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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行且歌

无花果

当你有朝一日醒来,发现你多了一个小你十二岁的情人——两面宿傩的容器,你的学生,性别为男。

母胎solo十五年的现役高中生五条悟同学:?


CP:五悠

老梗,不知道有没有人已经写过了。如果有……那算我来晚了……


五条家大少爷,东京咒术高专准入学生,数百年来唯一一位六眼,自出生以后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咒术界实力的平衡,全身上下只有性格一项缺点的五条悟先生——或者说同学,正百年难得一见地处在自我怀疑当中。

大约一分钟前,他恢复了意识。尚未睁眼,他便察觉到自己的枕边有人。说是枕边其实还不太严谨,毕竟他此时是个把脸埋在对方后颈、手又揽住对方腰肢的活像个大号汤匙的姿势,对方后脑...



当你有朝一日醒来,发现你多了一个小你十二岁的情人——两面宿傩的容器,你的学生,性别为男。

母胎solo十五年的现役高中生五条悟同学:?



CP:五悠

老梗,不知道有没有人已经写过了。如果有……那算我来晚了……



五条家大少爷,东京咒术高专准入学生,数百年来唯一一位六眼,自出生以后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咒术界实力的平衡,全身上下只有性格一项缺点的五条悟先生——或者说同学,正百年难得一见地处在自我怀疑当中。

大约一分钟前,他恢复了意识。尚未睁眼,他便察觉到自己的枕边有人。说是枕边其实还不太严谨,毕竟他此时是个把脸埋在对方后颈、手又揽住对方腰肢的活像个大号汤匙的姿势,对方后脑勺的头发毛茸茸地扎在他额头,因此严格意义上来说应当是怀里。很近,对方呼吸绵长均匀,显然仍在梦中。体温偏高,身上的肌肉线条颇为流畅紧实,从体型判断,是个比自己矮的男性。活的。穿着衣服。味道不难闻,嗅起来有点像洗净晒干后棉花蓬蓬软、充满阳光味道的什么玩偶。

……搞什么?是刚刚那个咒灵死前展开的领域?难道是幻术?

五条悟一抬手,扣住了怀中人的咽喉。对方毫无反抗意识,被扼住了要害也并无反应,兀自睡得酣甜,喉结在他掌间偶尔微微一动,像什么暖洋洋软乎乎的小动物,卷着蓬松的落叶正做着冬天里的温暖好梦。

他背对着五条悟睡着,粉色的脑袋乖巧地枕在枕头中央,发丝里露出一点耳垂。睡衣领口略有些宽大,肩廓曲线舒展,裸露出后肩大片皮肤——在一片乱七八糟的吻痕中间,五条悟莫名其妙地注意到他尾颈处有颗小小的红痣。

人类。和诅咒混在了一起。

这也太逗了吧。

容器?

五条悟眯了眯眼睛,凑近了轻轻嗅了一下。只能嗅到洗衣粉清爽的皂香味。柔顺剂的味道是他最近惯用的那一款。诅咒特有的叫人恶心的血腥味倒是一点也闻不出来。压制得这么好吗?

他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四周。房间不算太大,装潢基调是温暖的原木风格,说不上窗明几净但也足够干净整洁,飘窗布置着绒毯和小桌,墙上挂着两套尺码不同的东京高专的制服,其中一套有着品味不错的红帽子。晨间熹光坐在那没完没了伴着风飘卷起落的米白色窗纱上荡秋千,有一搭没一搭地落下一线光影,在眼前那颗小痣上明明昧昧地闪烁。

洞察一切的六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一通,怎么看都觉得眼前一切不像是幻境领域,可同样解释不了他为什么会一睁眼就来到这里。总不能是脑袋一歪忽然打起了瞌睡,那这一切作为梦境未免过于真实——细节也过于经得起推敲了。

指尖上颈动脉的起伏乖顺温软,带着一无所知的信赖感,没有杀气和血的臭味,并不像与诅咒一贯为伍的诅咒师或者容器,反而像一只死到临头还在悠哉悠哉啃草的傻得要命的兔子。

五条悟啧了一声,松开手,决定起身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结果也不知道是他动作幅度太大还是怎么着,他才刚动了动肩膀,怀里的家伙就从被卷里发出了模模糊糊的一声:“五条老师?”

他大约是没睡醒,声音有点微微的哑,尾音困倦,仿佛是被挤进窗帘里那一线日光晒得软融的一颗棉花糖什么的。

草。

听起来还是个少年。

那一瞬间,素来被公认为咒术界一等一刚愎自用、任性妄为的五条悟同学良心发现,千载难逢地产生了一瞬间对自己的质疑——

姑且算这是在做梦好了,梦里的我是有多想不开才跑去当老师啊?还和自己的学生上床??这家伙成年没有啊??



好一阵鸡飞狗跳以后,五条悟和粉毛少年一人捧着一杯热牛奶,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五条悟因为心情不爽,坐也坐得极没品相,没骨头似的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两条逆天的腿嚣张跋扈地舒展着,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倒将粉毛少年挤得没处坐。

好在后者脾气不错,很爽快地往旁边挪了挪。他盘腿坐着,占地面积愈发显得小得可怜,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个,把目光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驻在五条悟身上,纯粹的好奇里还隐约带着点莫名其妙的满足。

五条悟生来就对来自他人的目光极其敏锐,辨析目光里的各色情绪更是驾轻就熟,于他而言,这世间绝大多数人都像人体模型,所有情绪所有想法,不分好坏,无谓善恶,全都赤裸裸裹在眼神之中,一眼就能看得分明。正因如此,他很长时间内——包括现在,都容易感到无趣——毕竟人类的虚伪是出了名的。

好在他迄今为止哪怕曾或多或少因为某些腐朽群体而有过模模糊糊的“干脆把这些人全杀掉算了吧?”的想法,也并未付诸行动。从这一点上看,五条同学的忍耐值似乎姑且还算值得表扬。

很奇怪的是此刻这位看起来与他年岁相差不大的少年目光尽管绝不能说得上恭谨谦卑,可是并不让他反感。或许是因为那目光之中不带任何恶意,看起来干净剔彻,有些像玻璃做的星星。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城府很深的角色,大约从不会拿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的想法裹住自己的真实意图,只会把心里想的东西全一五一十写在脸上,连个标点符号都少不了,满脸都是亮闪闪的惊奇:“原来五条老师年轻的时候是这样的啊!”

是的,五条悟已经弄清楚了。这里并非幻境也不是梦,只是平淡无奇的十五年后罢了。俗称时间旅行。发生原因暂不可考。至于为什么知道是十五年后,单纯是因为看到了手机年历。

想到这五条悟就觉得无聊,怎么那只咒灵原来是什么能打破时间循环的厉害角色吗?真的看不出来啊。这么说来太快解决掉它还真是有点失礼了。

他捧着那杯雪白的牛奶,跷着腿坐在沙发上,目光藏在密密的睫毛后,漫不经心地打量一回粉毛的少年。

是因为知道这个家伙和未来的自己有床上关系,所以本能地高看一眼吗?

后者正心满意足地喝他自己的那杯牛奶,喝得嘴边一圈儿奶沫,活像长了圈故作老成的白胡子。五条悟眼睛一扫就知道他当睡衣穿着的T恤肯定不是他自己的,他刚洗过晨澡,头上顶着毛巾,粉色乱毛湿了水耷拉下来,浑身裹着冒着皂味的蒸汽,像只热乎乎湿漉漉的小狗。他肩颈舒展,笔直清晰的锁骨和脖颈上全都零星布着斑斑驳驳的红痕,那粒小小的红痣倒是被淹没得看不见了。

也并不是。五条悟其实并不在乎未来的自己活成什么鸟样又和什么人混在一处。与其说是在意未来的炮友,不如说是“此刻的他”对这个陌生的少年产生了兴趣。唉?难道这是命运的吸引?这说法听着有点恶心。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有点兴致缺缺,便低头喝了一口牛奶。

温度正好,甜得也正好。

啧。

他拿穿着白袜子的脚很不客气地点了一下少年的腰:“喂,你几岁啊。”

“十八岁。”少年放下杯子,自我介绍道:“我叫虎杖悠仁,是老师你未来的学生!”

“诶——”五条悟应了一声。

原来成年了啊,看那张脸真看不出来。是因为眼睛太大所以容易给人幼龄感么?三十岁的我取向还真是恶劣,成功长成看脸的无聊大人了啊?

“那老师是几岁的老师?”

一句话给他说得像绕口令,五条悟搅了搅他的蜂蜜牛奶,拖长了声音说:“区区不才,刚满十五。”

少年的眼睛一下有些发亮,虽然他没把话说出口,但奈何他实在是太好懂了。五条悟没生气,懒洋洋地交叠双腿,活像个不尝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似的道:“对,比你小哦。所以不要叫我老师了,我不是你的老师。鄙人连高专都还没上,此时正在绝赞春假度假中。”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说:“五条君?”

五条悟唔了一声,虎杖悠仁笑了起来:“感觉好新奇啊!——啊,不过五条君才十五岁就已经长那么高了。总感觉很羡慕唉。”

他有点郁闷地比划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长高,我运动量不小啊……”

阳光粒子蹦跳着穿过窗玻璃落在他头发上,少年略微一动,那金线纺过他眼角曲张的妖纹,懒洋洋地被他的睫毛托住了。

少年有一双菱形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捎,不笑的时候看着其实略有些凶悍,配上粉色的头发和眼下的纹路,走在路上估计经常被错认为以打群架和浪费生命为乐趣的不良少年。嗯?为什么知道是错认?那不是很好猜嘛——这家伙一旦笑起来,就活像只好脾气又亲近人的萨摩耶,正把尾巴摇成螺旋桨,眼睛黑黑亮亮,看起来又乖又傻。

房子并不算太大,从居住痕迹、私物摆设习惯和装潢风格来看,这里应当是未来的五条悟所拥有的某一处私宅或者安全屋。或许只是出完任务以后和情人顺路到这里打上一炮?刚好今天就是新年了。说不定打的还是跨年炮呢,看看被炉桌上还有剥开一半没吃完的年柑。

六眼这一点确实有些烦人,不管本人是否乐意,随意一瞥也有无数信息不自觉地被拆分解析汇入脑海。五条悟收回了打量房子的目光。

虎杖悠仁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正钻在冰箱前伤脑筋:“早饭吃什么呢?昨天晚上没吃完的蛋糕可以吗?”

蛋糕的卖相已经不算很好,不过仍然看得出它原本应当是一个非常漂亮的蛋糕。主色调是很喜庆热闹的红色,被切出一大半的豁口里红丝绒蛋糕体与雪白的奶油霜参差交错,切口歪歪斜斜,有点像一道狭长的伤口。蛋糕表面是已经消失掉一半的祝福语,奶油糊成一团,看不出原本写的是什么了,想来无非是新年快乐一类。一颗车厘子孤零零地躺在奶油堆里,看着有点凄惨。

五条悟对于甜食的容忍度向来高于其他食物,恰好卖相在各项指标中占比最低,因此他并未拒绝,只是嫌弃道:“好丑。”

“哎呀,凑合吧。”

挑剔的舌尖很快尝出了奶油的口味:“奶酪奶油霜?”

“虽然已经说过一次了,不过还是觉得老师……啊,还有五条君——的舌头好厉害啊。”虎杖悠仁吃完了他自己的那一块蛋糕,“其实我自己完全吃不出来和普通香缇奶油的区别唉。”

五条悟叼着叉子,“……这个是你自己做的?”

虎杖悠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

五条悟舔了一下嘴角的奶油,勉为其难地表示接受了这一份卖相惨烈的蛋糕。

虎杖悠仁笑了:“那还真是委屈你了,不过我还是个新手,体谅一点啦。”

五条悟眨了一下眼睛,诶——不会吧?

难道是专门为了“我”去学的?

可是为什么?

虎杖悠仁大约并不是甜食党,吃完自己的那一份以后就跑去匆匆忙忙换好了制服——有着红帽子的那一件,弓着腰穿袜子,弯下腰时露出一截劲瘦的腰线。六眼感知过于敏锐,五条悟在收回目光之前还是无法避免地注意到了那截腰线上隐约的指痕。

他心里啧了一声,决定专心独享剩下的小半个红丝绒蛋糕,吃完一扭头,看见虎杖悠仁风风火火地在镜子前抹定型:“有约会吗?”

“唉?”虎杖悠仁从镜子后探出个粉色的脑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对哦。老师变成十五岁了,昨天说的还作数吗?”

叼着草莓的五条悟愣了一下,心说唉?

他和虎杖悠仁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互相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不会吧?难道要约会的人是“我”?




五条悟开始思索:这么冷的天气,房子里有暖气有零食有可乐还有十五年后的游戏机,他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竟然脑子一抽答应虎杖悠仁出门。

“我就说为什么约会还要穿制服,原来是袚除咒灵啊。”他百无聊赖地靠在天台上,并不在意那道经久失修的铁丝网是不是有许多铁锈污渍会弄脏昂贵的衬衣——反正弄脏的也是三十岁的五条悟的,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无所事事地看虎杖悠仁打架。

昨天晚上刚下过雪,今天天气不怎么样,哪怕是白天也阴云密布,水雾散乱,沉沉压在天台楼顶,活像张洗衣机里吃饱了水亟待甩干的灰色灯芯绒窗帘,北风呼啸,阴冷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帐放下以后隔绝了闹市人声,从高处俯瞰,品味恶劣的白骨架子遮天蔽日,彼此穿刺着自茫茫雪地上拔地而起,惨白的脊骨与跖骨仿佛无数破烂的大理石块,窸窸窣窣的咒灵分体仿佛无数蛆虫在尸骨眼眶之中穿梭爬行,愈发显得这间盘卷着残秽的学校鬼气森森,像座远古时代的巨人坟墓。

但五条悟没有兴趣出手,而应对这种只能打开半成品领域的特级咒灵,虎杖悠仁显然也并不需要他的帮忙。他的速度极快,哪怕被密密麻麻的咒灵围攻也足够游刃有余。五条悟靠在铁丝网旁,冷凌凌的目光藏在墨镜后,在少年身上逡巡一回——后者正凌空扭身,张扬的红色帆布鞋轻描淡写在咒灵丑陋的脸上一踹,灰色的咒灵浑身烧起幽蓝色的咒火,往后倒飞出去砸穿了十面承重墙。

五条悟的视线落在他雪地里愈发亮眼的红帽子上,忽然觉得这场面有点像小红帽暴打大灰狼。

他不禁嘀咕道:“……品味真奇怪。”挑剔地盯了一会,细琢磨一下,又觉得似乎还算酷,至少和虎杖悠仁挺搭的。

小红帽虎杖悠仁砍瓜切菜似的把咒灵袚除完,转身看到五条悟靠在天台俯视他,脸上便打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冲他挥手:“五条君!走吧!”

五条悟一脚踩上铁丝网,轻巧一跃,像只雪豹似的轻盈落地。他们走过斑驳的红色橡胶跑道,沿着教学楼周围厚厚的雪踩出两圈脚印,才总算找到了一幢不起眼的学校神龛。五条悟慢悠悠跟在虎杖悠仁身后,看着那毛茸茸的粉色头顶,突然产生了一点好奇:“喂,你是什么的容器?”

虎杖悠仁正摸索着破除神龛的封印,随口道:“宿傩。”

“两面宿傩?”

“嗯。”

五条悟发出一声没有意义的语气词,说:“很厉害嘛。”

刚才虎杖悠仁全程都没有让宿傩出来过。他自己的术式都非常成熟,体术更堪称完美,至少达到了五条悟目前仅见的最高水准,身体素质和反射神经都相当优秀,看得出来是身经百战的咒术师。从容器的角度来说,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不过这么强的话,不太合理啊。

虎杖悠仁并没有意识到能让眼高于顶唯我独尊的五条大少爷开口夸奖一句是多么多么多么难得的殊荣,只是单纯有些不好意思:“和老师还差得远呢。”

五条悟撇了撇嘴:“那当然了。”

虎杖悠仁脾气很好,闻言并不生气,语气也说不上究竟是有点郁闷还是带一点对年下者的纵容:“诶,我还以为我已经快要赶上老师了呢。”

五条悟毫不留情道:“梦里或许可以。”

虎杖悠仁不明显撅了下嘴,垫脚从结满冰棱的神龛里取东西:“说话很没有风度哦,五条君。”

嘁,难道三十岁的我不这么讲话么?五条悟心想,那还真是长成了无趣的大人。

他垂下目光,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三十年后触感一流的游戏机上,随口道:“还要去哪?”

虎杖悠仁把小盒子拿到手收好,拍拍手:“去学校!”

“哈?”五条悟说完才意识到他指的并非他们正站着的这座学校,“你是说咒术高专?”




东京咒术高专坐落在东京郊外,被淹没在一片莽莽白雪之中。

五条悟满脑子莫名其妙,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他向来随心所欲,生下来十五年都在人间横着走,凡事只看心情,任性程度用自我中心来形容都算额外抬举了,只有别人顺着他,从没有被别人牵着走的。罢工丢下虎杖悠仁打道回府的心思时隐时现,可也不知道到底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他到最终也没付诸行动,一边疑惑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一边老老实实跟着虎杖悠仁穿过树林爬完了山。

长长山道蜿蜒曲折,覆满静寂白雪,自山顶放眼眺望,满目苍茫无声。喧嚣东京沉睡在除夕夜的大雪之中,阶梯上两行脚印若隐若现,零散错落,像两把沟通红尘的晃悠悠的细索。

学校里当然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大家都放春假了。五条悟边跟着虎杖悠仁在一片沉默的校园里穿梭,边忍不住吐槽:“放假还要出任务,出完任务回学校,你这个人也太无聊了吧?你的同学应该一个都不在才对啊。”

“嗯,伏黑和他姐姐一起,钉崎去找她朋友纱织了。”

谁问你这个啊。五条悟有些无语,看虎杖悠仁的红帽子在前面晃荡,便把冰冰冷的双手抽出口袋,很恶劣地握住了虎杖悠仁藏在红兜帽之中的脖颈:“好暖和。”

后者猝不及防,被冰得“啊”地叫了一声:“五条君!!”

五条悟戴着他看起来像盲人专用实际上价值数十万日円的小黑墨镜(他相当嫌弃三十岁五条悟用的黑色眼罩),对着虎杖悠仁勉强扭头瞪过来的谴责目光,居高临下地露出一个仿佛事不关己的微笑。手上倒是不为所动,依旧握着虎杖悠仁的脖颈取暖。可见此人才十五岁光景,我行我素、任性妄为就堪称到了极致,确实已经从根子没救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虎杖悠仁依然没有生气。他只是瞪了他几眼控诉了五条悟的幼稚行径,就气呼呼地拖着他这个挂在他脖颈上的大号拖油瓶,两个人一前一后,脚印叠着脚印,继续穿过积满雪的低垂松枝,往学校深处去了。

五条悟捧着他温暖的脖颈,冰冷的双手缩在红兜帽里,渐渐暖和了起来。颈动脉仿佛对潜藏的冰冷危险一无所知,在他掌心之中仍旧信赖又天真地跳跃着象征生命的搏动,甚至不曾加速。血液流经年轻的心脏,压缩、迸发、流淌到全身,在冰天雪地里理所当然地维持着这份恒定的温暖,透过少年小麦色的薄薄皮肤肌理,传递到五条悟的掌纹。

他手掌无可避免地接触到那些斑驳的吻痕,不过虎杖悠仁似乎并不介意这个,大喇喇地敞开着命门——像一只把自己的咽喉无动于衷地裸露在野兽獠牙下的羚羊。

可强者早会在千万个死局中锤炼出对死亡与危险的直觉,而能够轻松袚除特级咒灵的虎杖悠仁显然不是什么弱小的羚羊。

五条悟垂眼看了一眼,在参差的指缝间忽然又捕捉到了他后颈上那颗小小的红痣。

他双手都占了地方,墨镜沿着挺秀鼻梁微微滑下,懒得去扶,便露出一双雪青色的眼睛。那双眼睛生来洞察世间百态,睫毛冗密修长,是冰冷的霜白色,仿佛是被这皑皑白雪浸染的葳蕤草木,若有所思地垂着,泄一点冻泉般的青蓝眸光。那眼眸之中宿一点零星的雪色,没有情绪也没有波动,注视着手掌中十五年后的陌生情人,像两湖平静无澜的镜子,也像高高在上不沾尘埃的月亮。

五条悟并不是一个很有好奇心的人,或者不如说,正因为“探知”这件事对拥有六眼的他而言就像抬眼垂眸一样过于轻易,而他拥有的力量又太过强大,因此绝大多数时候他对这平庸的世界都感到无聊。哪怕发生了穿越时间这种事情,他在短暂的诧异过后,更多涌上心头的情绪也是觉得麻烦——十五年后的游戏机确实还不错,但他对三十岁的自己的现状、想法、经历和人际关系都毫无兴趣——准确说来,应当是一种“关我什么事”的情绪。这未来的十五年间,三十岁的五条悟所经历过的喜怒哀乐、离合悲欢、人生起落,与现在的他都毫无关联。无论是他的情人还是敌人,对他而言都是陌生人。

他对未来并无期待,只是人间已经足够无趣了,虽然他不觉得无聊的咒术界和无聊的世家会随着这十五年有所改变,可若是连唯一无法彻底预测的人生也要被这样一场意外剧透,那这世界就实在过于索然无味了。

但是这一刻,来自虎杖悠仁的这一点纵容,云遮雾绕地跨过十五年的时光,确实打破了十五岁的五条同学百无聊赖的心境,让他有了些许微妙的触动——五条大少爷自我中心到了一定境界,却不是不通世故,他并不知道十五年后的自己成了个什么脾性,但他知道自己的态度怎么也不能算在好的范畴里,他甚至没好好叫过虎杖悠仁的名字——可虎杖悠仁纵容了他的嚣张。

不是因为崇拜六眼,不是为了寻求庇护,也不是出于对力量的畏惧。他很自然、很纯粹地消化了他的傲慢无礼,仿佛那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一样。

可是为什么?如果十五年后的五条悟已经变得像个“合格”的大人,那他们之间态度和性格上的落差,哪怕不至于让虎杖悠仁手足无措,起码也该有或多或少的不适应才对——他甚至并不认为三十岁的五条悟和现在的他自己是同一个人。

他罕见地产生了一点好奇,然而在他开口之前,虎杖悠仁突然停了下来:“到啦。”

五条悟应声抬头。

茫茫白雪里坐落着赤红色的鸟居,注连绳在屹立的参天古树之间相连,神社屋檐在天上天下一片白茫茫之中平平飞出一线冷落落的瓦黑色,檐角上蹲着一只黑黢黢的乌鸦,把尖尖的鸟喙依偎在自己翅膀里,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瞌睡。屋殿中光影分割,阴阳交接之处落下一条半新不旧的麻绳,上半条没入檐下阴影,下半条暴露在亮堂堂的雪光之中。

他难得有些茫然,看着虎杖悠仁把五円硬币丢进木格箱子里,回过头来:“身上有钱吗,五条君?”虽然他嘴上这么问,可一手已经拿出硬币来,很熟练地塞进他手里。

五条悟捏着那几枚沾着体温的硬币,看着虎杖悠仁甩动麻绳,在铃声中合十击掌两次,然后闭上眼睛许愿。

今天是新年,到神社参拜也很正常。只是东京各大神社此刻都往往人满为患,也不知道虎杖悠仁是怎么知道在咒术高专后山有这么一座神社的——看手水舍的青苔程度,感觉这神社的使用频率已经低到濒临废弃了。

五条悟不信神,对神明也没什么敬畏之心。如果拜神真的有用,想必世界上也不会有诅咒和咒灵的存在了。哪怕真的有神,那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很亲切的会倾听人类愿望的家伙。

但他看着虎杖悠仁的侧脸,陌生的十八岁少年睫毛低垂,鼻梁笔直,眼角的妖纹像紧闭的花萼,耳畔轮廓被冻得微微发红,五条悟眼力太好,甚至在他的耳廓上又找到了一颗小小的红痣。

“五条君。”

五条悟罕见地被吓了一跳,匆忙把视线挪开:“干什么?”

他瞥了一眼,这才发现虎杖悠仁还闭着眼睛。

虎杖悠仁维持着双手合十许愿的姿势,语气里有一点微妙的犹豫:“我其实有一个请求……”

“什么?”

虎杖悠仁沉默了一会,才说:“请你许个愿吧。”

五条悟看了一眼悬在房梁上的麻绳,伸出揣在兜里的手,将那几枚硬币随手丢向了赛钱箱。染着体温的铜钱在钱箱等距的木格子上彼此撞击,一路闪着清脆的响声落进了空荡荡的箱子里。

但他没有许愿。


少顷虎杖悠仁睁眼环顾一圈,在看到倚在不远处的五条同学时露出了笑容,抬脚向他走去:“久等啦,我们走吧。”说着,他摘下自己的左手手套扔了过去。

五条悟很轻松地接住了,低头看看,戴上以后舒展了一下左手五指,撇嘴嫌弃道:“好小。”但颜色品味还不错,五条大少爷勉为其难收下了。

“你知足吧。”虎杖悠仁和他并排走,“五条老师戴都戴不上呢——原来从这么早开始就不爱戴手套了啊,这习惯太糟糕了,麻烦改一下啦。”

五条悟眨了眨眼,把手揣进口袋:“你认识‘我’多久了?”

虎杖悠仁想了一下:“两年多了吧?”

“三年级?”

“对啊。马上要毕业了。”

五条悟素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秉性,还是第一次心想:我到底想问什么?

在他这晃神的档口,他听见虎杖悠仁问:

“五条君会介意吗?”

“唔?”

“关于我的事。”虎杖悠仁的红鞋子在白云般蓬松的雪地上踩出几个脚印,那张扬的颜色显得愈发晃眼了,“我是个男的,是你未来的学生,还是诅咒的容器。会很困扰吗?”

向来只有五条悟把别人噎得没话说,他还是头一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道:“我无所谓。”

虎杖悠仁抬头对他笑了一下:“那就好。”

五条悟低头看看他弯弯的睫毛,“那你呢?”

“嗯?”

“你不会介意吗,明明是和十五年后的我约好了的吧。”五条悟踢了一下脚底的雪堆,靴子碾过松散的雪粒,发出细微的扑簌声。

“没关系啊。”虎杖悠仁想了想,“其实本来觉得,五条君还更好些呢。”

五条悟皱了下眉毛:“为什么?”

按照虎杖悠仁的说法,他应该在五条悟二十八岁的时候认识他。这么说来,明明他只是个陌生人吧?

“老师就是老师。”他们踩着嘎吱嘎吱的雪和枯枝穿过山道,虎杖悠仁低着头在口袋里翻找着什么,“不管什么年纪都是一样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五条悟有些不悦。他的情绪向来外露,并不屑于遮掩,此刻觉得虎杖悠仁在敷衍自己,也说不好是不是赌气,索性把疑问咽进肚子,不再多问了。

谁知虎杖悠仁拣出了个什么东西朝他递过来:“垫一下,然后我们去吃东西。”

是一颗糖。

虎杖悠仁右手戴着手套,手指捏着糖的动作略显笨拙。五条悟伸出手,糖顺利落在了戴着毛线手套的掌心,镭射糖纸在雪色之中玲珑地反着绚丽的光,像一颗玻璃做的星星。

他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奶味的。

他忽然问:“你许愿了吗?刚刚。”

“当然啊。”虎杖悠仁也剥了一颗糖自己吃,“不过不能告诉五条君。说出来不就不灵了嘛。”

五条悟别开目光,用舌尖顶着那颗奶糖,含糊地小声“嘁”了一声,理直气壮道:“我累了,下午不想出门。”

虎杖悠仁没有拒绝他的任性,稍微想了想,说:“好啊,那看电影怎么样?”



他们并没有回家,虎杖悠仁带着五条悟东穿西走,钻进了个地下室。室内有个壁炉,不知先前炭烧过什么品种的香木,烘得空气干净温暖,并没有地下室常有的霉湿气。虎杖悠仁在壁炉前蹲下,重新划着了火柴。

五条悟扫视一圈,虽说是地下室,但沙发、电视、投影仪、壁炉、训练用地五脏俱全,沙发上东倒西歪地睡着几个抱枕,还有一只鼻涕绿色的咒骸。他走过去把咒骸拿起来,嫌弃道:“好……”

丑字没说完,像是察觉到了他的不敬,玩偶形状的咒骸猛地朝他飞起一拳。眼看就要落在五条大少爷那精致得叫少女嫉妒的眼睛轮廓上,一只薄而修长的手稳稳地接住了它的拳头。五条悟把那只海绵拳套捏圆搓扁,借此解压:“真麻烦,我以后得想个法子让无下限术式变成被动技能才行。”

一旁挑拣碟片的虎杖悠仁愣了一下,然后尽量不明显地笑了起来。

五条悟抱着零食歪在沙发上:“这是哪啊?”

“我以前的训练室。”

说是训练室,其实生活气息还挺明显,房间也很干净,看得出有人定时打扫。五条悟的目光在那有剐蹭痕迹的训练木地板上定了一下。

虎杖悠仁抉择不定,挑了几张影碟摆在他面前,“挑一个?”

五条大少爷天生就是拍板做决定的料。向来只有别人迁就他,没有他谦让别人的,因此从不推让。他低头看了眼,先把其中一张推开:“这个我看过了,最近……啊,对你来说是十五年前才刚上过。这个什么类型的?”

“推理,还挺好看的。”

“你看过了?那不要。哪张你没看过?”

虎杖悠仁眼睛一扫,“唔,上次这个看了个开头,就被五条老师带出去看他打架了。”

“《无花果之梦》?名字看起来好无聊。”五条悟边嫌弃边理直气壮地指使虎杖悠仁把那张影碟推进了播放机,“看打架?打架有什么可看的?”

虎杖悠仁把灯关掉,坐到他旁边:“我那个时候很弱嘛,五条老师带我去看看领域是什么东西。”

尚未开发出领域的五条悟微一挑眉,藏在霜色睫毛下的湛蓝眸光朝他瞥了一眼。

他并没有询问任何关于日后的自己术式或者领域一类的问题,而是在电影开幕音乐中拆开了一袋薯条:“你以前是个普通人么?”

“嗯。”虎杖悠仁把那只咒骸抱在怀里,后者大概是很适应他的怀抱,很配合也很熟练地在他稳定输入的咒力下打着瞌睡,“高一才开始接触咒术界。”

那也算天赋异禀了。五条悟心想。吊打一众散发着腐臭味的自视甚高的咒术界老头。

但还是那句话,感觉不太合理啊。

在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瞬间,电影开始了。

五条悟延续他一贯的大少爷坐姿,手长脚长,瘫在沙发上,咔嚓咔嚓吃薯条。虎杖悠仁抱着那只打呼噜的咒骸,盘腿坐着,聚精会神。

诚如他所说,这部电影他只在两年前看到了一个开头。后来他一直想找机会把它补完,不知为什么,每次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事由打断,后来索性就放下了,以至于两年过去他也没能看完这部电影。

其实这并不是一部很好看的电影。虎杖悠仁并不懂什么分镜或者手法,对剖析导演意图也没有兴趣,从单纯的观影体验上说,它并不优秀。它并非爆米花类型,没有抓眼球的草蛇灰线和高潮迭起,甚至说得上啰嗦拖沓。大概是导演想讲的东西太多,电影时间又太短,许多东西被迫戛然而止,最终呈现结果就是男主人公到最后也没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什么也没说清楚,观众什么也没明白,电影就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尾声。

虎杖悠仁注视着黑屏上滚动的字幕,心想这个导演到底想说什么呢?男主角究竟要找什么呢?他最后不告而别,站在海里等待潮水淹没他的时候,回头所露出的那个意外的表情,是看到了什么呢?

他确实不是一个很擅长分析电影深层次意图的观众,只会以直观体验判断好坏,但顺平是。在那段短暂的友谊里,顺平确实带给他太多影响了。

大概是导演水平实在太次,看了这么一场稀里糊涂的电影,明明电影主题是个伤感的哲学故事,可看完连怅然若失的心情都升不起来。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么浪费时间的作品,五条大少爷竟然全程一声不吭地跟着看完了,完全没有发出任何不满。

要知道此人二十八岁起到三十岁观影素质一直极差,对看过的电影酷爱剧透,对没看过的电影热衷挑刺,从不肯安静下来闭嘴惊艳,电影放多久他就能在旁边喋喋不休多久,堪称电影院终极杀手。看来尽管十五岁是个张狂自负透顶的年纪,可在看电影的时候却能保持基本礼仪,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养成那种坏习惯……

虎杖悠仁顿住。

五条大少爷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一手揽在沙发背,一手百无聊赖地垂下,无处安放的长腿懒洋洋地抻着,薯条袋东倒西歪地坐在他怀里,无辜地张着空空如也的嘴巴。

那只价值不菲的墨镜耷拉在挺秀的鼻梁上,露出一双闭着的眼睛。

本人呼吸匀畅地睡着了。

怪不得没说话。虎杖悠仁哭笑不得。

十五岁的五条悟是个还在蹿个儿的青春期少年,肩膀轮廓初步有了宽阔的线条,腿已经逆天的长,走在街上足够被街拍发掘去做平模。可与三十岁的他相比,少年五官尚且带着稚气,白皙的脸颊有微微的婴儿肥,看着甚至有一点乖巧——还没学会收剑入鞘的白发少年歪头睡着,紧闭的眉眼舒缓了他五官间锋利如刀的凌人盛气,衬衫领口不羁地解开一粒纽扣,脖颈到颈窝迁出笔直的筋络。与他清醒时犹如庞然大山一般的存在感相比,他单纯睡着的时候倒显得眉宇纤细,看起来确实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了。

不过或许是天生如此,哪怕是三十岁的五条悟,面容也依旧有着抹不去的少年感。固然有眼睛太漂亮的缘故,不过或许也因为此人习惯了无敌、习惯了掌控一切,因此无论面临什么都绝对自负,张狂傲慢,那刻入骨髓的自信让岁月在他眼角眉梢无论如何也留不下痕迹,让他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永远意气风发,像个永远不识愁滋味的少年。

无论是几岁,只要是五条悟本人,那么他的性格侧写一定全是跋扈妄为刚愎自用一类的负面词汇。区别只在于成年的五条悟学会了用一张聊胜于无的糖纸包装自己,把他与生俱来的扎人锋锐裹在轻浮轻佻的甜蜜糖纸里,起码能笑眯眯地和他眼里依旧无聊的众生打招呼了。

十五岁的五条悟暂时还不屑于那张薄的得可怜的糖纸,他大约正是锋芒毕露的时候,眼角写满恣意自负,是完全按着自己心意横行霸道不管外界风雨的大少爷。此刻没有灯,只有电影屏幕上些许虚弱的光亮荧荧在睡着的大少爷脸上扑朔。那双睫毛静静垂着,在眼底卧一扇浅浅的影子,像一帘幽幽遮住月色的迤逦大雪,遮住那双生来就洞察人心的蓝得近乎妖异的眼睛,让那张流丽得不似人间的面容似乎也恬静了起来,漂亮得像个橱窗里昂贵的洋娃娃,也像一颗光芒万丈的睡着的星星。

虎杖悠仁静静看着,像是要通过那张年轻的脸找回他永远错失的十三个年头。他怀里的咒骸打着小小的呼噜,在他平静的咒力输出下依然睡得安稳。屏幕上变换的光影倒装在他琥珀色的眼眸里,亮了数秒,又熄灭了。

最后的音乐也偃旗息鼓,电影彻底结束了。地下室陷入了一括半浓半淡的阴影当中,只剩壁炉里静静跳着明明昧昧的火光。

虎杖悠仁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像一只披着夜灯的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路过五条悟身边的时候,他轻声说了再见。



离开温暖干燥的地下室,窗外人间已经坠入半个夜色,百态众生行色匆匆。冬天总是天黑得格外早,黄昏的来临无声无息。路灯尚未亮起,城市沉默在一片模糊不清的暧昧昏暗当中。今天一整天都阴着,夕阳隐在厚厚的云霾之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滑进了地平线的喉管。剩天边半朵云翳喝醉了似的,悻悻地沾着几缕淡如酒液的浅金红,没一会,又被呼啸的北风吹散,视野于是更灰暗了下来。

虎杖悠仁抄了条近路,踩着吱吱呀呀的雪东拐西拐,往山上更深处走。他动态视力很好,在昏暗的夜色里也能看清脚下的路。枯枝败叶被雪压得颤颤巍巍,像无数个佝偻着弯腰的耄耋老翁,偶尔叹息着落下几捧树梢头堆满的雪,簌簌洋洋,像一场微型雪崩。

倏然,他眼角那枚沉睡的妖纹睁开了眼,与此同时,一张嘴在少年的脸颊上龇牙豁开了:“小鬼,你无不无聊。”

那声音慵懒轻蔑,微微拖长了,带着十足恶意。虎杖悠仁叹了口气,面无表情道:“我觉得你比较无聊。”

那张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越笑越放肆,一时与周遭旷静形成鲜明对比,像一出荒诞的讽刺喜剧。

虎杖悠仁没什么波澜地随便他发神经,脚下踩着他此起彼伏的笑声,自顾自地走自己的路。他脚程很快,说是走路,其实一晃眼就穿过了密密实实的雪林,眼前拨开冗杂的枝叶,便见到一座巍峨古寺,一盏昏黄的灯独独吊在檐角,高高在上地亮着。虎杖悠仁往那点光走了过去。

他走过林立的古树,视野乍然开阔,隐约可见山脚下属于城市浮华的万丈繁星,那斑斓碎光浮在雪与森林之上,像无数遥不可及的梦。这世界像被分成了毫不相关的两份,一份在红尘滚滚中闪着万家烟火,一份藏在深雪老寺里,烧着形影相吊的一盏星星。

宿傩大概是笑累了,冷眼看着他朝那点冷清清的枯灯走过去,忽然又道:“小鬼,你无不无聊。”

虎杖悠仁给予同样的回答:“我觉得你比较无聊。”

他眸光清明,没有波澜,也没有情绪。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朝重重起伏的霓虹光影看上一眼。那颗孤独的灯宿在他平静的琥珀色眸光之中,在狂风之中不摇不晃,固若金汤地亮着。

宿傩说:“牺牲自己,封印恶魔,小鬼,你此刻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个英雄?”

“可如果真的义无反顾,干嘛要舍近求远?”宿傩声音里带着嘲弄,“直接让三十岁那个杀掉你不就好了?千辛万苦换成十五岁这个,临到头又退缩,选了最次的法子。”

“懦弱又无能,到头来不论是寻找的东西还是要保护的东西都一事无成,只好用这种法子来安慰自己人生还算有意义,强行告诉自己那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正确死亡。”

他的声音冷漠,被风吹散,像一句刻骨的刀意。

“小鬼,本大爷都觉得你可怜啊。”

虎杖悠仁踩着他飘散的尾音踏出最后一步,踏进那古寺的门槛。在那一瞬间,滔天金光从他脚下盘旋升起,生成逆流而上的锋利罡风。条条金纹犹如具有生命力,以虎杖悠仁为中心,飞快朝四面八方扩散爬升,最终形成一个奇诡古老的金色图腾。

寺庙以天井为心,四周庙宇环壁刻满咒术,中央垂直敞开一方无光天幕。这座咒式结界由咒术界上层精挑细选出的资深咒术师们协力完成,在结界激活的一瞬间,上方同步降下了笼罩住这座古寺的帐。

金光罡纹在四壁咒术加持下螺旋而起,咒文字句飞快排列组合,最终形成无数带着尖锐矛锋的锁链。浮在半空之中的锁链彼此交错摩擦,随着铮然数声响动,猛地贯穿了站在正中的虎杖悠仁的四肢和锁骨。血泼在地面,被一瞬间蒸干,加速了金色符文的演化,更多的锁链开始衍生。

无论是一角孤灯还是尘世烟火,都滔滔淹没在起伏跌宕的万丈金芒之中,看不到了。

虎杖悠仁一声不吭地站在结界中央,狂风拂他额发,在鼻梁之间扫动,偶尔露出那双琥珀色的固执眼睛。他仿佛并不在意自己身上豁然被锁链贯穿的数个血洞,也不在意那些飞速衍生的结界锁链。少年孤独地站在耀眼无垠的金色海洋之中,背脊挺拔,肩线笔直,像一颗被光芒簇拥的即将死去的星星。

几个人影从高高的庙宇檐角跳下,来到虎杖悠仁面前,一身黑衣,都是不认识的脸。为首的长相与京都高专校长是同厂设置,鹤发鸡皮,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眉毛胡须几乎一样长。他们面无表情地站在虎杖悠仁面前,其中一个在虎杖悠仁膝弯轻轻踢了一脚,虎杖悠仁双腿本来就穿上了咒印加持的锁链,还在汩汩地流血,被他踢了一下,便跌跪了下来。

锁链循环围绕,徐徐攀升,带着他双手吊在半空。老者站在他面前,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另一个咒术师便蹲下身,问道:“东西呢?”

他指的是两面宿傩的最后一根手指。

虎杖悠仁在十六岁时阴差阳错吞下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一根手指,从此与诅咒之王绑定,成为宿傩的容器。受多方势力推动,宿傩的前十五根手指找寻速度快得仿佛按了加速键,可最后的五根手指却简直像是被恶意藏了起来似的,进度异常之慢,足足花了一年有余才找齐整。

最后一根手指是封印得最完好的,因此气息尤为微弱,找得也最久。虎杖悠仁为此差点和他的老师一起把整个日本从北海道到冲绳翻个底朝天。结果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们最终发现那根硕果仅存的手指竟然就藏在东京当地某所学校,被压在神龛之中以毒攻毒,借诅咒之王的气息威慑咒灵——巧合中的巧合,和第一根手指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带有咒力的锁链贯穿了虎杖悠仁的咒术回路和四肢锁骨,让他完全处在无法动用术式、甚至无法自由行动的状态。因为疼痛,他视线和听力都有轻微的受损。他顿了一下,低声回答道:“制服口袋。”

那人便开始搜身。

他上下搜了两轮,从虎杖悠仁身上找到了那枚至关重要的封印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空空如也。

在场咒术师的表情都微微变了。

更多的锋利锁链在半空中演化生成,彼此撞击,发出刷啦啦的清脆响声,宛如扭曲的金色群蛇,虎视眈眈地对准了中央的虎杖悠仁。为首的老人慢巍巍地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道:“虎杖君,你一直是个很好很优秀的咒术师,我原以为你会很配合。”

他衰老浑浊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结界中心的少年身上,后者的血沿着地面金光璀璨的图腾缓缓流到他的脚边。

老人冰冷地说:“告诉我,虎杖君,最后一根手指被你藏在了哪里?”

不在身上?

虎杖悠仁没有心思听他都说了什么,他流的血太多,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也忽明忽暗了起来。他很确定自己拿到了神龛之中的封印盒,这世上估计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宿傩手指的气息了,他同样确定那封印盒并非空的,也把东西切实收好了。是丢了吗?被宿傩偷偷吸收了?还是……

被人拿走了?

在这个模糊的念头闪现的瞬间,他眼前遽然爆发一阵剑刃般的风暴!

咒术师们反应尚算敏捷,猛地疾退一段,勉强在金光之中立稳了。其中一人立马动用咒力,重重锁链牵扯起网状的金光,犹如龇牙咧嘴的蛇群一般,毫不犹豫朝跪在阵眼中的少年袭去:“虎杖悠仁……!”

砰!

那原本朝着虎杖悠仁而去的锁链不知是被什么干扰,骤然彼此相击,地震山摇,卷起千堆雪,在狂风中碎成了层层斑斓光粒。

雪沫子飞溅,带着肃冬寒意扑朔在脸上。虎杖悠仁微微闭了下眼睛,听到身后不远处有道声音说:

“在我这。”


站在不远处的咒术师们脸色全都变了。

原本他们居高临下,藏在眼睑后审视虎杖悠仁的目光虽然古井无波,可埋在最深处的仍然是轻蔑与傲慢。此刻他们的脸隐藏在金光之中,瞪视着虎杖悠仁身后,说不好究竟是愤怒更多些还是刻入骨髓的忌惮更多些。

金光之中锐利无双的层层锁链像是畏惧着什么似的,停在了半空中。

老人还算镇定,双手扶在拐杖,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悟君?”

“别了别了,被你这样叫我会忍不住吐出来。”那个声音很随便又很不耐烦地说,“你太丑了我认不出你是谁,其他人太弱我懒得理,听好了,这些话我只说一次。”

虎杖悠仁的锁骨被锁链穿透,让他无法掌握身体的重心,甚至不能自如动作。因此他只能看到对面的咒术师脸上都出现了压抑的怒色,其中一个年轻的咒术师控制不住,斥道:“无礼!”

那道嚣张的年轻声音伴着漫不经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缓缓停在了虎杖悠仁身后,在他头顶盛气凌人地响起来:“总比你弱得不堪一击要好。”

能被咒术界上层挑选来执行虎杖悠仁死刑的无一例外都是身经百战的天之骄子,他们不经两所咒术高专培养,基本都由咒术界上层从心腹世家之中精挑细选。因此自有一种不与咒术高专经手培养出来的庸才们相较的自傲,这还是头一回被如此侮辱,尽管口出狂言的是咒术界公认的战力天花板,那年轻的术师仍然怒不可遏:“混蛋你……!”

被老人抬手制止住了。

“五条君。”老人慢慢说,“但宿傩的手指在你那里,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随手掏出了一枚与咒术师们手里拿着的一模一样的封印盒,百无聊赖地顶在修长指尖上,玩杂耍似的转了两圈:“字面意思。”

他停住动作,将盒子啪地打开:“你们在找这个吗?”

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枚缠满绷带的宿傩手指!

咒术师们的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五条君,老朽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看起来似乎又和往常不大一样。”老人紧紧盯着那枚特级咒物:“你是数百年来唯一的六眼,虽然任性,但上层部一直给了你最大程度的宽容……诅咒之王两面宿傩一旦重现于世,后果将不堪设想。早在虎杖悠仁吃下第一根宿傩手指的时候,你就以收集齐二十根手指以后亲自执行虎杖悠仁的死刑作为条件与上层谈判,最终上层尊重你的意愿,让步了。”

老人声音苍老,说话时中气略显不足,微微拖长了,像一鼓嗡鸣的生锈老钟。他眯缝的老眼完全睁开,眸光冰冷,像一条年老但仍然剧毒的蛇,一动不动地盯着十五岁的五条悟。

“现在二十根手指已经集齐,你原本答应在新年正月——也就是今天执行虎杖悠仁的死刑,可你不但没有履行承诺,反而还拿走了最后一根宿傩手指,阻挠我们的结界……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虎杖悠仁央求你拖延死刑,你心软了吗?”

“你虽然任性,但向来分得清轻重缓急。虎杖悠仁虽然是你的学生,表现也始终出色,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压制住取回二十根手指的两面宿傩——涉谷他杀了多少人你已经忘记了么?老朽认为你应当不至于在这种程度的事上肆意妄为吧——五条君?”

五条悟用小拇指掏了一下耳朵,无聊道:“说完了吗?”

“我今天心情还可以,什么宽容让步一类的我就当你放了个屁。你说的那个答应你们找到二十根手指就把这家伙杀掉的蠢货可不是我。别认错人了老东西。还什么我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我还在生长期,生长期你懂吗?还会长高的好不好!”

他啪地把盒子关上。

“不过——你的说法确实让我弄懂了一些事情。”

“这家伙作为容器来说,未免太过出色了。哪怕是我这样十五年前的古董,也知道要让咒术界上层这群腐朽得和棺材板没什么两样的家伙们容忍宿傩容器这么一个巨大的定时炸弹活到现在,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毕竟那群老东西的脑褶皱数量还比不上他们的皱纹多。”

“哪怕他天赋再好再优秀,祓除再多咒灵,成长为再出色的咒术师都统统没有意义。在你们眼里,他的本质都只是这个,”他随随便便地用指甲盖弹了一下封印盒盖,薄如刀锋的唇角似笑非笑,“的容器罢了。”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无论是十五年前还是十五年后,你们都一直是这种只知道嚷嚷大义和安稳的蠢样。但有件事你搞错了。”

他说:“想拖延死刑的人从来不是虎杖悠仁,而是三十岁的五条悟。”

当啷。

吊在虎杖悠仁手腕上的锁链彼此摩擦,发出清脆的响声。十五岁的五条悟意识到他或许是想抬头看他,但因为穿在身上要害的锁链让他无法动弹。他低头看了一眼,虎杖悠仁跪得狼狈,裸露出脆弱的后颈,那枚小小的红痣在铺天盖地的灿烂金光之中,近乎黯淡无光了。

抬头看了一眼始作俑者们,忽然抬手并拢了双指。

他的动作让对面的咒术师们如临大敌,老人厉声喝道:“五条君!你要干什么!”

下一秒银发少年抬手一划,虎杖悠仁身上的锁链应声而断。这些锁链来源于最牢不可破的术式,由咒力凝结而成,说是坚若顽石也不为过。可这下却像在热刀口滚过的牛油,轻而易举地崩成了几道流光。

五条悟这才看了眼对面连防御都摆出来了的咒术师们,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毛:“本来我不感兴趣的。不过你们这样,反而让我有点好奇以后我到底设计了个什么领域了。”

他虽然把虎杖悠仁放了下来,却好像对他完全没有兴趣,连眼角余光也不曾分给他,只是自顾自道:“我一直在想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明明我只是正常地祓除咒灵,正常地回家然后正常地睡觉,结果一睁眼就来到了十五年后。我很肯定我自己什么也没做过——既然不是我的原因,那就只能是十五年后的某个人了。”

“我起先以为是十五年后的五条悟卷进了某个特殊的术式或者领域,但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太平和了,没有杀气也没有咒灵,只有一个安详温馨的正月清晨,还有十五年后我的——”

他停顿了一下。

“可如果单纯把这场时空穿越解释成意外,又未免不太合理……因为你。”

虎杖悠仁抬起头看着他。

“你太自然了。”

十五岁的五条悟没有低头与他对视,他单手插兜,面无表情,像一把年轻而锋锐的无鞘的剑,刀刃冰凉,声音也微微的凉。

“面对突然出现的十五年前的我,你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震愕与意外,更多的应该是……”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满足又遗憾地望着他,像是要透过他,长久地凝视某个人。

——原来十五岁的你是这样的啊。

“就好像你早就知道我会出现似的。故意的吗?还是你实在太不会演戏了?”

按五条大少爷的脾气,原本该直接揍一顿问出目的才算惯例,可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他突然莫名其妙地转念一想——

如果真的是眼前这个少年做的,那总该有动机和目的吧?

五条悟并非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因为太强,往往对很多东西都提不起劲。这是他难得好奇心发作的时候,因为太少见,以至于自己都觉得有点新奇。这点犹如碳酸饮料里浮现出的细小气泡一般微妙的探究心支撑着他跟着虎杖悠仁东奔西跑,又是加班除灵又是新年参拜还看了场无聊到让人睡着的电影,对于出生到现在从未迁就过任何人的自我中心的五条少爷来说,这已经是足够载入史册的辉煌记录了。

“我原先还算无法确定是你,直到我看到了那间训练室的地板。”

那间地下室显然昨天才有人来过,壁炉里香木燃烧的炭火芬芳尚未散尽,木地板上的剐蹭痕迹很新鲜,明显昨天才对练过。那些剐蹭痕迹并不算明显,留有咒力的残秽,如果解释成对练时打斗留下的痕迹也说得过去。但那些刮痕的纹路让五条悟觉得有些微妙,尤其是上面的残秽并不明显,甚至微弱到了像是“被什么使用过”的地步。

这世上大约没有六眼分析不出的术式。

他在一瞬间串起了所有的已知信息,拼凑出了大部分的细节——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虎杖悠仁在地下训练室设置了时空转换的术式阵法,触发条件暂且未知,但这个术式显然并不是瞬发型。十五年后的五条悟与虎杖悠仁在训练室手合结束后到了五条悟的安全屋,一起度过除夕。

一起挑选的年柑、余温未散的被炉、写好祝福语的红丝绒蛋糕,他们共享这一切,然后他们做了爱。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五条悟在虎杖悠仁身上几乎是粗暴地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痕迹。

最后他拥抱着怀里的学生,像要把他永远关在臂弯之中,答应了他第二天的约会请求。他触摸着他的心跳,亲吻他颈后的红痣,看着满人间如水如沙的月光漏进窗棂,时间滴答流淌,静静跨过新年。


来到了虎杖悠仁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然后在不知名条件下,虎杖悠仁提前设置好的术式在五条悟身上成功触发,将十五年前后的五条悟互换。


十五岁的五条悟一直不明白虎杖悠仁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他躺在地下室熏暖的沙发上,听到了那句轻轻的道别。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明白了。

啊,原来是这样。他心想。

学得笨拙的红丝绒蛋糕,任由粗暴对待留下的吻痕与指印,不论怎样都仿佛不会生气,敞露在他手中的动脉,他最喜欢的口味的糖。那句“会不会介意”。

好像会发光一样的眼睛。

五条悟拥有六眼,生而知之,他生来就是宠儿,是天下无敌。那或许是唯一一个他不曾接触过的领域,以至于当他忽然之间意识到真相的时候,就像一个生活在沙漠的人第一次见到绿洲,竟然感觉到了一点从未有过的“不可思议”。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爱“我”啊。


“你不想由他来执行你的死刑。”十五岁的五条悟目视前方,语气没有波澜,“所以决定让我来,反正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陌生人,杀你对我来说并不困难。是这样吗?”

虽然解开了锁链,但或许是失血过多脱了力,虎杖悠仁仍没有站起来。他低着头,像一颗头破血流的沮丧星星。

他低声道:“是。”

就像一个盲人第一次见到花海,像一条鲸鱼第一次触摸海岸线。

五条悟很新奇,又很恍然地心想。啊。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也爱他啊。


虎杖悠仁费尽心思,换来了一无所知又冷漠傲慢的十五年前的五条悟。即使用这种曲折的方法,他也不愿意让十五年后的五条悟执行他的死刑——哪怕他的老师在别人眼里没心没肺、轻佻轻浮,哪怕五条悟从六岁开始祓除咒灵,在背负他人的死亡对他来说明明比眨眼还要轻易。

可他还是不愿意。


“我”是有爱他啊?五条悟心想。

以至于亲手杀掉他,已经成为了一件对“我”过于残忍的事——以至于明明早已经习以为常,可唯独因为是他,所以就此成了痛不欲生。

而虎杖悠仁对此心知肚明。



虎杖悠仁小声说:“对不起,五条君。”

五条悟依旧不看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望着那些沉浮如萤火的重重光海,它们辗转起落,璀璨如梦,像一条降落凡间的斑斓银河。

“你不是原本打算让我杀掉你吗,在神社里你原本是打算把那个请求说出口的吧,为什么又变主意了?由这些废物设立在这里的死刑阵法应该是最后的选项才对吧?”

五条悟心想。杀掉你对我来说可没什么负担。

虎杖悠仁说:“因为觉得由无辜的五条君来背负我的死亡太不负责任了,对于五条君来说那明明是原本不需要背负的东西。”

“我不在意那些。”五条悟说,“你对我来说和别人没有分别,如果你请求,我心情好或许也会答应。”

虎杖悠仁摇了摇头,固执地说:“我在意。”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嘟囔道:“那老东西还说我任性,我哪有你任性?”

虎杖悠仁反而笑了:“我这么任性还真是对不起。”

五条悟撇嘴:“嘁。”

“我还有一件事弄不明白——发动时空术式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啊,那个啊,其实……”

五条悟摆了摆手:“你不用和我说了,我决定自己实验一下。”

他勾住指尖上昂贵的墨镜,忽然说:“喂,虎杖悠仁。”

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以后,第一次叫虎杖悠仁的名字。

“嗯?”

“我会找到你的。”

虎杖悠仁微微一愣,然后仰头对他打开了一个毫无阴霾得让人心脏发烫的笑。

“嗯,当然啊。”



五条悟没有再看他,随手把墨镜甩在地面,毫不顾忌地睁开一双蓝得惊心动魄的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了对面咒术师们让人厌烦的严阵以待的脸上。

老人颤巍巍地道:“五条……”

五条悟不耐烦地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懒得再和你说了,让那家伙回来自己搞定吧。真烦,本人可是绝佳度假中呢。”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哦,对了,还有这个。”他把手里的封印盒颠了一下,道:“嗯,这个就当作伴手礼吧。”

老者:“?!!!”

“最后送你一个忠告——啊,我今天真是尊老爱幼。”十五岁的五条悟眯眼,没什么诚意地假笑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看起来似乎与十五年后的他自己重合了。

“老了就好好给自己挑副棺材,别整天惦记别人的宝物。”

“否则……”

白发少年并拢素白修长的双指,像是一把傲慢指向高天原的剑。

他心想:

是不是这么弄的来着?

喂,高天原上的老东西们听得见吗,正月还没过完,还有时间吧?


他最后扫了一眼对面的咒术界上层,忽然含笑对准他们就势做了个瞄准的手势。


“小心恶龙偷家哦。”


他察觉到虎杖悠仁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脊背上。

再什么见?

他撇了撇嘴,心想:我才不说再见呢。


听着,神明啊——

我要许愿。



下一秒狂风骤然平地而起,将十五岁的银发少年完全吞入。那风暴咒力澎湃,摧枯拉朽,悍然如刀,将摇摇欲坠的结界和扣在古寺上方的帐统统击碎,甚至逆流而上,像一把刺杀寒冬的尖刀利刃,卷散了凝聚在城市天空的厚重阴云。

咒文锁链哗啦啦狂摇猛曳,一段段碎成流光齑粉,一个年轻的咒术师几乎被压迫得不能呼吸,惊慌失措喊道:“五条悟!你要叛变吗?!”

“哎呀——当然不是。”

一个轻佻的声音在逐渐溃散的风浪之中微微拖长了,回复道:

“吓到你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没考虑到你太弱的关系。”

这声音与刚才的少年有微妙的不同。咒术师们在弥散的烟尘之中,隐约窥见一个高挑如竹的背影。

结界已破,金光熄灭,那盏吊在檐角的孤灯早在狂风中破碎。古寺四面环壁,黑暗中天井漏下一池清辉,影绰绰落地,斜通成一条光的通路,与寺外瓢泼雪色交相拥映。银发青年站在那月色朦胧里,那银辉落在他身上,便一半斜成阴影,一半在他肩上亮成人间。

青年背对着他们,没什么形象地站着,手插在口袋里,宽阔的肩膀垮着。他大抵是在十五岁自己的衣柜里翻了一通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衣服,最后只能捏着鼻子勉强找了件大码的国中制服,白衬衫立领外套,露出一截手腕,看起来很是不修边幅,外表年龄骤然锐减,是个相当没有威慑力的不靠谱模样。老者认出他是十五年后的五条悟,忍不住出声道:“悟君,十五岁的你实在太乱来了!”

三十岁的五条悟微微侧首,看起来是个愿闻其详的姿态。

老人怒道:“他与虎杖悠仁串通,带走了最后一根宿傩手指!”

十五岁的五条悟太暴躁任性,懒得解释,许多话语焉不详,距离又远,很多话听不清楚。因此在场的咒术师们云里雾里,全凭自己一厢情愿地理解事态全貌,剑走偏锋地觉得是虎杖悠仁利用了十五岁的五条悟。

五条悟挑了一下眉毛,低头询问虎杖悠仁:“悠仁,是他说的那样吗?”

他的眸光落在头破血流、伤痕累累的学生身上,漫不经心地逡巡了一周。

虎杖悠仁呃了一声:“从结果来看,好像说成这样也可以……”

老人打断了他:“算了,最后一根手指不要也罢,悟君,虎杖悠仁危险性太大,你还是赶紧——”

五条悟偏过头,修长的食指抵在唇角,轻声道:“嘘。别急着命令我,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

他凉薄的唇角微扬,微笑说:“我反悔了,老头。滚回去告诉上层部,谁也别想碰他一根手指。”

他眼角锋利如刀锋,余光倏然轻描淡写朝他们一偏,湛蓝乍破,像琉璃也像冰晶,剔透诡艳得没多少人气,看起来不像祓除诅咒的咒术师,反而像是浮世绘里弑神的张狂妖刀,不收不敛,带着腾腾杀意,光是出鞘就能以雪泼似的刀光划破人心。

“否则……”

撕破了那张甜蜜糖纸的恶鬼转过身,冰凉月光一半落在他肩上,一半凝成永恒的夜色。

“三十岁的我会有多乱来,我也不知道哦。”五条悟冲他们微笑道:“毕竟我今天心情可糟了。”




“还不起来吗?”五条悟问。

他身后空荡荡,留一地被斑驳脚印踩得错乱的雪色和殿外摇曳树影。

虎杖悠仁坐在地上,像个玩游戏玩输了以后耍赖的小孩子似的冲他伸出双手,喊了一声:“五条老师。”

意思是要老师牵,不牵就起不来。

五条悟挑一下眉毛。

下一秒虎杖悠仁被抱住了。他的老师跪下来,修长的双手穿过他背后,肆无忌惮地把他锁进了怀里,把下巴搁在他肩窝,冰冷的鼻尖蹭着他温热的颈动脉,像只收起獠牙利爪、打着哈欠伸懒腰的大型猫科动物。

他拖长了声音喊:“悠仁——”

声音闷着,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谁在撒娇。

虎杖悠仁被他的头发弄得鼻尖有点痒,不过还是有求必应道:“嗯?”

“那家伙把最后一根手指带回了十五年前?”

虎杖悠仁忽然有一点微妙的心虚,嗯了一声:“五条老师,怎么办啊?五条君……”

五条悟重复道:“五条君?”

“啊,为了和老师区分——”

五条悟哼了一声:“有什么好担心的。”

虎杖悠仁问:“十五年前不会多出一根手指么?”

“不会啊。”五条悟说,“我把十五年前的最后一根宿傩手指丢进了时空乱流里。”

他说得满不在乎,仿佛那根本不是一件在常人眼里匪夷所思的事。虎杖悠仁惊呆了,他体内的宿傩也惊呆了,从少年的脸颊上钻出来,咆哮:“五条悟你——”

被五条悟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在脸上,力道不重,但还是把诅咒之王拍没了声。饶是如此,五条悟还是很不满意地心想:得改天找个法子把这家伙彻底封住才行,真是太不识趣了。

虎杖悠仁被拍了这一下,勉强反应过来:“这……这样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

五条悟似乎是模糊地笑了一声。

“悠仁,你怎么知道两年前你吃掉的第一根手指,其实是第几根?”

这世上没有六眼看不穿的术式。

连十五岁的五条悟都能看穿的时空术式,三十岁的五条悟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虎杖悠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哎?难道老师你十五岁的时候——”

五条悟压了一根食指在他嘴唇上,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轻声道:“嘘。”

虎杖悠仁花了好一会才消化完他的震惊,嘟囔道:“……原来老师早就知道啊。”

“嗯哼。”大概是有点犯困,五条悟打了个哈欠。

虎杖悠仁似乎莫名其妙有些沮丧。

“我还以为我已经能赶上老师了呢……”

搂着他的五条悟低低笑了。

他微微垂头,吻了一下学生的侧脸,温柔地说:“会的。”

他凝视着怀里的少年,忽然道:“悠仁。”

“唔?”

“为什么设了一个那样的条件?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祈祷的。”

“其实我不知道老师许了什么愿……”毕竟这个极度张狂自负的家伙看起来就和这种事不沾边。虎杖悠仁抱着他的脊背,想了一下,回答说:“大概是因为觉得老师很爱我吧。”

五条悟愣了一下。

虎杖悠仁仰着脸,近在咫尺地望着他:“难道不是?”

笃定自己被爱着的少年鼻梁笔直,眼角的妖纹像一对紧闭的纤细花萼,托出一双蜜糖色的眼睛。他的年纪介乎稚嫩与成熟之间,眉宇间隐约刻着成百上千次的生死,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被无数彼岸花绛红的花瓣吻过,却依然亮得澄澈直率,坦然清亮地倒影着他年轻热烈的灵魂,看起来几乎像玻璃做的星星。

五条悟:“明明昨天才和我结结巴巴表的白,悠仁在这方面真是自信哎。”

虎杖悠仁眨了一下眼睛,迟钝地郝然起来,耳畔轮廓和鼻尖也一并红起来,说不好是不是被冻的:“可是——”

年长者双手握住他温暖的脖颈,冰凉的拇指指尖抵在少年脆弱的颈动脉,像雪豹的獠牙。

月亮滚进蓬软的云层,人间已坠入无边的梦。些许银辉松而慢地筛过云翳,如沙如水,簌簌落进寂静的古寺天井,倒装在那双举世无双、洞察世间百态的湛蓝眼睛里,光影纷呈,愈发托得睫毛冗密修长,仿佛是被这皑皑白雪浸染的葳蕤草木。

五条悟的眸光含着笑意,注视那方来自高天原的孑孑光影,心想:听着。神明啊。

他望着虎杖悠仁眨眼,像蝴蝶掀动它轻盈瑰丽的羽翼,眼眸像被玻璃糖纸包裹的糖,也像滚落凡尘染上烟火的月亮。


——我要此刻长久。要他永远在我怀中。


年长者侧过脸,给了自己的学生一个漫长而柔软的吻。

午夜云层伸了个懒腰,将前半夜的亮堂月色彻底锁进怀抱。山巅之下的满堂人间烟火都喝得醉了,在无边梦境之中醺醺然地找着自己的星星。林间枝影婆娑,风如波涛,在一片杳然之中,虎杖悠仁听见他的老师轻声说:“嗯。我爱你。”

他笑着心想,我是有多爱你啊。




二零一八年春末。

今年气温偏高,樱花早早开得荼蘼,换出一片爽脆绿意,百无聊赖地等着夏季的喧嚣蝉鸣。朝气蓬勃穿着制服的少年们熙熙攘攘流出教学楼,四散向各个社团。

一个戴着古怪墨镜的银发青年单手插兜,在林荫道闲庭信步。他头顶高大的樱木花叶相互摩挲,碎光犹如零落星子,偶尔被风吹得摇曳,便簌簌然在他银白的发尖滚落。

“喂,喂,虎杖,你的社团申请还没有填!都说了我们学校是强制社团制啊!回来——”

一个粉发少年从不远处一路跑来,咆哮声远远吊在背后,他回身敏捷地做了个双手合十的求饶姿势:“今天真的有事——明天,明天就会加进灵异研究社的啦——啊,抱歉、麻烦让一下!”

他匆匆跑过银发青年身边,大步踏过地面纷乱的瑰丽花影,错身一瞬间,忽然脚下一个踉跄,踢到了什么东西。他跑得太急促,险些摔倒,好在虎杖悠仁身体素质拔群,凭借出色的反射神经稳住脚步,低头一看。

“唔?这个是什么?”

他弯腰把那个古怪的盒子捡了起来。想起刚刚身后戴着墨镜的人,便回身去找。

“这是你掉的……”


长长的林荫道空荡荡,尚未长大的少年捧着盒子站在其中,零星几颗光影在他肩上参差跳跃。开始带上初夏燥意的风从远方抚来,像一只如约而至的候鸟。像一句带着笑意的轻声低语。


你看。

我找到你了。




END.



愿你永远在我怀中。




后记:

怎么又写了这么多啊,猛女挠头,其实本来只想着1.2w拿去参本的,爆了这么多只好另外想梗了……

我太菜了所以时间悖论一类的bug请忽视呜呜呜。

感谢阅读!

我想吃火锅

【SC】Survive

      永生假设,巨ooc预警。
      创业大师萨菲罗斯发现鸟快养死了

       1

       萨菲罗斯脑回路一向不正常,所以作为对方复活锚点的克劳德离群索居,在远离城镇、只有鸟屎的废弃农庄小屋里落脚,很合理。

       该农庄不宜人居,却极其适宜克劳德—...

      永生假设,巨ooc预警。
      创业大师萨菲罗斯发现鸟快养死了

       1

       萨菲罗斯脑回路一向不正常,所以作为对方复活锚点的克劳德离群索居,在远离城镇、只有鸟屎的废弃农庄小屋里落脚,很合理。

       该农庄不宜人居,却极其适宜克劳德——从挂着摇摇欲坠 “The Lake House”牌子的小路,穿过大片密林拐进去,近百亩的荒凉牧场背靠绵延的山脉,中间孤零零地杵着一间木屋。
       没风景没资源,几百年断水断电不通网,双方一旦开战,动静绝不足以让媒体人赶来寻死(虽然他们两百年来已经很少动手),克劳德很满意。

       然而事情发展到今天,终于有那么点不对劲。

       克劳德惊疑不定地抓着护目镜,站在小屋门口。上午离开农场、去小镇养护芬里尔时,屋内还维持着出门前的简陋:木床、木床上的薄毯,一张折叠木凳和几只堆在屋角的百年古董木桶。小屋兼具起居室和餐厅的功能,物质资源不比桥洞的流浪汉丰富多少,他也没有兴趣去丰富。

       现在,不一样了。

       屋内立着一只精致的生木双开门碗橱,没有上漆,只是相当美观大方地立在那里,门上还有细致的镂空,从头到脚散发着准金钱的豪华气息。萨菲罗斯占据了小屋内唯一的折叠凳,以克劳德眼花缭乱的技巧转动正宗。刀尖在屋顶危险地划来划去,刨花雪片一般从他的手边落下。
       男人吹开浮屑,将一只灵活灵现的陆行鸟木雕插在橱门顶。

        “你应该带桶清漆。”他站起身,目光落在门口克劳德只装了三分之二满的购物袋上,语气理所应当得像个餐后从不洗碗,但热衷用钓鱼爱好填满家中冰箱的丈夫。

       有那么一瞬间,克劳德完全被对方的理直气壮带跑了偏。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干巴巴地辩解,“你又没有通知……不对,”他想起两百年来两个人从来不是什么陪伴关系,自己没有义务为萨菲罗斯的突如其来的木工兴趣埋单。但克劳德的态度只强硬了片刻,便很快地落回去——毕竟和萨菲罗斯针锋相对并没有什么意义。
        “好吧。”克劳德妥协,“我明天再去一趟镇里。”

       萨菲罗斯垂下眼睫盯了他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半晌才慢悠悠地从对方身上移开,逡巡着找地方放下正宗。可惜克劳德的小屋家徒四壁,除去他自己新打的碗柜,连根多余的钉子都找不着,男人便提着刀向克劳德走。
       每靠近一步,对方就后退一步。最后克劳德已经完全退出门外,购物袋丢在脚边。他的手条件反射地在六式上拂过,最后无所谓地收回去。

       萨菲罗斯又瞥自己的老对手一眼,轻飘飘地忽略过对方,弯腰拎购物袋。他从里边翻出热敏纸小票,又浑不在意地走进屋。这不符合克劳德对萨菲罗斯行为逻辑学的认知,他立刻跟上去,发觉对方准备了一支橱柜下脚料削尖成的笔,将热敏纸摁在墙上,奋笔疾书。

        “你做什么。”克劳德终于问。
        “列清单。”
        “你到底想买多少东西?”
       萨菲罗斯抬起手,虚虚比划一下长度:“这些。”

        “我……”克劳德第一反应是没钱。

        不错,他没钱。
        最开始还会积极地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进食,挣钱,维持一定的人际关系……但在哪都呆不了二十年。大概一百年前他试图稳定一点,下决心在偏僻小镇背房贷。结果还到第十年零四个月,萨菲罗斯又不打算做人,正宗和六式对垒,联袂将房子拆得七零八碎。
       不老不死意味着他没办法停留,必须从一个习惯的城镇换到另一个陌生的,重新开始建立人际关系,挣钱,还房租……饶是如此,依旧存在被人发现的风险。

       如果登上当代人类的虚拟网络,绝对能从每个鬼话论坛里找到以克劳德为原型的都市传说。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兴趣到处乱晃,至多偶尔从老朋友留下的公司或组织渠道接些见不得光的工作,迭代芬里尔。
       但眼下萨菲罗斯破天荒爆发了对人类艺术的巨大兴趣。如果钻研木工就能让对方做个老实的家里蹲,克劳德甚至愿意找份稳定薪资的工作,供他探索创造。

       毕竟谁都不敢放萨菲罗斯出去自己为艺术筹集资金,星球不敢,克劳德也不敢。

        “我买。”他抓过那张清单,列得很长,一些材料克劳德甚至认不得。很显然萨菲罗斯宅的时间里一直在联动更新自己的知识库,而克劳德才是脱离人类社会的那一个。

       2

       他花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攒钱,又用半个月才艰难地配齐萨菲罗斯的清单。当克劳德载着那堆东西回到废弃农庄,几乎快要认不得“废弃”两个字。

       原本,这里是废弃农庄,气候恶劣,降雨稀少,土地贫瘠,枯草被风卷着打滚……但就在他离开的一个半月时间内,农庄小屋被做了带栅栏的露台和二次地基加固,因为屋子底下凭空出现一个人工小湖。与陆地接壤的那几面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移栽了密匝的林木,真正使它成了一个“Lake House”。

       克劳德心情复杂地地驶上跨湖浮桥。桥做得很结实,重机车加克劳德,连带着萨菲罗斯要的一堆乱七八糟、总价不菲的玩意儿,也没使它原地下沉。水面随车轮驶过,次第荡起一圈圈波纹。
       最后芬里尔停在小屋前,湖水波光粼粼。

       门没有关,萨菲罗斯站在门口。
       他专心致志地调整着什么东西,不过比起“萨菲罗斯在做什么”更吸引克劳德注意力的居然是对方身后若隐若现、修葺一新的小屋内部:百年古董破木桶消失不见,碗橱、桌椅一应俱全。壁炉旁连着简易的灶台,上边像模像样地立着只陶土陆行鸟。窄木床换成一张又宽又大的新床,紧贴的墙上整面整面地刻着规划图,线条相当流畅精密,十有八九同样出自正宗刃下。

       克劳德目瞪口呆,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又用力眨眨眼睛。

       他知道萨菲罗斯擅长拆迁,或者说杰诺瓦的本能就是破坏——但他没有料到对方还能搞装修。萨菲罗斯不可能找别人来帮忙,也就是说,自己只离开了一个半月,对方一个人身兼数职,从家徒四壁跑步升级进入温馨湖屋。

        “你……”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萨菲罗斯已经越过他,自然而然地从芬里尔上卸物资。
        “你回来太晚。”他居然还挺不满,“原本水利工程计划在电气化的第二天。”

        克劳德无言以对。萨菲罗斯的每一个字他都能理解,但组合以后,从对方嘴里冒出来却画风十分诡异。他像一只失去方向的、茫然的陆行鸟般无措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走到芬里尔旁,提下萨菲罗斯最开始要的那桶清漆。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克劳德弥补般地问,语气里有些意外,又有些疲惫。

       一个半月来为凑齐材料,他先接任务,然后四处与各种异形生物搏斗,再递交证明、市场采购……一路奔波,风尘仆仆。即便有杰诺瓦的加持,肉体不崩溃,但也难免心态疲劳。
       此刻克劳德站在露台上,脚边是从芬里尔上卸下、暂时堆放的大大小小的油漆桶、工具箱、线圈,小电机,一包一包的纸笔、矿物颜料、各色织物……微风从湖面拂过,曳动被停住时间的金发。

       ”什么也不需要。”他曾经一生的敌人扬起声音骄宣布,语气里还有那么几分骄傲,“我做了浴室。”

       克劳德梦游似的被对方引到浴室门前,据说是个由魔石驱动、可提供24小时热水的淋浴间。萨菲罗斯矜持地表示如果他回来更早些,可以考虑天然气或者太阳能。

       但你动作太慢,只能用魔石暂替,他说,无形的成本增加了。

       热水兜头淋下的瞬间,克劳德久违地想起一些多年不曾思考过的问题。他究竟多少年没有像普通人一样保暖、进食或者睡眠过?
       五十年?
       或者一百年?

       3

       克劳德清清爽爽地躺在铺着新被褥的床上。起初像过去的一百多年那样久久不能成眠,不过之后新被褥的气息,壁炉内毕毕剥剥的火焰燃烧音,渐渐让他感到眼皮沉重。

       但他并不想就此妥协于睡意,因为萨菲罗斯还坐在壁炉前窸窸窣窣地整理一大卷铜线,时不时碰出一些金属声。事情的发展太过古怪,克劳德想要打起精神来盯着对方。他不敢相信能取代杰诺瓦的外星人会突然真的沉迷基建而非搞破坏,毕竟萨菲罗斯前科累累。

       他盯着萨菲罗斯整理好铜线,又盯着对方拿正宗捅了捅炉火。短短一个半月内正宗跌份得不像样,以往它只负责穿透克劳德,萨菲罗斯一度乐此不疲。现在它却被拿来削陆行鸟木雕、画规划图和通炭火。
       萨菲罗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正宗充当他延长的手,刀尖左右比划,时不时地拨动调整木屋的摆设,却灵巧地不留下一丝划痕。

       克劳德久违地紧张起来,自从那栋没还完房贷就被打没的房子倒塌后,他最后一次被萨菲罗斯激怒,从此很难再拥有紧张感。当时间流逝,朋友作古,自己从一个城镇流浪到另一个,紧张好像失去了它的意义。

       因为没有什么好再失去的了。
       明明最初的百年,他曾十分执着地遵守那些人类赖以生存的客观规律,与萨菲罗斯对峙时总能从对方同样的眼睛里读到如出一辙的、激荡的愤怒。然而逐渐地,他逐渐遗忘了克劳迪娅教给自己的那些习惯,忘记困意、食欲和好奇……还有愤怒。
       过去的一百多年,他不再痛苦。他获得平静,甚至要获得彻底的平静。

       感觉不太糟,也感觉不到糟。

        “你究竟想做什么?”克劳德忍不住问。
       萨菲罗斯手中的刀垂下来:“规划线路。”

        “要有光。”他像上帝一般肃穆道。

       4

       当天晚上,萨菲罗斯说要有光,于是克劳德便有了光:三更半夜,不眠不休的外星人拿着新鲜到手的铜线等基础材料,连夜掘进百里,接进神罗公司当地的主电网,给木屋通电。
       
       灯光直接照在克劳德脸上,打断他难得的睡眠。
       克劳德冷静地翻起身坐起,冷静地看着对面像好几个世纪前的托马斯·阿尔瓦·爱迪生一般举着电灯泡的男人。辉光在对方的银发上耀耀流动,萨菲罗斯的侧脸线条完美如神祇。
       
       如果克劳德没有连续失眠一百多年,则上述描述成立。但不凑巧,他有,于是对于同居外星人半夜偷电的行为,克劳德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他妈的。

        “你究竟要做什么?”黄金陆行鸟抓自己的头发,第二次问。
       萨菲罗斯看起来很欣赏他的暴躁,愉快地回答要有水,但现在已经提前获得。于是接下来四天时间内,小屋前的湖里出现鱼跃的痕迹,雀鸟在空中飞翔,不知道哪来的野牛瑟瑟发抖地围成一团,在农场空地上小心翼翼地吃草。

       克劳德第六天睁开眼,小屋里满是法式煎蛋和培根的香气。他走出门外,奇形怪状的生物在农场帮忙牧牛。
       现在管理的“人”也有了。
       萨菲罗斯从橱柜开始,制造了一个世界。
       且由于提前完成水利工程,正式施工后进度比神祇还早一天。因此第六天,男人就坐在小屋露台上钓鱼。

       他挥杆,放线,收线,咬钩的鱼鳞片闪闪发光。当天中午萨菲罗斯拿多余的铜线缠出烤网,克劳德尝到了烤鱼的滋味,鱼肉细嫩,外壳酥脆。

       他现在已经勉强恢复人类的作息,不是他想,是如果有人像你爸妈一样每天做好三餐,再怎么兴趣缺缺,最后也会养成习惯。
       何况自己原本就有这样的习惯,只是忘记的时间有那么点久。

        “你究竟要做什么?”克劳德举着铁钎第三次问。男主角和反派仿佛提前退休一般的生活让他心怀忧虑。萨菲罗斯回过头,用克劳德熟悉的目光打量他片刻,最后满意地笑了笑。
       当克劳德以为对方又准备旧病复发、龙卷风摧毁农场时,萨菲罗斯递过一张清单:“当前计划是进入信息时代。”

       克劳德不得不驱车带回一台电脑的组装散件,以及相关若干材料,然后在一个月后的某个夜晚被敲门声惊醒。门外的男人穿着严整的套装,手提沉沉的皮箱,态度毕恭毕敬。萨菲罗斯施施然起身,随后的内容几乎是克劳德所不大能理解的。
       而他也不想第四次问萨菲罗斯究竟要做什么。对方在深夜来客离开后,难得地向他解释:“我做空了神罗的一支股票。”
        “哦。”
        “现在是神罗的股东。”
        “嗯?”
        “我买了那栋房子。”
        “什么——”

        “一百年前打碎的那栋,推平,重新建。”

       5

        “这个创业故事……”女主持人为难地说,但脸上还保持着面对成功人士时职业化的假笑,“有点神奇,富有想象力。不过,”她话锋一转,说,“不愧是您,萨菲罗斯先生。”

       萨菲罗斯先生笑了笑。

       他从如潮的掌声中缓步而出,穿过长枪短炮和闪光灯的海,在夜色中回到“The Lake House”。现在它周边已经完全被警戒起来,开发得比两年前还要完备。
       不过浮桥和露台都还在,它们搭得很结实,没有更换的必要。男人踏过微微起伏的木板,穿过露台,推开房门,脱下外套,一声不响地挤进克劳德的被窝,环住对方的腰。

        “明天早上吃什么?”他的陆行鸟现在作息规律,朝九晚五。此刻并没有完全睡着,但已经有些困意,因此只是微微侧过脸问。萨菲罗斯没有直接回答,碰了碰对方的嘴唇,说:“你已经会问这种问题了。”
        “什么问题?”对方迷迷糊糊地问,金发软绵绵地蹭在他的脖颈上。
       人类的问题,萨菲罗斯想。

       他从一开始就不在乎金钱,甚至木屋、露台、浮桥,整个“Lake House”。这些神罗将军时期起就唾手可得的东西,他从前不在乎,现在更不可能心血来潮。
       向往和维持是人类才有的感情,萨菲罗斯连冷漠都算不上。
       但他和克劳德的联系也是人类才会有的东西。

        “睡吧。”他最后说。

       —END—

       石纪元看多了的一个我……

解缘

傻瓜与傻瓜的爱情故事 - 日常篇

#CC萨xCC云

#OOC警告


萨菲罗斯兑现了他的承诺。

他确实没有亲吻克劳德。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灰色的被单上划出明亮的一线时,萨菲罗斯从克劳德怀里抬起头,久久凝视他的睡脸。然后手肘撑上枕头,他俯下身,鼻尖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发酵了的酒气蹿进鼻腔,是一种熟透了的味道。

克劳德皱起脸,宿醉的头痛袭击了他,眼睛不情愿地眯开一条细缝,然后在看清萨菲罗斯的瞬间骤然睁大,昨晚乃至昨天发生的一切瞬间重回脑海。他下意识拉开两人的距离,却被萨菲罗斯抓住衣领揪回来,端正地放好,避免了滚下床的命运。

萨菲罗斯注视克劳德,而克劳德闪躲地移开视线,安静在他们的呼吸间流转。最后,克...

#CC萨xCC云

#OOC警告


 

萨菲罗斯兑现了他的承诺。

他确实没有亲吻克劳德。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灰色的被单上划出明亮的一线时,萨菲罗斯从克劳德怀里抬起头,久久凝视他的睡脸。然后手肘撑上枕头,他俯下身,鼻尖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发酵了的酒气蹿进鼻腔,是一种熟透了的味道。

克劳德皱起脸,宿醉的头痛袭击了他,眼睛不情愿地眯开一条细缝,然后在看清萨菲罗斯的瞬间骤然睁大,昨晚乃至昨天发生的一切瞬间重回脑海。他下意识拉开两人的距离,却被萨菲罗斯抓住衣领揪回来,端正地放好,避免了滚下床的命运。

萨菲罗斯注视克劳德,而克劳德闪躲地移开视线,安静在他们的呼吸间流转。最后,克劳德的肚子咕咕地叫起来,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紧张地收腹,尝试把尴尬的声音憋回去,然后小心翼翼看向萨菲罗斯。

“去洗个澡。”萨菲罗斯的表情不明显地放松了一点。他把银发拨至后颈,翻身下床。“然后到客厅来。”

“是!长官!”

 

瓷砖是冰凉的。

克劳德走过砖地的时候不喜欢踩线,如果条件允许,他会尽可能把脚放在正中央;有时候砖面太小,他则会悄悄踮起脚尖,一旦碰到边缘就浑身不自在。一种奇怪的强迫症,一个无伤大雅的小习惯。但是萨菲罗斯公寓的瓷砖很大,他可以轻松地把两只脚并拢站在里面,这令他感觉非常舒适。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颓废的自己。

懒懒散散,睡眼惺忪,嘴角粘着哈喇子风干后的白色痕迹,一侧的脸在枕头上压出懒懒的红印。还有他的制服。轮休刚开始就被扎克斯拽去了酒馆没来得及换,现在它被酒、口水还有汗渍泡过,变成一坨皱巴巴的烂腌菜。

他就这样睡在了……将军阁下的床上?

镜子里的自己变得不确定起来。也许他应该感到惶恐、难堪、或者别的什么,但事实上,他只是如坠云雾,对所遭遇的一切没有一点真实感;他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幻想。也许这就是。当他再次眨眼,他会站在士兵宿舍的公共洗漱间,在骚烘烘的厕所味中,开始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

“衣服就在门边,里面的东西你可以随意使用。”阴影投在磨砂玻璃上,过分低沉的声音令克劳德的心错跳了一拍,“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不,不应该是这种语气。他实在太混乱了。“我能独自完成……谢谢,长官。”

身影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克劳德的呼吸几乎一并停滞,无数纷乱的想法闪过——

萨菲罗斯低头看了眼门边的拖鞋,微微皱眉,轻轻踢了一脚让它们对齐。

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克劳德莫名其妙地看了一会儿门,确定不会再有什么忽如其来的惊吓,这才犹豫地解开衣扣,又从裤子里跨出来走进浴缸,试探性地打开洗发水。尽管得到了允许,可他并不想过多地改变它们的状态——侵入一个人的生活,或者被侵入,实在太过微妙。

但是过了一会,克劳德忽然捂着脸蹲下来,耳朵尖蹿起一撮红晕。

那是萨菲罗斯的味道。

 

“所以,我们是恋人了?”

“呃,如果您觉得是……?”

“好的,那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克劳德在餐桌边坐下,脸上还蒸腾着不明显的红晕,金发倒是已经和平时一样翘着了。萨菲罗斯想象着他像陆行鸟抖毛一样甩干自己,微微翘起嘴角又压下,然后递给下士一张刚刚写好的A4纸。

在他们之间,两份单兵口粮的发热包已经注了水,正在微妙的化学反应下咕噜咕噜冒热气。一份鱿鱼烩饭,一份陆行鸟肉烩饭。神罗总是提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是你可以知道的部分。”

“?”

“你有一天时间背下来,之后我会销毁它,尽量不要以任何形式泄露。”

“???”

这该是……怎样重要的军事机密啊!

克劳德忽然兴奋。他早知道他们之间缺了这一步,一场严肃的考验,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他虔诚地用双手接下A4纸,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会辜负这份信任。不得不承认,神罗那一套用来忽悠年轻人的荣誉理论,对于一个乡下大男孩而言,还是很有魅力的。

随后,他认真阅读起来——

       身高:196.6±0.9 cm

       体重:107.2±1.2 kg

       肩宽:54cm

       静息胸围:122cm

       吸气胸围:129cm

       ……

想不到,萨菲罗斯竟是个200斤的胖子。

不……不不不……他怎么能产生如此亵渎的想法?克劳德悄悄抬头看了眼萨菲罗斯,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赶紧低头仔细钻研。尽管尚不明白其中有什么深意,但是克劳德知道一件事——萨菲罗斯绝对不可能出错。

一定是自己有问题。

“恋人之间应该相互了解,而我认为,比起那些繁琐且无意义的仪式,直截了当地进行信息交换才是最有效率的。”萨菲罗斯解释道,浑然不觉这番言论哪里不对;但反正克劳德没有提出异议,那就是没问题,“鱿鱼味的,还是陆行鸟味的?”他询问道。

克劳德若有所思,还沉浸在“不愧是萨菲罗斯,考虑事情这么周到”的思绪里。于是萨菲罗斯把鱿鱼烩饭推给他,毕竟陆行鸟肉确实又硬又柴。

“都不喜欢?”

“啊,不,没有。”克劳德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头,“没什么,只是很意外。”

“杰内西斯喜欢称之为猪食,他却从不从实用性角度考虑,军粮的能量转化效率是最高的,同时营养素也最为齐全。但是,如果你确实不喜欢,我会换成别的。”

“这样就可以了。”

“不要试图隐瞒。”萨菲罗斯郑重地告诉他,“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之间不应该存在任何谎言。”

克劳德的摇头,老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前轮岗的时候,我曾短暂地担任总裁的警卫任务,外场看门的那种。”他揭开发热包,蒸汽咻的一下窜出来,他熟稔地避开最烫的部分,取出米饭和配菜;他又停下来,等萨菲罗斯也准备好自己那份。“远远地能看到他们举办的宴会,食物非常……华丽?有很多我甚至从来没见过。”

“所以,你喜欢那样的?”

“我不知道,我没试过。我只是一直以为,您跟他们是一样的,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但是现在我知道不是了,您一直与我们同甘共苦,这既让我觉得羞愧,又觉得……非常平易近人。”

萨菲罗斯一怔。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大部分时候是杰内西斯的嗤之以鼻,或者是安吉尔一脸欲言又止。总之,他们都很嫌弃神罗的猪食。

克劳德抬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萨菲罗斯的时候,满怀憧憬和仰慕。有那么一瞬间,萨菲罗斯产生了移开视线的冲动;但是他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动声色地面对来自迷弟的溢美之词:“您真的,非常了不起。”

 

萨菲罗斯盯着克劳德看了一会。

他被这个彩虹屁深深地满足了。

 

“那我也写一份清单给您?”克劳德咬着叉子,若有所思,“就照着您这个模板来?”

“不用,我都知道。”萨菲罗斯若无其事地说,完全不知道隐私权是个什么东西,“入伍体检、医疗情况、出勤记录……你的一切在我这里是最高优先级,所有动态都会以报告的形式呈现在我的办公桌上。”

陆行鸟肉从克劳德的叉子上滑脱,掉进咖喱里,溅起一小片污渍,而萨菲罗斯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尽管总是被友人们评价为“不近人情”,但是对于一个人在恐惧时出现的表情,萨菲罗斯还是相当熟悉的。

虽然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但萨菲罗斯决心更慎重些。

“有什么想法,你可以提出来。”

“我……”克劳德握紧叉子,桌下的脚趾蜷缩了一下,不自在地抓着拖鞋,“我……”苍白的面孔下是一颗惶恐的心,连带的萨菲罗斯也凝重了几分,“您……您都看到了?”他颤动着嘴唇,难过和羞耻一并涌上,窘迫得不敢直视萨菲罗斯的眼睛,生怕看见一丁点失望,“您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我很笨,做什么都不行……性格上也有缺陷,您一定会很失望……”

萨菲罗斯细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真是奇怪,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进入了备战状态,又因为这个回答不自觉地稍稍松懈,紧绷的面部肌肉也柔和了些许。萨菲罗斯以他一贯的缜密、加之少许不易察觉的温和,诚恳地告诉克劳德:“是的,你很没用。”

“呜……!”

“但是,我很喜欢。”萨菲罗斯轻声说。却像一发子弹,瞬间击穿了克劳德所有的防线。

少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像只受惊的幼鸟,结结巴巴,磕磕绊绊,“为、为什么?我不是在质疑您,我只是不明白——”

“我不在乎你是否完美,这一点也不重要。”萨菲罗斯交握着双手搭在腿上,放松地向后靠去。他觉得他的小朋友真是太可爱了,会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纠结,和自己那两个永远只会吐槽的烦人朋友不一样——在克劳德面前,萨菲罗斯可以尽情地放飞自我。“因为,这世上难道还有比我更完美的人吗?”

“……”

原来如此!

克劳德恍然大悟。尽管其中有些小小的逻辑问题,但“萨菲罗斯是完美的”这个核心命题是如此正确、如此不容否认,以致在它的灿烂光辉面前,所有疑点都不值一提。隐私窥窃变成了体贴入微,过度自恋不过是陈述事实……对话融洽地进行下去,他们就像无数普通的恋人一样,气氛虽略带拘谨,却毋庸置疑地轻松舒适。

——只要你能忽略其中可怕的内容。

 

“这个计划,是这样的。”黑色塑胶叉子在萨菲罗斯指间灵活地转动,从气势来看更像是一支昂贵的手造钢笔,亦或是运筹帷幄的指挥杆,“我们遵循‘一个核心,两个方向’的原则。核心是建立亲密关系,方向分别是增加接触时间和改进互动方式。”

“是!” 克劳德擦擦嘴,雄赳赳、气昂昂,仿佛一名执行任务的士兵,正准备跋山涉水去偷蛋……不是,去投弹。

“接触时间可划分为两个部分,工作时间与业余时间。鉴于工作时间的不确定性,我提出如下两个方案:一,我将你调任为我的勤务兵,工作一段时间后可晋升为事务官,这样一来工作期间也能保持接触;二,你可以申请搬出宿舍,和我住在一起,业余时间将得到充分利用。两个方案不存在矛盾,可同步进行。今天回去收拾一下,把东西搬过来。”

“……是!”

“怎么了?”萨菲罗斯敏锐地察觉到细微的音调变化。

克劳德抿紧嘴唇,有些迟疑。

“没有任何谎言。”萨菲罗斯再次强调。

“我……”嘴唇嗡动了一下,克劳德小心翼翼地说,“我……我不想让您失望。真的。”萨菲罗斯点头,示意他继续。于是克劳德鼓起勇气,正襟危坐,“但是,我也不想因此被特殊对待,这是不对的——”

“好的,那就取消方案一,执行方案二。”

“?”

“还有异议吗?”

克劳德怔怔地摇头,没反应过来。

萨菲罗斯满意地点头。谈判技巧之一,永远不要直接暴露自己的想法;将诉求藏在更难以接受的诉求下,再予以让步,通常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萨菲罗斯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点谈恋爱的门路,形势一片大好。

“那就这么决定了。”

放下叉子,萨菲罗斯把餐盒塞回包装袋中。见状,克劳德赶紧收拾桌面,跟在萨菲罗斯身后将垃圾丢进厨房,像一个乖巧的小尾巴。萨菲罗斯在料理台洗了手,又把位置让给他。在流水淙淙中,萨菲罗斯看着少年的后脑勺,还有后颈处的一点细小的半透明的绒毛,心头微微一动。

他弯下腰,左手谨慎地搭在少年的后颈上,额头抵着额头,瞳孔紧缩了一瞬,又徐徐松开,虹膜的纹理流动着,于是克劳德就淹没在那一汪青色中了。萨菲罗斯注视着克劳德颤动的睫毛与蔚蓝的双眼,虔诚的、纯粹的、青涩的迷恋令它们熠熠生辉,好似躺在天鹅绒布上的蓝宝石,每一次闪烁都令人目眩神迷。

“理论上,我们应该更多地接触,培养感情。”喉结滚动,萨菲罗斯这样跟他解释。尽管他也不知道培养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既然大家都这样干,应该是有道理的。“但事实上,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手指掠过耳后,感受着血流、体温、还有柔软的脸颊。

鼻尖与鼻尖轻轻磨蹭着,像来自荒原的两头独狼,试探性地寻找同伴。

然后萨菲罗斯拥抱了克劳德。克劳德很僵硬,很不知所措,但这是他们都同意的。萨菲罗斯埋头吸吸,香氛的味道蹿进鼻腔,他知道,那也是自己的味道。

“我一直想着关于你的一切。我也要在你面前证明这件事①。我想知道你在哪里,做什么,想什么。我想翻看你的聊天记录,检查你的日记信件,观察你的一举一动,了解你的过去未来。我想让你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我的视线中,触碰你,感受你,确认你的存在——”

“那么,我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吗?”

不行了。克劳德想。

他被萨菲罗斯的味道包围了,几乎无法呼吸,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脑子里炸开一团灿烂的烟花。他只觉得晕乎乎的,世界美好得如同一个轻飘飘的梦,转瞬即逝。他所能做的一切就是点头,再点头,生怕一点点迟疑都会令这一切溜走。

他没有办法拒绝萨菲罗斯。永远没有。

克劳德的脸烧了起来,滚烫的。他抱紧了萨菲罗斯,把脸埋进胸肌里,埋得死死的,不敢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表情。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大胆地做着什么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是又经不住诱惑,可耻地又抱紧了一点,再紧一点。

 

无论如何,在这确认了关系的第一天,这对崭新的恋人进行了一波完美的商业互吹,对彼此都相当满意。末了,作为一个高瞻远瞩的指挥官,萨菲罗斯决心纠正一个小小的可爱的称呼问题。

“至于互动方式,我们从称谓开始。你可以叫我萨菲罗斯。不要用敬语。”

“是!”

“试试?”

“萨……萨……”

清辅音缠绕在舌尖,像是一个咒语,蕴藏着非凡的奥妙。克劳德只觉得舌头和牙齿在打架,彼此指责对方笨手笨脚,却又努力捋清各自的职责,只为将那个带着魔力的词语吐露。他急得快哭了,他不能让萨菲罗斯失望,一点也不能。

恍惚间,他分不清那急促的心跳究竟是自己的,还是萨菲罗斯的。它们最终融聚在一起,让他的理智崩断了弦,只剩一片空白。

 

“萨菲……罗斯……”

“嗯,克劳德。”

 

 

 

杰内西斯点评:这他妈也行?

 

 

 

酒吧,柔光,蓝调。

萨菲罗斯和他的僚机们惯例地聚在一起,小酌几杯,瞎几把扯淡。但此时此刻,形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安吉尔丢下了他的园艺杂志,杰内西斯停止了对Loveless的高谈阔论,两人挤在萨菲罗斯身边,一左一右,把他夹在吧台上,得不到最新进展便誓不罢休。

萨菲罗斯慷慨地满足了他们,从自己的视角把事情美化描述了一遍,得意洋洋地等待着钦佩与赞叹。

杰内西斯摇晃着绛红的内格罗尼——他很喜欢这款酒,颜色挺浪漫,名字挺文艺——他斜斜地倚着吧台,高举酒杯,做咏叹状:“你们谈的是高尚的恋爱,纯粹的恋爱,有道德的恋爱,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恋爱——是有益于人民的恋爱!”

“你还是想看我被甩。”萨菲罗斯算是听明白了。

“我觉得不远了。”杰内西斯收回手,优雅地啜饮一口,“告白是做爱,第一餐是猪食,自我介绍是‘军事机密’,日常相处是隐私窥探……”他讥笑起来,觉得萨菲罗斯承包了自己接下来一年的快乐,“说真的,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么?”

“一切都在正常的轨道上。”萨菲罗斯朗声宣布。

“戈尔巴乔夫也是这样说的。” 

“戈尔巴乔夫是谁?”淡青色的眼睛瞥过来。

“不重要。其实他也没说过这句话。”杰内西斯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他的目光掠过萨菲罗斯,投向那个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的老实人。“你怎么说,安吉尔?”

安吉尔不是不想说话,但是他这个人比较稳重,对自己不了解的事不会轻易发言。他只是觉得有些问题没想明白;或者说刚想明白一点,更多问题接踵而至……不行,他绕不出来了。在这件事上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自己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要么——萨菲罗斯是外星人。

“所以……你们现在同居了?”安吉尔试探性地发问,决心给萨菲罗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萨菲罗斯矜持地点头,金属的冰块在龙舌兰中轻轻碰撞,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柔和的色泽。

“那孩子同意了?”安吉尔不大放心,又问。

“他跟我住在一起。”萨菲罗斯着重强调。

立刻,安吉尔心中的天平向外星人那一侧倾斜了。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萨菲罗斯,因为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反驳他不理解的东西。安吉尔只觉得内心一阵空虚,非常空虚;他甚至觉得自己不该坐这里,应该在坑底。

但安吉尔毕竟是个厚道人,他看着萨菲罗斯,看他像只等人顺着毛撸的大猫,终是没有办法说出太过严厉的话。他只是有些恍惚地点头,语气已经麻木了,“挺好的,挺好的……”至少不是犯罪了,不是吗?

­­­­无论心里预期管理有没有在克劳德身上发挥作用,反正在安吉尔身上是成功了。

但杰内西斯可不厚道,他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得了吧,他俩迟早分手。”

“杰内!”安吉尔低声呵斥。

萨菲罗斯放下酒杯,在实木的吧台上叩出一声郑重的轻响,空气微微一震,气氛发生了某种变化。杰内西斯危险地眯起双眼,跃跃欲试的精光绽出来,能这么打一场也不赖。安吉尔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安置在一旁的刀剑,开始评估自己最先拿起武器的可能性。

战斗一触即发——

 

“你这是在嫉妒。”萨菲罗斯愉悦地翘起嘴角,宽宏大量地说。

“……操!”

 

杰内西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唯独不想被萨菲罗斯这样说。

反正被这神来一句一搅,架是打不起来了。无聊地将内格罗尼一饮而尽,药草苦淡的味道浸润在舌尖,杰内西斯将酒杯倒扣在吧台上,懒洋洋地靠坐着,伸直了双腿。他盯着自己的靴子,漫不经心地说:“给你点忠告,别哪天被甩了,连原因都不知道——爱情应当是平等的,两个灵魂之间的平等,但是我在你们之间,看不到这种平等。”

醍醐灌顶!安吉尔终于意识到了一直以来的违和感是什么。他不是想不到,只是萨菲罗斯的操作实在太骚,以致他完全被绕了进去,一时半会儿根本反应不过来。

但想不到的是,杰内西斯平时看着不着调,这种时候竟如此敏锐。

“对于世界而言,你是一个人;但是对于某个人,你是他的整个世界②。”轻轻咀嚼着狄更斯的名篇,杰内西斯如同一个最为挑剔的批评家,尖锐地戳破了那些绚烂却又虚浮的泡沫。“一切都按照你的想法进行,这很顺利、很美好——但这不是爱情。这是妥协。”他抬起头,挑衅地直视萨菲罗斯,“而单方面的妥协,注定不会长久。”

“没这么严重。”安吉尔试图缓和气氛,“萨菲罗斯,你已经做得很好,只是需要再多一点尊重——”

萨菲罗斯抱着双臂,拉开距离,顺带看了一眼墙壁的挂钟,“我很尊重他。”

“怎么个尊重法?”杰内西斯煽风点火,不嫌事大,“作为一名长官,偶像,还是……『支配者』?”

“我们只是恰好观点一致。更何况,我们之间是民主的。”

“呃,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安吉尔又开始动摇了。

“两个人民主屁!能投票表决么?”杰内西斯立刻将安吉尔从萨菲罗斯的骚套路里拉回来。不愧是读书的,思辨能力就是不一样。“我不会试图说服你,你也毋需说服我。反正只是随便玩玩的话,当我没说过,不出三个月就不必再忍受你这副蠢样。”

“如果——超过了三个月呢?”萨菲罗斯异常冷静地反问。

“那就赌呗。”

“赌什么?”

杰内西斯来了兴趣。对于任何能胜过萨菲罗斯的机会,他都感兴趣。有趣的赌注太多,一时之间竟没有最好的选择。杰内西斯思考片刻,决定玩把大的。“一件事。赌注是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完成的任何一件事。”

“那你就等着告别《Loveless》吧。”

萨菲罗斯高傲地点头,应允了这场赌博。没有如同往常般小酌至尽兴,他无视了剩下的大半杯龙舌兰,离开吧台拿起正宗,似要离去。安吉尔以为他生气了,正欲再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就听见萨菲罗斯一边按着PHS发了封邮件、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我还有个任务,你们继续。”

“临时任务?”

PHS放回兜里,萨菲罗斯正了正衣领,拨了拨长发,末了,对着私人酒吧的落地玻璃欣赏了一下自己英俊的倒影,相当满意。他以一种三岁小孩尿翻了蚂蚁窝的胜利姿态,向两名同伴郑重宣布——

 

“和克劳德一起的任务。”

“……”

“操!”

 

杰内西斯终于疯了。他看着萨菲罗斯的背景消失在走廊转角,又看看安吉尔,似乎是想从老朋友那儿确认刚刚坐在那儿的是一个假的萨菲罗斯。但安吉尔只是叹息着摇头,“你非得这么说话?”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傻样。”杰内西斯亮出那一口森白的牙,咬牙切齿地磨着。

安吉尔倒不怎么担心,已经是惯例了,小小的争执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只是有点困惑,因为他觉得萨菲罗斯给自己的感觉,似乎有一些变化。他琢磨了一会,向友人确认:“你说,萨菲罗斯是不是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你是指变得不会说人话了?”杰内西斯不确定地问。

通常情况下那个人似乎是你……但安吉尔适时保持了沉默,将这句话埋在心中,然后开始收拾吧台。他试着将注意力从萨菲罗斯的言论中转移,从更接近全局的角度思考。然后,杰内西斯注意到了一个事实,而安吉尔注意到了另一个。

『那你就等着告别《Loveless》吧』

杰内西斯成功挑衅了萨菲罗斯。

意识到这一点时,安吉尔几乎是震惊的。他开始回忆气氛变化的那个微妙的点,试图从中寻找蛛丝马迹。在安吉尔的印象里,萨菲罗斯只会做出最为合理的判断,无关个人情绪——他会因为营养成分选择军粮而非美食,也会因为“毫无价值”而舍弃爱好与娱乐。有时候,他更像一个被设计好的程序,按照固有的步调行进,既不会融入别人,也不允许被融入。

平等。妥协。尊重。萨菲罗斯真的很在乎这些,在乎到你甚至可以因此影响他的情绪,进而影响他的决定。

简直不可思议。那个克劳德究竟有什么魔力?

但无论如何,安吉尔感到的是放松、愉快、还有兴致盎然。仿佛种下一颗种子,然后等待花开。

“我们再看看。”安吉尔拍拍杰内西斯的肩膀,“再看看。”

 

 

 

一般情况下,军队会有一些迷信的传统。

就是你知道的那种,譬如新研发的武器需要找个神父开光、搭火箭上天前要记得在载具边撒泡尿……还有一些差不多的。克劳德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大部分时候。但是唯有一件事,一件绝对不容许出现差错的事,令他觉得,即使稍稍迷信一点也没有关系。哪怕那是扎克斯诓他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传说中,只要把心爱的女孩的物件带在身上,便会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特指从战场平安归来这个语境,只不过年轻的列兵文化水平似乎并没有这么高)。克劳德也想要一点幸运,尤其在他递交了《特种兵考核申请表》的当下,这种幸运就显得意义非凡了。

唯一的问题是,他没有女朋友,他既没胆子偷拿萨菲罗斯的东西,也没胆子以这种可笑的理由向将军索要物品。但值得庆幸的是,原来萨菲罗斯是那种穿一件丢一件的人,衣柜里永远是消过毒的未拆封的新衣物。趁一个萨菲罗斯不在的晚上,克劳德在垃圾桶里翻到了梦寐以求的全套衣物,悄悄洗干净,并且极为虔诚地、羞耻地、变态地——

穿在了身上。

 

将SA80步枪的背带调整了一下,又隔着外套扯了扯里头过大的T恤,把它往裤腰带下面塞得更紧些,克劳德总算整理好军容,紧张无比又倍感期待地等待萨菲罗斯的到来。当银发将军的身影出现在八番街的路口时,距离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半小时。

这件事并不复杂:萨菲罗斯是个喜欢准点的人,克劳德是个喜欢预留十五分钟的人,为了不让对方等待,他们不约而同地提前了几次——直到就浪费时间的问题进行了一场严肃的讨论,否则恐怕还要延长。

“准备好了?”萨菲罗斯轻敲正宗,一道清越的嗡鸣弹响。

克劳德郑重点头,拍拍枪身。他已经花了足够的时间检查、清洁、上油,连弹匣里的每一枚子弹都仔细量过,精确的5.56毫米口径。

“那么,约会正式开始。”对此,萨菲罗斯相当满意。

他们一前一后,步入了黑暗深邃的下水道。

……但也许并没有两人的脑回路深邃。

 

脚步声是交错的。

萨菲罗斯的慢一点,克劳德的快一点,重重叠叠,空空落落。克劳德想要专心一些的,但是银发拂动,浓郁的香气穿透了下水道的肮脏、潮湿还有黏腻,浮动在少年兵鼻间。那只是洗发水的味道,可因为是萨菲罗斯,便变得格外撩人。

“我看到,你递交了考核申请。”黑暗中,萨菲罗斯的声音格外清晰。

克劳德心头一跳,呼吸一下子乱了。他犹豫地张口,害臊得不晓得能说些什么,最后小小心翼翼地嗫嚅道:“只是随便试试……没抱什么希望的……”

“我想也是。”萨菲罗斯点头,“我拿走了,待会你回去处理一下。”

克劳德并没有马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下意识放慢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萨菲罗斯困惑地回头,即使在手电的照明下,克劳德依旧能很好地分辨出魔晄眼闪烁的微光,冷寂的,威严的。

这不是一个询问。这是一个告知

“为什么?”他只觉得心里坠坠的,一直坠到了胃底。

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萨菲罗斯转身,再度迈开步伐。“你并没有相应的实力,不需要去做无意义的尝试。我以为,你自己是最清楚这一点的。”

“可是……我……”

克劳德不得不追上去。他觉得萨菲罗斯走得有些快了,自己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但其实一直是这样的,一开始就是。萨菲罗斯走着自己的步调,以克劳德的妥协告终,每一次皆是如此。毕竟总不能让萨菲罗斯妥协,不是么?

背景、观念上的差异,终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形式爆发了

“那……我该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你会受伤的。”

“可没有人能不受伤……”

“你想受伤吗?”萨菲罗斯在岔道停下,克劳德一下撞上他的背,又慌乱地退开。“我只是想保护你。”青年弯下腰,隔着手套,轻轻抚摸克劳德的侧脸、耳后。他们的目光交叠在一起,克劳德不争气地乱了呼吸,脸颊一片燥热,无措地别开视线。“我想为你做一切我能做的事。就待在我身后,嗯?”

“……”

“克劳德?”

对话并没能继续下去。

野兽的脚步轻柔地摩挲在黑暗中,克劳德没注意,但萨菲罗斯立刻反应过来。一道银光绽出如雷,正宗反手向后刺出,在一阵火花闪烁中被硬物弹开了。左手立即翻腕横劈,踏步扭身回转,右手顺势将克劳德甩开,只身朝狼形的贝希摩斯逼近。

克劳德握着枪托,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巷道太狭窄了,自己被萨菲罗斯护在身后,甚至连掩护射击都做不到,跳弹有误伤的风险。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萨菲罗斯在有限的空间里游刃有余地挥动正宗,如此优雅,如此强大,而自己甚至看不清刀刃的轨迹。

萨菲罗斯并没有说错。克劳德想。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毫无用处的,为什么一个像自己这样无能的人,竟然想着厚颜无耻地成为和萨菲罗斯一样伟大的人?

正在这时,克劳德听到了身后的喘息声,融在下水道的风声里,隐隐绰绰,细不可闻。

他汗毛倒立,几乎是立刻转身,枪口对准不速之客。

原来有两只贝希摩斯。

“撤。”萨菲罗斯简短地吐出一个字。神罗配发的子弹并不足以洞穿狼怪的皮毛,否则轮不到特种兵来处理。

克劳德没动。正宗太长了,巷道战对萨菲罗斯不利。

“跑——!”

克劳德迈开脚步,朝着丁字岔口奔去,忽然停步转身,黑暗中火花闪耀,一梭子子弹倾泻而出!

对贝希摩斯而言,追上一个普通人类并不是难事,唯一令它踟躇的是与萨菲罗斯对峙的同伴。但是,锲而不舍地骚扰着的子弹终于激怒了它,令它终于下定决心先将这个恼人的小东西撕碎!

弹壳弹出,克劳德利落地将备用弹匣切上。因为和萨菲罗斯一道的缘故放松了警惕,备用弹匣只带了一个,三十发。克劳德按捺着恐惧,保持三发点射的频率,既是勾引,也是控制双方的距离缓慢拉近。

太近了。克劳德甚至能看见荧绿色的魔晄在它的眼中缓缓流动。

于是他停止了射击,呼吸奇异地平稳下来。瞳孔-准心-瞳孔,三点连成一线,子弹的轨迹已经在脑海中预演,击穿贝希摩斯的眼睛直入大脑,打出一团匀浆。就在那一瞬间,克劳德的眼睛缩成了狭细的竖瞳。

扣下扳机的手指一僵,SA80卡壳了!③

克劳德一惊,狼怪的巨角已然顶至面前。他惶然地向后退缩,一个错不及防栽进了水道,堪堪避开致命的一刺。再要闪躲已避之不及,他举起枪身挡住踩下的利爪,眼看利齿就要陷阱脖颈——

一声闷响,正宗贴着他的脸刺进污泥,精准迅速地破坏了贝希摩斯的延髓。狼怪僵直了瞬间,沿着刀身软软地下滑,又被正宗挑着甩去了一旁。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揪着克劳德的领子,把他从泥泞里拎起来,妥帖地放在石阶上。

现在安全了。但是,克劳德只觉得更加可怕了。

“为什么不服从命令?”萨菲罗斯甩去正宗上的血污。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对不起……”两腿在哆嗦,牙齿在打颤,克劳德被萨菲罗斯的眼睛吓住了,“对不起……长官……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没有下一次了,斯特莱夫下士。约会计划停止。”萨菲罗斯转身离去,末了,又回头厉声道:“跟上!”

 

回去的路上,萨菲罗斯再没多说什么;萨菲罗斯不开口,克劳德也没有勇气去问他。克劳德只知道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又一次的,就和以往那些失败一样。他开始不受控制地瞎想,一会是萨菲罗斯那句“没有下次”,一会是扎克斯的“你怎么知道?”,但更多的,是自己在下水道的错误举动。

他实在太想在萨菲罗斯面前表现自己了……什么都好……只要能证明自己有那么一点用处……可是,这种想法的确太不成熟了。

他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要掉下来了,赶紧趁萨菲罗斯没发现的时候悄悄擦掉,然后掐着手臂,企图用疼痛分散注意力。

“你受伤了?”萨菲罗斯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克劳德赶紧松开手,摇头,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抵达公寓楼,将军的家门。萨菲罗斯没有犹豫,抓住他的手,撸下袖子,刚掐过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淤青,但擦伤已经发红了。萨菲罗斯刷开门,示意克劳德快点进来处理自己。

但是克劳德留在了门外,他觉得萨菲罗斯的住所这么明亮、干净,而自己又脏又臭,和这一切都格格不入。和萨菲罗斯也格格不入。克劳德低下头,轻轻摇了摇,他不想再做任何惹人生厌的事了。

“进来。”萨菲罗斯的声音已经接近愤怒了。

克劳德颤了一下,“长、长官……”

“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皱眉纠正他。

“对不起……”克劳德顿了一下,没作回应,又继续说道,“我知道错了……可是……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错哪了?” 

“我不应该……违背您的命令……”

“还有?”

“……?”

“你不知道,克劳德。直到现在,你依旧没有明白问题的关键。” 萨菲罗斯抱着双臂,冷酷地斥责他,“你无法根据自己的实力做出合理的判断。在战场上,这样的莽夫要多少有多少,每一个都是毫无意义的消耗品。与其成为一个消耗品,不如老老实实留在后方,至少还能发挥一点作用。这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项。”

“我们之间是……利益关系?”克劳德小心翼翼地问。

“为什么不呢?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利益关系。”

克劳德用他的脏手飞快地擦了一下脸,萨菲罗斯只觉得更窝火了,他再次抓住克劳德的手把他揪过来,却震惊地发现,克劳德在哭。

他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呼吸也没有紊乱,就只是静静地流着泪,泪珠子啪嗒啪嗒掉到地上,碎成了一片片。萨菲罗斯当然知道哭是什么意思,一般是因为痛苦,也有高兴的情况,但总之都是人类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造成的外露表现,是不妙的迹象。但要命的是,萨菲罗斯并不明白克劳德在哭什么

“两分钟内整理好情绪。”萨菲罗斯僵硬地命令他,“不……五分钟。然后解释原因。”

克劳德试着忍耐,但是他越想越难过,一想到自己在萨菲罗斯面前表现得如此软弱,这种难过更是雪上加霜。他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捂着脸,试图把自己缩进门后边小小的阴影里。“那可怎么办啊……我没有办法给您带来利益啊……”

萨菲罗斯愣住了。

“我明明只是……想帮助您……”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萨菲罗斯下意识否认。他只是陈述事实。

“我想成为……特种兵……”

“你不需要这么做。”噢。萨菲罗斯自以为明白问题所在了。他尽量柔和了一点嗓音,理性地告诉克劳德:“不必去管什么特种兵,你只要留在我身边,这样就可以了。”

“可是我需要啊!”克劳德猛地抬起头,“我只是……想堂堂正正地……站在您身边啊……!”

那双因泪水浸润而炫目的蓝眼睛,深深地刺进了萨菲罗斯心里,令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轻轻颤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奇怪。萨菲罗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是被设计成长为一名优秀指挥官的,在任何时候本应遵从理性指引做出最为合理的判断。可是现在,为何做出一个简单的决定会变得如此艰难?

而萨菲罗斯,本不该拥有这样的缺陷。

 

克劳德用尽了所有的勇气,畏缩地转身逃跑。但是萨菲罗斯抓住了他,把他丢进屋子里,然后锁上门。把自己锁在了外面。他们隔着门,克劳德惊慌失措地把门拍得咚咚响,“长官!我会把您家里弄脏的!长官!”

“那你就把自己干净。”萨菲罗斯用手贴在门,沉声道,“洗久一点,冷静一下。我们待会再讨论这件事。”

克劳德又在门边待了一会,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沮丧地离开了。确认了这一点后的萨菲罗斯松了口气,然后——

狼奔豕突地冲出去,狂按隔壁安吉尔家门铃。

 

安吉尔显然对于那个狂按门铃的家伙是萨菲罗斯感到不解,但他还是维持住了一如既往地沉稳,并且忧心忡忡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件,令萨菲罗斯失去了往常的冷静。

事实证明,萨菲罗斯不愧是萨菲罗斯,轻易说出了普通人说不出的话。

“我把克劳德的特种兵申请表拿走了,他现在哭了,我该做什么?”

噢,是恋爱问题。安吉尔立刻想关门了,但萨菲罗斯用力摁住门板,也摁住了安吉尔的退路。于是这个诚恳善良的老实人只得硬着头皮询问:“你想给他开后门?”

“怎么可能?那就是让他去送死。”萨菲罗斯惊讶地挑眉,“我让他自己扔掉申请书。”

闻讯的杰内西斯踩上沙发跳来走廊,手里挥舞着一截长棍面包,优雅地在空气中划了个“Z”,朝萨菲罗斯鞠了一躬,“谢邀,分手,下一题。还有我的愿望是让你裸奔绕着米德加跑三圈,特许你穿靴——”

“滚你妈的吧!”萨菲罗斯被戳中痛点,竟罕见地骂了句脏话,一把把安吉尔拽出来,狠狠地摔上门。

安吉尔还沉浸在萨菲罗斯神奇的操作中,回味不已。说真的,真的有人会借着职务之便拿走恋人的申请书,并理直气壮地让对方自己扔掉吗?他的意思是,他理解萨菲罗斯的想法(毕竟相处这么久了),可是——扔就扔了,为什么还要特地告诉克劳德?真的有人会像萨菲罗斯这么作吗?这个人还成功地拥有了男朋友?

“所以,扔就扔了,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因为,我永远不会欺骗克劳德。”萨菲罗斯认真地说。

“……”竟该死的有道理啊?安吉尔稍加思索,隐隐觉得这并不是问题的核心。但他也不想多问,总觉得会问出更可怕的事。“好吧,好吧,暂时就这样,这个问题先搁置。那么,现在你是怎么想的?”要分手,还是继续?

“我很开心。”

“……也许我听错了?”

“我很开心。你没听错。”萨菲罗斯按住安吉尔的肩膀,力图让安吉尔感受到自己的诚恳、严肃、还有快乐,“也许我曾短暂地因为他的任性而愤怒——”

“克劳德?任性?”

“但是当他告诉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站在我身边时,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无论他做错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他。因为克劳德是如此美好,哪怕他脸朝下栽进陆行鸟粪里,我也愿意就这样亲吻他,然后把他洗干净。”

安吉尔的表情为这个直男比喻痛苦地扭曲了,“顺序是不是错了……?”

“无关紧要!”萨菲罗斯大手一挥,挥斥方遒,“告诉我,安吉尔,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他快乐起来?你长得就像个爸爸,肯定很擅长哄孩子——你一定知道的!”

“???”

“并且,我不能相信杰内西斯。他就想看我分手。”

安吉尔沉默了。在萨菲罗斯诉说的无数理由中,唯有这一点是他无法拒绝的。他感到历史的转折点沉甸甸地压在自己肩上,这份荣耀令他的心火热地燃烧起来;但是一想到对方是外星人萨菲罗斯,顿时又被一盆凉水浇得透心凉。

行之有效的计策是一回事,经过萨菲罗斯执行的版本,又是另一回事。

最理想的方案当然是道歉,把申请书放回去,以后不要轻易干涉克劳德的决定。但萨菲罗斯不可能道歉,因为这个人是不会犯错的。从纯粹理性层面而言,萨菲罗斯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毋庸置疑的正确,哪怕那是伤人的,哪怕……也许他自己也会为此感到懊悔。

安吉尔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这个男人的想法,作为朋友,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提供一点小建议了。

“萨菲罗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件事还有另一个解决方案?”

“快。他快洗完澡了。”

“?!”算了,不管了,哪怕这个男人刚刚亲过陆行鸟粪也不管了,“你为什么不试着……训练他?”见萨菲罗斯不明所以,安吉尔又解释,“我明白你们的矛盾了,克劳德想成为特种兵,你认为他没有相应的实力——所以,为什么不试着亲手帮助他实现梦想呢?”

萨菲罗斯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然后安吉尔意识到,萨菲罗斯不可能没思考过这个选项,可为什么?

“他……不可能的。”良久,萨菲罗斯轻声说。他放开安吉尔,望着家的方向,“比起浪费时间精力后的失败,现在放弃才是正确的。”

萨菲罗斯认定的不可能,就真的是不可能了。安吉尔简单接受了这个前提,又说:“但是对普通人而言,许多事情并不是由可能性来定义的。我不是指期待奇迹发生这种不切实际的事,而是说,如果他会失败,那么他必须亲自失败。”

“我不明白?”萨菲罗斯困惑地皱眉。

“作为一个人生里没有失败的家伙,指望你明白确实不大可能。”安吉尔拍拍他的肩膀,把犹豫的萨菲罗斯推向家的方向,“总之,陪他一起走向失败吧,这就是你应该做的一切。”末了,安吉尔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但其实,我还是建议你道歉,为你侮辱了他的梦想。他是个好孩子,值得这样一份道歉。”

 

萨菲罗斯定了定心神,冷静地打开门。

克劳德已经坐在沙发上了。他又没吹头发,背后泅开湿漉漉的一片,可怜兮兮地抱着膝盖缩着,像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小陆行鸟。萨菲罗斯刚刚对安吉尔说的话也并非谎言,只要看见克劳德这副样子,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原谅他,无论原因为何。

萨菲罗斯在少年身边坐下,沙发凹陷下去,克劳德缩得更紧了。

但是,正当萨菲罗斯打算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时,克劳德闷闷地开口了。

“对不起……长官……也许您是对的……”

“萨菲罗斯。”萨菲罗斯不厌其烦地纠正这个小问题。

“但是,我仔细想过了,我还是想成为特种兵。”

“哪怕有其他堂堂正正站在我身边的方法?”

“对于我来说,只有一种方法。”

萨菲罗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因为自从进入客厅的瞬间,萨菲罗斯就知道克劳德的心跳得有多快,而就在方才,心跳平稳下来了,这是一个郑重的决定。虽然萨菲罗斯并不能理解,但是他会试着去尊重。如果这就是克劳德的梦想。

克劳德抬起脸。他的眼角有些泛红,表情非常委屈。有那么一瞬间,萨菲罗斯想看他更委屈一点,哭出来的那种,因为这真的非常可爱。但是这个想法并没有持续下去,因为克劳德凑了过来,带着沐浴露浓郁的香味。

萨菲罗斯平静地注视他,等待下文。

克劳德顿时又忐忑起来。很多时候,听这个孩子心跳的变化,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现在他又在害怕了,但还是倔强地向他的长官宣布:“我想成为配得上你的人,萨菲罗斯。”

然后,克劳德在萨菲罗斯的脸上轻啄了一下。

“……”

萨菲罗斯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摸摸克劳德的脑袋,把他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萨菲罗斯没有说话,但克劳德听见了他的心跳,那是正常人的心跳,而克劳德知道萨菲罗斯不是常人。他不知所措地听着,又慢慢地、羞怯地抱紧了他。

两颗乱蹦的心重叠在一起,充满着喜悦的心情。

 

“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良久,萨菲罗斯轻声说。声音震荡在胸腔里,震得克劳德痒痒的。

“现在退货也是可以的……”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喜欢得要偷穿我的内裤。”

“吓?!”

萨菲罗斯宠溺地摸摸克劳德的小脑袋,不顾对方羞耻而又恳切的目光,走到浴室,从篮子里翻出刚换下的衣物。虽然觉得这种爱好有点奇怪,但萨菲罗斯却从中感受到了异样的满足,心灵的平静。他想起安吉尔建议的道歉,又在篮子里翻了翻,找到另一条还没来得及扔的,一并放进克劳德怀里。

“以后我每天给你最新的,带着我的味道的,嗯?”萨菲罗斯再次将他的小陆行鸟揽进怀中,满足地轻拍后背,“你想要什么款式,我就穿什么款式。”

克劳德羞耻地把脸埋进萨菲罗斯的胸肌,恨不得一口气闷死在里头。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迟疑地、快乐地点点头,红色一下飞上了耳朵尖。

而萨菲罗斯,悄悄摸了下脸。

 

每一个怪癖都非常可爱,所有的缺点都恰到好处——

而这正是爱情的味道。

 

 

 

安吉尔点评:What the hell?!!!

 

 

 

“他刚刚……刚刚……用自己穿过的内裤,把那个傻孩子给哄好了?”安吉尔崩溃地发出鸡叫。

杰内西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孩子,或许能拯救世界。”

 

他们两个,一个出于担心,一个出于看热闹,带着爬索从公寓顶端跳下来,挂在墙上偷窥着。但是显然,这两人或多或少都陷入了某种错乱。但是过了一会儿,杰内西斯率先恢复过来,兴奋地振臂高呼,“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小声点。”安吉尔提醒。

“萨菲罗斯真是个天才,无论他多奇葩,克劳德都不会觉得奇怪——这就是他看上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兵的原因!”杰内西斯咬牙切齿地蹬了一脚墙壁,“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这是一个针对《Loveless》的阴谋……”

安吉尔悲痛地捂住耳朵,看着客厅里静静依偎着的两人,心情微妙地想,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臭味相投。然后他又想,虽然那个孩子在各方面都处于弱势,也总是处处迁就萨菲罗斯,但其实……

 

也许被动的是萨菲罗斯,也说不定呢?




①我永远想着你的一切。我也要在你面前证明这件事:来自野岛爸爸的官方小说,萨菲罗斯的独白部分。

②出自《双城记》。

③SA80这款步枪最令人诟病的缺点就是天天卡壳。


*从纷争建模来看老萨在196cm左右,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上述细节均为私设。

渡晚

【伯邑考X崇应彪】小狗

伯邑考养了一只小狗,很漂亮,但有点凶


1、

       姬发歪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二楼自家哥哥的卧室,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脸还是那个脸,脾气还是那样的温和,但就是不对劲。如果非要让他说出个一二三来其实姬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就是不对劲,西岐小少爷如是想到。


2、

       伯邑考平素温雅有礼,对待他人一丝不苟对待自己自然也不例外,他也相信君子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所以伯邑考的房间一向很是干净,但这个干净仅保持在中午十点之前,因为,伯邑考一...

伯邑考养了一只小狗,很漂亮,但有点凶


1、

       姬发歪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二楼自家哥哥的卧室,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脸还是那个脸,脾气还是那样的温和,但就是不对劲。如果非要让他说出个一二三来其实姬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就是不对劲,西岐小少爷如是想到。


2、

       伯邑考平素温雅有礼,对待他人一丝不苟对待自己自然也不例外,他也相信君子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所以伯邑考的房间一向很是干净,但这个干净仅保持在中午十点之前,因为,伯邑考一时心软捡回家的活祖宗醒了。


        “不要咬这个,这是昨天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洗。”伯邑考用手顶住尖利的牙齿,把自己的衣服小心地扯了出来。虽然已经收了力了,但牙齿本身的锋利就足够割破伯邑考的皮肉,舌尖卷住指腹处溢出来的几滴血又轻缓地舔过伤处,崇应彪小心翼翼地抹掉自己的罪证。


       “我没关系,不许乱咬我的衣服了。”随手抽了几张桌子上的纸巾,把手指擦干净后捏了捏崇应彪的后颈,毛绒绒的手感让他忍不住又勾着揉捏了几下。


3、

       崇应彪是伯邑考捡回来的,是在朝歌集团的门口捡到的。小狗缩在集团门口北面的柱子底下,也不怎么亲近人但也不怎么叫唤,就单纯地把自己团成一团懒洋洋地晒太阳。


        伯邑考问过前台确认过这是只无主的小狗后伸出手强行把狗狗捞进了自己的臂弯里,带回家,洗香香,然后把小狗脖子上带着的小金属牌重新串了个链子挂了上去。


4、

       有名字,但没有主人,伯邑考在给小狗挑合适的链子的时候忍不住又拨弄了一下那个小小的牌子,但很快他就不去想了,反正是带回来了,如果真是有主的,等寻上门时再归还给他就是了,伯邑考揉着手底下毛绒绒的脑袋,如是想到。


5、

       别人养狗是给自己找贴心小棉袄,伯邑考养狗是给自己找离心小祖宗。崇应彪每天干的事包括但不限于打翻伯邑考的水杯,钩烂伯邑考的工作文件,咬坏伯邑考的衣服以及挠花姬发的脸,尤其是最后一件,乐此不疲屡教不改。


6、

       还记得伯邑考刚把崇应彪带回家的第一天,全家人都被漂亮的小狗吸引了,连姬昌带回来的小飞崽子雷震子也忍不住拿爪子戳它。姬发年轻好动,一眼就爱上了,小狗歪着脑袋噔噔噔地跑到他身边,伸出爪子,小肉垫看着软乎乎的十分好捏,黑亮的大眼睛就那么看着姬发。年轻的男人一下子就被击中了心脏,把小狗捞起来抱进了自己怀里,小肉垫贴在姬发的右脸上,还没等他享受一下,崇应彪就抬起了爪子用肉垫就给姬发来了个巴掌。打完趁着对方愣住的那一刹那后腿一蹬就跳了下来,摇着尾巴扭着屁股跑到了伯邑考的身后。


姬发:等一下,我刚刚是不是挨了个大比兜?


        “!”终于是回过了神,撸起袖子笑得狰狞,“哥,今天是狗肉煲吧。”


        看着怒发冲冠脸上还带着红印子的弟弟,又低头看了一眼正在拿爪子勾自己裤子玩的小狗,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移了一下身子。


伯邑考:算了吧,他还只是个孩子,你让让他

姬发:?挨大比兜的不是你是吧,果然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姬昌:(慈眉善目)乖孩子……

雷震子:(拿翅膀捂住了自己的脸)


7、

        自那天起,崇应彪好像打开了什么机关一样,心情好的时候打姬发,心情不好还要打姬发,打完就摇着尾巴趾高气昂,姬发一要动手他就跑,蹬着小短腿迅速跑到伯邑考身后等着男人把他捞进怀里说出那句经典的:“他还只是个孩子。”


姬发:好好好,你最好祈祷别让我抓到你单狗独行,我这野马不识归途,但你这小人我是必要铲除

崇应彪:1


8、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而是伯邑考义正言辞的“他还只是个孩子”


9、

       他还只是个孩子,但很快就不是了。精怪以修身为己道,崇应彪其实早已修行多年,他身上有着平叛安邦的大功德,平生唯一做过的不算特别好的事就是折腾姬发让伯邑考给他擦屁股。当然了,身为一名出色的精怪,他也一直遵守着建国后不许成精的铁律,但没成想碰上了伯邑考。从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崇应彪就差点被那闪亮的功德金身刺瞎了眼,而且这人身上的味道太纯净了,小狗像是人一样拿爪子摸着自己的下巴,嗯,帝命,感觉当过皇帝。


        好吧,他承认,他馋伯邑考的身……上的功德。


10、

       其实在姬家待的挺好的,没事干就去揍姬发,无聊了就去折腾伯邑考逼他陪自己玩,看着小少爷跳脚和看温润如玉的男人偏袒自己是一样的快乐,真要比较一下的话,可能是后者会更令人开心一点。


       在这种称得上舒适的生活下崇应彪是真的没准备折腾自己塑人身,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他又一次偷偷舔伯邑考蹭功德的时候量变产生质变了,还没等他收回舌头就直接恢复了人身。


        前文说到,崇应彪身上有平叛安邦的大功德,也就是说他曾经是一国将领,再直白一点,崇应彪第一次或者说是他第一次熟练运用人身就是一个很强大的男性。小狗和一个成年且锻炼得当的男性的身躯,这区别想必不用多言。


       所以在伯邑考感受到窒息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面容俊朗的男人正呆愣着坐在自己身上,哦,还在用舌头舔自己的脖子。


11、

       不好意思,这段可以倒带重来吗?


12、

       崇应彪在如此境遇之下选择了先收回自己的舌头,然后四肢并用翻身下床变回了小狗的模样钻进了自己的小房间里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惜,当事人有两位,一方装死另一方可并不想善罢甘休。


       “怎么?敢做不敢当?怎么缩回去了?”食指弯曲,轻轻地敲着崇应彪小房间的门,伯邑考轻笑了一下,慢慢悠悠地继续说:“刚刚舔我不是挺来劲儿的吗,嗯?你还只是个孩子?”


        烦,真的很烦,以前怎么没感觉伯邑考这人这么能说呢?崇应彪用爪子扒拉着自己的耳朵,缩在小被子下意图隔绝外边的声音,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呯”门被打开,崇应彪一个飞扑就跳到了伯邑考的怀里,小爪子直接摁上了刚刚还在喋喋不休的唇,软乎乎的肉垫压在了形状优美的唇上,小小的梨涡就绽放在旁边,“你现在不许说了!我要睡觉了!”


13、

       姬发终于知道为什么不对劲了,在又一次被小狗狠狠踩脚之后,他第一次看到对方没有狗仗哥势而是选择了迅速跑走,虽然跑的方向还是他哥的卧室就对了。在他转头看伯邑考时,他的哥哥也没有说出那句经典名言,而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头对他说:“他是你嫂嫂,你先让他这一次,我之后会和他说不要再折腾你了。”


         “哦……行,他是我嫂嫂,我让他……嗯?!!”等到姬发反应过来时自家哥哥已经走远了,等一下!姬发看看哥哥的背影又看看二楼被崇应彪打开的卧室,看看自己又看看正在客厅看报纸的姬昌。


       “人和狗……是有生殖隔离的吧……”

一张大脸

【玏元】一个叫杨玏的男人决定出柜(一发完)


*短打,很有病的一碗烂饭

*可以视作是《奇迹乐园》的补充,也可以独立成篇,不影响阅读

*小心食物中毒!小心食物中毒!小心食物中毒!




  

杨立新坐在阳台上听剧,杨玏端着茶具坐到他身边。


杨玏:爸,我妈呢?


杨立新:和你楼上张阿姨出去了,说是哪儿的超市在促销,买够100送鸡蛋,买够300送大米,买够500还能再送两桶油。


杨玏:得,那等会儿我还得去接。


杨立新:怎么,有事儿要说?


杨玏:是。


杨立新:那怎么着?等你妈回来?


杨玏:也不用,本来就是打算先跟您说。


杨立新扣上平板:那你说,我听着呢。


杨玏:……


杨立...


*短打,很有病的一碗烂饭

*可以视作是《奇迹乐园》的补充,也可以独立成篇,不影响阅读

*小心食物中毒!小心食物中毒!小心食物中毒!




  

杨立新坐在阳台上听剧,杨玏端着茶具坐到他身边。


杨玏:爸,我妈呢?


杨立新:和你楼上张阿姨出去了,说是哪儿的超市在促销,买够100送鸡蛋,买够300送大米,买够500还能再送两桶油。


杨玏:得,那等会儿我还得去接。


杨立新:怎么,有事儿要说?


杨玏:是。


杨立新:那怎么着?等你妈回来?


杨玏:也不用,本来就是打算先跟您说。


杨立新扣上平板:那你说,我听着呢。


杨玏:……


杨立新:看来是件大事儿。


杨玏:我谈恋爱了。


杨立新:也不大呀。


杨玏:是个男孩儿。


杨立新:孩子都有了?


杨玏:……


杨玏:和我谈恋爱的是个男孩儿。


杨立新:……


杨立新:哦,那是件大事儿。


杨玏:……


杨立新:……


杨立新:我记得,你从前谈过女孩儿。


杨玏:是,第一回和男孩儿谈。


杨立新:哦,男初恋。


杨玏:……


杨立新:杨玏,骗人的事儿咱不能干,不管是女孩儿还是男孩儿,都不能骗。


杨玏:……


杨玏:我没骗过女孩儿,也没骗男孩儿,从前和女孩儿谈,是因为喜欢,现在和男孩儿谈,也是因为喜欢。


杨立新:……


杨立新:那挺好,人男孩儿叫什么名儿?做什么的?


杨玏:叫侯雯元,也是演员,当时拍《封神》,他演北伯侯的儿子崇应彪,龙德殿那场戏,他也在。


杨立新:北伯侯?你高叔叔?


杨玏:是,他演高叔叔的儿子。


杨立新:好像有点儿印象,是不是第一个动手的那个?


杨玏:就是他。


杨立新:那挺高高大大一男孩儿。


杨玏:和我差不多高,比我还壮点儿。


杨立新:……


杨立新:方便透露一下吗?


杨玏:什么?


杨立新: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知道,我养了三十年的儿子,现在还是儿子吗?


杨玏:……


杨玏:我要说不是了,您不会晕过去吧?


杨立新:那看来还是儿子。


杨玏:……


杨玏:您目光如炬。


杨立新:不敢当不敢当,比不得您身强体壮,人那么高大一男孩儿……


杨玏:……


杨立新:有照片儿吗?时间太久了,那时候他还带着妆,我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儿了。


杨玏拿出手机,相册里一水儿都是他拍的侯雯元,抿着嘴挑挑拣拣,选了一张侯雯元抱着狗的照片。是抓拍,侯雯元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头发放了下来,软塌塌盖在额头上,带着点疑问地看向镜头,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那天晚上他们俩出去散步,路过一家宠物店,一时兴起进去逛了逛。大概是因为时间晚了,店员把几只小狗都放了出来松快松快。侯雯元招狗喜欢,一只接一只往他身上扑,特别是有一只叫圆圆的小比格,可劲往他怀里钻。杨玏看着觉得可爱,掏出手机喊了一声“元元”,元元和圆圆就一块儿朝镜头看了过来。


杨玏:左边这个就是他,雯元儿。


杨立新:……


杨立新:挺精神的,看着年纪还小。


杨玏:也没有很小,比我小了不到三岁,90年5月6日生的,属马。


杨立新:那他是金牛座,你是双鱼,你俩挺合。


杨玏:您对这个还有研究?


杨立新:你梁叔叔最近老爱琢磨这个,我就跟着看了两眼。


杨玏:看了两眼就能脱口而出了,到底是您。


杨立新:过奖了。


杨立新:电影里你俩是有场对手戏是吗?


杨玏:是,动作戏,我手重把他伤到了,晚上去给他送冰袋,就这么认识了。


杨立新:那还是因戏生情。


杨玏:有点儿那个意思吧。


杨立新:你进组比我早,拍龙德殿那场戏的时候,你俩在一块儿了吗?


杨玏:……


杨立新:得,原来我这丑公公已经在不知道的时候见过儿媳妇了。


杨玏:……


杨玏:您别这么说,那时候我俩才刚在一块儿,什么都还不确定,急吼吼跟您,跟我妈说了,到时候万一没个结果,不白搭吗?


杨立新:那现在是有结果了?


杨玏:是。


杨立新:就确定是他了?


杨玏:就确定是他了。


杨立新:……


杨立新:你是出国那几年……也不对,你出去得早,除去最早那个女初恋,几个女朋友都是回了国才谈的。


杨玏:怎么跟您说呢,可能我就是这么一个取向,能喜欢女孩儿,也能喜欢男孩儿,只是说从前没往这个方向想过,也不敢想。那几年我在国外,不少人跟我说过,觉得我这人还不错,想跟我升华一下感情,男孩儿也有,我跟给拒了。后来想想,有的也不是没动心,主要是没敢真动起来。


杨立新:这次敢了?


杨玏:敢了。


杨立新:胆儿挺大。


杨玏:……


杨立新:叫雯元儿?哪个“雯”?哪个“元”?


杨玏:晴雯的雯,元春的元。


杨立新:女孩儿名。


杨玏:……


杨玏:是男孩儿。


杨立新:越说倒是想起来越多,龙德殿那场戏,他第一个动手,完了就跪在那儿一直哭,拍完也还在那儿哭,一边哭,一边跟你高叔叔握手说对不起老师,谢谢老师。你高叔叔后来跟我说,感觉那孩子都快哭抽抽了,差点儿背过气去了。


杨玏:……


杨玏:他那时候才开始演戏,什么都不懂,又想演好,就只会用笨办法。


杨立新:体验派。


杨玏:是。


杨立新:伤精气神。


杨玏:是。


杨立新:……


杨立新:你不是了。


杨玏:……


杨玏:现在他也不是了。


杨立新:……


杨立新:那挺好。


杨立新:他是哪儿人来着?


杨玏:吉林的。


杨立新:哦。


杨立新:你俩以后过年打算在哪儿过?


杨玏:?


杨玏:有点快了爸,我们还没考虑过这事儿。


杨立新:那你俩得抓紧考虑一下,都确定是他了,咱就算不大办,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婚姻,毕竟是两个家庭的结合,迟早我和你妈,给和雯元儿他爸他妈坐下来吃顿饭。


杨玏:……


杨玏:他爸妈还不知道我和他的事。


杨立新:?


杨立新:你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杨玏:当然不是。我就是、我就是……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我们俩视频,他这几天都是重头戏,起得早,睡得迟,没聊两句就睡了,视频都忘了关,我就这么看着,突然就有了一种,要是我现在就在他身边该多好,要是这辈子就这样也挺好的感觉。


杨玏:爸,您明白吗?


杨立新:……


杨立新:你不太行。


杨玏:?


杨立新:我头一回见你妈的时候,就这么想了。


杨玏:……


杨玏:要不怎么您是爹呢。


杨立新:那你记得找个好日子,去见见他爸妈。


杨玏:我知道。


杨立新:穿精神点儿,该备的礼备上,想当年我头一回上你姥姥姥爷家,前一天晚上一宿没睡着,第二天早上又是洗冷水澡,又是喝冰水,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看着精神点儿。


杨立新:不过现在情况也不一样了。


杨玏:那份儿心都是一样的。


杨立新:……


杨玏:……


杨立新:你别看我这样,你要说我一点不激动也是假的。


杨玏:我知道。


杨立新:我总还是想着,看你结婚生子,看看你的儿子会不会还是咱俩这个长相。


杨玏:我知道的,爸。


杨立新:也挺好,人这一辈子,要遇到一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人简单,但要想遇到一个真正合心意,想在一块儿一辈子的,难。


杨立新转过头,看向他的儿子,看他从襁褓的稚儿,一天天长到眼前的成人模样。


杨立新:你长大了,有了决定,就好好地走下去,我和你妈永远在这儿看着你。


杨玏:我知道的,爸。


杨立新:找个时间好好跟你妈说一说,她可能会比较激动。


杨玏:怎么说?


杨立新:她上个月做梦,梦见你结婚了,醒来就兴致冲冲跑去买了套五金说要送给儿媳妇当见面礼,还不让我跟你说,要给你和未来儿媳妇一个惊喜。


杨玏:……


杨立新:你还别说,你妈这梦真挺灵。


杨玏:……


杨立新:改明儿雯元儿有空了,叫他来家里吃饭。


杨玏:好。


杨立新回头看了眼客厅墙上的挂钟,站起身: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给你妈打个电话,问问现在是怎么一个章程。


杨玏点点头,看见杨立新向门外走去:您要出去啊?


杨立新:你英达叔叔前两天寻摸了一只哈巴,叫我去掌掌眼。


杨玏目送父亲出门。


杨玏:谢谢您,爸。


杨立新没回头,只是向身后摆了摆手。

清酒琉璃

我叫姜文焕,要我说,我表哥那二傻子是个天才·4(姜文焕视角下的郊通发达)

文焕表弟视角下的太子与太子妃(bushi

有私设,ooc归我,除了郊通发达都是cb向,但是可以自由心证hhhh

彪子场合较多,本篇有点偏群像,xql的部分比较少

旅游期间零零碎碎写出来的产物,可能有点混乱,有时间会好好修一下的(滑跪)

7(下)

当我找到崇应彪的时候,他正和以往一样向晨风问好:“他吗的这么冷的风,冻死你爹得了。嚎嚎嚎嚎个屁,又不是你大清早起来训这破练。”

 

我本想礼貌地等他说完,但等了一会儿已经快要开训了,他才刚刚骂到那棵唯一叶子没有落完的树,于是只好委婉地打断了他,向他说明了来意。

 

崇应彪瞪大眼睛看着我,显得非常诧异:“不是,你为什...

文焕表弟视角下的太子与太子妃(bushi

有私设,ooc归我,除了郊通发达都是cb向,但是可以自由心证hhhh

彪子场合较多,本篇有点偏群像,xql的部分比较少

旅游期间零零碎碎写出来的产物,可能有点混乱,有时间会好好修一下的(滑跪)

7(下)

当我找到崇应彪的时候,他正和以往一样向晨风问好:“他吗的这么冷的风,冻死你爹得了。嚎嚎嚎嚎个屁,又不是你大清早起来训这破练。”

 

我本想礼貌地等他说完,但等了一会儿已经快要开训了,他才刚刚骂到那棵唯一叶子没有落完的树,于是只好委婉地打断了他,向他说明了来意。

 

崇应彪瞪大眼睛看着我,显得非常诧异:“不是,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不是,我以为有鬼这件事会更值得他诧异一点。

 

我委婉地说:“不是,我觉得你比较霸气,能把鬼镇住。”

 

他对于这个说法还算受用,表情缓和了许多,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抽搐一样眯起眼睛,退后一步,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神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多长了一个脑袋:“不是,姜文焕,你有病吧,你是不是跟殷郊和姬发在一块儿待久了?你之前还来我这桌吃饭?”

 

我:?

 

不是,他有病吧?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都不关心一下鬼的吗。

 

虽然最后他嘴歪眼斜地答应了我,但我感到有些失望,因为他全程没有提到鬼的事情,而我本来是想和他详细讨论一下鬼的习性与捉鬼的方法,为此甚至专门作了笔记。

 

苍天有眼,你小子最好是真的有这个本事,虽然苏全孝没法卷了,但是我的亲亲好兄弟鄂顺已经吓得两天没睡着觉了——再不抓到鬼,他就要变成鬼了。

 

8

崇应彪虽然讨人嫌,但并不像他的名字那么彪,也没有我的二傻子表哥那么莽,在正式捉鬼前,我们简单地碰了个头,一致认为此事要循序渐进,相比深林的白光和脚印,鄂顺在森林外围目睹的凌空鬼影危险性更小,更便于人类观察,故而我们决定先埋伏在那附近,以达到进可攻退可守的效果。

 

而我的好兄弟鄂顺虽然因为精神状态的原因无法参与到捉鬼行动中,但还是查阅了大量资料,为我们制定了详尽的计划,详细到在最大程度保证我们生还的情况下还妥善地安排了我们的后事。他坚定地表示他一定会求他姐姐把我以仅次于王子的规格葬在王陵的附近,写到这里的时候眼泪甚至打湿了草纸。呜呼,此次若是身死成仁,我姜文焕或许能成为历史上第一个配享太庙的男人!并且,他还打算求他姐姐追封崇应彪为比伯侯——意为比其他伯侯更加高贵。

 

此时此刻,我和崇应彪躲在事故发生地附近的一棵大树后面,冻得瑟瑟发抖。崇应彪今天非常奇怪,一见到我就跟抽了风一样嘴歪眼斜。夜里出来捉个鬼,他居然还专门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我心说这哥们儿这是要干什么,想给鬼留一个好印象不成?难道他真的已经彻底放弃了当人,想以我为投诚状,混个鬼将当当?

 

我心里有点儿发慌,决定找点话题拉近一下距离,从温暖的亲情入手,唤醒一下他做人的情感。

 

“这个时节,东鲁应该已经下雪了。我在家乡最喜欢冬天,东鲁的雪一般都不大,冬日里也有阳光,每到细雪初霁之时,母亲与姐姐总带着我去收集新雪为父亲煮茶,她们踏雪而歌,我跟在后面玩雪。现在想来,似乎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崇应彪说:“哦。我最恨冬天。”

 

……我真是有病,居然想跟他聊天。

 

没想到他看了我一眼,突然又开口道:“北地的冬天总是很冷,雪怎么下都下不完,风整夜整夜地吹,像是有人拿刀子往你的骨头缝里刮。我父亲妻室众多,家中兄弟姐妹也多,明争暗斗,贯会踩低捧高。我母亲生前不得宠,连带着我和妹妹也不被父亲喜欢,衣服炭火总被克扣。小时候,一个贱人骗我妹妹吃了炭火能够暖身,她冷得不行,信以为真,竟真的伸手去抓,皮肉被烫得焦糊,发了几天几夜的高烧。姜文焕,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冬天想着怎样玩雪,而我得想着怎么过冬。”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崇应彪冷哼一声,咬牙道:“我大哥十四岁那年猎了一头熊,我父亲设盛宴三日为他庆贺。殊不知我十岁就能独自入深林猎熊,扒了它的皮做冬衣。那些人说我们是贱种,那他们连贱种都不如,又算是什么?别人欺辱我们,我就是要千倍百倍地还回去。拿脚踹我们,我就把他的腿打断;张口骂我们,我就把他的嘴撕烂;我二姐趁我不在时扯着我妹妹的头发扇她巴掌,我就一把火烧了那个贱人的头发,让她没脸出去见人。”

 

我为什么要提这个,我真该死,真的,我真是比殷郊还憨,我比他还憨一万倍。

 

崇应彪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仍在一股脑说着:“我不服,我真的不服!做质子虽耻辱,却也是我的机会——不论用什么样的手段,我一定要得到主帅的赏识,一定在朝歌建立一番功业,这样,父亲自然会知道我才是他最优秀的儿子,我们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

 

我默然良久,开口道:“我小时候不愿意练功,便总有人跟我说先苦后甜。我一直当这是诓孩子的浑话,来朝歌的这两年,倒是明白了一些。你幼时过得不好,却没有磨掉你的志气,来朝歌做质子虽苦,但你想想,我们的主帅是大商的战神殷寿殿下——我们在这酷暑严寒下夜以继日习得的本领,终有大展身手的一日,到那时,质子又如何?自然有锦绣前程在你面前。”我语气坚定,“风霜雨雪,人言可畏,没有什么能阻止你往前走——只要你一直在正道上。”

 

他对我的话有些讶异,听完后却只是冷哼一声:“正道?姜文焕,你好大的口气。我告诉你,我生来就不在正道上面——什么又叫作正道?”

 

我笑道:“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崇应彪,正道之所以是正道,就是因为只要你心里愿意,时时刻刻都能往上面走。”


崇应彪沉默不语,似有所感,虽仍是冷哼,却不似平时强硬:“倒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说这种话。”

 

“那没有什么的,”我说,“所有话都需要有人第一次和你讲——你看,以前没有人和你说过,今天,就在这里,我和你说了。哪怕不是今天,不在这里,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来告诉你。”

 

崇应彪似乎有所动容:“姜文焕,你……”

 

就在这时,幽黑深林中,一个白影凌空飞过,快如闪电,形如鬼魅。

 

我:“卧槽,卧槽,快看,是鬼!”

 

崇应彪:“卧槽,卧槽,怎么还真的有鬼?”

 

我:?

 

你他吗的怎么比殷郊还不靠谱,我们不就是来捉鬼的吗?

 

9

说时迟那时快,我和崇应彪对视一眼,便紧追上去。可惜那白影移动速度极为迅猛,忽高忽低,林中地形又十分复杂,尽管我们反应极快,还是很快就跟丢了。

 

我们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林子里转悠了许久,忽然看见远处的深林里有诡异的白光。我想起苏全孝的经历,向崇应彪使了个眼色,两人偷偷向白光的方向靠近。

 

我们不敢离得太近,埋伏下来后我惊奇地发现,竟有两个诡异的红影围在篝火旁边,状似人形而举止诡异,如同鬼魅,实在是惊悚可怖。

 

崇应彪“啧”了一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鬼,但远远看去便惹人生厌,必定不是什么好鬼。”

 

我心说你小子怨气也别太重了,素未谋面的人你看不惯就算了,怎么连素不相识的鬼都看不顺眼,别到时候连鬼都嫌弃你。

 

正腹诽着,我忽然觉得脚底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便顺势借着火光低头一看。

 

我:……

 

只见我的脚下躺着一个长条形作物,踩在脚下有“沙沙”的声响。虽因为长时间保存变得有些干燥黯淡,但是不难看出——这是一根麦穗,一根十分眼熟的麦穗。

 

崇应彪见我半天没反应,于是转过头来,我眼疾手快,连忙捂住他的眼睛,看向他的眼神十分钦佩——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天才。

 

他怒道:“不是,你这是干什么,不是去捉鬼的吗?”

 

我的脑子这辈子都没转得这么快过,非常严肃地对他说:“我突然想起,此鬼名为‘红障目’,十分凶险,看到便会诅咒缠身,看久了会全身溃烂,七窍流血而死。”

 

他一向比较相信我,一下子就被镇住了:“你他吗的姜文焕,怪不得你一直盯着脚看,就让老子看鬼是吧?你什么居心啊?”

 

我咬牙切齿地回头看了那两个傻子一眼,非常沉痛地对他说:“没有办法,今日只能打道回府了,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往回跑,记住——千万不要回头看!”

 

10

第二天早上,一夜未眠的我怒发冲冠,决心一定要找这两个傻子要个说法,不然就把他们打成真正的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吓到苏全孝就算了,害得我和崇应彪在雪地里蹲了半宿也好说,鄂顺又做错了什么?我今天不押着他们两个找鄂顺赔礼道歉负荆请罪,我他吗就跟着崇应彪姓!

 

而在晨训的时候我才意外地得知这两个卷王居然同时请了假,心中不禁冷笑:还知道心虚是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山不过来我就过去,我姜文焕今天晚上就亲自登门骂你们!

 

摩拳擦掌地等到下训,我气势汹汹地朝我那二傻子表哥的营帐走去——我想都不用想,姬发那小子肯定也在那里。

 

“殷郊,你脑袋撞树上了是吧,要不要看看你都在干些什么啊?还有姬发,你小子……”

 

我骂骂咧咧地掀起帘子,眼前的场景却令我大吃一惊——我的二傻子表哥紧闭双目躺在床上,头上围着一圈白布,大有本就不富裕的智商雪上加霜之感。而姬发半跪在地上,一只手轻轻扶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碗小心翼翼地给他喂水。

 

“姜文焕?”姬发抬起头,那双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里带着点疑惑,“你怎么知道殷郊脑袋撞树上了?”

 

我:?

 

我:不是,不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时的姬发照顾起殷郊来还远没有之后那么熟练,一小碗水慢慢地喂了很久,动作虽生疏。但一滴水都没有洒出来。喂完水后还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把我表哥那比碗底还干净的脸认认真真地擦了一遍,又仔细地给他掖好被角,好像这个壮得跟牛一样的二傻子是个什么豌豆公主。

 

我看姬发还是一副土头灰脸的样子,显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明亮,脸上一道划痕渗出的血迹都凝固了都没顾得上擦一下。

 

我叹了口气,心中的气不知为何消了一些,帮他摘掉头发上的叶子,用眼神示意他让殷郊在这里休息。我们出去聊聊。

 

11

在好长一串的鸡同鸭讲之后,我终于大概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脉络。

 

“所以苏全孝看到的白光是你跟殷郊在林子里面点的篝火?”

 

姬发点点头,显得有点愧疚:“我们当时没想那么多,真是对不住他。”

 

“那个白影呢?那个也是你们?”

 

姬发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应该是的,殷郊说那里太远了,走着冷,就在最高的几棵树上牵了藤蔓,我们直接荡着过去,要快一点。”

 

……行吧,怪不得忽高忽低快如闪电,还没有留下脚印,真是该死的合理,难为殷郊那脑子能想到这个办法。

 

我还是有些不解:“可那也应该是人影才对吧,我们看见的分明是白影啊。”

 

“哦,殷郊说就这么荡过去也有点冷,所以我们一人披了一条披风。”姬发轻轻掀开营帐门帘的一角,指了指殷郊身上盖着的披风,“你看看呢,是不是那个。”

 

行吧行吧,我知道了,你还真是什么都听他的。

 

我看着昏睡的殷郊,又有了新的疑问:“那他的头是怎么回事?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好端端地撞到树上了?”

 

姬发的眼神突然严肃了起来:“姜文焕,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千万不要害怕——我跟殷郊昨天在林子里看见了鬼,殷郊就是去打鬼的时候撞到树上的。要我说,那个鬼当真不是等闲货色。我还听到它一二三的数数呢,肯定是在数吃了多少人!”

 

我:……

 

好家伙,好家伙,我真是万万没想到,我姜文焕居然以这种方式在有生之年当了一回鬼。

 

我把前因后果细细解释了一番,姬发恍然大悟:“竟然是这样,原来是你跟崇应彪去捉鬼——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找崇应彪呢?”

 

我说:“我跟殷郊不太一样,一般我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思考的过程都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我忽然意识到我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先不要管这些,话又说回来,你跟殷郊大半夜穿着红衣服到林子里去干嘛?拜堂吗?你们才几岁,而且谁家拜堂是荡着过去的?”


我本来只是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姬发还有点严肃:“姜文焕,这种话不能乱说。我们是去排练歌舞为主帅祝寿去了。”

 

我:?

 

“主帅的生日不是快要到了吗,殷郊之前做了一个梦,梦到主帅身着红色异服,边歌边舞,如同冬天里的一把火,似是祈求福泽,护佑安康之意——因而殷郊打算排此舞为他父亲祝寿,想必能让他父亲开心。”姬发顿了顿,似乎有些苦恼,“可惜我们只有两个人,效果总是不尽如人意,若是能多几个人就好了。”

 

我:……

 

我:“不是,你们现在还差几个人。”

 

姬发语气非常真诚:“我试了一下,六个人效果最好。除了咱们三个,还差三个人。”

 

我:……行吧,行吧,这就把我也算进去了,真是我上辈子欠你们的。

 

姬发继续说:“其实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能让苏全孝不继续卷我们,鄂顺不再害怕被鬼缠上,也能让崇应彪来凑个数。”

 

我痛心疾首:“……我跟你想到的可能是同一个办法。苏全孝我没意见,他正好可以换换脑子。崇应彪那边我可以出面,他整天封闭自我,也该多参加一下集体活动。但是鄂顺——能不能放过鄂顺,鄂顺又做错了什么?”

 

姬发一脸沉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以后鄂顺堆雪人只管叫我,被主帅发现了就说是我堆的,你看怎么样?”

 

 

这倒是不用,鄂顺知道了会愧疚一辈子的。呜呜,他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12

第二天下训后,我一脸凝重地找到了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的崇应彪。在他怨愤的注视下亲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崇应彪,红障目之事我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殷郊编了一支祭舞,有驱散邪灵,震慑百鬼之效。我们可以在主帅生日时为他跳此舞祝寿,借此良辰与主帅身上的杀伐之气震慑红障目,一举破除诅咒——我已经跟他打好了招呼,好不容易给你留下了一个位置。”

 

崇应彪有些感动的同时将信将疑:“姜文焕,你倒是挺够意思。不过殷郊?那二傻子有这本事?”

 

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要我说,我表哥那二傻子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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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为主帅跳舞祝寿借了质子团在费翔老师生日的时候给他唱跳《冬天里的一把火》的梗,大家可以看一下那个视频,真的非常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大家的喜欢,本来是磕cp的激情产物,写着写着居然有了点群像的感觉哈哈哈哈


这篇之后可能会简单写一下这个系列的一些设定和想法,然后就先告一段落了,以后可能会随缘更新


欢迎捉虫和友好的评论😭我真的太喜欢看大家的评论了

 

清酒琉璃

我叫姜文焕,要我说,我表哥那二傻子是个天才·3(姜文焕视角下的郊通发达)

文焕表弟视角下的太子和太子妃(bushi

有私设,ooc归我(滑跪

5

我叫姜文焕,我最近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这附近可能有鬼。

 

这并非危言耸听,我有许多证据——好吧,主要是人证。这是我们来到朝歌的第二年,却是我们在营地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我们训练的营地距王城有几十里,四处皆是荒野深林,自入冬以来一日比一日寒冷,加之前几日刚降了一场鹅毛大雪,四方茫茫一片,举目皆白,寒风过处,体肤皲裂,除了每日必要的训练,绝大多数人都缩在营帐中,不愿再出门半步——尤其是夜里。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三天前,来自整个大商最北方的苏全孝——他是除了来自最南方的...

文焕表弟视角下的太子和太子妃(bushi

有私设,ooc归我(滑跪

5

我叫姜文焕,我最近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这附近可能有鬼。

 

这并非危言耸听,我有许多证据——好吧,主要是人证。这是我们来到朝歌的第二年,却是我们在营地里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我们训练的营地距王城有几十里,四处皆是荒野深林,自入冬以来一日比一日寒冷,加之前几日刚降了一场鹅毛大雪,四方茫茫一片,举目皆白,寒风过处,体肤皲裂,除了每日必要的训练,绝大多数人都缩在营帐中,不愿再出门半步——尤其是夜里。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三天前,来自整个大商最北方的苏全孝——他是除了来自最南方的鄂顺之外第二愿意在雪天出门的人——哭丧着脸告诉我,一连数日,他都深夜里在森林的深处见到了诡异的白光,今天凌晨开训前大着胆子去看了一下,发现深林中尽是凌乱的脚印,似是百鬼夜行之迹。

 

我安慰他:“也不一定真的有鬼,万一是有卷王在夜里加练呢?”

 

苏全孝吸了吸鼻涕,咬牙道:“这般行径真是可耻!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我仔细看过了,那脚印只在林子的深处有,别处只有我自己的脚印!”他嚎啕一声跪倒在地,“若不是鬼,怎么会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啊!呜呜呜,文焕哥,你说鬼会不会把咱们给吃了啊!我还想看我妹妹嫁人呢……我不想死啊!”

 

我闻言大骇,心说这还真是见了鬼了,忙把他扶起来,思忖道:“此事的确蹊跷,你先莫要声张,以免扰乱军心。待我先想法子探查一番,咱们再做打算。”

我对他十分同情:“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每天晚上都独自出门呢,多危险啊。”

 

苏全孝羞涩地一笑:“这不是要汇报了吗,我想着夜里多练一会儿,没准儿能表现得好一点嘛。”

 

我:……

 

你小子真是活该,你不见鬼谁见鬼。

 

第二天的夜里,我正盘算着这件事,我的好哥们儿鄂顺也哭丧着脸找到我,说他也一连几天在夜里见到了鬼——不过和苏全孝的不同,他看见的是诡异的白影从林中凌空飞过,煞是可怖。

 

我痛心疾首,心说你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背叛革命啊,冷笑道:“此事的确蹊跷,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每天晚上都独自出门呢?”

 

鄂顺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小声说:“我去堆雪人了。我之前白日里堆雪人主帅不是骂我没志气吗?我只好夜里偷偷去,谁知道还撞见鬼了啊,呜呜呜……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姐得心疼死……”

 

嗷,我居然怀疑他,我真该死!

 

我连忙扶起他,愧疚得想扇自己一巴掌。

 

鄂顺,我的好兄弟,你一生行善积德,这不是你应该承受的。等着吧,我一定把鬼给你捉住!

 

6
捉鬼毕竟是件大事,我一个人来干太过于勉强,于是我决定给自己找个搭档——虽然在鬼面前人多不一定有用,但万一有啥事我俩好歹能在黄泉路上作个伴,没那么孤单嘛。

 

当时的苏全孝还没有成为主帅最勇敢的儿子,还是个可恶的卷王,所以这种需要一腔孤勇的事情,我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我的二傻子表哥——毕竟我表哥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一腔孤勇。

 

自从姬发去探望他那次起,他俩的关系就一天比一天好,之前还只是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最近已经到了让人怀疑他们本来就穿着同一条裤子的地步——不然怎么能跟连体人似的,整天形影不离呢。

 

他们两个之间有一种奇妙的气场,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姬发内敛沉默,但偏偏能十分精准地跟上我表哥狂放的思路,并且发自内心地与他一拍即合。我表哥说一,他就能接上一千九百八十五,你说为什么是一千九百八十五,我也不知道,除了他俩没人知道。之前吃饭的时候一直是我坐他们两个中间,质子营规矩严,吃饭的时候不准说话,没想到这两人根本不用说话,仿佛能用脑电波交流,经常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就开始笑,快乐得像两个傻子。而我坐在他们中间,显得比他们两个更像一个傻子。我心态一向很好,但那段时间真的差点儿把我整抑郁了。我整天食不知味,愣是把崇应彪都看顺眼了,觉得吃饭的时候坐他那桌也不错——毕竟他总是坐在离他们两个最远的那一桌,还得背对他们。

 

而我表哥虽然憨,偏偏对姬发的情绪非常敏感。一次下训之后,他心事重重地来找我——我第一次知道他居然有心事重重的时候,吓得我以为闻太师提前回朝了。

 

结果那二傻子煞有介事地告诉我:“姬发今天吃饭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应该是想家了。”

 

我:?

 

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就不能是饭不好吃吗?”

 

他摇摇头,非常认真地说:“不是,他觉得饭不好吃的时候不是这么皱眉的。西岐在朝歌以西,算算日子麦子差不多熟了,他应该是在吃饭的时候想起了西岐的麦香,想到了他的哥哥和父亲,所以心里难过了。”

 

我:……

 

不是,难道他真是个天才?

 

行吧行吧,以后吃饭我坐崇应彪那桌,也只有他那桌有空位了。

 

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已经足够了,没想到他我表哥竟然趁着休沐日纵马一天一夜回了一趟王宫。他回来的时候正值第二日日出,姬发在营口等他。英武又俊美的少年一手持缰,骑着骏马,从日出的方向奔来,在姬发身前半步勒紧缰绳,马蹄扬起尘埃。他笑着摊开右手——上面是一串如同朝阳一样金黄的麦穗。

 

那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这串西岐进贡而来的金黄的麦穗都跟那只玉环一起摇曳在姬发的腰间,如同故乡的温暖的太阳与金黄的月亮。姬发倒没有怎么声张,反倒是崇应彪每次看到那串麦穗都像是吸进了什么毒气,白眼翻得都快厥过去了。

 

哇,我表哥那个二傻子真是个天才。

 

7(上)

扯远了,说回到捉鬼上面。

 

尽管殷郊跟我关系很铁,也十分勇敢,但我最终没有选择他——没有别的原因,我表哥整天跟姬发形影不离,神出鬼没,我根本找不到他落单的时候。而如果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目标太大不说,万一我们都折在了那里,我怕我姑姑姜王妃受不了这个打击。顺带一提,我姑姑非常喜欢姬发——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个侄子半个儿子的那种。

 

我思考良久,最终敲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选——崇应彪。

 

是的,你没有听错,崇应彪。

 

这个决定看似离谱,实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首先,我之前也提到过,这哥们儿自打来了质子营一天天的怨气比鬼都重,鬼见了他没准儿都要劝他想开点。由此可以推断,鬼见了他应该就跟我见了鬼一样,在这个方面,我们跟鬼至少能达到某种程度上的势均力敌。再者,我跟他也有着同桌吃饭的情谊——虽然三天后鄂顺那桌就给我腾出了一个位置,但他当时显得十分感动,对我还算客气。加之捉鬼这事捉不到不过是一场乌龙,捉到了就是大功一件,他还真不一定不愿意去。虽然崇应彪从来不干人事,但捉鬼严格意义上也不能算是人事——这样一看,他简直是天选捉鬼人。

 

我打定主意,明天晨训的时候找他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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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篇反响这么好😭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每一个评论都有认真地看,大家真的都好可爱!


捉鬼这个比较长所以分成了两次,虽然其实没有什么悬念还是希望大家不要在评论区讨论剧情,给作者多一点写作的动力哈哈哈哈哈


这几天在外面旅游,但只要有人看就会的后续的(滑跪)


再次感谢大家,欢迎捉虫和友好的评论!也希望大家多多宣传一下这部优秀的电影呜呜呜呜



清酒琉璃

我叫姜文焕,要我说,我表哥那二傻子是个天才·2(姜文焕视角下的郊通发达)

文焕表弟视角下的太子和太子妃(bushi

有私设,ooc归我

4

在休沐日的晚上,我和姬发偷了两匹马,溜去了几里外殷郊养伤的营帐。

 

一路上,我暗戳戳地盘算:他俩看起来本来就不像一路人,加上我表哥脑回路清奇,嘴上没个把门儿,姬发也不是个多话的。作为连接他们的桥梁,我待会儿一定要努力地察言观色,从中活跃气氛,不能让他们两个把天给聊死。

 

吗的,现在想想,我真想扇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我们进去的时候,我的亲亲表哥穿着宽松的寝衣,披头散发,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没脱臼的那只手上拿着一把木剑,对着面前的空气一通劈砍,嘴里喊着“杀杀杀”,一不小心扯到了...

文焕表弟视角下的太子和太子妃(bushi

有私设,ooc归我

4

在休沐日的晚上,我和姬发偷了两匹马,溜去了几里外殷郊养伤的营帐。

 

一路上,我暗戳戳地盘算:他俩看起来本来就不像一路人,加上我表哥脑回路清奇,嘴上没个把门儿,姬发也不是个多话的。作为连接他们的桥梁,我待会儿一定要努力地察言观色,从中活跃气氛,不能让他们两个把天给聊死。

 

吗的,现在想想,我真想扇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我们进去的时候,我的亲亲表哥穿着宽松的寝衣,披头散发,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没脱臼的那只手上拿着一把木剑,对着面前的空气一通劈砍,嘴里喊着“杀杀杀”,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又疼得呲牙咧嘴。

 

我看着他那张扭曲了的英俊的脸庞,感受到了我这个年龄不应该承受的“家丑不可外扬”的尴尬。

 

我难过地想,姬发大概也知道我表哥他是个二傻子了。

 

姬发:“哇,你刚刚那几招好酷。”

 

我:?

 

殷郊这才注意到我们,长眉一皱:“姜文焕?还有……”

 

糟糕。我心中又是一紧。

 

忘了说了,我表哥是个脸盲,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只能勉强分辨男女的那种,别说我这个表弟了,崇应彪讨人嫌成那个样子,他都见了好几面才记住。

 

这个当然可以理解,毕竟他从小看着我姑姑和姑父长大,好不容易照个镜子看见的还是这么一张脸,换作我应该也会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丑得差不多。不过别人姬发小弟专程来感谢他,他连别人是谁都没记住,实在是有点儿……

 

“姬发?”他有点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

 

我:殷郊,你小子不对劲。


当时,我只是简单地把此事归结于他们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见过几面上。

 

然而几年后我俩守夜聊天时偶然提起这个话题,殷郊对于我的看法十分诧异:“不是啊,西岐路远,姬发本就到得晚,帮他打架那次是我第一回见到他。”

 

我比他更加诧异:“那你怎么就记住他了?”

 

我表哥那二傻子愣了一下,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我:“他长得那么好看,记不住才奇怪吧。”

 

天地良心,姬发当时年纪太小,模样还没长开,瘦弱得可怜。兴许是离家千里思念父兄,他那时远不及现在活泼,有时一天到头一句话都没有,在质子营里一点都不突出,营里除了西岐子弟少有人搭理他。

 

这几年,姬发已经变成了质子营里最明亮的少年,所有人都惊叹于他不知何时竟长成了这样一个俊俏儿郎,人人都夸他好看。

 

而殷郊这个众星捧月的王子,早在几年前那灰蒙夜色的篝火旁,早在他一生中或许最为狼狈黯淡的时候,只是匆匆的一眼,就已经觉得他好看了。

 

我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忽然福至心灵:“殷郊,你觉得你自己好不好看?”

 

殷郊那二傻子继续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我:“也就普普通通吧。姜文焕,男子汉大丈夫的,在意好不好看干什么?”

 

我:……

 

不是,槽点太多我一时竟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过,你要不要听听你都在说些什么啊。

 

苍天有眼,还好我刚刚没有问他觉得我好不好看来自取其辱。

 

我:“那崇应彪呢?”

 

殷郊露出嫌狗一样的眼神,大概意思是“提那晦气玩意儿干什么”。

 

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表哥那二傻子真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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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系列是没有大纲的激情产物,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滑跪

欢迎捉虫,感谢喜欢,如果大家想看的话会努力的往下写的(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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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姜文焕,要我说,我表哥那二傻子是个天才(姜文焕视角下的郊通发达)

文焕表弟视角下的太子与太子妃(bushi

有私设,ooc归我,如果大家喜欢的话可能有后续(滑跪)

1

我叫姜文焕,别人是天选之子,而我是天选质子。

 

我现在都还记得我父亲——东伯侯姜桓楚当时看我的眼神。我第一次看见那双如江河般沉静又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露出这般犹豫而不忍的神情。

 

年幼的我万分动容,但也确实不知道他在犹豫些什么——苍天有眼,当年八百诸侯各遣其子入贡大商的消息传来时,我大姐已经准备嫁人了,而小弟还在襁褓之中。要么我那柔弱得多晒一会儿太阳都要头晕三天的大姐女扮男装替弟从军,全家九族连连看;要么我老妈和我那奶都还没断的倒霉弟弟一起出发,在质子营...

文焕表弟视角下的太子与太子妃(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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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姜文焕,别人是天选之子,而我是天选质子。

 

我现在都还记得我父亲——东伯侯姜桓楚当时看我的眼神。我第一次看见那双如江河般沉静又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露出这般犹豫而不忍的神情。

 

年幼的我万分动容,但也确实不知道他在犹豫些什么——苍天有眼,当年八百诸侯各遣其子入贡大商的消息传来时,我大姐已经准备嫁人了,而小弟还在襁褓之中。要么我那柔弱得多晒一会儿太阳都要头晕三天的大姐女扮男装替弟从军,全家九族连连看;要么我老妈和我那奶都还没断的倒霉弟弟一起出发,在质子营里欢度他的周岁生日,主打一个成长陪伴型质子;要么我去。

 

我知道我走了他们都会很难过,但这他吗的很难选吗。

 

不过很多年后我从我表哥那里知道,我还是太过于保守了——我当时大可以让我爹即刻传位于我,他有儿子,我姜文焕又没有,这事儿没准儿就糊弄过去了。

 

我表哥那二傻子真是个天才。

 

我离家的那天晚上,东鲁正值初秋,天凉如水,夜幕如遮,远旷的平野里浸润着露水与泥土的香气。父亲似乎有很多话想对我说,但最后只是手指着天上的一轮明月,言道:“见此月如见故乡,吾儿…珍重。”

 

我拜别父亲,马车颠簸着向朝歌而去,脑海里仍是他以手指月的身影,总觉得父亲与平日里不同,许久之后我才明白,这是一种衰老——当他的儿子离开时,这个挺拔又睿智的男人,就开始不可逆地老去了。

 

2

我在质子旅的日子过得其实不错。

 

虽然可能看不太出来,但我父亲是四大伯侯之一,乃诸侯中的第一等,我姑姑又嫁给了赫赫有名的二王子殷寿,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加之质子旅由我亲姑父殷寿殿下亲自训练,我从地位上来讲算是一人之下七百九十九人之上,简直爽歪歪。

 

在我之上的一人不是别人,就是我血浓于水的亲亲表哥——殷郊。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质子旅的营地里。在一群马驹一般的少年里,只有他挺拔得像一头幼狮,衬得我目之所及的所有人黯然失色。我姑姑东鲁第一美人的容貌与殷寿殿下天神一般的英姿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我头一回知道一个半大的孩子,竟然能够这样的俊美与高贵,再过几年,想必又是一个他父亲那样宛如天神降世的王子。

 

虽然但是,尽管我的亲亲表哥看得见的地方都挑父母的优点长,性格也兼具了母亲的仁善与父亲的坚毅,但唯独心眼子这块是一点都没继承到,主打一个有情有义就是没有脑子,单纯程度能够与我在记忆中还没断奶的弟弟相媲美——不对,他还比不上我那个倒霉弟弟,那小子当年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一听到“质子”两个字就哭到打嗝,心眼子这方面属实是未来可期。

  

而我表哥则是天真得无药可救的那种。他身为王子,不把心思用在玩弄人心抑或钻研政治诡计上,反而整天跟我们这些浮萍草芥一样的质子同吃同住,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仅仅为了一个孩子般的心愿——得到父亲的认可。

  

殷郊那二傻——呸,那孩子一般的天真与赤诚并不惹人生厌,反而让我发自内心地将他当作我的表哥,我的兄弟,而非高高在上的王子。

 

商王曾赞姜氏一脉在诸侯之中最为忠诚,同时也最具政治头脑,尽管我表哥逃过了先祖的庇佑,我仍然传承了这份天然的敏锐。

 

殷郊冲动执拗,但也正直纯粹,他的爱与恨都那样浓烈,那样洁白,他会是优秀的战士,优秀的儿子,以后也会成为优秀的将领,优秀的丈夫和父亲,但在政治上,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一位王子,对于政治却一窍不通,那么他越是强大,就同样越是脆弱。所以自从清晰地意识到殷郊是个不折不扣的二傻子开始,我就为他操碎了心。

 

我不止一次觉得,他需要一位如同他的母亲、我的姑姑姜王妃那样优秀的妻子,怀揣着大地之母一般的智慧、仁善与坚定,给予他力量、温情与牵绊,他们将互相爱,互相帮,成为彼此的陪伴者与见证者。

 

他还需要一位挚友,一位如他一般勇敢坚韧、朝气蓬勃的儿郎,那个人会值得他舍命相护,也会在他遇险时奋不顾身,他们将互相理解,互相扶持,成为彼此的矛与盾。

 

好吧,我最近学到一个新的形容,这玩意儿叫缠绕式成长。

 

不过我表哥用行动证明,我又一次太过于保守了。谁他吗说的老婆和兄弟必须得分开找,只要让他的最好的兄弟直接当他的老婆,这不就事半功倍了吗?

 

我表哥那二傻子真是个天才。

 

3

我表哥后来最好的朋友叫姬发,是西伯侯姬昌的小儿子。别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大家自行结合一下前文。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们之间宿命般缠绕的起点——那应该是在刚到质子营不久的时候,姬发与比伯——北伯侯之子崇应彪起了矛盾。

 

那时的姬发远没有后来出众,他的年纪比大多数质子小上两岁,离开父兄不久,寡言而又瘦弱,倔强的脾气倒是已经可见一斑。

 

而崇应彪这哥们一开始倒还真不是针对姬发。这个逼主打一个到哪儿都不干人事,自打被送来当了质子之后一天天的怨气比鬼都重,平等地憎恨世界上的每一个物种,仗着自己北伯侯之子的身份到处找事,只有对我和殷郊还算比较客气。

 

那天他大概是当着姬发的面说了他父亲的不是,还没过完嘴瘾就被如同猎豹一般暴起的少年按倒在地,脸上狠狠地挨了一拳,随即二人便扭打起来。

 

大概是命运的安排,在我听到动静跌跌撞撞地挤过去拉架时,这个时间段往往在训练场加练的殷郊刚好因为手腕扭伤提前回到了营地。

 

他刚一回来,就看见在缠斗中占了上风的崇应彪骑在姬发身上,目眦欲裂,而瘦弱的少年丝毫未曾服软,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涨红脸怒吼道:“我不许你侮辱我父亲!”

 

好家伙,以大欺小,恃强凌弱,还侮辱别人的父亲。

 

殷郊捏紧了拳头,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这场战斗最终以崇应彪被打成了猪头,我挂了点彩,姬发轻伤,殷郊手腕脱臼告终。你问为什么我挂了点彩?问就是去拉偏架的时候被我的二傻子表哥误伤了。你问为什么反而是殷郊伤得最重?问就是打架的时候太过于忘我,忘记自己的手腕扭伤了。

 

在殷郊因为手伤缺席训练的第二天晚上,与我只是点头之交的姬发主动找到了我。他从怀里掏出一管墨绿色的药膏,那双小鹿一般乌黑又明亮的眼睛澄澈又坚定:“姜文焕,那天真是多谢你。还有殷郊……我与他素昧平生,他为了帮我伤成那个样子,我心里头很是过意不去,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养伤,我想去看看他,亲口跟他道个谢。”

 

我实在不忍心拒绝,于是小声对他说:“私自带人出营是要受罚的,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殷郊对着崇应彪打出了一套军体拳,殊不知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而我,姜文焕,就是他们命运齿轮里的润滑油。

有人欢呼有人长眠

【封神】饕餮观察笔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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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欢呼有人长眠

饕餮观察笔记4

第四弹,祝阅读愉快。



01

一夜大雪无声,第二天朝歌内外全白了,大雪封路,帝乙让四位伯侯在朝歌停一停,等官道清出来再回程,几位伯侯都同意,伯邑考便也在朝歌城又待了两日。


唯一踏上回程的是北伯侯,他说故土冬天终日大雪,朝歌城的雪还不算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时彪子正在质子营围着火炉听伯邑考讲故事,苏全孝问彪子要不要去送一送,彪子吃了蛤蟆一样惊讶:“为啥要送?他没带马?马没长腿?”


苏全孝挠挠头:“那我去看一眼,问起来我就说你卧病了。”


说完苏全孝就跑了,姬发趁机在伯邑考耳边嘀咕:“哥你看他,不尊父兄,满嘴假话。”


彪子毕竟不是一个聋子,他抬手便要和姬发打起来,被伯邑...

第四弹,祝阅读愉快。



01

一夜大雪无声,第二天朝歌内外全白了,大雪封路,帝乙让四位伯侯在朝歌停一停,等官道清出来再回程,几位伯侯都同意,伯邑考便也在朝歌城又待了两日。


唯一踏上回程的是北伯侯,他说故土冬天终日大雪,朝歌城的雪还不算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时彪子正在质子营围着火炉听伯邑考讲故事,苏全孝问彪子要不要去送一送,彪子吃了蛤蟆一样惊讶:“为啥要送?他没带马?马没长腿?”


苏全孝挠挠头:“那我去看一眼,问起来我就说你卧病了。”


说完苏全孝就跑了,姬发趁机在伯邑考耳边嘀咕:“哥你看他,不尊父兄,满嘴假话。”


彪子毕竟不是一个聋子,他抬手便要和姬发打起来,被伯邑考喝住了。伯邑考叫姬发和彪子站到一起去,让姬发说出崇应彪的十个长处。姬发说完,又让彪子说姬发的长处。


我发誓,彪子和姬发都快疯了。


02

他俩说完,整个质子营都安静了。姜文焕和鄂顺努力憋着笑,但我觉得他俩要不是互为支撑,这会儿肯定就憋撅过去了。殷郊看明白了又好像没有,他嗷嗷叫,让姬发也说十个他的好处。


姬发气得揍了他一拳:“你有鬼侯剑!你个儿高!你脚小!”


殷郊气道:“我脚不小,我还长呢!”


天啊,老二家这孩子可别再长了,都快长出房顶了,再长质子营都得重修了。


03

午饭时彪子沉默跟在伯邑考身边,脸色阴沉,一看就知道他还介怀姬发念叨的那几句,没办法,咱们彪子就是小心眼,俺和俺兄弟都习惯了。


伯邑考看他面色不快,便给他夹了块肉:“我虽受父亲教导,要知礼守义,尊父敬兄,但今日你留在质子营不去送别,我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你屡立战功做到殷寿近侍,此为忠,寒夜打猎与质子们同食,此为义,忠义皆全,可见你这个人很难得,并不如姬发所说。”


彪子冷笑:“我屡立战功是为了跟你欢好,昨夜提了血食回来是想让旁人多承我人情,我崇应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西岐世子倒是很有见解。”


伯邑考叹口气:“你并非冷情冷性之人。”


彪子说:“你认识我多久,姬发认识我多久?你还是多信信姬发说的吧。”


04

我真的,我好无助,我想把彪子毒哑。


不是啊崇应彪,你那个嘴要是不用你就捐给有需要的石狮子呢,你别说话,行不行啊!!


05

但伯邑考不愧是伯邑考,他只思考了一下,然后晃了晃手腕上的什么东西。


彪子立马就怂了。


那是彪子昨日送与他的兽牙,此刻在他金色的西岐衣服下发出细微的响声。伯邑考夹起一块肉——这是昨晚彪子打来的没吃完的野物——就着黍麦咀嚼起来,温和又自如。彪子也扒拉起碗中的饭,吃了一会儿,彪子突然笑起来。


是啊,彪子那一颗真心就贴在他的腕子上,他哪里不知道彪子是什么样的人呢?


06

但彪子还是不长嘴的好。


07

官道清出来后伯邑考便启程回西岐了,他如去年一样留了礼物与质子们,草药,衣物,面面俱到。质子们都舍不得他,却也无法。


但我专门观察了,彪子那份草药里面多了一把晒干的麦子,像一捧金黄的花开在包裹里。从西岐到朝歌路途遥远艰险,这一捧麦子仍旧果实累累,可见伯邑考一路上小心护持,才能给彪子留出这么个礼物。


你们西岐来的小孩,有点真心在身上。


08

翻过年来六月,南边起了战乱,姜文焕跟着出了征。他出征后鄂顺像变了个人,从前这孩子胆小,不爱说话,很多事都和姜文焕商量着,现在他落了单,竟凡事都没出纰漏。


我咬着笔头问俺兄弟:“鄂顺这别是疯了吧。”


俺兄弟说,鄂顺只是在适应一个人活。


还好姜文焕没两月便回来了,甲胄上没有血,明处也没有伤,想来是回程路上找了条河洗了洗,免得鄂顺担心。彪子还是那样,邋里邋遢的,衣领上血迹已经干硬,脸上带了条小小的刀痕,他看起来浑不在意,就也没什么人关心他疼不疼。


但我想如果伯邑考在,一定会把彪子摁着上药,对他说有伤就要及时医治,这和饿了吃饭是一个道理。可惜他不在,因此彪子那道伤疤从战场上带到质子营中,从夏末带到深冬,贯穿了他这一整年的训练。


09

姜文焕带了些小玩意分给质子们,鄂顺挑挑拣拣,最后要了个青铜的鸮面,说自己的脸看起来不太英武,以后要是打仗出征,就戴上这个。姜文焕安静地看着他笑:“我猜你就喜欢这个。”


鄂顺戴上鸮面:“我乃殷商战神姜文焕,对面何人,还不快快受死?”


姬发正巧站在他对面,闻言拿了木剑冲出来:“我乃朝歌殷郊,我来试试你的剑!”


姜文焕笑得虎牙都亮出来,彪子在角落抬眼看着,嗤笑了一声,殷郊,哦殷郊在做场外指挥,他说非说姬发演的不像,要自己上去和鄂顺打。


10

秋去冬来,一年到尾声,崇应彪却生了一场病。起初只是咳嗽,后来起了高热,姬发姜文焕鄂顺殷郊苏全孝几个人轮着班照顾他,就怕一个不注意彪子真撒手人寰了。四伯候如期入朝歌城时他还没好,姬发偷偷出去溜进伯侯们的住处,先去告诉了北伯侯,又去找自己的哥哥伯邑考。


北伯侯闻言很是冷静,他谢了姬发,说这是天罚,崇应彪若是他崇侯虎的儿子,行的正坐的端,自然能挺过去。又说我闻质子营最是戒备森严,不知你是怎么出来的?


姬发气得差点当场和他决斗。


伯邑考这边也很冷静,他让家仆取来药物递给姬发,叮嘱好日常的注意要点,又让姬发不必担心,北伯侯之子年富力强,无有大碍。


姬发于是抱着药匆匆回去,姜文焕在房内支了口锅偷偷煮药。我想那个药应该不怎么好闻,因为质子们全都出去训练了,只留排着班的鄂顺默默看锅,偶尔擦擦被熏出来的眼泪。


好惨啊鄂顺。


11

因此伯邑考带着一身冷气进房中时,鄂顺只是简单的惊讶了一瞬,就立马窜出了房门:“哥哥,煎药太难了。”


伯邑考接过鄂顺不知道从哪儿弄的炊具,看了看锅中草药,对鄂顺笑道:“你做的很好,这药草煮的很漂亮,费了不少心吧。”


鄂顺无形的尾巴摇起来,他欢天喜地道:“可能我有天赋。”这尾巴直到他去找姜文焕训练都还在摇,笑的姜文焕心惊胆战,摔了好几次。


啧,当年要是姬发没做手脚,伯邑考进了质子营,彪子一天天要急死吧。


伯邑考近前喂药时彪子竟然醒了,他睁开眼看了一会儿伯邑考,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又他妈做梦了。”


伯邑考放下药碗去试他额温:“哦,美梦噩梦啊?”


彪子闭着眼:“关你什么事。”


伯邑考收回手,晃了晃手腕。

彪子清醒了,一下子弹坐起来。


哟呵,还挺有劲儿。


12

苦药入喉,彪子难得清醒,伯邑考问了他一些病状,才放下心来。彪子大概是因为病着,整个人柔和了很多,他问伯邑考怎么来了,不是要先去向帝乙汇报吗。


伯邑考拧了手巾放在他额头:“去了,汇报完了,你不在,我就托词说不舒服先走了。”


彪子问:“西岐世子不是最守规矩吗?”


伯邑考道:“我守我的规矩。”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但仔细琢磨却很有大不敬的意味,还好彪子没那么多心思,他咳嗽两声,伯邑考又去盛了一碗药:“再吃些药,鄂顺煮了好久呢。”


彪子皱着眉:“这玩意儿真的很苦啊伯邑考,你是不是想趁机弄死我。”


伯邑考说:“是啊,你总是和姬发起争执,我早就想杀了你了。”


彪子接过碗:“那死了就死了,反正是你端过来的。”


13

彪子喝完药,直直盯着伯邑考,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毕竟他狗脑袋上长了个破嘴,一张嘴肯定没好屁。


比如现在他说:“要是病的是姬发,你是不是会更早来?”


我和我兄弟脑袋顶的石头都要气碎了。


伯邑考这次是真无奈了:“要是姬发,我确实是会来得早些,因为那样有更正当的理由,不必掩人耳目再乔装一番,你们质子营很难进。”


看看,看看,咱们西岐家的小孩就是会说话啊!


但耐不住彪子有一张破嘴。

彪子说:“哦,嫌我是野男人了是吧。”



14

伯邑考,你刚刚那碗药里最好真的下了毒,不然我连夜修仙踩死崇应彪这个信球。


15

伯邑考终于没再理他,他忽略彪子能当锅烧的黑脸,去拿他额上热了的手巾,浸水,拧干,叠好,放回彪子额头。他做这一切带着一种从容的矜贵,因此我并没能想到,下一刻他把彪子整个上半身从床上揪起来了。


!彪子要挨揍了!!!

我欢欣鼓舞。


但伯邑考只是轻轻地,轻轻地,亲上了崇应彪的那张破嘴。


16

彪子快死了。

美死他了。


17

姬发他们下训时彪子已经睡了,伯邑考撑着脑袋坐在他床边假寐,姬发轻手轻脚拍拍他:“哥哥,崇应彪怎么样了。”


伯邑考说:“这几天就没事了,他身体好,你们不用担心。”


质子们也都开心起来,苏全孝说哥哥你住在我们这里吧,我可以去和别人挤挤。


伯邑考摇摇头:“这几日还得劳烦你们看着他,我有些公务要忙,晚上会抽空过来。”


他又笑道:“明日再来,给大家带吃的。”


质子们都欢呼起来。


TBC

有人欢呼有人长眠

【封神】饕餮观察笔记3

伯邑考×崇应彪

殷郊×姬发

鄂顺×姜文焕

祝阅读愉快


  

01

老实说,他们西岐来的小孩都很实在,具体表现为他们如果喜欢一个人,就给对方吃的给对方穿的,生活起居上就算做不到养的白白胖胖,也肯定能衣食不忧。


比如老二家小傻子每次犯错,都有姬发偷偷藏一捧黍稷兜底,因此在宗庙跪着饿多久他都乐呵呵的,显得很欠罚。与之明显相对的就是北伯侯那把冰冷无用的弓,当然此刻已经化作焦炭,与泥土一体了。


彪子身上既已穿了西岐的衣服,那必然没有不吃这顿饭的道理,他解了披风入室,桌上只有两碗黍麦,在吃惯了野肉的崇应彪眼中,简直可以算是寒酸。


伯邑考......

伯邑考×崇应彪

殷郊×姬发

鄂顺×姜文焕

祝阅读愉快


  

01

老实说,他们西岐来的小孩都很实在,具体表现为他们如果喜欢一个人,就给对方吃的给对方穿的,生活起居上就算做不到养的白白胖胖,也肯定能衣食不忧。


比如老二家小傻子每次犯错,都有姬发偷偷藏一捧黍稷兜底,因此在宗庙跪着饿多久他都乐呵呵的,显得很欠罚。与之明显相对的就是北伯侯那把冰冷无用的弓,当然此刻已经化作焦炭,与泥土一体了。


彪子身上既已穿了西岐的衣服,那必然没有不吃这顿饭的道理,他解了披风入室,桌上只有两碗黍麦,在吃惯了野肉的崇应彪眼中,简直可以算是寒酸。


伯邑考却不觉有什么:“西岐今年田中收下来的,不知你吃不吃得惯。”


我捏着笔头挠耳朵:“你说,彪平时净吃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这一把让他吃地里长出来的,他不会气死吧。”


俺兄弟说:“气死也活该,谁叫他天天欺负人家弟弟?”


我觉得俺兄弟这句话有失偏颇,因为姬发从不吃亏,训练场上被打了第二天就会打回去,训练场外起了争执也从没有落过下风。由此可见俺兄弟有一颗怜弱之心,而彪子真的很欠揍。


02

伯邑考安静地吃着他那份黍麦,尽管在殿内站了一天必然腹中饥饿,他也没失去应有的礼仪。彪子倒是真饿了,狼吞虎咽,好像老二家不给饭吃。伯邑考看他吃得急,唤家仆端了水来:“姬发家书中说你总是与他起争执,说他是种地的,我还以为你不爱吃黍麦。”


彪子噎着了。


伯邑考示意他喝水:“今天看来却不是姬发说的那样,黍麦你也喜欢。”


彪子咽下水,冷笑一声:“他每日说我是禽兽有没有告诉你啊?”


伯邑考点点头:“姬发说了,我告诉他,情急之言不必介怀,但切不可因此对猎户生出轻视。一方水土一方人,种地也好,打猎也罢,都是一样的。”


彪子哼一声,继续吃碗里没吃完的饭。伯邑考笑了笑,两人再无言语。


03

探亲假仍是姬发翘首以盼的日子,那日伯邑考早早换了轻装,说很久没有这样的好时间,要和姬发练练身手。姬发两只眼睛亮的像小兽,他拖来睡眼惺忪的殷郊,拽来没穿好衣服的姜文焕,又去训练场饭堂把鄂顺找来。他攀上伯邑考的肩膀,对着几个兄弟神气无比:“平时我就是很能打的了,今天给你们看看我哥哥身手有多好!”


伯邑考却问:“崇应彪呢?怎么不见他?”


姬发不情不愿:“他早晨就出去了,我没找到他。”随即又怕哥哥训斥,姬发撒起了娇:“哥哥,我说真的,我没骗你,我虽然和他不对付,但你教我的,我都记着呢。”


哎,我们姬发真的是个很好的小孩哎。


04

诶等等,崇应彪去哪儿了这题我会啊。


自然是彪子被北伯侯一把烈弓气得要死,又被一夜的西北风吹凉了心,今天一早我还没睁眼就听见他吆五喝六让人放他出门,去城外打猎去了。起初我还疑惑如果北伯侯被激怒,日后回到北部彪子的处境岂不是更加艰难,俺兄弟却说彪子把老二当爹,比把北伯侯当爹有用多了。


哦原来如此,彪子有点智慧。


05

伯邑考好能打啊,他一个人赢了姬发殷郊姜文焕和鄂顺,赢到最后四个孩子眼睛都亮起来了,眼看着就要都挂在他身上,完了完了,一百六十只羊即将一起叫,想想我都要疯了。


06

彪子在外打了一天的猎,晚上城门快关时才堪堪回来,质子们看他提了几只野物,都欢呼起来。他也很满意,把野物递给最近的质子,说给兄弟们晚上加个饭。


彪子还是很可靠的,不过俺现在看他是带点同情的,因为在接下来的几瞬之间,他就会后悔自己身上全是血味儿。


伯邑考没有走,留宿了质子营。


没办法,伯邑考实在是太招小孩喜欢了,姬发和殷郊干脆整了套质子营的衣服让他来住一晚,他一开始还拒绝,但姜文焕和鄂顺也开口邀请,他无奈,只好住了过来。


彪子归营时,正看见他席地而坐,摸着几根草棍,与质子们算命。


不开玩笑,彪子脸都青了。


07

俺在那一瞬间和俺兄弟打了赌,俺赌彪子会先出去洗个澡,俺兄弟赌彪子会一屁股坐下让伯邑考给他算命,俺说谁输了就帮对方写一个月的观察笔记,俺兄弟说写个屁,你真以为这玩意儿有人检查啊。


不是每个月检查一次吗?什么意思啊监察神只检查我的吗?我真的生气了!


那一头彪子并未如我所想在乎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他确实一屁股坐在了伯邑考面前,铁青着脸请伯邑考给他算一卦。伯邑考被他身上的血气激得咳嗽,却仍好脾气摆了草棍,起卦看卦,那能挽长弓能降烈马的手拨弄着卦象,像是要写定崇应彪一生的命运。


伯邑考这一卦看了很久,看到最后他叹了口气,起身朝彪子行了个礼:“我才疏学浅,并不能参透这一方神命,但此刻有两解可说。”


彪子问是什么。


“一是你命运复杂难行,未给我可窥之机缘。”

“二是你我命运相连,牵绊太深,你即是我,我即是你,便不能窥探。”


彪子铁青的脸色消失了,但姬发随之在他脸上添了个铁青的眼圈。


08

姬发,不愧是你。


09

挨了打的彪子罕见地没生气,他揉着眼睛,智慧的脑袋还在思索伯邑考刚刚的话。那一边伯邑考已经揪了姬发在训,姬发耳朵被揪得通红,就是不认错。姜文焕和鄂顺都在帮姬发解释,试图以正常玩闹掩盖过去,这时候殷郊说话了。


“大哥,你别生气,崇应彪以前也打过姬发的,比这严重也有,所以真没事儿。”


彪子的脸又铁青起来。


10

最后姬发也没认错,伯邑考放开姬发,自己同彪子道了歉。这一招比训斥有用,只一下姬发就红了眼,嗷嗷叫说崇应彪真男人就明天训练场分胜负,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彪子理都不理,他看向伯邑考:“你要不要同我出去走走?”


伯邑考微微点头:“好。”


彪子拎了苏全孝的狐裘走在前面,伯邑考跟着出去。姬发本来也想跟着,却被伯邑考叫住:“姬发,这是我与崇应彪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姬发只好一边生气一边铺床,但我猜他今晚应该气的睡不卓。伯邑考走了质子们也都四散而去,有人把彪子刚打回来的野物做熟了,殷郊抢了块好肉递给姬发,姬发说他今晚绝食。


有什么好绝食的傻孩子,你看苏全孝的狐裘都被拿走了,人家还抢了个腿吃呢。


11

我曾经说如果彪子能有个对象处处,我愿意贡献出自己的脑袋,现在这句话成真了。朝歌城的冬天冷到滴水成冰,彪子带着伯邑考坐在俺脑袋上,纯吹西北风。


说话啊急死我了!


本饕餮的祈祷有一定作用,彪子铁青的脸冻得发紫以后,他终于开口了:“姬发和殷郊也天天在这坐着,他俩准有事儿。”


莫?

你疯了呀?


12

伯邑考只是笑笑:“我父亲子嗣很多,姬发想做什么都可以,少时在西岐,他样样都是顶尖的,我们便不想拘束他。”


彪子冷笑:“要做到最好才能不被拘束,你们西岐也不过如此。”


伯邑考摇头:“只勇敢些就好了,姬发想做个战士,他在我箭上做了手脚,来了朝歌。我们都很称赞他的勇气,只是朝歌这样远,他少时离家,不知吃了多少苦,实在让家人心疼。”


说真的,这几句话肯定给彪子听愣了,他来朝歌城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北伯侯不喜欢他。质子营很多孩子都这样,所以姬发的快乐和真诚令人不解,也让人嫉妒。


彪子又不说话了,伯邑考从怀中掏出篪:“不过今天姬发确实冲动,我没什么好与你赔礼,就吹一曲篪,还请你别再怪罪。”


悠扬的曲调响在朝歌城的夜空,从前姬发说他哥哥吹起篪来,百兽都会欢喜,很显然姬发保守了。因为俺和俺兄弟,也如痴如醉了。


13

好好听,彪子能不能再让姬发揍几下,俺还想听。


14

一曲终了,彪子难得说了好话:“好听。”


伯邑考又笑起来,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喜欢笑了,偏偏他的笑又让人如沐春风,俺和彪子都很难拒绝。彪子在这样的笑容下终于搜肠刮肚找到了新话头,他说:“我这几年杀敌,很有功勋。”


伯邑考叹息:“战乱既起,民必灾殃。”


彪子愣了会儿:“因为这些功勋,所以我做上了殷寿的近侍,再打几次仗,说不定帝王也会看重我,我——”


他“我”了一会儿,没“我”出来。


哈哈,给我一只石狮子急不活了。


15

天上落雪了。


伯邑考看着彪子,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什么爵位不重要,你是谁才重要。”


16

彪子没听明白:“啊?”


伯邑考伸出手拍了拍彪子胸口的甲胄:“崇应彪,你这人真不知人情世故,穿着西岐的衣服,吃着西岐的饭,怎么不回礼呢?”


“你今日提回来的野物都没了牙齿,是要送与我吗?”


17

崇应彪,再“啊”就不礼貌了。


18

一串尖利的兽牙被彪子从怀中拿出,寒风很快带走残存的温度,我看那些兽牙虽然是今日刚打的,上面却没有血肉,想必彪子在城外刷干净了才带回来。


很好,很有心意,大冬天在河里刷兽牙,你不恋爱脑谁恋爱脑。


伯邑考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把兽牙很珍重地放进自己怀里,说:“我收下了。”


他笑容浅浅看向彪子,颊侧两个酒窝愈发生动,彪子不敢看他,刚刚冻得乌紫的脸已然通红,伯邑考将苏全孝的狐裘展开,包住了他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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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约是彪子人生中,最美的一场雪了。



tbc.



有人欢呼有人长眠

【封神】饕餮观察笔记2

[图片]
伯邑考×崇应彪

殷郊×姬发

鄂顺×姜文焕



伯邑考×崇应彪

殷郊×姬发

鄂顺×姜文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