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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猪哄哄

✋(`・ω・´)ノ✨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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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

  好久不见嘻嘻

     

  这次是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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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嘻嘻

     

  这次是长的

  

  少年一贯快马扬帆,道阻且长不转弯,要盛大,要绚烂,要哗然,要用理想的泰坦尼克,去撞现实冰川,要当烧赤壁的风,而非借箭的船,要为了一片海,就肯翻万山。《诗酒趁年华》

  

  

  

在下猪哄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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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啦 本来想昨天来的因为有些宝宝今天就go achool了╮(╯-╰")但是昨晚突然有点紧急情况(土土的文案可以直接忽略掉不要读不然我会很尴尬的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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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小事拼凑了美好日常

人间百味,各有各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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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²⁰²³/₁₁.₂₆🔆 ꪔ̤̮ ᥫᩣ  人在年轻的时候, 莫不是希望这一生 就是琴棋书画诗酒花 可终究还是 逃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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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小事拼凑了美好日常

人间百味,各有各的生活

花椒一酒壶

蜃楼(十八)⑦

                            〔十一〕

  2015年。

  到底是年岁大了,荀准近两年开始有些糊涂耳背,时常刚站起来就不记得是要去做什么,跟他说话要扯着嗓子说三遍才能听清楚,有时候刚听清楚就又忘了。

  岁月残忍,谁也没能饶过。

  荀准的百岁大寿办在住了一辈子的小院,家里的晚辈们凑......

                            〔十一〕

  2015年。

  到底是年岁大了,荀准近两年开始有些糊涂耳背,时常刚站起来就不记得是要去做什么,跟他说话要扯着嗓子说三遍才能听清楚,有时候刚听清楚就又忘了。

  岁月残忍,谁也没能饶过。

  荀准的百岁大寿办在住了一辈子的小院,家里的晚辈们凑在一起给办得热热闹闹,一群孩子都已到了青年壮年,带着各自的孩子围在荀准身边叽叽喳喳。

  上午十点,程桑颢拎着公文包风尘仆仆地走进来,第一眼看见树下背对着他逗不知谁家小孩的邬毅凌。

  程桑颢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几步跑过去从身后抱住父亲的肩。

  “爸!”

  邬毅凌怔了一下才惊喜地回头,笑着斥骂:“你不是赶不回来么?小兔崽子还学会骗人了?”

  “我说的是不一定能赶回来,这不是努力赶上了吗?”程桑颢笑着看向身前的小孩,一挑眉毛,“呦,这谁家的?”

  “小蒙家的老二,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在你爷爷那边玩。”

  “要不说蒙老师好福气呢,一下就儿女双全了。”

  邬毅凌哼一声:“知道羡慕别人了?”

  “我这不是没时间嘛……”眼看着邬毅凌脸色一变就要说教,程桑颢连忙后退一步,讨饶道:“得得得,您别唠叨,我妈就不像您这么唠叨。”

  “呦,这是谁呀,这是谁呀?”蒙简抱着一头蒜走过来,拖着不符合年纪身份的长音:“好久不见啊,尊敬的邬县长。”

  因数年前一次会议上公开表示“我永远愿意深入苦地尽我之力为民造福,烫山芋、硬骨头,我从来不怕”被传上网得到广泛赞扬,今年提了副县长的程桑颢毫不留情地回嘴:“别来无恙啊,高贵的蒙主任。”

  蒙简:……

  对视三秒,互不占理的话题被默契揭过,蒙简塞了半头蒜给程桑颢,“扒蒜,老师那儿等着呢。”

  程桑颢也不矫情,半头蒜往石桌上一放,说道:“我先去跟太爷爷打个招呼。”

  邬毅凌随手扒了两颗蒜,慢慢悠悠走进厨房递给高安。

  “他顺顺利利走到今天,你我也算功德一件。”

  高安眉眼带笑,语气平稳:“总算是不辱使命吧。”

  

  

                       〔十二〕  

  2018年初春。

  荀准终是到了弥留之际,学生晚辈都守在床前,他一眼一眼地看过去,努力地把这些孩子的模样刻在脑中。

  最后眼神定在黎松则身上。

  荀准颤巍巍地伸出手,黎松则连忙向前一步,回握上老师的手。

  “老师要走了。”荀准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黎松则蓦然红了眼眶。

  这世上本就没有喜丧这回事,即便是寿终正寝,即便难得高寿,亲人总是悲伤得难以抑制。

  “小满,不难过。”荀准努力地抬起手,摸了摸黎松则花白的鬓角,轻声说:“未来的确很好,老师看到了。”

  一滴眼泪滚落,落到荀准垂下的手心里。

  ——2月20日,著名文学家、思想家、教育家荀准在家中逝世,享年103岁。

  ——3月25日,著名文学家黎松则在家中逝世,享年76岁。

  

                      〔十二〕

  黎松则睁开眼睛,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简约的吸顶灯。

  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显示今日日期:2042年11月8日。

  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打开房门下楼,客厅里邬毅凌抱着只小橘猫上演剪指甲大戏。

  “您醒啦?”邬毅凌捏着猫爪,稳稳剪去一个指甲尖儿,问道:“昨晚睡得好吗?我看您倒是难得睡得踏实。”

  黎松则怔怔地站在楼梯口,半晌才问:“你儿……程桑颢呢?”

  “程桑颢?”邬毅凌抬起头,狐疑地道:“三年前他不就跟着他老师——就是师伯那个姓叶的学生去了吗?您怎么问起他了?”

  黎松则狠狠闭上眼睛,苦涩从舌根一直漫进心底。

  长寿的恩师,拥有一生幸运的毅凌,再未经历诋毁的蒙简,清白正直的程桑颢,甚至是带着相同的记忆去陪伴帮助他的高安,原来都只是一夜之梦。

  南柯一梦,梦如浮生。

  

  

  

  【迟来的新年祝福!大家新年快乐,平安顺遂❤️】

花椒一酒壶

蜃楼(十八)⑥

                            〔九〕

  黎松则与高安在茶楼就程桑颢的本性与未来等问题开了个会,回家又跟荀准开了第二场会,然后跟邬毅凌开了第三场。

  与会人员中高安与黎松则达成重要共识,荀准与邬毅凌弃权。

  会议强调,这不是一人一家的私事,而是与诸位师长身心健康息息相关的头等要事,应......

                            〔九〕

  黎松则与高安在茶楼就程桑颢的本性与未来等问题开了个会,回家又跟荀准开了第二场会,然后跟邬毅凌开了第三场。

  与会人员中高安与黎松则达成重要共识,荀准与邬毅凌弃权。

  会议强调,这不是一人一家的私事,而是与诸位师长身心健康息息相关的头等要事,应当引起充分重视,从各个角度考量。

  会议认为,程桑颢不具备能让黎先生安心的基本素质,无论师长还是家人,绝不可能放任其发展。

  会议决定,驳回程桑颢一切诉求,要求邬毅凌务必在程桑颢毕业后将其死死按在学术研究岗位上,为古文学研究事业做出应有贡献。

  次年六月,程桑颢博士毕业,季书硕士毕业并准备采纳师兄建议继续读博。

  七月,程桑颢不知何时背着家里众人参加了选调考试,顺利通过笔面试体检和政审,于月底独自赶赴邻省特级贫困县谱城县启阳乡任职。

  八月,启阳乡新任乡长邬盛颢在各个村镇走访调研结束,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四天四夜对着一张启阳乡地图做道路规划。

  第五日的时候,有人敲开了他的办公室门,头发白了一半的办公室主任站在他桌前。

  “乡长,有人找您。”

  程桑颢只顾埋着头忙活,随口问:“谁啊?”

  “他没说。”

  程桑颢抬起眼睛,头顶冒出个问号,“来干嘛的?”

  “就……”中年人理亏地伸手比划着,说:“门卫说实在没拦住,直接上您宿舍了。”

  啊?

  程桑颢一愣,下意识地说:“贼啊?”

  “不能吧……”中年人认真思考起来,“您那宿舍我去过,也就那个电磁炉还值百八十块钱,哪有东西可偷啊?”

  什么话。

  我那大搪瓷缸子怎么不值钱了!

  程桑颢本能地要反驳,电石火光间一道灵光闪过,从抽屉里拿出个相框,指着他自己旁边的男人给人看,“是这个人吗?”

  稍微有点眼花的办公室主任凑近看了看,大力点头:“对对对!”

  “坏大事了!”程桑颢猛然站起来,拔腿冲到办公室门口,回头道:“跟食堂说一声,中午给我下一锅面条,两人份的!”

  

                       〔十〕

  程桑颢的宿舍就是乡镇楼上的一间空屋子,窗户常年漏风被他自己拿塑料布封上,门锁也是坏的,暂时用鞋带系着,进出还得解鞋带,看起来寒酸得很。

  此刻那副鞋带就是被解开的状态,程桑颢站在门口,看着窗边背对着他的身影,蓦然红了眼眶。

  “爸——”

  那人转身,果然是月余未见的邬毅凌。

  邬毅凌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身前,就着阳光认认真真打量一番。

  “黑了。”

  程桑颢眉眼低垂语带哽咽:“晒的。”

  “瘦了。”

  “食堂的饭没有爸妈做的好吃。”

  邬毅凌叹了口气,伸手把儿子拽进怀里。

  “受苦了。”

  程桑颢把头埋在父亲肩窝里,摇了摇头,“不苦。”

  抱了半分钟,程桑颢依依不舍地挣脱开他爹的怀抱,屈膝跪得挺直。

  “我错了。”

  邬毅凌瞬间沉了脸色,拖过来把凳子坐下。

  “你还知道错?”

  程桑颢咬着嘴唇,片刻后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我太爷爷,还好吗?”

  “被你气得摔了一整套茶具。”邬毅凌冷哼一声,“幸亏身体倒还好,否则我早就过来打断你的腿了。”

  程桑颢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左右看一圈,从桌上拿了一本厚厚的笔记过来递给邬毅凌。

  “爸,这是我在这儿一个多月的工作成果,您看看。”

  “我打算先从这个地方修一条路,到这个位置就能接上国道,这样乡里的人去县里能省去一半的时间。有了这条路,就能让乡里的人去县里工作,不用外出打工,能解决不少家庭问题。”

  “还有这个,我调查过了,也找这方面专家问过,启阳乡的条件很适合柿子生长,就咱们吃的那种水果柿子。我打算在这个地方开一片地做试点搞柿子种植,产量好的话就推广开,这样将来不仅可以卖出去挣钱,还可以在乡里建工厂,建立一条种植、加工生产果汁等副食品、包装、售卖、运输的产业链,如果技术和客观情况允许,我们甚至可以依靠网购平台去做售卖,后续发展很有希望。”

  程桑颢握着邬毅凌的手,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光亮:“我在这儿干得挺好的,这就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我非常确定。我背着爸妈和各位长辈离开家,这错我认,您怎么发落我都行,就是…求您别让我放弃。”

  邬毅凌翻过笔记本,一页一页,各色的笔迹,文字手画图满满当当。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花椒一酒壶

蜃楼(十八)⑤

                            〔七〕

  听到这话程桑颢下意识地愣了愣,而后从心底,慢慢升腾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他牵动嘴角露出个笑,嘲道:“您不是不喜欢我,但也绝不是喜欢我,对吧?”

  黎松则没有回答。

  程桑颢张开嘴,第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被人狠狠一脚踹了个趔趄——邬毅凌终于从...

                            〔七〕

  听到这话程桑颢下意识地愣了愣,而后从心底,慢慢升腾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他牵动嘴角露出个笑,嘲道:“您不是不喜欢我,但也绝不是喜欢我,对吧?”

  黎松则没有回答。

  程桑颢张开嘴,第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被人狠狠一脚踹了个趔趄——邬毅凌终于从呆愣中醒过来了。

  醒过神的老父亲脸色格外难看,斥道:“你又皮痒了?”

  程桑颢站稳,重新低下头,方才张牙舞爪的气势在瞬息之间收敛得干干净净。

  邬毅凌一抬下巴,“道歉。”

  没有什么犹豫,程桑颢转身朝黎松则跪下。

  “我错了,不该跟爷爷顶嘴。”

  黎松则没有说什么,慢悠悠从他身边走过,拍了拍邬毅凌的肩膀就出门了。

  客厅里只剩下父子两个,程桑颢跪着,抬起头看着邬毅凌,可怜巴巴的喊了声爸。

  邬毅凌叹了口气,往前两步,手掌覆上程桑颢的头顶,轻轻揉了揉,“我大概能猜到你爷爷在担心什么。小程,这对你可能不公平。但是……我和你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不可能舍得你走那么远。留在家里踏踏实实做个学者,行吗?”

  “我不会走远的,隔壁省也有很穷的地方。爸,我会好好孝敬您和妈,会乖乖在太爷爷还有姥姥姥爷膝下承欢,这都是我的本分。但是……”程桑颢顿了一下,自认为委婉地说:“纸笔打不出江山。”

  “这什么话!”邬毅凌拧着眉头,手向上一挥:“一百年前!”

  历史课还没开始就被打断,程桑颢看起来颇有些无奈:“爸——”

  他的想法邬毅凌心知肚明,看着挥在半空的手有点儿尴尬地咳一声。

  “我知道您要说的道理,但根本不是一个时代背景,没法类比啊。”

  程桑颢想了想,心一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其实吧,是因为有您,我才有了爷爷。他没有喜欢过我,那为什么要干涉我的未来呢?没道理吧……”

  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清脆的声音格外响亮,程桑颢被打得懵住了。

  “是因为有他,所以这世上如今还有我这个人。”邬毅凌冷着脸看程桑颢,“再学这种没良心样你试试。”

  程桑颢眉眼低垂,摇了摇头。

  “我错了。”

  跟前没有一点儿声音,僵持二十秒后,程桑颢咬一下嘴唇,抬手结结实实抽了自己十个巴掌。

  “我再不说混账话了。”他抬起眼睛,顶着一脸指印可怜兮兮地看邬毅凌:“您别跟我生气……”

  邬毅凌朝着窗外一指,冷声道:“院里跪着去。”

  

                          〔八〕

  黎松则出门拨通了高安办公室的电话,没多久就被接通。

  “我在学校东边的茶楼等你。”

  放下电话高安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沾上程桑颢的事他就得变成师叔的解语花,随叫随到的那类。

  本来坐在一旁和他谈事的学生见状起身站到他身后,伸手覆上他的太阳穴。

  熟悉的力道不轻不重,高安缓缓吐出一口气。

  “就这么定了,今年研招你停一停,趁着这一年时间多搞搞研究写写东西,明年再招学生。”

  身后学生的声音很平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我都听老师的。可是……有一个外校的学生给我发过邮件,我看着他还行,回复的稍微有一点点倾向性。”

  “没事。”高安闭着眼睛,说:“我来带。”

  蒙简笑了,语气里满是俏皮:“您是不是就为了跟我抢这个学生?”

  高安也是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背,“明年老师给你找个更好的。”

  “听您的。”蒙简一口应了,探身从老师书架上抽出一张白纸放到桌上,“那您给我写个欠条。就写,高老师欠蒙简优等学生一名,2010年秋季学期开学前偿还,利息每月至少一顿亲自下厨的大餐,上不封顶。”

  高安瞥了他一眼,提起一根手指虚虚一点:“你就作吧,挨不上板子给你急的。”

  蒙简被他惯得丝毫不怕,拿了支钢笔塞给高安,“您给我写一个吧,从下个月开始我就能奉旨蹭饭了。”

  高安摇头一笑,提笔按他说的一字不落写在纸上,本着哄孩子哄全套的原则,右下角楷体签上“高安”两个字,再次一行写上日期。

  “满意了?”

  蒙简如获至宝,小心地揣起来,顺便点了个菜:“这周末您有事吗?我想吃炖鸡。”

  “我看你像个炖鸡。”高安站起来,一指头戳上他的额头,“师叔找我,我出去一下,待会儿你给时琛打电话,让他晚点儿再来交作业,别扑个空。”

  蒙简应了,从衣架上拿了风衣服侍老师穿好,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是。”蒙简双手下垂在身前交握,斟酌着措辞,说:“盛颢的事。他那个天赋不做学术确实可惜,但其实……他有他追求的东西,您一直教我为往圣继绝学,后边不还有一句,为万世开太平吗。”

  高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在他身上打量一圈,问道:“他找了你来说情?”

  蒙简立刻跪下了。

  “没有。”他说,“黎先生邬老师教出来的人,要想得到什么只会自己去争取,哪里会推我挡在前面呢?是我前两天跟他聊天知道的,也是我劝他这事要尽早得到黎先生邬老师的同意。”

  高安低头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你对他印象倒是很好。”

  蒙简不明所以,小心地抬起头:“他本来…就挺好啊。”

无 7 徒 刑

 怎么会有这么合适的梗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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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是堂

长松 第13章(补)

  膝盖一寸寸挪过地板,苏樾的脸色也一寸寸白下去,倒不是因为有多疼,而是膝行这个动作实在有些屈辱。


  他不由地低了头,直到把自己挪到贺均杭身边。


  


  “抬头。”


  苏樾刚把头抬起来,就被贺均杭钳住了下巴,紧接着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苏樾的脑子蒙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受到半张脸上的刺痛,老师这一巴掌真是没留力气。


  


  贺均杭松开了钳着他下巴的手,冷冷说:“照着这个力度,自己打,打到说不出话来再停。”


  


  苏樾抿了抿唇,闭上眼说了个“是”,然后抬起手,一下重过一下地往自己脸上甩巴掌。


  他知道这是在......

  膝盖一寸寸挪过地板,苏樾的脸色也一寸寸白下去,倒不是因为有多疼,而是膝行这个动作实在有些屈辱。


  他不由地低了头,直到把自己挪到贺均杭身边。


  


  “抬头。”


  苏樾刚把头抬起来,就被贺均杭钳住了下巴,紧接着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苏樾的脑子蒙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受到半张脸上的刺痛,老师这一巴掌真是没留力气。


  


  贺均杭松开了钳着他下巴的手,冷冷说:“照着这个力度,自己打,打到说不出话来再停。”


  


  苏樾抿了抿唇,闭上眼说了个“是”,然后抬起手,一下重过一下地往自己脸上甩巴掌。


  他知道这是在罚他顶撞老师,出言不逊。


  


  很长的一段时间,客厅里只能听到清脆的耳光声。


  疼痛致使苏樾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下,可能是三十,也可能是四十。


  总之到最后他跪得摇摇欲坠,手臂再也抬不起来,两侧的嘴角都流了血,两颊红肿不堪,颧骨的部位还带上了青紫。


  


  苏樾没有再打,艰难地退了两步,然后俯身给贺均杭磕了个头,额头碰在地板上,“砰”的一声闷响,是告诉他的老师:打完了。


  


  他呼吸沉闷,嘴唇张都张不开,的确已经到了说不出话的地步。


  


  贺均杭自始至终都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直到此刻才开口:“跪起来。”


  


  苏樾应声直起身子,再抬头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委屈,今天这事的确不能全怪他。


  


  他听见贺均杭问自己:“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苏樾点点头,声音从嗓子里发出来,是一声带着粗重呼吸声的“嗯”。


  


  老师曾经再三告诫过自己遇事不能冲动,可他今天还是冲动了,冲动不说,甚至还口不择言,害得老师丢下工作跑到学校里来操心自己的事。


  他从贺均杭到学校的时候就知错了。


  


  贺均杭点点头,又问他:“还记得上次你遇事冲动我罚了多少吗?”


  


  苏樾当然还记得,但“三”这个字音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难发出来,只好抬起右手冲着老师比了个“三”,又把左手搭上去,比了个“十”。


  三十下。


  


  贺均杭“嗯”了声,再伸手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把戒尺。


  戒尺点了点苏樾的肩膀,“这次,翻倍。”


  翻倍就是六十下。


  


  苏樾懵了一下,其实是在想老师是什么时候把戒尺拿出来的,是在他掌嘴的时候吗?


  但没等他想明白,厚重的戒尺就落在了身后。


  


  苏樾闷哼一声,然后才发觉他老师正在用那柄戒尺点他的裤腰。


  


  不需要说什么苏樾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倔强的少年终究还是红了脸,闭着眼睛把裤腰褪了下去,然后咬牙承受着身后的责打。


  


  戒尺落在皮肤上,会发出清脆的声响,贺均杭这次没下狠手,但仅仅是一声接着一声的脆响,也已经成功地放大了苏樾心里那点委屈。


  


  贺均杭每打十下就问一句:“当堂和老师顶嘴,你再有理都是扰乱课堂秩序,知不知道!”


  


  又或者说是每问一句才打十下。


  


  “你是学生,尊师重道是最基本的要求,做不到这一点说什么都没用!”


  


  “……嗯。”


  闷哼声难以自控地从嗓子里冒出来,苏樾觉得自己浑身难受,被戒尺责打的身后疼,压在地面上的膝盖疼,肿起来的脸颊也疼。


  


  他没数贺均杭打了多少下,但这次打得很快,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六十下已经打完了。


  


  贺均杭没好气地用戒尺拍了拍苏樾的胳膊,“松开,裤子要被你拽掉了!”


  


  苏樾手忙手乱地把抓着他老师裤腿的手收了回去,笔直的西装裤上却还是留下了两团清晰的汗渍。


  是他的手印。


  


  这次没有趴沙发的优待,苏樾又被打懵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抓上了老师的裤腿的。


  大概是因为心里那点委屈。


  


  贺均杭已经收了戒尺,伸手摸了摸苏樾早已经被汗水浸透的头发,说:“起来吧,知道你委屈,又没使多大劲儿。”


  


  苏樾一抬头,眼睛里水亮亮的,原来老师都看出来了。


  也对,在办公室里老师还给自己撑腰了呢,这么一想,先前的那点委屈登时就散了大半。


  


  贺均杭这次打得的确没多重,苏樾还能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裤子也能被顺利提上。


  


  贺均杭看着眼前因为自己一句话就不委屈了的少年,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说:“脸上上点药,身上就别上了,多疼两天长长记性。”


  


  苏樾还是说不太了话,只点了点头,“喔喔”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贺均杭不太放心,扶着苏樾上了楼,又亲自给孩子的脸上了药才算完。


  


  本以为挨了一顿打的少年应该倒头就睡,可贺均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凌晨十二点收到来自苏樾的微信消息。


  


  “老师,明天能不能给我请个假?”


  


  贺均杭以为苏樾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登时就精神了,穿着睡衣拖鞋推开了苏樾的卧室门,然后就成功地与趴在床上抱着镜子垂泪自叹的少年四目相对。


      点关注,不迷路。

花椒一酒壶

蜃楼(十八)④

                            〔六〕

  2009年。

  程桑颢博二,学业繁忙却愉快,读博期间还带了一个相貌气质出众的小师弟,很快两人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师兄,你明年是不是就毕业了?”

  “是啊。”程桑颢抬头看着远处天际飘着的一朵云,拉着长音说:“明年秋天你在学校里就见不......

                            〔六〕

  2009年。

  程桑颢博二,学业繁忙却愉快,读博期间还带了一个相貌气质出众的小师弟,很快两人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师兄,你明年是不是就毕业了?”

  “是啊。”程桑颢抬头看着远处天际飘着的一朵云,拉着长音说:“明年秋天你在学校里就见不着你亲爱的师兄了,季书小同学。”

  季书笑了一声,仿佛按照黄金比例长出来的五官随着笑意格外柔和。

  程桑颢偏头:“你笑什么?”

  “没有。”感受到他的目光越来越危险,季书止住笑意,说道:“还挺期待的。”

  “嘿……你!”程桑颢抬手按住季书的后颈,笑斥:“没礼貌的小东西!你又嫌我絮叨是不是?”

  “对啊你就是絮叨!”

  季书哈哈笑着,不知怎么反手一撑一转,眨眼间两人就换了位置。

  “没想到吧师兄?”

  “小没良心的你放开我!”

  季书松手,程桑颢颇有些狼狈地直起腰来,两个人笑着闹成一团。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蒙简忽然出现,鬼鬼祟祟地探着脖子:“玩啥呢带我一个?”

  程桑颢吓一跳,缓缓吐出一口气,埋怨道:“人吓人吓死人啊蒙老师。”

  蒙简“嘿”地笑一声,揽住程桑颢的肩一起走。

  “欸,我听说你昨天跟老师吵了一架?”

  程桑颢目不斜视:“师叔连这个都告诉你?”

  “没有。”蒙简一条手臂勾着他的脖子,说道:“我正好在他办公室外边呢,听见了。”

  这话一出程桑颢和季书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蒙老师,您那耳朵真没长什么别的玩意儿吗?”程桑颢问。

  “什么话!”蒙简照着后背啪给他一巴掌。

  “不是啊。”程桑颢表情复杂,说:“隔着门说话,正常人谁能听见!小季你能听见吗?”

  季书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是正常人。”

  蒙简啧啧两声,虚指季书:“你也不学好!”

  季书谦虚地摆手一笑。

  “说正事。”蒙简又抬手勾上程桑颢的脖子,问道:“这儿也没外人。我听到你跟老师说,你不打算留校?”

  程桑颢沉默。

  午后的校园安静异常,偶尔能听到风拂过树梢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是师叔。”程桑颢缓缓开口,说:“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呢,他就来问了,结果就……吵起来了。”

  蒙简挑起眉梢,“那你去干什么?”

  “我想去参加考试,”程桑颢顿了顿,轻声道:“从政。”

  “什么?”

  “啊?!”

  面对那两人一个比一个震惊的表情,程桑颢轻笑一下。

  “我不喜欢教书,我想要更大的天地。”

  蒙简愣了许久才回神,拍了拍程桑颢的肩,说:“你先别管跟老师吵的那一架了。回家先跟黎先生邬老师吵……谈吧。”

  松明湖面波光粼粼,程桑颢远远望着,牵动嘴角一笑。

  “从政?”黎松则一听就急了,站起来果断地说:“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程桑颢低着头不说话。

  荀准年纪大了不想管这些事,早已上楼去休息。邬毅凌左右看看,上前一步去扶黎松则。

  “您别着急,坐下说。慢慢商量嘛,别着急。”

  “我还商量什么商量!”黎松则一把甩开他的手,指着鼻子斥道:“一个两个我都管不了了是吧!你知道这个家有今天的团圆我付出了多少?我拉这个拽那个,从二十五岁到现在六十七岁,四十二年你们消停过几天?我天天点灯熬油的在这儿撑着,好容易这小崽子明年毕业了,你之前跟我保证了什么?”

  邬毅凌叹气:“师父,这事儿……也得尊重孩子意见。”

  黎松则气急,抬手一巴掌抽过去,“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尊重他的意见!”

  啪一声脆响。

  邬毅凌愣住了。

  从他结婚成家,无论黎松则被气成什么样都没再往他脸上打过一下,竟在今天破了例。

  愣怔间程桑颢已经冲上来了,仔细看了看他的脸颊,挺身挡在他身前。

  “话是我说的,您要打就打我,别动我爸。”程桑颢直视黎松则,字字清晰:“打人不打脸,别过分。”

  “胡说什么呢!”邬毅凌变了脸色,伸手去拉程桑颢,却没能拉动。

  他看着程桑颢一动不动的背影,忽然发觉这个他带回来的儿子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

  “我不想教书,也不想去做什么研究。我父母的坟茔还在所桂山上,我的家乡还穷得吃不上饭,而这样的地方却不止所桂山一个——这才是我想做的事情!我从大山里走出来,我比大部分人知道什么才能改变大山上的生活。”程桑颢冷脸看着被他气到脸色铁青的黎松则,说道:“您从小长在城市里,一天庄稼地都没下过,您见过人间疾苦是什么吗?您没有!您只会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写写东西,坐在家里喊喊口号。”

  “我的家乡没有火车,没有高速公路,高叔叔资助我的时候、我爸妈当年接我的时候,都是从那条又窄又陡的盘山路上去的,上去他们看到的是什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并不怎么丰收的庄稼,城里的狗都不住的破土房,暗不见光的屋子里那一群群衣不蔽体的孩子。”

  “您能想象那种生活吗?您以为能改变这些的是什么?您的论文吗?是经济、交通、教育、医疗,是产业发展带来的就业机会,是可以一代代延续下去的致富方式!”

  “我爸妈带我走出来了,我过上好日子了,我就应该乐享其成,穿着西装大衣在大城市里人模人样地生活?”程桑颢往前一步,咬着后槽牙,看着黎松则的眼睛一字一顿:“过这种生活,我晚上睡不着觉!”

  “你以为那么简单吗!”黎松则回视着他,丝毫不让:“你知道那条路有多难走?你知道那里的水有多深?随着你权力不断扩大,有数不清的人来巴结你,把你捧上云端飘飘然然,你还能时刻记得你的初心?那些想都不敢想的诱惑实实在在摆在你眼前,你能每一次都坚守原则吗?一步错步步错,你让家里这一大群人怎么办?”

  程桑颢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睛,不可置信地问:“所以这些年您不喜欢我,是因为觉得我没有底线?”

  黎松则撇开目光,脸色变了几变。

  “不是。”

  那你跳什么跳。

  程桑颢下意识在心里没大没小地道。

  “我跟命抗争了一辈子,即便付出很多代价,可我也赢了。”黎松则侧身对着他,无数种苦涩漫上舌根,缓缓地说:“但在你这里,我始终赢不了命,一次都赢不了。每当我觉得我做到了,所有事情都会立刻回到原本的轨迹上去,这让我很慌。十四年了,我并不是不喜欢你。”

花椒一酒壶

蜃楼(十八)③

                             〔四〕

  下课铃响,老式铃声穿过A大文学楼的走廊。

  “盛颢,下周图书馆那边的志愿活动,你去不去?”

  “不去,我那天有事。”

  “你怎么那么多事!”

  刚刚下课走出教室的黎松则走了没两步就听到这么几句对话,下意识地抬起头,跟几米外...

                             〔四〕

  下课铃响,老式铃声穿过A大文学楼的走廊。

  “盛颢,下周图书馆那边的志愿活动,你去不去?”

  “不去,我那天有事。”

  “你怎么那么多事!”

  刚刚下课走出教室的黎松则走了没两步就听到这么几句对话,下意识地抬起头,跟几米外的程桑颢和另外两个学生对上了视线。

  嬉笑打闹的三个人立刻安分了,往前走几步齐齐鞠躬。

  “黎老师好。”

  黎松则躬身还礼,眼睛却一直盯着程桑颢。

  C市有个人前两天来学校,听说一眼就看上了这小子那手好字,昨天就想来拉拢。

  我刚得了空,还没来得及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黎松则一边盯着程桑颢,一边想。

  程桑颢习惯了这样的高压注视,调整姿势低头恭谨地站着。

  许久,黎松则朝他一点,“你来我办公室。”

  程桑颢一秒都没迟疑,也没给两个同行伙伴眼神,原地向左转,跟上黎松则的步伐。

  办公室门刚一关上,黎松则就开门见山。

  “昨天有校外的人找你?”

  程桑颢一只手拎着书包站得笔直,“是。”

  “找你干什么?”

  “说了些乱七八糟的,最后走的时候说这次匆忙没来得及逛校园,下次来要我给他做向导。”

  黎松则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很冷:“你怎么答复的?”

  程桑颢:“我说家里规矩严,要我晚回家得去问我爸,我做不了主。”

  “什么?”

  黎松则一愣。

  对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这个答复倒还算巧妙,既推了这场应酬,也推了那人还没说出口的若干事情。

  程桑颢知道黎松则听清楚他的话了,这句“什么”并不是真的要他重复一遍,便安静站着。

  他向来聪明。

  果然,几秒后黎松则回了神,浅浅点头,问道:“为什么没应下来?”

  程桑颢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奇怪地说:“我又不认识他,为啥要给他带路啊?”

  黎松则:……

  有道理。

  许是觉得自己的口气太随意了,程桑颢又补充道:“我爸跟我说了,黎老师不喜欢那个人,要我离您不喜欢的人远点儿,毕竟……”

  话还没说完,大腿根就挨了一脚。

  “你再叫一声黎老师试试!”黎松则怒斥。

  程桑颢很委屈——“不是您要我把家里那套留在家里,在学校好好当学生的吗?”

  黎松则瞪他一眼,懒得说什么“那你爸办公室没外人的时候你也叫老师么”这种没用的话,只接着刚才的话题问:“毕竟什么?”

  程桑颢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手指在书包背带上摩挲几下,低声道:“毕竟您已经很不喜欢我了。”

  黎松则蹙起眉头。

  的确,无论是程桑颢还是邬盛颢,黎松则都不喜欢,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勉强不来。但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可以了,一旦捅破窗户纸就会很尴尬。

  静了一会儿,黎松则挥了挥手,说:“去吧,没事了。”

  程桑颢应了一声。

  “哦对。”黎松则忽然想起个事,叫住程桑颢,说道:“之前叶行聿看上你了,想带着你,他找你了吗?”

  程桑颢转过身,又是一脸茫然:“那不是上学期的事吗?”

  黎松则没说话,但从表情来看显然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程桑颢的神色忽然有些嘲讽。

  “我跟了老师一学期了。爷爷,您唯一的孙子今年又拿了国奖,您知道吗?”

  这是程桑颢第一次这样跟黎松则说话。

  过去一直都是脊背挺直微低着头,说什么都答是,让跪就跪让趴就趴,提起戒尺就自己褪裤子,态度好到不行。

  黎松则蓦然觉得有些理亏——他还真不记得。

  程桑颢了然,张了张嘴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只是叹息一声。


                         〔五〕

  2004年。

  研究生复试刚刚结束,邬毅凌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

  “干嘛呢?”黎松则正在捯饬盆栽,看他这幅样子不禁往他身后看了看,“有狼撵你?”

  邬毅凌脚步一顿,脸上有一瞬空白,立刻又恢复了亢奋的情绪。

  “师父!我今天遇到一个特别好的学生!从J师大跨学校跨地区跨专业考来的,基础课自学地很扎实!您猜猜他本来学什么的?”

  八十九岁高龄的荀准放下报纸来凑热闹,率先猜道:“数学?”

  邬毅凌高深莫测地摇了摇手指:“不对。”

  黎松则看他一眼,敛去眸中的惊喜,淡淡道:“金融。”

  “对!”邬毅凌一拳头砸在自己手心,连珠炮一样说:“J师大学金融的一个孩子,姓沈,真的特别好!就像高安家的蒙简一样好!”

  黎松则拿起剪刀剪掉一片叶子,慨叹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话音刚落,荀准投来询问的目光,黎松则抬起头迎着那目光笑了笑。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大概就是,哪怕隔了千山万水,我也会跟着冥冥之中的指引,寻你而来。

  ——好久不见了,青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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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楼(十八)②

                               〔二〕

  程桑颢的学籍就近转入了A市师大附中,仍然读初中二年级。

  报到那天邬毅凌和褚嘉卉都请了假,陪着程桑颢去了学校。程桑颢一路上对自己身上那套墨蓝色的新校服新鲜不已,低着头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怎么也看不够。

  校长...

                               〔二〕

  程桑颢的学籍就近转入了A市师大附中,仍然读初中二年级。

  报到那天邬毅凌和褚嘉卉都请了假,陪着程桑颢去了学校。程桑颢一路上对自己身上那套墨蓝色的新校服新鲜不已,低着头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怎么也看不够。

  校长办公室窗外有一棵很老的槐树,树干粗壮,枝头落着两只麻雀。

  校长姓杜,笑眯眯地翻看程桑颢过往的考卷。

  “这可是个好苗子,看这手字——我在附中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字。放心吧,跟上附中的教学应该没问题。”杜校长笑着站起来,指着刚进门的中年人朝邬毅凌介绍:“这是我们教务部张主任,他带着孩子去班里报到。”

  程桑颢从他说第一句话就在震惊,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么赞赏地评价“能跟上教学”。

  这有什么好赞赏的!

  “跟着张主任去吧,不用怕,哪门课听不懂回家爸妈给你讲。”出了校长室,褚嘉卉给他整了整衣领,反手一拍邬毅凌,微微笑着说:“你今天晚上别加班,儿子第一天上学,我们要出去找个好吃的给儿子庆祝。”

  邬毅凌一口答应了。

  张主任按照身高把程桑颢按在教室中间一排,简单讲了几句校规校纪就跑了,似乎格外繁忙。

  四面八方投来好奇的目光,程桑颢低下头在新课本上写名字,一言不发。

  “听说是从南方转过来的。”

  “他的皮肤是冻的吗……”

  “手上还有茧呢!”

  一句一句叽叽喳喳的讨论传进耳中,程桑颢抿了抿嘴,悄悄地蜷起手指。

  “你们知道什么!我三叔跟他家就住楼上下,他小舅是公司大老板,太爷爷、爷爷、外公外婆、爸妈不是科学家就是大学教授!”

  “哇……”

  “这么厉害?”

  “那不就是书里的大户人家书香门第!”

  “还有我还听说……”

  上课铃响,程桑颢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别样的情绪。

  

                            〔三〕

  

  2000年。

  夏蝉鸣得聒噪,A市二中门口放了高考分数榜,今年二中的高考第一名是全市的状元,而这个高悬首位的名字不出所有人意料——过去三年的所有统考,甚至再往前的中考,全市前三名之内总有邬盛颢这个名字。

  小状元程桑颢如今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才到邬毅凌下巴高的小柴火棍,长得跟邬毅凌差不了几公分,当年在山村风吹日晒伤了的皮肤也早就养回来了,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坐在院子里陪荀准下棋。

  这么多年,能陪荀准下棋的之前只有一个邬毅凌,从两年前开始又有了一个程桑颢。

  一字落下,荀准的手忽然一僵,程桑颢轻轻笑了出来。

  “又是我赢了。”程桑颢笑着,一边整理起棋子一边伸着脖子朝那边的邬毅凌喊:“爸!太爷爷输给我五盘了!说好的您得同意我读中文!”

  闻言邬毅凌蹙着眉头走过来,啧了一声。

  “你是不是缠着你太爷爷让你了?”

  程桑颢连声叫屈:“我没有啊!之前跟太爷爷撒个娇就被爷爷逮着被您打了一顿,我可没忘。”

  “怎么?记这么久,打冤你了?”黎松则从屋里出来,背着手慢悠悠地说:“打冤你了就直说,自己记着做什么。”

  程桑颢噌地站起来,摇了摇头,低眉顺目:“没有,不冤。”

  这几年来,他最怕的并不是负有盛名的荀准,也不是严格教养他的养父邬毅凌,而是这个爷爷黎松则。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这个爷爷对他格外严苛,从不放过一丁点错处,稍微重一点的错就要连累邬毅凌挨训。几年之间,黎松则待他从没有半分爷爷的慈爱,而是处处不满的挑剔。每每思及此处程桑颢都有些委屈,十六岁之后更是能不来这里就不来,实在搪塞不过去才会过来点个卯,但来了也大多时间都在太爷爷荀准旁边凑着。

  黎松则冷哼,朝着邬毅凌一指,“你进来。”

  “师父……”

  黎松则朝着外边垂头站着的程桑颢扬了扬下巴,对邬毅凌道:“他非要学中文就让他学吧。”

  邬毅凌不解地看着黎松则,“不是您一定要让他趁早就干别的吗?”

  “从他进这个家门开始,有什么事是我能拦住的?”黎松则语气冷冷,说道:“索性也是拦不住,何必让他更恨我。”

  “您这话说的……他哪敢恨您啊?凭什么恨您啊?”

  黎松则仍然一言不发地看着院子里,程桑颢已经恢复了神色又凑去荀准身边,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荀准开怀大笑。

  邬毅凌跟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往前一步,“五年了,您还是不喜欢他吗?”

  “放不下心。”黎松则回过神来,摇头叹息:“刀始终在头顶悬着,一刻都松懈不了。”

  顿了一刻,又说:“就让他学中文吧,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也好。”

  邬毅凌应了。

  黎松则转头看了一眼他那满脸的欲言又止,笑了一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这几年被你教得不错,目前看起来倒还算是个好孩子。”

  邬毅凌始终不知道师父对程桑颢那么大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就像过去很多年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在一些事情上师父似乎可以未卜先知。

  但有些东西是没法问的,他只能低声劝一句:“您还是多注意身体。小程那里,我和卉卉会严格管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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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楼(十八)①

                          〔一〕

  下午的阳光温暖明媚,室内钟声在整点响起,时光在这一刻静谧漫长。

  邬毅凌揽着程桑颢的肩推开屋门,客厅里荀准被温热的阳光拢着,斜靠沙发撑着下颌看他。

  忐忑了一路的邬毅凌愈发心虚,上前打了个招呼。

  “爷爷……”

  荀准嗯一声,眼神飘到程桑颢身上,由上而下打量一遍,哼笑一声:“你...

                          〔一〕

  下午的阳光温暖明媚,室内钟声在整点响起,时光在这一刻静谧漫长。

  邬毅凌揽着程桑颢的肩推开屋门,客厅里荀准被温热的阳光拢着,斜靠沙发撑着下颌看他。

  忐忑了一路的邬毅凌愈发心虚,上前打了个招呼。

  “爷爷……”

  荀准嗯一声,眼神飘到程桑颢身上,由上而下打量一遍,哼笑一声:“你师父好的你一点儿不学,他的毛病你倒是学得快。”

  邬毅凌理亏,推程桑颢一把:“叫太爷爷。”

  荀准对着战战兢兢打招呼的程桑颢微微一笑,又看邬毅凌:“户口上了?”

  邬毅凌垂着头:“上了,跟我姓,邬盛颢。原来的姓留作小名,叫小程。”

  荀准盯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爷爷,我师父……”邬毅凌小心地抬起眼睛,含着一丝希冀:“没在家?”

  “在家。看到你进院就径直上楼去了。”荀准往楼梯上一指,朝着程桑颢伸出手,“来小程,太爷爷带你出去买橘子罐头。”

  程桑颢抬起头看了看邬毅凌,慢吞吞地往前一步拉上老人的手。

  邬毅凌重重吐出一口气,上楼敲门。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他轻轻推开一个门缝,侧身溜进去。

  “师父。”

  黎松则坐在床尾,手里捧着本书,连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邬毅凌往前两步,乖巧地蹭着黎松则的腿跪下了,“师父……打也行骂也行,别生闷气。”

  然而黎松则根本不理他,扭着身子一个六十度转角,用后背对着他。

  邬毅凌:……

  “我错了师父,我没听您的话。”他一点一点蹭过去,低头抵上师父的膝盖,“我坐了很久的车,走了很多山路,实在跪不动了。师父…饶了我吧。”

  黎松则专心看着书,语气冰冷:“我让你坐车了还是让你走山路了?”

  邬毅凌脖颈一僵。

  “轮得着我饶你么!”黎松则嗤笑一声,略一动腿,“出去,嫌你碍眼。”

  “不出去。”邬毅凌摇了摇头,眉眼低垂,“木已成舟,绝无退路——您骂我吧。”

  黎松则看他一眼,“啪”一声把书合上放到床头,冷声问道:“这些年我骂得不够多还是打得不够多?有用吗?”

  邬毅凌低垂着头,说:“有用的。”

  黎松则轻飘飘地“哈”一声。

  感受不到那嘲讽似的,邬毅凌又说:“我这次去本来只是给他送点衣物和钱,我本来是听您的话不打算收养了的。”

  “怎么?”黎松则下意识地想到一个可能,挑起眉头:“他求你带他走?”

  “不是,没有。”邬毅凌摇头道:“我看到那个村子里很多孩子欺负他,编着顺口溜满村传着侮辱他,我实在是……实在是看不下去。师父,他受的苦不比我当年少,经济资助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黎松则只是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跟你说过什么?”

  邬毅凌咬了咬唇,没有答话,反而说:“他的名字改了,户口上了,以后他就是我亲儿子,我和卉卉会好好教他的。”

  “邬毅凌!”

  被叫了大名,邬毅凌狠狠一抖,再也不敢辩解,乖乖答话:“师父说,他不能进我们家的门。师父说,师父不可能支持我。师父说,让我往北走走,让那尊大佛起来,邬毅凌坐上去。”

  最后一句带了两分讨饶的意思,黎松则却并不为之所动,冷声道:“你又皮痒了是吧?”

  邬毅凌缩了缩脖子,捏着裤线抬起头:“我不听话,任凭您处置。可是……虽然我没想忤逆您,事情却也实实在在到这一步了,您不能…请您允许我留下他。”

  的确。

  的确是木已成舟。

  黎松则抬手,在他头顶拍了两下。

  几秒后,微叹一口气。

  “你跪好。”

  邬毅凌调整姿势,跪得更加端正。

  黎松则说:“你向我保证,严加管教,不纵容任何一点小毛病,不放过任何一个苗头。第一次管不住,我打你;第二次管不住,你就把他送来我这里,我替你管。”

  邬毅凌抬起头,看着黎松则的眼睛,神色严肃:“毅凌向师父保证,对养子邬盛颢严格管教绝不溺爱,绝不放过任何毛病。若有一次纵容,邬毅凌和邬盛颢父子两人,任凭师父发落。”

  说完俯身,端端正正地叩了个头。

花椒一酒壶

假故事合集


  把所有的假故事单拿出来做了个合集,地址➡️《蜃楼》 

  无论是“如果”,还是“重生”,都只是海市蜃楼,一场虚空的梦罢了。

  切勿当真☺️☺️


  把所有的假故事单拿出来做了个合集,地址➡️《蜃楼》 

  无论是“如果”,还是“重生”,都只是海市蜃楼,一场虚空的梦罢了。

  切勿当真☺️☺️

花椒一酒壶

蜃楼(十七)⑥

(十七) 命运⑥

  所桂山,水家坨村。

  这里的地势海拔对邬毅凌来说实在有些不友好。他吃过苦受过罪,但却从没有走过这么崎岖的山路,好在他记忆力不错,仅仅走过一次的路也印在脑子里,顺利地盘山越岭,见到了那一座小村庄。

  正是春种的时节,庄稼地里有不少人在弯腰忙碌,邬毅凌一路走过,并没有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便沿路直走。

  离那破落的屋子近了,阵阵嬉闹的喧嚣传进耳中,邬毅凌停下脚步仔细辨认出几个字眼,脸色狠狠一沉,加快速度走过去。

  “丧门星!”

  “嘿!丧门星,喊你呢!”

  几个半大孩子站在土路上,脸上带着不怀好意又异常兴奋的笑容。领头的一个孩子略一扬手,土块...

(十七) 命运⑥

  所桂山,水家坨村。

  这里的地势海拔对邬毅凌来说实在有些不友好。他吃过苦受过罪,但却从没有走过这么崎岖的山路,好在他记忆力不错,仅仅走过一次的路也印在脑子里,顺利地盘山越岭,见到了那一座小村庄。

  正是春种的时节,庄稼地里有不少人在弯腰忙碌,邬毅凌一路走过,并没有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便沿路直走。

  离那破落的屋子近了,阵阵嬉闹的喧嚣传进耳中,邬毅凌停下脚步仔细辨认出几个字眼,脸色狠狠一沉,加快速度走过去。

  “丧门星!”

  “嘿!丧门星,喊你呢!”

  几个半大孩子站在土路上,脸上带着不怀好意又异常兴奋的笑容。领头的一个孩子略一扬手,土块准确地砸在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洗衣服的孩子背上。

  “别洗啦,洗烂了也洗不掉你的晦气,天生的扫把星!”

  另一个孩子哈哈笑着:“那两件破衣服哪里还用洗,一捏就烂了吧!”

  其余人都笑起来,土块接二连三地砸过去,几个孩子拍着手哄笑远去。

  “丧门星,死家狗,克死老爹再克娘。夜猫子,报丧鸟,不如程家灾星忙……”

  蹲着的孩子浑身颤抖,紧紧抓着水盆里的旧衣,手背上暴起青筋。

  邬毅凌紧走两步去追那群孩子,提高声音呵斥:“都是谁家的?没人管还是没人教?再胡唱一句我找你们爹妈去!”

  那蹲着的孩子一惊,回头不可思议地看过去。

  邬毅凌兀自追着轰散的孩子,手臂忽然被人拽住,他停下脚步,对上程桑颢湿润的双眼。

  “他们都是谁家的?邬叔叔给你找他们去!”

  进了屋子邬毅凌找了个凳子坐下,把程桑颢拉到身前,伸手轻轻抹去他掉出来的眼泪,低声问道。

  程桑颢低着头,红着眼睛一言不发。

  良久,他小声问:“叔叔是来带我走的吗?”

  邬毅凌沉默几秒,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叔叔会经常来看你的。”

  程桑颢的眼神黯淡下去,又安静几秒,摇了摇头,说:“他们……闹着玩的,算了吧。”

  这次有人护着他,下次他们只会欺负得更狠,程桑颢很明白这一点。

  邬毅凌又叹一口气,替他卷起袖子,手臂上一块一块的青紫红肿触目惊心。

  “他们经常用东西砸你吗?”

  程桑颢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又说:“闹着玩的。”

  邬毅凌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拿了方才上山前不小心被草叶割破手指买的白药,一点一点给他处理了。

  在这过程中程桑颢一直都没有动,任由他脱去自己的上衣在脊背和手臂上擦一些带着味道的东西,甚至任由他扒了裤子检查还有没有其他伤痕。全都处理好,邬毅凌双手轻轻握着他的手臂,认认真真地打量这个孩子。

  一直到程桑颢有些扛不住他的眼神,不安地动了动,邬毅凌才又开口:“叔叔给你带了两套衣服,从里到外都有,去换一套看看合不合适,好不好?”

  程桑颢偏头看了看那行李里的衣服,崭新的,看起来又舒服又暖和,连镇上学校里最有钱的同学都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自己穿着这衣服出现在村子里那群孩子面前的后果。

  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有衣服穿。”

  邬毅凌蹙眉。

  气氛骤然冷下去,程桑颢似乎更加不安,去那边倒了杯热水来递给邬毅凌,低头抠着手指。

  陈旧的搪瓷缸子里边漂着灰尘,邬毅凌稍微吹了吹才喝下两口。

  仔细一想,他大约明白了程桑颢的顾虑,只觉得更加心疼。

  他记得师父的警告,脑海里却控制不住地浮现出在他十二岁前过的日子和那一天午后师父逆着光出现在他面前拉着手离开那里的场景。

  如果今日对这个孩子的苦难坐视不理,那么当年他对着远去的渔火决定再也不回去的誓言又算什么呢?

  ——他无法对另一个自己冷漠,否则他将永远走不出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境里的渔村。

  邬毅凌抬手抚上面前少年的头发。

  “桑颢。”他轻轻唤面前的少年一声,让他抬起头,问道:“程桑颢这三个字,你最喜欢哪个?”

  少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诚实地回答:“颢。”

  邬毅凌挑了挑眉。

  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我读书读到过一句诗,寿山晴叆叇,颢气暖连延。”

  邬毅凌浅浅点头,语气柔和:“颢是清新洁白的意思,是个很好的字。”

  “我不大清楚……”

  全县有名的好学生,怎么可能不清楚。

  “藏拙也要分人。”邬毅凌两手拉着程桑颢,认真地看着少年明亮的眼睛,说:“叫我一声爸爸,我就带你走。”

花椒一酒壶

蜃楼(十七)⑤

(十七) 命运⑤

  黎松则以为邬毅凌已经彻底放下了这个念头,就像曾经邬毅凌答应他的每一件事都能好好地完成。但现实却是他在对邬毅凌的了解程度上过于自信了。

  才过去半个月,邬毅凌一个招呼不打,买了张票直接飞去了西南。

  黎松则知道的时候甚至生不起气来,在办公室呆愣了许久,站起来去了走廊尽头的讲师公用办公室。

  上午第一节课才上了一半,学校的讲师没课的时候不必坐班,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高安一个人。年纪最小又曾经是本校学生,这办公室里有一小半教过他,因而他的办公桌在最不起眼没人愿意坐的一个角落。桌子上的东西被他整理得格外整齐,此刻正在拿着份作业给一个学生讲解。

  黎松则走...

(十七) 命运⑤

  黎松则以为邬毅凌已经彻底放下了这个念头,就像曾经邬毅凌答应他的每一件事都能好好地完成。但现实却是他在对邬毅凌的了解程度上过于自信了。

  才过去半个月,邬毅凌一个招呼不打,买了张票直接飞去了西南。

  黎松则知道的时候甚至生不起气来,在办公室呆愣了许久,站起来去了走廊尽头的讲师公用办公室。

  上午第一节课才上了一半,学校的讲师没课的时候不必坐班,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高安一个人。年纪最小又曾经是本校学生,这办公室里有一小半教过他,因而他的办公桌在最不起眼没人愿意坐的一个角落。桌子上的东西被他整理得格外整齐,此刻正在拿着份作业给一个学生讲解。

  黎松则走近了些才看到那名学生的侧脸,竟是十九岁的蒙简——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索性拖了把椅子坐下。

  蒙简先听到声音,回头看到黎松则竟还有两分紧张,跟在高安之后躬身问了声好。

  黎松则朝着两人摆摆手,“我没什么要紧事,你们先忙。”

  高安便又拉了蒙简回去,握着钢笔继续给他讲解作业的不当之处。

  他的声音和缓,神色温柔,远没有曾经面对他这个大弟子时的严厉。

  黎松则在一旁看着,不由自主地牵起嘴角。

  不多时,高安讲完了要点,放下钢笔把作业还给蒙简。

  “谢谢高老师。”蒙简微微躬身,悄悄看黎松则一眼,说:“那我不打扰黎老师和高老师了。”

  “行。”高安点点头,站起来,轻轻往他肩上一拍,“明天周末,记得去我那里吃饭,给你做红烧肉。”

  闻言蒙简笑弯了眼睛,清亮地答了声:“谢谢高老师!”

  高安嗯一声,上下打量他一圈,“还有,今天晚上七点我在教师公寓门口等你,不准再迟到。”

  “啊?”蒙简脸上的笑容一僵,“还跑啊?连续跑了半个多月三公里了……”

  “你昨天睡觉了今天还睡不睡?”高安狠狠一戳他的脑门儿,恨铁不成钢地斥道:“跑个步跟要你命一样!就你这样等体测怎么办?花钱雇人给你跑吗?”

  ……倒也是个好办法。

  蒙简不好意思说这话,只能点了点头:“知道了。”

  不情愿的心思明晃晃摆在脸上。

  “德性!”高安又戳他一指头。

  蒙简给黎松则和高安各鞠一躬,提起书包出去。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黎松则才浅浅叹一口气。

  “还是这样的孩子好啊。”

  高安笑了笑,毫不谦虚地道:“我家小蒙这样的孩子可遇不可求。如果非要执着于此,人生到处都是不甘心。”

  黎松则睨他一眼,“有没有空出去坐坐?”

  高安笑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伸手请黎松则先走。

  两人去了校外的一家茶楼,点了一壶瓜片。

  “我记得,小蒙大二才开始上你的课。”黎松则看着高安,意味深长:“他今年秋天才升大二吧?”

  高安笑了笑,说道:“之前那次,系里要我接一门大一下学期的课,我当时有些事情忙不过来推掉了。这次回来,所有事应对起来都更轻松,就没必要再推了。”

  黎松则轻哼:“我还以为你这么迫不及待。”

  “他不是让人操心的孩子,不至于。不过……”高安的眉头微微一动,摇头叹息:“越早带在身边越好。那小子太任性了,本科很多基础课都没有学扎实,还是读了研之后慢慢补的基础,结果搞得成天急急躁躁,也不知道锻炼身体,最后比我还早走半个月。”

  这件事黎松则还是第一次知道,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高安轻笑一声,打了圆场:“还好,都来得及。这学期重逢之后,他还是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我的课,自己主动凑过来。虽然才开学一个多月,他跟我却已经很熟悉了,我要他每天跟着我夜跑,他也愿意听话。”

  黎松则点点头,“那很好。”

  略一停顿,黎松则又问:“小蒙,是病逝?”

  高安敛眉叹息。

  “这次还来得及。”想到那个温和有礼的孩子要在晚年经受那样的痛苦,黎松则也觉得揪心,安慰高安一句,问道:“那……程桑颢呢?”

  高安一怔,看着他师叔的神色,说:“毅凌师兄跟您提桑颢的事了?”

  提起来黎松则就气,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重重吐出一口气。

  高安说:“我师兄叶行聿2039年逝世,八十五岁。火化的第二天,程桑颢自尽,留了封遗书,说是所有罪孽都只能赎到这一步,这世间从此不必再有程桑颢这个人。那年他,五十八岁,他的人生甚至不够一个甲子。”

  黎松则沉默下去。

  “所以师叔……”高安低下头,努力地扯动嘴角,“我真的没办法不管他,他不该活成那样。”

  “毅凌跟我提了。”黎松则看着高安,说:“但我没同意。”

  高安并不意外,正要说句什么,就听到他师叔的下一句话。

  “他今天自己跑去西南了。”

  “什么?!”高安一惊。

  黎松则自嘲一笑,摇了摇头:“是我这当师父的不好,两辈子了,管不住孩子,也不了解孩子。”

  “您这话要是让毅凌师兄听见,他怕是要跪断腿。”高安顿了一下,又说:“要是让师爷听见,您怕是也好过不了。”

  黎松则瞪他一眼:“你现在倒是不躲老师了。”

  “能亲眼见到荀公,还能被荀公亲自教导,傻子才躲。”高安又是一笑,立即正了神色,主动解释道:“我本来是打算资助桑颢到他大学,然后带在身边教,到时候如果小虞同意的话就让他住进我家里,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只要严加管教一定能让他走上正途。但那天毅凌师兄跟着我去了,他很喜欢桑颢,在知道桑颢的经历之后他收养的意愿比较……强烈。我建议他回来问问师叔再做决定,不要太草率。可他说……”

  “师父心善,当年能把我带出来,现在就一定能同意我带桑颢回去。”

  那时的邬毅凌如是说。

  

  

  

【今天也在为神仙师徒情落泪】

花椒一酒壶

蜃楼(十七)④

(十七) 命运④

  邬毅凌本能一样把求救的眼神投向荀准,却见那总是能在师父怒不可遏的时候救他于水火的人此刻闭着双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邬毅凌:……

  两秒后,重新看向黎松则,软下嗓音:“师父……”

  黎松则冷声道:“你要我把话说第三遍?”

  邬毅凌浑身一抖,下意识地迈开一步,却掐着自己的大腿生生停下。

  “这事儿和高安没关系。”他说。

  黎松则拾过那张照片看了一眼,十四岁的男孩穿了身破旧却很干净的衣服,朝着镜头拘谨地抿起嘴,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他记得,后来这个人到他家里拜会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有神的眼睛,后来网上的那张庭审照片也是这样抿着嘴...

(十七) 命运④

  邬毅凌本能一样把求救的眼神投向荀准,却见那总是能在师父怒不可遏的时候救他于水火的人此刻闭着双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邬毅凌:……

  两秒后,重新看向黎松则,软下嗓音:“师父……”

  黎松则冷声道:“你要我把话说第三遍?”

  邬毅凌浑身一抖,下意识地迈开一步,却掐着自己的大腿生生停下。

  “这事儿和高安没关系。”他说。

  黎松则拾过那张照片看了一眼,十四岁的男孩穿了身破旧却很干净的衣服,朝着镜头拘谨地抿起嘴,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他记得,后来这个人到他家里拜会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有神的眼睛,后来网上的那张庭审照片也是这样抿着嘴巴。

  一股难言的厌恶涌上心头,黎松则两个指尖夹着照片还给邬毅凌,拿起茶几上的抹布擦了擦手。

  “高安只是他的资助人,上个月开会行程最后一天他说他要去一趟所桂山再回来,是我主动要跟去的,也是我在知道这孩子的情况之后主动提出想收养的。”邬毅凌轻轻上前一步,言辞恳切:“师父,那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无依无靠无人在意。我想带他回家,就像当年您带我回家一样。”

  黎松则冷笑一声,“你想带就带。但你知道高安为什么只敢在经济上资助吗?”

  “因为他知道只要有我在,照片上这个人绝不可能进师门。”

  比灰心更早涌上的是震惊不解,邬毅凌几乎是脱口问道:“为什么?”

  黎松则眯起眼睛,直直盯着他。

  邬毅凌扛了三秒就败下阵来,直挺挺跪下,说道:“我不该质问师父,我知错了。可是……”

  黎松则嘴角噙着一抹冷意:“有话直说。”

  “我说了您别生气。”邬毅凌直视着黎松则,手指紧紧抓着衣摆,“我是想说,对一个陌生孩子有如此敌意,您不觉得有些…有些过分了吗?”

  黎松则点了点头,脸色阴沉:“你觉得我过了是吧?”

  邬毅凌不语。

  黎松则站起来,指着他训道:“我告诉你,有高安的资助,他饿不死!但你如果把他给我带回来,将来他上法庭穿囚服戴镣铐那天你以为受影响的只是他自己吗!”

  邬毅凌瞬间觉得师父的思路他果然不能理解,疑惑道:“您在说什么呀?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有那一天?”

  黎松则气结,没法给他解释,手一挥,说:“七岁看老!”

  四个字直接堵住了邬毅凌准备好的所有说辞,跪在地上愣了半晌,说出一个字——

  “啊?”

  黎松则似乎也反应过来这理由根本不像话,怒气稍微散了两分,却仍然指着邬毅凌警告道:“这个人不要沾,谁对他好他就跟谁走,自己的底线随时可以被抛弃,这种没有自尊的人会是你的地狱!”

  听到这话邬毅凌蓦然红了眼眶,看着黎松则问道:“二十几年前您能把我带走,不就是因为您对我好吗?我那时候在您心里也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底线没有自尊的人吗,师父?”

  黎松则眉头一紧,脱口而出:“他怎么能跟你比?”

  “有区别吗?”邬毅凌神色之间有些僵硬,冲动上脑,颤着嗓音不管不顾地说:“您不允许我收养他,好,我听话,我不能违逆您。但是无论是朝夕相处的老师同学,还是一墙之隔的邻里,对这个孩子的评价都非常好!他聪明努力,勤劳能干!怎么到了从未谋面的您嘴里,他就成了一个没有自尊不折手段的预备犯?”

  黎松则长叹一口气,往前一步托上他的手臂,“起来说话。”

  邬毅凌没有动,仍然仰头看着他,眼睛深处透出几分薄薄的……谴责。

  “这个人不能进我们家,我不可能改主意。有高安资助,他的日子不会太艰难。”黎松则伸手替他揉了揉紧皱的眉心,缓和了语气:“你再看看别的孩子,师父也帮你留意,再有合适的喜欢的,师父一定不拦你,好不好?”

  邬毅凌硬邦邦地说:“如果我没听错,您是要我放任他去经历苦难吗?”

  “谁的苦难你都要去渡一渡,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黎松则的火气又顶上来,抬起一根手指在虚空中一点,“你就不该去所桂山,你该再往北走走,那儿有尊大佛,你让他起来,你邬毅凌坐上去!”

  这是什么新奇骂法!

  邬毅凌听不得这讽刺,愈发梗起脖子:“那您为什么要辛辛苦苦攒一年的钱来渡我的苦难呢?师父,问人之前,不该先问己吗?”

  黎松则有些累了,又叹一口气:“他本性就是那样的,你要学会尊重别人的命运。”

  “本性。”邬毅凌慢慢重复一遍这两个字,戚然一笑:“如果当年您没有带我走,或者晚几年带我走,我的本性也会和现在不一样。您救了一个差点溺死在深海里的人,却要让这个人眼睁睁看着同样在海底的人继续窒息挣扎吗?”

  怎么说都不听,一定要钻死胡同,黎松则觉得自己现在才是在深海里即将窒息。

  “那你随便吧。”他收回扶着邬毅凌的手,无尽疲惫,“好言相劝你不听,发火警告也不行。那你还把这件事拿来跟我说什么……为了得到支持?我不可能支持你。”

  温热的手掌从他的小臂上撤开,邬毅凌忽然打了个激灵,如梦方醒。

  刚刚说过的话还在耳畔,他咬上下唇,脸白了两分。

  “我,我错了……”邬毅凌小心地握住黎松则的手,往自己脸上甩了一下,“我没想跟您犟,就刚才一时气急……”

  黎松则皱着眉头给他揉了揉脸颊,“有些原因我没法给你讲,听话,这个人不会活得太艰难。”

  邬毅凌敛眉沉默,过了许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花椒一酒壶

蜃楼(十七)③

(十七) 命运③

  六年后。

  春日载阳,风染绿群山。

  邬毅凌和褚嘉卉已经结婚六年。这六年里,邬毅凌博士毕业留校任教,去年已经是中文系的副教授,褚嘉卉也于两年前博士毕业入职了研究院,日子过得十分和谐。两人自幼扶持,走过这么多年,与其说是爱情,倒不如说是长久相伴无法分离的亲情。

  上午十点,恰好黎松则今天没什么课,整理了许久当年烧掉的文稿终于收了尾,一点一点放整齐还给了荀准。荀准翻过几页,笔迹仍旧是模仿他的笔迹,与他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你这字练的。”荀准摇摇头,笑道:“我自己都分不出来真假,差点就要以为这些就是当年我自己写的那些了。”

  黎松则浅笑不语。...

(十七) 命运③

  六年后。

  春日载阳,风染绿群山。

  邬毅凌和褚嘉卉已经结婚六年。这六年里,邬毅凌博士毕业留校任教,去年已经是中文系的副教授,褚嘉卉也于两年前博士毕业入职了研究院,日子过得十分和谐。两人自幼扶持,走过这么多年,与其说是爱情,倒不如说是长久相伴无法分离的亲情。

  上午十点,恰好黎松则今天没什么课,整理了许久当年烧掉的文稿终于收了尾,一点一点放整齐还给了荀准。荀准翻过几页,笔迹仍旧是模仿他的笔迹,与他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你这字练的。”荀准摇摇头,笑道:“我自己都分不出来真假,差点就要以为这些就是当年我自己写的那些了。”

  黎松则浅笑不语。

  如今荀准已经八十岁,常年锻炼,心情舒畅,整个人精神瞿烁看起来像不到七十岁。

  荀准放下那一叠一叠厚厚的纸页,站起身随意往窗外望了一眼。

  “呦。”他眉眼含笑,看着刚刚走进院子的身影:“毅凌回来蹭饭了。”

  黎松则转头看过去,跟着一笑:“肯定是今天卉卉忙得顾不上理他,否则他才想不起来咱们呢——这小东西。”

  两个人走出书房,恰好在一楼客厅与邬毅凌走了个面对面。

  “今天怎么知道回来了?”黎松则斜睨着他,调侃道:“一个星期不见你回来一次,我还以为不记得家门朝哪开呢。”

  “我冤枉……”邬毅凌上前轻轻搀扶着荀准坐到那边沙发上,转头就去他师父身边黏黏糊糊:“我一天天多忙啊,这不是一得空就回来吃饭了?”

  黎松则满脸嫌弃地伸手去推他:“滚滚滚,你离我远点儿。”

  “我不…别别别,别踹我!别踹…哎呦!”

  终究还是挨了一脚,邬毅凌咧着嘴去了另一边的沙发紧挨着笑着看热闹的荀准坐下,随手扒了个橘子,撕开一半塞进嘴里,神色如常地嚼几下咽了,端着半个橘子蹭到黎松则跟前,亲手喂到他师父嘴边。

  “干什么?你给我下药了?”黎松则看着近在咫尺的橘子下意识问了一句,但还是张嘴咬下,下一秒被酸得眼睛眉毛皱在一起,赶紧拉过垃圾桶吐掉,连舌头都是木的。

  邬毅凌被拎着脖领子都不老实,指着天保证:“我吃的那半个不酸!”

  “我作证,我坐他旁边都闻着酸味了。”荀准淡淡开口。

  “邬毅凌。”

  “不敢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客厅里一时充满了快乐的气氛。

  最后还是以邬毅凌喜提两脚踹并亲自给黎松则剥开一个香甜无比的橘子而结束。

  再坐回到沙发上,邬毅凌脸上的笑容浅了两分,斟酌一下词句,抬起头说:“今天回来,除了陪爷爷和师父吃顿饭,确实还有件事想说。”

  能让他这样活跃氛围来铺垫的事不会是小事,荀准与黎松则对视一眼。

  “是这样。”邬毅凌往前坐了坐,低下头,“我跟卉卉,年纪都不小了。我今年三十八了,她比我还大两岁。但是爷爷和师父都知道,我们学业和事业起步都比较晚,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精力可以分给别的事情,再加上年纪也…不是很好的年纪了,我们商量着,不打算要孩子。”

  荀准眼睛里的希冀慢慢淡下去,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什么。

  黎松则将茶几上的橘子皮拾在手里,无意识地撕成小块,认真思索片刻。

  “这个事情不是你们拍拍脑袋就能决定的,现在不要,以后再想要就真晚了。”

  邬毅凌点头:“我们知道。这个决定,是我们认真考虑过的。”

  黎松则拧起眉头,“你俩老了以后怎么办?没有人照顾,没有人在意,晚年要怎么过?”

  邬毅凌不假思索:“我们会领养一个孩子。”

  “领养的……”黎松则本来想说领养的能养亲么,瞬间想起自己也是领养的,这小崽子也是领养的,理亏地闭了嘴。

  “我知道师父等着抱孙子,也知道爷爷有多期盼我们的孩子。可是……我们真的顾及不了生养孩子的那么多事情,不如直接领养一个半大的。”邬毅凌停顿一下,微叹口气:“总之,是我不孝。”

  即便有一箩筐的话要说,邬毅凌这四个字一出口,荀准和黎松则也半句话说不出来了。

  沉默良久,邬毅凌抬起头,继续道:“我们已经看好了一个孩子。”

  “上个月我去西南开会,在所桂山见到一个小男孩,十四岁,过年的时候父母意外去世,没有其他近亲属,日子过得很不好。”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到茶几上,“这是那个孩子。我见他第一眼就起了领养的念头,比我小二十四岁,年龄也很合适。回来给卉卉看了照片,她也非常喜欢这个孩子。这孩子,真的很有灵气,成绩也很好,在庄州县都有名的好学生,已经拿到他们县最好的高中的入学资格了。”

  荀准拿着照片仔细端详,黎松则却从他说所桂山的时候就沉了脸色。

  “不可能。”黎松则斩钉截铁地说:“你们不要孩子,可以;领养孩子,也可以。但唯独这个孩子,绝不可能。”

  “为什么啊?”邬毅凌看向他,眼神满是不解:“您连照片都没看一眼……”

  “我不用看。这个人不准进我们家的门。”

  不是这个孩子,而是,这个人。

  邬毅凌的心莫名其妙地一坠。

  黎松则指关节在扶手上敲击两下,朝他沉声吩咐:“把高安给我叫来,现在。”

  “您怎么知道……”

  您怎么知道我是跟着高安去的所桂山?

  邬毅凌下意识想问,却在对上黎松则眼神的一刻退缩,站起身。

  “师父,这孩子挺好的。他真的很可怜,他家的庄稼地都是村里最差的地,收成很不好。前两年靠着高安资助家里日子还好一点,今年父母双双过世,他自己活得真的…真的很艰难。”

  黎松则看着他,脸上神色没有丝毫松动:“给高安打电话。”

  

  

  【不同的重生者,同一个酸水果被投喂者】

  【小程同学,好久不见。】

花椒一酒壶

蜃楼(十七)②

(十七) 命运②

  黎松则不知要如何回答,索性沉默。

  一分钟后,邬毅凌往前蹭了一些,膝盖抵着黎松则的脚尖,手扶着黎松则的膝盖,抬起头:“师父真的要我走那么远吗?”

  黎松则移开目光。

  “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邬毅凌忽然有些不安,连嗓音都在颤抖,“师父,师父……要我走那么远去定居工作生活,是对我的惩罚吗?我做错什么了您告诉我呀,我改……我改。”

  黎松则的心一疼,轻轻覆上邬毅凌的后脑勺,安抚地揉了揉,“没有,你没有做错,师父也没有生气。”

  邬毅凌吸了吸鼻子,通红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委屈。

  “听话。”黎松则将他搂紧了些,低声温和地问:“告诉师父,你自己想做...

(十七) 命运②

  黎松则不知要如何回答,索性沉默。

  一分钟后,邬毅凌往前蹭了一些,膝盖抵着黎松则的脚尖,手扶着黎松则的膝盖,抬起头:“师父真的要我走那么远吗?”

  黎松则移开目光。

  “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邬毅凌忽然有些不安,连嗓音都在颤抖,“师父,师父……要我走那么远去定居工作生活,是对我的惩罚吗?我做错什么了您告诉我呀,我改……我改。”

  黎松则的心一疼,轻轻覆上邬毅凌的后脑勺,安抚地揉了揉,“没有,你没有做错,师父也没有生气。”

  邬毅凌吸了吸鼻子,通红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委屈。

  “听话。”黎松则将他搂紧了些,低声温和地问:“告诉师父,你自己想做什么工作?”

  邬毅凌不假思索:“离师父越近越好。”

  黎松则微叹一口气,按了按他的脑袋,“男孩子不要这么恋家。”

  邬毅凌抬起头,反问道:“那您当初为什么要带我回来?您每天晚上都要受罚的日子持续了那么久,那段时间您在这家里没有一点地位,成天做小伏低,可爷爷还是不理您,伯伯看见您就恨不得打两下!您为什么从来没有想再带我离开?”

  黎松则神情一凛松开了揽着他的手,“放肆。”

  话音不重,邬毅凌却还是捕捉到了这两个字里的怒火,垂下眼眸抬手重重给了自己一耳光。

  “我没规矩。”

  “我不会回答你这个问题。”黎松则站起来,伸手摸了摸他自己刚刚扇出来的指印,“我也不会同意让你留在身边。长大了,该自己出去飞一飞了。”

  锁舌“咔”一声被打开。

  “师父。”邬毅凌出声,看着门口黎松则的背影说:“我知道您那年挨了那么重的罚是因为什么。如果背离师长意愿是那样的惩罚,我愿意受。”

  黎松则松开门把手,回身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邬毅凌说:“您可以不听爷爷的话独自南下,我就可以不听您的话留在这里。左不过是挨一个多月的板子罢了,挺划算的。”

  黎松则往前两步,看起来还很冷静,掌风却格外凌厉。

  “愚蠢!”

  邬毅凌的头被打得一偏,脸上很快浮起更加明显的一个掌印。

  黎松则收回手,轻轻揉了揉手掌。

  “对不起。”邬毅凌拉过他师父的手,轻轻缓缓地揉过掌心,低低地说:“我知道我不懂事。可是师父,我真的不想走。”

  “我知道。”黎松则叹一口气忍下怒火,抽回手抚过他的脸颊,“疼不疼?”

  邬毅凌看着黎松则摇了摇头,“惹师父生气,打多重都不疼。”

  黎松则给他揉了揉,慨叹着说:“总是这么乖……一直这么乖。”

  “师父听我说几句话。”邬毅凌握住黎松则地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说:“师父养我这么多年,我得好好孝顺您。爷爷和师父年纪都大了,我要是走那么远,临时有个什么事我都得不着消息……真的,真的不行。”

  这番话说得隐晦了些,其中的言外之意却很明显。

  黎松则沉默了下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眉头紧紧蹙起。

  过了良久,他终于开口:“我明白你的顾虑。我是怕,不顾一切留你在身边、还有这些年我自以为是为你好的那些事,终究会反过来害了你。命这玩意儿……抗争赢了才更会提心吊胆。”

  邬毅凌听不懂这些话,只是把黎松则的手抱在怀里,不管不顾带着几分撒娇地说:“师父才不会害我,师父是最好的人。”

  黎松则低头看着他,眸中是铺天盖地的暖意,忍不住轻笑一声。

  听到笑声邬毅凌才放开了黎松则的手,抬头认真地说道:“请您坐下,可以吗?”

  黎松则后退一步,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邬毅凌跪直了身子与他对视,许久忽然牵起嘴角也轻轻笑了一笑。

  “这么多年,您好像没有问过我的生长环境。”

  黎松则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我母亲是个挺…怎么说呢,挺不一样的农村女性。她读过一点书,一开始也并不完全屈从于那个男人的毒打,她会反抗,会找村长评理,但后来慢慢发现根本没有用,那个村子就是那样的,家家户户打女人打孩子。后来我无意听到别人说,我母亲好像是被拐的,不知道是哪里人。”

  “估计是花了钱心里不痛快吧,那男的有事没事就打她,有时候连我也打,打起来不管不顾的。我六岁那年,他终于把我母亲打死了,连个正经坟都没给立,不知埋在哪里。紧跟着他就带了一个女人回家,还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

  “后来的事您都知道,是卉卉一次一次从她家偷吃的才让我活到遇见您。但卉卉过得也不好,女孩子嘛……在那个村里迟早要被卖掉换儿子的彩礼,或者干脆给兄弟换媳妇,他们都不把女孩子正经当人。所以卉卉到了褚家之后时不时地就…怎么说,怀疑自己从小被迫接受的观念吧。她一点一点知道,女孩子可以被一家人捧在手心里宠爱,可以读书认字,可以去做各种各样的工作,可以在任何领域大放异彩。”

  黎松则垂下眼眸,出声打断了他:“都过去了,不要总是想那些让自己难过的事。”

  邬毅凌摇了摇头,哽咽着说:“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卉卉的救命恩人。人非草木,没有受了大恩不言报答的道理。我必须用余生孝顺您和爷爷,卉卉也必须用余生孝顺她的父母和您。师父,我们从小就知道,人活于世应当知恩图报。”

  “如果没有师父,我不知道读书能读到哪一天就得去打鱼,或许像我母亲一样被他们欺负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也说不定。卉卉更是这辈子一个字都不认得,长大不知被卖进哪家当牛做马生孩子。我……我替我们两个,谢谢师父。”邬毅凌抹一把不知什么时候淌出来的眼泪,说:“毅凌给师父磕头。”

  话音刚落他就俯身结结实实地叩下头去。

  黎松则伸手拦得慢了些,眼睁睁看着他磕了第二个头。

  “好了快起来。”黎松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扶他,“快起来,家里没有这么大的礼。”

  邬毅凌躲开他的手,固执地第三次俯下身,额头实打实地撞上地板,闷闷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