

 

窗边书案上,书页被风吹起一个很轻微的弧度。张起灵朝窗外望去。外面下雪了。

 

等下可能会开始刮风,吴邪贪凉,肺又容易憋闷,平时屋里少不得门窗大开。可眼下是冬天,冬天发烧对吴邪来说,可不是小事。

 

雪越下越大,他们做的苔藓景观都粘了一层白霜。张起灵关好门,怕吴邪憋闷,窗户只留了一条小缝。

 

做完这些后,张起灵躺回被子里,挨着吴邪,两个人一起睡着了。

 


-END-



*这里的私生子不是真正的私生子,是瞎子的干儿子,对应出处是重启东南亚篇:

“这个小女孩虽然皮肤黝黑,但是出奇的漂亮,黑瞎子抱胸靠在副驾上,多看了几眼。该不是干儿子的女儿吧,那岂不是自己的干孙女了。”

熟人局说话随意,有夸大成分,这里解雨臣在造他老公的谣,其他人也都清楚,所以随口接个茬就把这事揭过去了,没人当真。

没有一刻不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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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一直没有怎么看过灯海万山和王母,这几天回头补了补,差不多捋顺了。很久没有写这种解密向帖子了,基本是顺着思维流写的,欢迎提出其他见解和想法。


这趟旅程吴邪是无知被拉去的,反而是解雨臣知道天下第二陵的诱惑不过是个幌子,这个信息放出来的信号才是重要的,预示着某些事要发生了,于是主动去献祭。


也就是说05-15年张起灵守门,是终极的保险;同期吴邪灭掉汪家,这是15-25年的保险(这也解释了张起灵进门时做的是累世守门的准备,因为汪家只要开门不成就会世世代代地尝试),但可以大胆推理,这样做有一个致命问题:终极只要在十年内无人看守,它自己也会开门,所以25年之后就没有保险了,这就是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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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一直没有怎么看过灯海万山和王母,这几天回头补了补,差不多捋顺了。很久没有写这种解密向帖子了,基本是顺着思维流写的,欢迎提出其他见解和想法。


这趟旅程吴邪是无知被拉去的,反而是解雨臣知道天下第二陵的诱惑不过是个幌子,这个信息放出来的信号才是重要的,预示着某些事要发生了,于是主动去献祭。


也就是说05-15年张起灵守门,是终极的保险;同期吴邪灭掉汪家,这是15-25年的保险(这也解释了张起灵进门时做的是累世守门的准备,因为汪家只要开门不成就会世世代代地尝试),但可以大胆推理,这样做有一个致命问题:终极只要在十年内无人看守,它自己也会开门,所以25年之后就没有保险了,这就是解雨臣需要扑灭的“后张起灵时代危机”


解九爷、齐铁嘴和二月红当年算卦算到的应该就是这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在终极降临前会有天下第二陵现世,而昆仑山的尽头或许有永久解决终极的办法,至于之前为什么没人去解决,是因为没人知道具体地点在哪,怎么去。


这个说法其实也不全面。有人在很久以前就知晓这种方法,他们就是张家人。很多张家人试图沿着黑色龙脉找到源头,去解决终极问题,但都在途中被天授,随后失败。为提醒后人,尸体堆成一个冢,被吴邪在中途看到。


他们也无法向家族之外的人求助,那相当于泄密,后果不堪设想,因为汪家就是窥探到了终极一角才诞生的。老九门靠的是自身势力和贪念发掘出的秘密,他们是张汪之后最接近真相的一群人,所以张起灵才要求他们作为回报,每十年派一个人去守门,这是最下下策的办法。但老九门并没有遵守。


至于青铜(也就是陨玉)到底能使人失忆还是抵抗失忆,我偏向于后者。失忆是天授的继发作用,而天授极大可能是终极所为,终极如何发挥天授,我信口一猜,应该就是黑色龙脉和打雷。张家人体质特殊,常规情况下就可能被天授;龙脉内力量强大,普通人也能被天授;打雷则是对于脑袋上钻孔或长期追雷的人。


需要注意的是,失忆和长生应该是没关系的,因为没见到陈文锦和张海客、张海楼之流说自己失忆。且青铜抵抗的不是失忆,是终极,吴邪一行拿着青铜块抵抗天授是附带作用,证据是青铜门能关住终极。


那为何张起灵进入西王母宫的陨玉后会失忆,我认为应当是青铜强大的致幻作用导致,他在幻觉中看到了一些可怕的未来景象,于是重复“没有时间了”。六角铜铃幻境以及吴邪在青铜门前产生的大量幻觉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在万山里已经写得非常清楚,被天授和陷入幻觉显然不一样,陷入幻觉的人对于幻觉中各种超出认知的经历是有清晰印象的,然而天授更像忽然之间的下降头、时空跳转,人对于其间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记忆和知觉,甚至会以为时间依然是连续的。


这两个作用看似矛盾,其实没有什么联系。天授的恐怖在于人无法保有自我意志,而幻觉中人是能控制自己的,是有选择的。且能够产生幻觉的青铜,要么需要声音辅助,要么体积非常巨大。


总结,青铜(陨玉)目前已知的作用是:对抗终极(天授)、致幻、长生(延缓尸鳖丹的毒性)。


内蒙古草原地下莲花形的元代妖僧墓,也就是所谓的天下第二陵,建造于龙脉入口,属于尸狗吊的夏温和变成妖怪的齐羽从一块张家留下的金块上获得这个信息,散布给金万堂。另一边,解雨臣通过尸狗吊组织,得知“不可能发生的事”或许已经发生。


从原文来看,尸狗吊更像是盗墓群体发展出来的一个地下组织,一个更接近前线的秘密情报网。金万堂并非算卦算到前世,才招募所有人去那个内蒙古的小树林,他们咬了夏温和齐羽投给他的那个鱼饵。


这里拆分成三点说:解雨臣的信息源,金块,和金万堂的行为。


齐羽是个大大大大大坑,所以先不讨论他的动机。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就是解雨臣对整件事情的了解之深。他清楚齐羽没死,还成为了尸狗吊,于是令金万堂去找,没想到对方先找来,便把齐羽抓住带路;早在去俄罗斯之前,他就已经令裁缝制作献祭的华服,说明他对苯教献祭程序非常了解,极早就开始筹备。


他的信息从哪里来,我想应当还是九门。吴老狗、二月红、解连环/吴三省都是尸狗吊,霍仙姑背诵过苯教经文被人录制下来,解齐红三家算出苯教的古神或许是解决危机的关键,九门一二代很多人被异化过(长生or尸化),张启山还是张家人,能够寻求解决途径、获取相关机密,在逻辑上是正常的。


我猜测这些资料是二月红当年留给他的,15年吴邪功成身退后,他又慢慢查了更多。


关于金块。吴邪认为记载天下第二陵的金块为张家人所留,而并非汪藏海,他的论据是金块风格务实,没有汪华丽的风格。金块上的信息为假,其目的是吸引相信天下第二陵内有汪藏海线索的盗墓贼进入这个绝户斗后消失,其他人就会对汪留下的特殊线索全部心怀恐惧,而不去探索,汪的计划失效。小花不会发现不了这个陷阱,但他还是去了,说明他有迫不得已的往事。


吴邪的推理全部正确,呼应开头张起灵说“极度凶险,43队进,43队死”。与此同时,不得不感叹一句,张家人也非常聪明,这招有种灯下黑的剑走偏锋——我不惜用我离你所渴求的秘密最近的地方来作为陷阱,永绝后患。


最后,金万堂明知夏温可能有鬼,为何还相信他,招募那么多人去天下第二陵?


原因很简单,他直到死都不知道夏温怀里还揣着个变成妖怪的齐羽。甚至解雨臣和夏温长谈之后都没有发现,还告诉金万堂这人并不是齐羽,而是真的有点本事,金万堂因此深信不疑。不过解雨臣说得一点错没有。抓住夏温齐羽合体、把他们软禁后,若非夏温给他卜了一卦,坐实了门后已有大凶出现,解雨臣应当还是会选择谨慎观望。


此处有个漏洞,就是解雨臣作为第一队,意识到目的地凶险,居然没有速速联系金万堂让他停止招募队伍。可能小花也明白,在这样的诱惑面前,即便他拦也是拦不住那些红眼的人吧。


他从没把张起灵不再守门后的未知危机和献祭一事告诉吴邪,四个原因,一是他觉得吴邪那十年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再次要求他解决25年之后的事,是极大的不公平;二是这项使命,卦象显示,必须由他来完成;三是解雨臣重承诺,九门对于张起灵有愧,他会觉得如果按照正常顺序进去守门,那这十年轮到的本就该是自己;四是算卦不能全信,直到路上黑瞎子还在安慰他这件事不一定发生,无法确定,于是不告知吴邪。


从王母最后的发展来看,所谓献祭,根本不是解决终极的手段,而仅仅是进入终局的门票。解雨臣其人,非常复杂,但他在对吴邪说“谢谢你来救我”时,我觉得他是掏心掏肺的,他在抓紧每一秒珍惜眼前的人。


先写这么多,充满主观臆断,不过自觉还是合逻辑的,没有信口开河。xl他写东西有个特点,就是旁枝侧逸,真的假的对的错的他都往外说,甚至主角的话都得怀疑怀疑再下判断,需要从中找出那条前后不矛盾的正确道路,还是蛮有意思的。


-fin-

云销雨霁

【龙图/九策】军师先生的一天(中)

      ◆灵感源于文中对公孙担任军师一职时的各种描写,这里按时间顺序,写一写公孙在黑风城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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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时(9:00-11:00)】==

      松木做的帅案常年散发着淡雅的清气,松烟墨块被研磨开后,也氤氲出厚重的...

      ◆灵感源于文中对公孙担任军师一职时的各种描写,这里按时间顺序,写一写公孙在黑风城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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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时(9:00-11:00)】==

      松木做的帅案常年散发着淡雅的清气,松烟墨块被研磨开后,也氤氲出厚重的醇香。

      在一片松香之中,公孙端坐帅案前,左手边是外族文字书写的各国密函,右手边则是空白文书。他正埋头伏案,将密函翻译成大宋官话抄录在文书上,等会儿要让赵普过目。

      吃完早饭后,公孙就开始忙着处理文书,赵普也被先生按在身边的椅子上,不准溜!

      其实赵普压根不想溜。

      此刻赵普坐在公孙旁边,挨得很近,左手拿着本翻译好的密函,右手捏着墨块慢慢画着圈,替公孙磨墨。不过他的眼神可没舍得分给什么密函和墨汁,全黏在认真工作的书呆身上了。

      赵普先是欣赏了一下公孙的发型——今早九王爷亲手梳的!

      也不是什么复杂的发型,简单利落的马尾而已,但是赵普又取了个精致小巧的青玉发冠给公孙箍在发根处。发冠上缀有长长的青色链条,或是混在黑发中若隐若现,或是垂在公孙肩头胸前,俊雅非常。正巧公孙穿的白色袍子上绣了墨青色的竹子,两者可谓是相得益彰。

      公孙本身就是神清骨秀、秀美清俊之人,如今搭配这么一身,往大漠粗犷黄沙背景下一站——好么!跟一棵水灵灵的翠竹似的,看得赵普直想啃两口。

      许是赵普的眼神太过有侵略性,公孙无法再假装没发现,只好侧脸看他,“看文书!”

      赵普还在盯着公孙,嘴里却说,“正看着呢。”

      公孙表示怀疑,“真的?那文书里提到的事,你觉得如何?”

      赵普露出个略憨厚的笑容来,“我觉得很好看!”

   “噗——我是说文书!你在说什么啊?”公孙都让他逗乐了,放下手中的毛笔,伸手推着赵普的腮帮子,让他转头正对着文书。

   “我就是在说文书!我在夸你的字写得好看呢!”赵普自圆其说的本事也真是高,被戳穿了也不心虚,还在一个劲儿笑。

      公孙当然也知道赵普是在耍赖,但是耍赖的九王爷让公孙觉得——还是挺可爱的哈!

      公孙心一软,问他,“真的不想看啊?”

      赵普嘴一撇——平时就不想看这劳什子!书呆在身边的时候更不想看!那些外族怎么天天那么多事!

   “唉,算了,不勉强你。”公孙把文书从赵普手里抽走,放在一边。

   “真的么?书呆你是不是生气了?”赵普小心翼翼地看他,一想到公孙可能是嫌自己没耐性,赵普立马老实了,“我这回不作妖了,认真看。”

      堂堂兵马大元帅九王爷赵普,在自己跟前儿却总是这般——怎么形容呢?

      公孙想了想——纵容?宠爱?百依百顺?伏低做小?护得和眼珠子似的?

      连着想了几个词,成功把自己脑补得脸颊发烫,公孙才回过神来。

      再看赵普,已经拿回文书,果然在认真查看,公孙就笑了,“没生气,我脾气就那么差么?”

      有啊——赵普偷偷吐槽一句,表面上却摇头,“没有!书呆你最讲道理了!”

      公孙满意赵普的识相,又把文书抽走。

      看着歪头疑惑的赵普,先生笑着说,“看不进去咱就不看了,等我翻译完这封信,就读给你听。你听完了有什么决定就口述一下,我帮你记录在书面上,好不好?”

      公孙说着说着,口气就和哄小四子没什么区别了,又轻柔又耐心,脸上还挂着笑。

      好好好!书呆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子命都给你!

      赵普心说。

      ==【午时(11:00-13:00)】==

      认真工作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公孙读着翻译好的密函和文书,声音干脆利落、顿挫有致,落进赵普耳朵里,比什么乐曲都动听。读完之后,公孙还和赵普一起商议了具体事宜,然后把最终决断誊抄在书面上。

      两人配合超级默契。比如说到某个小国的某个异想天开的请求,赵普没头没尾地吐槽一句,公孙却能接得上话,还和赵普心有灵犀地笑,换个人都听不懂。

      当贺一航拎着食盒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元帅和军师黏黏糊糊地靠在一起,脸上的笑容让人没眼看,那氛围那气场,外人都插不进去。

      眼见两人越靠越近,脸都贴一起了,贺一航不得不咳嗽两声,吸引两人的注意。

      赵普坐直身子,嫌弃地看他,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怎么哪里都有你!

      公孙有些局促,轻轻嗓子,指指整齐摞好的文书,“都处理好了,没耽误事吧?”

      贺一航把食盒放在桌上,走到案边拿起文书翻看,嘴里乐呵呵地说,“不耽误不耽误,辛苦二位!”

      当他看见文书里清俊有力的字迹,了然的笑容就浮现脸上,对公孙一拱手,说道,“尤其是军师,辛苦辛苦!”

   “知道你家军师辛苦,你怎么就不能帮着处理几份,全给送来?”赵普斜眼看他,语气是被多次打扰的怨念。

   “呵呵,能者多劳么!这些重要的信函,还是交给军师处理才放心!”

      贺一航几句马屁拍得公孙浑身舒畅,让他那颗为国效力的事业心超级满足!

      又指指那个大食盒,贺一航道,“殷大厨也知道军师和元帅辛苦,特意做了精致清淡的午膳,小王爷也帮忙了。”

      本来公孙就觉得,这些工作是他的分内之事,从没厌烦过,这会儿更是心情愉快,笑眯眯地去看食盒里有什么菜是儿子做的。

      赵普无语地看贺一航——你就欺负那书呆认真负责吧!

      贺一航回他一个眼神——还不是你这个元帅偷懒不想干活!

      还好,有了公孙军师在,再也不用担心元帅不干活啦!

      贺一航抱着文书走了,正巧出门玩了一上午的小四子和小良子也回来了,一家四口准备吃午饭。

   “爹爹!”小四子举着根糖葫芦,让公孙咬一口。

   “哪里来的?”公孙咬下一颗,甜蜜的糖壳里是微酸的山楂,味道挺好。

   “殷大爷做的,说是感谢我们帮忙发早饭,槿儿特意给您和师父留的。”

      萧良边说边对着小四子笑——我家槿儿就是这么孝顺!

   “儿子真乖!”赵普给这一大两小盛汤,闻言也一低头,啊呜一口咬去两颗山楂。

      公孙摆好碗筷,又给两个孩子夹菜,顺口问,“你们上午还做什么了?”

      小四子说,“我们还和小霖子一起去邹邹那里看狗狗了,刚断奶可以吃肉的狗狗超可爱的。”

      公孙觉得自己一上午忙于军务,忽视了两个孩子,挺过意不去的,就哄道,“上午爹爹太忙了,没时间陪你们,等下午专心陪你们玩好不好?”

      赵普赶紧给了徒弟一个眼神。

      小良子心领神会,对公孙说,“可是我们和火鸡约好了,下午要和邹大哥一起去魔鬼城玩。”

      小四子嗯了一声,对赵普笑眯眯,“所以下午只能九九陪爹爹了。”

      赵普点头啊点头,公孙则是无奈——儿子大了,主意也是越来越大哦。

      一家四口吃了顿午饭,两个孩子就收拾收拾,和霖野火、邹良走了,说是晚上要住在魔鬼城。

      公孙有点舍不得儿子,赵普则是暗搓搓地搂着人往回走,“儿子大了就是要独立么!”

   “你好像挺开心的样子哦!”公孙拿眼角斜他。

   “哪有,书呆你冤枉我!”赵普嘴上说得委屈,但动作可不慢,搂着人直奔床榻,“你早上醒得早,又累了一上午,睡一会儿吧”

      正巧公孙吃饱了也有些犯困,就跟着赵普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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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师先生上午的日常写完啦,主要是工作,下午偏向于和九王爷黏黏糊糊!可以订阅一下合集,更新了会有提示,最近比较忙,更新时间不一定(*/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