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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像狗啃的 我:我画画有狗...

我妈:像狗啃的

我:我画画有狗啃那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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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画画有狗啃那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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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我的话就去死吧”

“不爱我的话就去死吧”

“不爱我的话就去死吧”

月下对酌

[逆转裁判][成御]书信集

*1代成御,世界线变更,1-2成步堂为自己辩护时,最后关头没有选择要求马上宣判,千寻没有拿出名单让小中大认罪,让御剑把审判多拖了一天,成步堂因伪造的证据被判有罪。

*因成步堂入狱服刑,无人替御剑辩护,御剑也在1-4后入狱,因本身放弃申辩而被判死刑。

*一发完结,1W8有点长,感谢耐心,是HE

*是提问箱的点梗,“希望太太偶尔写点24岁的成御”以及“如果让御剑去当检察官宣判成步堂有罪会怎么样”,也是 @气人冠军 老师想看的梗啦~也欢迎大家来我置顶提问箱点自己想看的故事~另外感谢 @桑椹 和 @月色边缘 对梗的扩充,桑椹老师的温柔...

*1代成御,世界线变更,1-2成步堂为自己辩护时,最后关头没有选择要求马上宣判,千寻没有拿出名单让小中大认罪,让御剑把审判多拖了一天,成步堂因伪造的证据被判有罪。

*因成步堂入狱服刑,无人替御剑辩护,御剑也在1-4后入狱,因本身放弃申辩而被判死刑。

*一发完结,1W8有点长,感谢耐心,是HE

*是提问箱的点梗,“希望太太偶尔写点24岁的成御”以及“如果让御剑去当检察官宣判成步堂有罪会怎么样”,也是 @气人冠军 老师想看的梗啦~也欢迎大家来我置顶提问箱点自己想看的故事~另外感谢 @桑椹 和 @月色边缘 对梗的扩充,桑椹老师的温柔扭转了这个故事的走向!

*非常狗血,请谨慎阅读。

*其他成御文目录:我就要在法庭上使用魔法

*有后续,走这里《与你并肩》


   

  

  书信集


  一辆运送囚犯的车驶入监区。铁丝网两侧围着不少囚犯,眼神都算不上友善,那是一种注视新猎物的眼神,毕竟在这种地方囚犯们本来也没有太多的乐趣。

  车上只有一名囚犯,他仍穿着板正的西装三件套(那是他在法庭上受审时所穿的衣服),暗红色的外套像是浸饱了血,散发出腐朽的腥气,把他的心神拉进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环绕着颈项的繁复领巾是另一种枷锁,箍着他的口舌与呼吸,让他不能呼救,只能被那难以承受的重量拖着不断下坠。腰链、手铐与脚镣将他严丝合缝地束缚起来,但即使没有这些束缚,他或许也不会逃跑,负责押送的刑警互看一眼,被囚车内过于沉闷的气氛压得有些不自在。

  他们见过很多被押送的犯人,却很少看到这种一潭死水般的眼神,他仿佛是个缄默的人偶,除开械具随车身颠簸而发出的一点细碎撞击声外,连呼吸都低得不可闻及。

  “御剑检察官……”其中一个刑警踌躇片刻,开了口,“……如果您有什么需求的话……”

  犯人——24岁的前·天才检事御剑怜侍,摇了摇头:“没有,谢谢。”

  他再度抿紧了唇,颜色浅淡的唇瓣由于缺少水分而干裂,翘起几片细碎的皮,随这个动作带给他一点轻微的刺痛,提醒他自己仍活在这世间。

  刑警叹了口气。

  他曾经多次在报纸和电视上见过这位天才检事,御剑怜侍在担任地方检事的四年间未曾输过一次,被媒体报道成一个心狠手辣、为了追求无罪判决不择手段的人。但小警察一直记得某次与他合作搜查的时候,自己的妻子生了重病,御剑对他说“你可以先回去,这里交给我。”从那之后,他一厢情愿地认定这位看上去不好接近的检事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可是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杀人,而且还曾经……错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御剑怜侍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过头去望向窗外。

  他看到一个人,穿着囚服,十分安静,在一众情绪高涨的囚犯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那个人定定地望着这辆车,像是可以透过车窗看穿坐在里面的那个人。

  “御剑检事?”

  御剑怜侍闭上眼睛,转回头来。

  “没事。”他平静地说,再也没有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囚犯进入监狱的第一天说起来十分平淡,搜身,清洁,换好囚服,在狱警的带领下进入自己的囚室。

  御剑被安排在一间单人囚室内,他跟着狱警,沉默地走向自己那方十余平米的房间,虽然械具仍旧带在身上,步履却十分平稳,他并没有像任何一个第一次入监的囚犯那样低下头。青年在囚室里环顾四周,看不出对于简陋的环境有任何感想,在狱警蹲下身去为他解开脚镣的时候,他甚至颇为礼貌地向对方道谢。狱警被他这种诡异的平静吓得不轻,离开囚室后仍忍不住回头望去一眼,于是他发现……那个青年居然在笑。

  是一种……找到了归宿一般平静而安宁的笑意。

   

  御剑进入监区的时候正好是下午的放风时间,等到全套手续办完,已经错过了晚饭,监狱中有人照拂他,狱警专门给他送了一袋面包——毕竟曾经是检事,这点人脉还是有的。他客客气气地道谢收下,安静地吃完,随即坐在室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开始翻动面前简陋木桌上的一叠资料——那是他托人带进监区的全部东西。

  其他囚犯吃完晚餐返回囚室,他仍旧坐在桌前,闭着眼睛陷入沉默。

  直到隔壁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怎么,御剑检察官也会有这么一天吗?”

  “啊……”御剑怜侍轻轻地笑了一声,“成步堂龙一。”

  隔壁的囚犯沉默了很久,然后也笑了起来:“是啊,谁能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呢?哦,还算不上见面,毕竟还隔着一道墙嘛。”

  成步堂龙一贴着墙伸了个懒腰,声音懒散又颓废:“御剑检察官听起来心情还不错啊,看来即使是裸露着身体被彻底搜查,也没能伤害到你的尊严哦。”

  “成步堂……”御剑深吸了一口气,“我很抱歉。”

  成步堂握紧了拳头,像是要一拳砸在墙上,但在最后关头他收住了拳势,轻轻地在墙上拍了拍,“啊,要听到你这句话可真不容易啊……不过,为什么?”

 

  他一直都想要一个当面问清楚的机会。

  三个月前,绫里千寻被小中大杀害,手握无数高管秘辛的小中大威胁了时任检察局长,要求他运作成步堂龙一就是凶手的有罪判决。那时他为自己辩护,已经坚持到了最后一步——小中大眼看着马上就要认罪了,对面的检察官御剑怜侍突然喊出了异议,要求根据成步堂提出的假设再度进行更加深入的搜查。

  他同意了御剑的要求,没有提出异议。

  “我当时……我以为你确实是想进行更彻底的搜查,”成步堂的指甲扣进了手心,尖锐的刺痛让他艰难地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因为我始终记得……开庭前你说‘无论我我何时提出异议,裁判长都会无条件接受’,但你当日在庭上除了提出一个窃听罪的假设外并没有任何针对我的举动,而是看着我把小中大逼到了绝境……我以为你是在帮助我!”

  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痛苦的波动:“御剑,为什么?”

  御剑沉默了片刻。

  “你居然相信我是为了帮助你。”

  “是啊,我曾经无条件地信任你,”成步堂冷笑一声,“我甚至以为你对我的追问也是在暗示我看那张写有真宵血字的纸条背面——你们进行过彻底的搜查,你不可能没发现背后是台灯的购买记录——我只是没想到……我只是没想到……”

  他微微有些哽咽,又因为这声音无异于是在暴露自己的软弱,于是用力咬住了下唇将余下的情绪重新封印起来:“直到你第二天看着我被判有罪的那个瞬间,我都还相信你,哪怕就在上一秒,我都认为你会帮助我证明我的清白……”

  他永远都没办法忘记那一天。在更进一步的搜查过后,御剑提交了补充证据——警方在杀死千寻的思想者摆件上提取到了成步堂的指纹,这个决定性的证据以及小中大、松竹梅世重新统一的口供将成步堂彻底打入万丈深渊,他在法庭上战斗到最后一刻,也没能挽救自己的命运。当裁判长敲下木槌的时候,他的内心因过度的痛苦和茫然而诡异地陷入一片无声的平静,他看着御剑,试图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哪怕一丝愧疚的神色,一个念头在他胸中缓慢地转动。

  御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

  试图从痛苦中拯救御剑的自己,为了帮助御剑才成为律师的自己,在对方眼中,到底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存在呢?

  御剑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走到墙壁前,猜测着成步堂的位置,贴着墙坐了下来。

  “你不该相信我,”他说,“假如你没那么相信我……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我……我很抱歉。”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应当无条件信任另外一个人。人心与人心之间的距离,或许比两座孤岛之间的距离还要更远。比如此刻他们脊背相贴,中间却隔着一堵冰冷粗糙的墙壁。

  但他仍像是能从对方身上汲取一点温暖般不舍得起身。

  两间牢房一同陷入沉寂,直到监区的灯一同熄灭,黑暗将他们无声吞噬。

               

  御剑在第二天的放风时间内再一次见到了成步堂。

  所有牢房的门自动滑开,御剑和成步堂同一时间走出门,视线本能地撞在一起又分开。

  “喵~”

  “什么——”

  御剑怜侍难得手忙脚乱了片刻,一只白色的猫咪奋力一跳试图蹲到他的肩膀上,却在半途因为无处借力而险些滑落下去。幸运的是,在它滑落之前,御剑抱住了它。

  “这是……”

  “我养的猫,”成步堂叹了口气,伸出手,“咪,过来。”

  “它叫……什么名字?”御剑抱着那只猫,它通体雪白,毛很长,看上去安静又优雅,一双翠色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御剑,头偏过来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发出规律的咕噜声。

  “它这是饿了吗?”御剑有些惊讶。

  “没名字,只是一只猫,我就叫它‘咪’,”成步堂说,他避开了御剑的眼神,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快回来!”

  咪轻轻软软地叫了两声,一头扎进御剑怀里不出来了。

  明明没有领巾,怎么还这么受猫科动物的欢迎啊,成步堂龙一下意识地腹诽,他还记得他在报纸上看到不败检事御剑怜侍的报道时就在心里暗暗吐槽过,这种飘啊飘的领巾看上去简直就是用来招猫逗狗的吧,希望检事没有喂养流浪猫的习惯。

  但这实在是太·过·亲·密了。成步堂龙一飞快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恨不得给自己一拳——他的潜意识永远学不会把御剑放在对立面上去警惕,所有下意识的反应和想法都亲昵得仿佛两人之间从没有裂痕。

  “这所监狱正在推行动物疗法,”成步堂收回了手,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冷漠态度,但声音已经维持不住最开始的严厉,“表现好的囚犯可以领养一只动物,据说有利于我们的改造和将来重新融入社会的过程。”

  “唔呣。”御剑怜侍小心翼翼地拎着白猫的后颈,将挣扎着不愿意离开他的小动物塞回成步堂怀里,“我刚刚好像听见它的肚子叫了。”

  “那不是肚子叫……”成步堂也有些无奈,“那是猫在满足放松状态下才会发出的声音,它——它喜欢你。”

  “它——”御剑微微垂眼,成步堂发现他的脸居然红了。

  片刻前还针锋相对的气氛荡然无存,成步堂痛恨自己的软弱——他简直和这只猫一样,只要看到御剑就没办法对他疾言厉色——但更无法控制自己想要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欲望。

  这只是好奇,我只是好奇他受到了怎样的报应而已。他这样告诉自己。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抱着猫和御剑并肩向监狱的中庭走去,尽量用自己最漠然的口吻发问。

  “啊,你没有看报道吗?”御剑漫不经心地说,“我以为这里也应该有新闻可以看。”

  “那倒是看了,”成步堂说,“这里的狱警对我还不错,那段时间我在食堂做工,那边有电视,我基本可以算是看完了你的整场庭审吧,虽然也没多久……你后来就认罪了。”

  “唔,”御剑心平气和地点点头,“是的,我被控杀了生仓雪夫,一名律师,而他是十五年前DL6事件中为杀害我父亲的凶手脱罪的人。我一开始试图给自己辩护,但刑警们没有找到什么有利于我的证据……后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想再说。

  “后来你通过一个持续十五年的噩梦发现是自己误杀了你的父亲?”成步堂却不肯放过他,前律师拍了拍怀中的猫,把它放下去让它自己玩,自己则对着御剑狠狠一句话刺了进去。

  御剑的神情暗了暗。

  “嗯,”出乎意料地,他堪称平和地回答了成步堂的问题,“所以我认罪了。或许生仓雪夫不是我杀的吧……但当时我脑中一片空白,记忆也不太清晰,说不定真的是我呢?反正十五年前……我就已经有罪了,那时我尚未成年,这个国家的法律不会制裁我,但我知道……我是有罪的。”

  他甚至轻轻勾了勾唇角:“你看上去很惊讶?”

  “我不知道,”成步堂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是三个月之前……我一定会说,我相信你,你绝对不会杀人,哪怕意识不清,你也一定不会杀人。因为我认识的御剑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孤独之人的伙伴,他是那么善良,善良到我相信他即使是把枪扔出去,也只会把枪口朝向自己……但我现在已经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成步堂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都无所谓了,你知道吗,御剑,我最恨的就是毒药和背叛。”

  他看着绕回来在御剑脚边蹭来蹭去的咪。

  “我养了它三个月,”他轻轻地说,“都会变的,养不熟的。”

      

  他们的谈话就此结束,两个人在监狱里形同陌路,虽然房间被安排在隔壁,却刻意岔开了放风的时间与用餐的位置,有时两三天都不会见面,即使偶尔视线相交,御剑怜侍也会第一时间垂下眼帘回避。咪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御剑,小动物在监狱里的活动不受限制,它经常在晚上跑到隔壁房间去找御剑,但御剑每一次都冷漠地将它从囚室中推出去,如是数十次之后,它终于也心灰意冷地放弃了尝试。

     

  成步堂龙一和御剑怜侍再度见面的地点是在医务室里。

  成步堂躺在床上,倚着枕头,任医生为他全身上下的伤口消毒,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不让冷汗和血流进眼里——他的眉骨上方被人豁开一道五六公分的裂口,刚刚缝了针,还有血不停地渗出来。

  “成步堂!”御剑冲进医务室的时候喊着他的名字,“医生,成步堂他——”

  “没事,眉骨上那个伤口就是看着吓人,真正伤筋动骨的伤一处都没有,他也挺敢打的,没吃什么亏,山田他们几个都挂了彩,我想办法给他多开几天住院,免得出去还要关禁闭。”

  “多谢,”御剑克制地吸了口气,“我会想想办法……”

  “你人在这里能有什么办法,御剑检事,你已经是个死刑犯了,一个拒绝上诉的死刑犯所有的人脉都会渐渐失效,因为你随时都有可能会死,你明白吗?”狱医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如果你不准备自救,你就没有资格庇护任何人。”

  “我……”

  “御剑。”躺在病床上的人睁开眼,被汗水刺激得落下泪来,“什么庇护?”

  “……你没晕过去?”御剑的眼睛微微睁大。

  “切,我什么时候说他晕了?”狱医拍拍手,“剩下这些擦伤什么的你用碘伏帮他消消毒就行,我出去抽根烟。”

  “等——”御剑一句话没说完,美艳的狱医就踩着高跟鞋走出了病房,只留下两个青年面面相觑。

  “我一直都很不解,我狠狠地得罪了小中大,但是在监狱里却并没有什么人来为难我,甚至还给我安排了单人牢房——通常不是死刑犯是不会安排单人牢房的——所以……是你在……‘庇护’我?”成步堂挑了挑眉毛,又因为这个动作牵动伤口而嘶地痛呼一声。

  “小心!”御剑脱口而出,但紧接着就掩饰般咳嗽了两声,“不要说什么‘庇护’。”

  “那么,照顾,照看,随便什么用词都可以,为什么?”

  御剑抿了抿唇,垂下眼去,不作回答。

  “我今天见了我的律师。”成步堂说,“我本来没想到会有律师敢于负责我的案子的上诉,毕竟我没什么钱,而且涉及到小中大,按理来说不会有人愿意接才对,所以他今天和我说很抱歉不能继续负责的时候,我倒也没有很失望。等我从会面室回来,就跟山田那群人干了一架,说实话,之前他们作为狱中的老大一直都没有来教训我,我还觉得很奇怪呢。”

  “长谷川……向你请辞?”御剑的眉毛又一次紧紧皱了起来。

  “嗯,他可是东大毕业的高材生,经验丰富,日进斗金,居然会来接我这种人的案子,我一开始还天真地以为他真的是……法律援助,”成步堂冷笑了一声,“所以,一直都是你,对不对?”

  御剑叹了口气。他坐在床边,用镊子夹起脱脂棉球,沾着碘伏帮成步堂清理身上的擦伤,动作轻柔。

  “我不能假惺惺地说我不需要这些。”成步堂说,“至少你确实是在帮我,不管出发点是什么。”

  他伸出手按住了御剑的手,火热的温度激得后者剧烈地抖了一下。

  “我只是不明白……御剑,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说得对,”御剑轻声说,“我只是出于……对你的愧疚,我是那个案子的主诉检察官,可以说是我让你被判有罪的,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一点。”

  “如果只是希望我过得好一点,为什么要找人替我上诉?”成步堂说,“如果上诉成功,你引以为傲的胜利记录不是一样会被打破吗?御剑,我为了能够重新见到你才去考的司法考试,我想只要我站在法庭上,你无论多么不想见到我都必须和我见面,我以为你很痛苦,我觉得报纸上那个你绝对不是真实的你,我觉得你需要陪伴,我觉得我能救你——我错了吗?”

  御剑闭上眼睛,成步堂注意到他的睫毛在剧烈地颤抖。他像是不堪重负那样缓慢地呼吸着,平直而宽阔的肩膀在瞬间垮塌下去,苍白的鬓边沁着一点汗珠。

  “我——我很抱歉,”他说,“我入狱以来,确实很多人脉都不能用了,而且我的关系网本来就有很大一部分是依附于狩魔的,我尽力想要让你……过得好一点,但我……我真的很抱歉,假如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在我行刑之前我会尽力为你做到。我保证今天这种事不会再发生,我会为你找一位新的律师——”

  “你知道吗,我曾经对着你的报道自渎过。”

  “——什么?!”

  成步堂的神情十分平静,他甚至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学那次学级审判,那时候你救了我,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你说你要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成为孤独之人的同伴,我从没怀疑过你能做到。”

  他皱着眉头,陷入回忆:“后来你转学了,我找不到你,直到我看到那些报道。我当时惊呆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做成律师,为什么会变成了检察官,报纸上写了你所在的地方检事局,所以我开始给你写信,我不知道你是没收到还是已经忘记了成步堂龙一这个名字所以从来没有读过那些信,总之你没有回复过,但这不要紧,我觉得这都不要紧,不过就是一百多封信而已,这没什么。我总觉得我能从那些照片上的你眼里看出痛苦,很好笑吧,你看上去意气风发,我却总是臆想你会痛苦,我异想天开地觉得我可以站在法庭上对你说好久不见,我可以陪伴你,可以让你不那么痛苦,为了这个我不知道通了多少个宵才勉强通过了司法考试,没办法,在法律方面我可不是你这样的天才,我真的没想到我们的重逢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别说了,”御剑想要把自己的手从成步堂的手中抽回来,却动弹不得,“成步堂,别说了。”

  “我开始准备司法考试的那年谈了一场恋爱,”成步堂的声音冷酷而稳定,“但后来她背叛了我,失去她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春梦,梦里是你的脸。醒过来的时候我吓坏了,我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段时间,直到司法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准备,但每隔三五天我都会梦见你……”

  他笑了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不能否认我可能确实是……很想见你,我想象过很多次见到你的场景,我猜有可能是……我潜意识里在逃避上一段失败的感情,我得找一个信的港湾,我认为我会找到你,而你不会背叛我。”

  “我喜欢过你,御剑怜侍,直到三个月之前。”

  御剑怜侍艰难地呼吸着,他的脸色看上去比成步堂更苍白,他紧紧地抿着唇,胡乱摇着头,看上去甚至像是要哭了。

  “你为什么不上诉?”成步堂终究不忍心逼他,还是转开了话题。

  御剑垂下头,终于得以挣脱成步堂手指的桎梏,继续帮他处理伤口:“我和你说过,我是有罪的。”

  “你可能没有杀生仓雪夫。”

  “那不重要。”

  “……御剑怜侍,你是在求死吗?你知不知道,或许下一秒就会有人走进来,对你说你的死刑在一小时之后执行,然后你会被蒙上头,戴上手铐,送进刑房去,绞索会折断你的颈骨……你想过吗?”成步堂突然坐起,按住了御剑的双肩。

  他的手太烫了,御剑觉得自己像是被两块烧红的烙铁按住,丝毫挣扎不得,他从不知道自己竟如此软弱。

  “要做吗?”他突然问。

  “什么?!”这次轮到成步堂像是被烫了一样松开手,御剑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说你看着我的照片自渎,还做过关于我的春梦,是什么样的?”他突然伸出手,将搭在成步堂腰间的薄被扯了下来,扬声道,“早纪,麻烦再给我一点时间。”

  “切,你赶紧啊。”女狱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门锁“咔哒”一声轻响,似乎是从门外被反锁了。

  “这里没有监控。”御剑说,“和我说说,我在你的梦里是什么样子。”

  他俯下身,伸出手,将成步堂的囚服裤子褪了下来。

  “御剑——你——”

  成步堂很快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年轻的前检事并没有什么经验,他彻彻底底是个生涩的新手,但是同为男性的好处就在于,他曾经取悦过自己,就能尝试着自学去服侍别人。

  成步堂没有做过这样疯狂的梦,在他的所有梦境里,他和御剑用的都是最为规矩的体位,御剑在他的心里以那个学级审判上的挺身而出的形象活了十五年,然后在他看到报纸的瞬间变幻成眉眼凌厉笑容笃定的青年,俊美得像是在发光,哪怕配上罪恶检事的字样,依旧令人心折。

  他曾想象过二十岁的御剑躺在他的身下,因为亲吻与某些更进一步的亲昵而露出难以承受的表情,微微偏着头,急促地呼吸着,脸上浮着两朵氤氲的红。

  但他没想过这个——御剑怜侍跪在床边,神色虔敬地低下头去,以口舌殷殷服侍着他,他明显没有做过这些事,却近乎自虐一样让成步堂的气息彻底地占据了他,异物压在他的喉头,生理性的反应一次又一次挤压着成步堂,而御剑的眼角带着愈发浓重的红,莫名竟令人有种艳丽的错觉。

  他含着成步堂、捧着成步堂、闭上眼睛感受着成步堂,用自虐代替亲吻,他的脸上带着成步堂梦里见过的两朵红,仿佛还是小学两人坐在河边看夕阳时他脸上眷恋不去的光,生理性的泪水沿着他的面颊慢慢滑下,他埋首于草木之间,让那些咸涩的泪水一滴滴渗入草丛下的泥土。

  成步堂觉得自己发烧了,或许是身上的外伤导致他的体温有了这样诡异的升高,他像是喝了酒,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醺然,思绪在脑海中搅成了高热的一团,而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下腹那微微抽搐的一点。

  御剑抚摸着他,感受着他,任他的气息攫取自己的全副感官,前检事已经完全压制了自身的感受,他不惜折磨自己,只为成步堂能获得快乐,而成步堂所有的推拒最后都变成了迎合,他本能地抓住了御剑的头发,太浓郁的快感汇成了奔涌的洪流,来回叫嚣着想要解脱。

  “你……为什么……”他听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声音。

  御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灼热的气流在他的口腔中流动,像一只温软的手,攥在成步堂的欲望也攥在成步堂的心上,成步堂终于一败涂地,在这叹息声中不能自控地释放出来。

  御剑形容平静地整理了自己的仪表——他唇色殷红,唇角因刚刚的冲撞红肿着,眼神却很平静。 

  成步堂脸色铁青。他看上去不像是刚刚有了一场快乐的体验,倒像是被什么人强上了一回。

  “这就是你逃避问题的方法吗?”他看着御剑,“只要不回答我提出的问题,你什么都可以做,是不是现在我把你按在这里干一场也可以?”

  “啊,”御剑说,“现在不行,早纪已经在外面等了我们太久了,回去之后可以,囚室里没有监控,浴室也可以,我还是有几个认识的狱警的——”

  “御!剑!怜!侍!”

  女狱医匆匆开门冲了进来。暴怒的成步堂龙一推了御剑一把,后者踉跄了几步,撞上了背后的医疗车,发出巨大的声响。

  “……还好,没有出血,”早纪拉着御剑迅速地检查了一遍,“希望骨头没事,你脱了衣服我看看。”连眼神都没给成步堂一个。

  “御剑怜侍,你是个不敢面对问题的懦夫。”成步堂轻声地、一字一顿地说:“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你——”名叫早纪的狱医抄起旁边的酒精瓶就想给成步堂一下,但御剑按住了她的肩膀。

  “别这样,早纪,”御剑低低笑了一声,“我毁了他的人生,他应该恨我。”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骨头应该没事,早纪,我先走了。”

  又转向成步堂:“你不会再见到我。”

  御剑怜侍没有回头。

       

  成步堂没有再见到御剑。

  他问过那位对他比较友善的狱警,年轻的狱警虽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御剑申请调去死刑等待执行监室,虽然他确实被判处了死刑,但从判刑到执行之间通常会等待很多年,而且需要司法大臣最终确认,按照正规流程,只有在司法大臣签发死刑执行书之后,囚犯才会被转入等待执行监,那里的条件比单人囚室略好一些,但没有放风的机会(防止死囚在放风期间自杀),而且与监狱中的其他人全然隔离,死囚在其中直到行刑前一小时才会得到消息,所以永远都处在不安的等待状态中,以致于有些死囚在真正行刑前精神就已经崩溃了。

  现在御剑怜侍提前去了那里,缄默地等待。

  成步堂龙一大哭一场,请求狱警带口信给对方,但狱警告诉他,御剑请他们不要转达任何有关成步堂龙一的信息。

  他确实不会再见到他了。

    

                                                                 

  信乐盾之坐在会面室里,看着对面形容憔悴的青年。

  “我没想到你会找到我初中时的同学来联系我,”他说,“有什么事?”

  御剑怜侍辗转请托了四五人才求得他的联系方式,给他发了一封邮件,口吻极尽谦卑之能事,请他来监狱见他。“请务必尽快,这是我在被执行死刑之前最后的心愿。”

  而他终究不能不来见御剑信的儿子最后一面。

  “信乐先生,”御剑的声音有些哑,他的眼神静得像是两潭死水,说话速度很慢,看起来有些迟钝,像是很久没有和人交流过了,“谢谢您能来,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

  信乐眼神黯然:“假如当初你愿意跟我走……或许就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御剑疲倦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DL6案件发生的时候信乐盾之只有18岁,连律师徽章都没拿到,在御剑信死亡之后,因为坚持不想关闭律师事务所,他不得不同时打四份工来缴纳房租和维持日常生活。御剑怜侍签了一份转让书把父亲留下的遗产转给他很大一部分,但他始终分文未动。

  两年后,终于成年的信乐盾之拿到了自己的律师徽章,御剑法律事务所重新开张,他在发布了事务所广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御剑怜侍。

  “我可以领养你,”他们约在御剑学校外的一间咖啡馆,他为11岁的小御剑点了奶茶,克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我没有动信先生的钱,就算我不接案子也足够支付你的学费和生活费了,我知道狩魔豪只是你的监护人,一直没有正式收养你,怜侍君,和我一起走好吗?我们可以重建信先生的事务所。”

  他手舞足蹈地在那个过分沉静的孩子面前描绘对将来的美好想象,却在对方持久的沉默中慢慢地停住了声音:“呃……怜侍君,你……不愿意吗?”

  御剑怜侍握着那杯奶茶,小小的掌心出了一层汗,黏糊糊的。

  他像一尊小小的雕像,脱去了所有人的活气,灰色的眼睛缓慢地转动着,看了信乐很久,终于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当年的信乐无法理解的东西。

  “对不起,信乐先生,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已经不准备当律师了。”

  “你说……什么?!”信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怎么能不做律师?你不是……你不是一直梦想着成为一名律师吗!”

  “嗯,十分抱歉,不过我现在想成为一名检察官。”御剑说,“那个律师……就是因为那个律师,所以杀死我父亲的人没有得到惩罚,我想……有罪的人应该被惩罚,所以,我不能跟您走。”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结果,但我们可以一起推动重审,而不是因为个案放弃‘和孤独的人站在一起’的信念!”信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知道信先生对你的期望,他……他在查案的时候都记得要给你带律师徽章形状的蛋糕回家,你怎么可以……”

  御剑本就苍白的脸几乎没了血色,他咬着嘴唇,在那里留下一道深刻的红痕,但依旧固执地说:“信乐先生,我很抱歉。”

     

  信乐盾之最终无功而返,他心灰意冷下动用御剑信的遗产,去美国考取了律师执照,从此往返于两国之间,主业是为在美国的日本人辩护,靠着精准的业务定位和卓越的业务能力赚了很多钱。他把御剑事务所的房产买了下来,请人定期清洁,但很少回去——他没办法一个人面对那些信先生留下的痕迹,衣帽架上那件黄色的风衣仿佛在无声地谴责着他为什么没有把自己的儿子带回来。

  他恨自己没有早生两年,恨自己在信先生的庇护下不思进取,若非如此,他或许有机会在信先生去世的时候直接获取怜侍君的抚养权。

  是他的无能把怜侍君推到了狩魔豪——信先生的敌人——那一边。他无法理解怜侍君的选择,就像他无法原谅自己。

  直到他在不久前得知是怜侍君误杀了信先生。

  他没有立场痛恨御剑怜侍,就像信先生在被灵媒的时候指证了灰根高太郎,对于御剑信和御剑怜侍来说,信乐盾之才是那个外人。

  但人的情绪永远不能完全被控制,他对怜侍君的情感太过复杂,已经没有办法剖析清楚,于是他更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刻意切断了一切通往“过去”的通路。

  直到御剑怜侍动用了所有的人脉,找到了他。

     

  “所以,”信乐从回忆中艰难地挣脱出来,“你想要我为你辩护?我看过你的案子,你……误杀信先生的时候还没有成年,只要生仓雪夫案可以重审,你的判决就有可能被推翻——不过说实话,你如果真的杀了生仓雪夫,说不定我还会高看你一眼,愿意帮你辩护。”

  “不,”御剑缓慢地说,“我并非请您帮我辩护,我已经决定接受即将降临在我身上的一切结果,哪怕下一秒就会被通知执行也无所谓。我想要托付给您的当事人是另外一个人,他的案子……涉及到一些根植于整个司法体系的庞大势力,我入狱之后,当年的人脉被削弱得很厉害,甚至没有人愿意为他辩护……我思来想去,只能拜托您了。”

  他望着信乐,勉强地笑了笑,灰色的眼睛里盛满疲倦,濒临崩溃的边缘:“我在死刑等待执行监室里呆了一年多,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找不到能够不畏惧小中大而接下这个辩护请求的人,或许只有继承了父亲意志的您才有这样的勇气,‘和孤独的人站在一起’,我直到这一刻,才知道这个信念到底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我因为在噩梦中一直重复着杀死父亲的过程,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走上他所走的道路,或许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后悔了。”

  单薄而憔悴的青年被锁在审讯椅上,不能起身,于是只能深深地俯首,一躬不起:“信乐先生,您是我唯一能够请求的人了……请您,为成步堂龙一的上诉辩护。”

  成步堂龙一。

  信乐深深皱眉。十六年已经过去,当年天真稚气的少年已经被时光磨出了近乎清癯的轮廓,他的面容过早地被生活的忧虑磨出了棱角与皱纹,于是在思索的时候,竟与御剑信无端相似。

  他见过这个名字。

  仿佛闪电划过脑海,他想起这名字曾在哪里出现过。

  “我要考虑一下再答复你。”他说。

  “请您尽量快一些,”御剑点了点头,虽然仍旧忧虑深重,但尽力控制着自己没有露出过分无礼的表情,“新的司法大臣即将被任命,我听说这位新人的作风比较强硬,我怕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我知道了。”信乐偏过头,回避了他的注视,随后逃也似的离开了会面室。

     

  信乐在家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封信。

  收件人是地方检事局检事御剑怜侍,而寄信人是勇盟大学艺术系成步堂龙一。

  这封信是他捡到的。

  那年御剑怜侍20岁,他30岁,在旅美日籍人群中颇有名气,生活无忧,偶然接了一个熟人的案子需要回一趟国,没想到会在法院里碰到御剑怜侍。

  “啊,这位检事看起来有点眼熟啊。”他站在走廊中间,挡住了对方的路。

  20岁的青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穿着华丽的礼服,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然而见到他的时候依旧保持着基本的礼貌,点了点头:“信乐先生,你好。”

  “这华丽的服饰,这夹死人的眉头,这飘呀飘的领巾——狩魔豪检事,是你!”他夸张地勾勾手指,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假如只是道不同,他只会痛恨自己的无能,但御剑怜侍远非如此,他看到了那些报纸上的报道,这个人伪造证据,诱导证人,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他在照片上意气风发,高高扬起一张忘却来路的脸。

  “信乐先生。”御剑的声音已经沉了下来,“请您让一让,我要去开庭了。”

  “不去也不要紧吧,反正你们狩魔家的人开不开庭都一样,所有的证据和证人,不都被你们玩弄于鼓掌之间吗?”

  御剑皱了皱眉:“我不认为追求完美的胜利有什么错,有罪的人就应该受到有罪的判决。”

  “……御剑检事,”信乐在检事二字上落了重音,“你真的变了很多。”

  “每个人都会变的。”御剑礼貌而冷漠地回答,“如果您觉得我变得太快,或许是您从来都没有充分地了解过我吧。”

  信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怜侍君,信先生——”

  “比起选择了不同道路的我来说,或许信乐先生才是继承了父亲意志的人吧,”御剑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过,即使是遇到信乐先生,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越过信乐,抱着手里的资料大步向前走去。信乐转过头,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眼眶一热,想说什么,却终于没能说出口。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地上有一封信。

  那封信已经被拆开过了,掂起来很重,收件人是御剑怜侍,发件人是成步堂龙一。

  信乐没有叫住御剑。

  假如那小子打电话来要这封信再给他吧,否则自己是不会跑过去讨没趣的。他想,反正他的电话号码一直都没换过,怜侍君随时都可以联系他。

    

  御剑一直没有打电话来,信乐渐渐地把那封信忘了,它随着律师越来越多的各种资料一起埋进了尘封的故纸堆,直到今天被重新翻出来。

  “抱歉咯,怜侍君。”信乐没什么歉意地自言自语,撑开了那个信封。

  里面有两封信。

  

御剑:

  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九十六封信……哎,真不明白,按理来说检事局的地址不可能有错啊,为什么你一直都没有给我回信呢?我想总不会是你讨厌我吧?

  最近我一直在准备司法考试,我可真佩服你,那些法条和案例你到底是怎么刻在脑子里的啊,还要写小论文,天知道我写过的最长的东西可能就是给你的这些信了。随信附上几个案例,我理解起来有点难度,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在回信里给我讲讲?

  (下附案例若干)

  说起来我们的毕业大戏也开始排了,我准备演罗密欧,是不是很厉害?最近真的很忙,不过想到毕业之后就可以自己赚钱,还是挺开心的,我准备先找份专业相关的工作,攒点钱,因为据说通过司法考试之后要无偿实习一年,所以得早做考虑啊!

  御剑,我又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开不开心……哎,总之,等我当上律师之后你就不能躲着我了,到时候我当面问你,我相信你一定还是那个我认识的御剑!

  希望我能早日见到你!

                                    成步堂 龙一

  

  信乐在阅读到一半的时候顿了顿,他发现信纸上有几点零散的水迹,字迹倒是没有洇开得很厉害,看起来不像是写信的人弄上去的。

  怜侍君在读这封信的时候哭了吗……他突然有个离谱的猜测。

  第二封信展开的时候,信乐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成步堂:

  司法考试即使对于法律专业的人来说也并不轻松,我那时每天差不多要用十小时来准备,即使如此,也占用了我三四个月的时间。如果这影响到你的艺术学位的获取的话,请不要太过于执着。

  对于你提到的几个案例,分析如下:

  (下附每个案例的具体分析)

  有时候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希望你通过司法考试,成步堂君……请不要再写信给我了。

                                   御剑 怜侍

  

  这是……怜侍君已经写完的回信?信乐皱起了眉,从成步堂的描述中可以看出,他已经给御剑写了九十多封信,难道御剑就回了这一封,还恰巧被自己捡到了?而且,这种把回信放在来信信封里的方式,总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但不能否认,他在那认真细致分析案例的字里行间,看到了一个他更加熟悉的御剑怜侍。

  信乐盾之的心中突然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御剑怜侍没想到信乐会在次日就申请会面。

  “您……愿意接下辩护请求吗?”他殷切地问。

  信乐在他的眼底看到一点光,那是属于希望的光芒。

  “我可以替他辩护,替他申请上诉,”他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您说,我会尽全力满足您的。”御剑回答得毫不犹豫。

  但他的神色在信乐提出要求后迅速凝固。

  “我要看成步堂龙一寄给你的所有信件,”信乐好整以暇地说,“还有你给他的所有回信——没寄出去的那些。”

  “您——”御剑的脸迅速地红了,他在牢房中自我囚禁了太久,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此刻完全挡不住的羞恼之意让他的双颊红得像是要滴血,“原来那封信是被您捡到了。”

  “对,你把信给我看,我就替他辩护。不要试图隐瞒我,我是可以直接问他的。”信乐勾了勾手指,“怎么样?”

  御剑紧抿着嘴唇,偏过头去,眼神游移不定。

  “哎呀哎呀,怜侍君,我可是很多年没见过你这个样子了呢,”信乐拍了拍掌,“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值得我拼尽全力去维护,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御剑沉默了很久,就在信乐觉得他的血色快要挣破皮肤的时候,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好。”

  “哟,答应了呀?”

  御剑叹了口气:“您说得很对,您看到那些信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无论从他写的那些内容,还是我……回信的内容来看,您应该都会尽心尽力地为他脱罪,这也是我……唯一未了之事。”

  “行,你告诉我你的信在哪里,我去拿,我衷心希望它们不在那个狩魔豪家里。”信乐摊了摊手。

  “不必。”御剑摇了摇头,他现在看起来仿佛又像是那个冷静理智的青年检事了,“我……把它们都带进来了。”

  信乐终于动容。

  死刑犯能带进监狱的东西不多,书信更是会受到很大的限制,怜侍君抱定必死的决心,却还是把那些信带进了监狱……他突然不忍心继续想下去。

    

  他在十分钟后拿到了那些信。

  坐在对面的御剑怜侍垂着眼睛,随着纸页被翻动的声音微微颤抖,他像是拥抱荆棘的鸟,缓慢地、缓慢地将自己的心脏抵上棘刺,一边推进,一边唱着世界上最美丽的歌谣。

  信乐在那些信里看到两颗心。

  成步堂一共写了一百七十六封信。御剑怜侍也回了一百七十六封。旁人面前不近人情的检察官在这些信里认认真真地和成步堂聊着学校里的那些小事,用成百上千字的篇幅为他分析司法考试案例,最后无一例外写上一句“请不要再写信给我了。”

  “请不要再写信给我了。”

  “不要再写信了。”

  “别写了,成步堂龙一。”

  “求你,不要再写下去了。”

  “(划去的一长串潦草内容)龙一。”

  所有的回信都和来信装在同一个信封内。御剑怜侍从来没有寄出过哪怕一封。

  “怜侍君……”信乐轻轻地吸着气,“你……为什么……”

  他想起自己了解到的成步堂龙一因何事入狱,觉得完全无法理解:“如果这样……你为什么要亲手把他送进监狱?!”

  “因为他的对面是小中大,”御剑怜侍冷静地说,“您可能无法理解那是怎样的力量,不管是警察局长还是检事局局长,都会在他的威胁之下屈从,成步堂当然可以在法庭上把他逼入绝境,但是他是会另案审理的,我可以保证,他会被判无罪。”

  他在权衡利弊后选择了向信乐完全坦白来获取对方的支持,于是他的声音冷静而稳定,似乎他不是正在剖开自己那冰层覆盖下依旧柔软而鲜活的心:“反观成步堂,他固然能拿到一个无罪判决,但是,绫里千寻的死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的头骨并不比绫里千寻更硬,从他得到无罪判决的那个瞬间开始,他就已经踩在悬崖边缘了。我没有办法,只能想办法配合小中大,让他被判有罪。单一杀人案的凶手通常不会被判死刑,就算是死刑,他也可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去上诉。我调查了绫里法律事务所的现场,那里有绫里千寻找到的一些……关于小中大威胁政府要员的资料,我试图用自己的关系继续调查,希望能补全那份名单。”

  他陷入沉思,不自觉地轻轻敲着审讯椅上的隔板:“成步堂那种初出茅庐的律师不会明白,即使他在法庭上无往而不利也没有用,能够打败权力的只有权力。小中大已经威胁了太多人,他们中的很多人只需要一个契机,只要有一份完整的名单,再通过一系列运作,甚至可以让小中大自行认罪。而他一旦认罪,成步堂的案子自然也就随之翻案了。”

  “所以你……你把他送进监狱……”信乐睁大了眼睛。

  “嗯,我本来以为暂时让他被判有罪可以保护他,毕竟那时我在监狱这边有一些关系,而小中大不会过分为难他——我了解小中大那种人,他手握权力,所以视他人为蝼蚁,他可能会顺道踩死蝼蚁,但不会刻意针对蝼蚁,成步堂即使入狱应该也是安全的。”御剑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我自己也会入狱,而且被判死刑,人脉建立在对等交换与有利可图之上,所以在我来到这里之后,我就渐渐没办法保护他了,就连我手里那份基本成型的有关小中大受害者的名单都找不到可靠的律师来运作,我……是我亏欠他。”

  他认真地望着信乐:“信乐先生,我能相信的人只有您了,请您帮助我,帮助成步堂,拜托了。”

  他再一次深深地躬下身去,而信乐慢腾腾地整理着手里的信件,他的手不停颤抖着,几乎拿不稳那些重于千钧的纸片。

  “好。我会拼尽全力,哪怕拼上这条命,也会帮他翻案的。”信乐苦笑一声,“但是,怜侍君你呢?这样的你,我绝对不相信你会杀生仓雪夫,绝对不。”

  “那已经不重要了,”御剑微微笑了起来,神色平静,“定罪之后,我虽然很担心成步堂,但过去十五年的噩梦倒是不怎么做了,也偶尔能睡一个好觉,或许是说出真相的我终于被父亲原谅了吧……我能亲口和父亲说一句道歉,也没什么不好,让他为了我指证灰根高太郎,毁灭了一个无辜者的人生,我实在是愧对他。”

  信乐按着自己的胸口,急促地呼吸了好几次才能继续说话:“我知道了,信还给你,名单给我,我现在就去见成步堂君。”

  “信乐先生,”御剑仍在微笑,那是一个温柔而哀伤的微笑,甚至还带着些腼腆,恍惚间竟像是个九岁的孩子,“信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成步堂?他不应该背负这些东西。还有,您不必为了他拼上性命,我虽然希望您能救他,但也同样希望您保重自己。”

  他目光中竟有些调侃的意思:“如果父亲还在,看到您成为了这样优秀的律师,看到自己的道路有人继承,一定会很开心的,所以,信乐先生一定要小心啊。”

  信乐哼了一声,迅速地背转身去,冲出了会见室。他能感受到那双灰色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背影,温柔又包容,带着些善意的笑影,像十六年前的另一双眼睛。

  他倚着会见室的门坐倒在地,泪流满面。

     

  信乐盾之用了半年时间来为成步堂翻案,他利用自己在美国认识的人脉推动了绫里千寻死亡一案的重审(在美国定居的日本家族为数不少,很多在日本本土依然拥有庞大到可怕的关系网,且他们由于地域的原因,家族内基本没有人被小中大威胁过),在重审过程中,他把由绫里千寻、御剑怜侍和他信乐盾之三个人共同完善的名单放到了小中大面前的证言台上。

  小中大当场认罪,裁判长现场改判,成步堂龙一拿到了迟来一年有余的无罪判决,与自由身之间只隔回监狱收拾个人物品这一道手续。

  信乐盾之陪着他一起回去。

  “信乐先生,这次真的多谢你啦。”成步堂龙一直到此刻,与信乐也只见过两次面,话都没说过几句。信乐自称是小中大的敌人,而成步堂龙一接受了这个解释——本来也没有别的律师愿意为他代理上诉,而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啊啊,”信乐走路的时候十分没形没款,看上去不像什么正经人,说的话也不怎么正经,“那么来一个庆祝胜利的拥抱吧?”

  “啊,啊?!”成步堂龙一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信乐盾之大笑起来:“逗你玩玩,我可不能占怜侍君心上人的便宜。”

  “……什么?!”

  成步堂龙一一时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把重点放在“怜侍君”还是“心上人”上。他的身体反应倒是很诚实——青年的脸条件反射似的红了。

  “哎呀哎呀,年轻人还真是可爱呢,”信乐笑眯眯地递过去一张名片,“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律师信乐盾之,目前是御剑法律事务所的所长……前任所长的名字么,叫作御剑信。”

  “信……叔叔?”成步堂睁大了眼睛。

  他还记得那个会为御剑和自己切好果盘、买小蛋糕带回家、一起给狗洗澡的温柔男人。

  “啊,看到你还记得信先生,大叔我很欣慰呢,”信乐勾勾手指,“对了,这个给你,怜侍君曾经请求过我‘这件事不要告诉成步堂’,不过嘛,他曾经那么不尊敬大叔我,我怎么会答应他呢?”

  成步堂迷惑地接过他手里的信,脸色慢慢变了。

  “这样的信还有一百七十五封哦,一·百·七·十·五·封~每一封怜侍君都有好好收起来还写了回信呢~”

  “……他为什么……他……”成步堂瞪大了眼睛,眼泪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

  “我要见御剑怜侍,”他抓住了一旁狱警的领口,后者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还有点发懵,居然也没生他的气,“我知道您认识他,您一直受他之托在照顾我,求您!求您让我见他!”

    

  十分钟之后,成步堂龙一站在了御剑怜侍的单人牢房外。

  “饿了吗?”在听到熟悉的声音那一瞬,他的脚步仿佛被钉在了狭小的牢房门口。

  御剑完全没有理会牢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他抱着一只金毛犬,温柔地摸摸它湿漉漉的鼻头,缓慢地说:“真抱歉呀,还不到开饭的时间呢,小一。”

  小……小一?!

  “等我……不在了之后,换一个主人吧,或许就不用再挨饿了,或者……我把你托付给他,好不好?不知道我剩下的一点影响力够不够让他从这里带走你和小咪呢,他应该不至于因为我迁怒你吧……希望不会,到时候你表现得乖一点应该没问题吧。”御剑被金毛乱拱的动作弄得有些痒,笑出了声,“别闹,嗯?”

  成步堂咬住了自己的手臂,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御剑怜侍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最好还是不要告诉他你的名字……这样一想就觉得有点不公平,他那只猫明明就叫咪啊。”御剑慢悠悠地说着,把脸埋在大型犬温暖的长毛里。

  “小一啊……”他喟叹似的说。

  

  “御剑怜侍。”

  成步堂站在牢房门外,喊对方的名字。放风时间内,这里的牢门是打开的,只是囚犯只能在死刑待决区内活动,不能前往其他的开放性区域而已。

  他一步踏进了御剑的房间,半跪下来,将跪坐的御剑按在了地板上。金毛犬狺狺地低吼着,像是想要扑上来,却被御剑怜侍阻止了。消瘦得可怕的青年在短暂的羞恼之后就恢复了惯常淡漠的样子,无所谓地拍了拍身下的榻榻米示意投降,小一看到主人臣服的姿态,不甘不愿地退后几步乖乖趴了下来,但依旧警惕地盯着成步堂。

  “看样子你的上诉成功了?”御剑问。

  “啊,拜你所赐。”成步堂龙一扯着御剑怜侍的囚服领口将他牢牢固定住,半幅身体压了上去,两张脸之间的距离近得可怕,他们都能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影子。

  “既然你都听到了……”御剑说,“帮个忙,出去的时候把小一带走吧,还有,这里没什么私密性,假如你要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浴室。”

  “御剑,你今天是不可能激怒我的。”成步堂龙一轻轻笑了一声。

  他俯下身去,温柔地亲吻了御剑的嘴唇,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御剑怜侍浑身都僵硬了。

  “我是来看着你写上诉状的。”成步堂说,“信乐先生告诉我,他会向律师委员会提出申请,尽快恢复我的律师资格,应该不用等太久。所以,现在,马上,写你的上诉状,还有给我的授权委托书。”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与一支笔:“就写在这封信的背面,我会负责誊写的,怎么样?”

  御剑怜侍愣了一下,费劲地盯了一会儿他手里的东西,当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时候,青年的脸轰一下红透了,他不得不急促地呼吸着,否则就会当场昏厥。

  成步堂放开了他,为他在房中唯一的几案上铺开信纸。

  “马上就写,”他说,“我看着你写,你不肯写的话我不介意在这里多犯一桩强奸罪。”

  御剑怜侍瞪大了眼睛,看上去十分震惊。

  “成天跟狱友们在一起,我现在的遣词造句就这个水准了,请御剑检事多包涵吧,”成步堂忍不住大笑起来,“御剑,我不拿到上诉状和委托书,就不会走出监狱的大门,你自己看着办。”

  “你……”御剑慢慢坐了起来,几乎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我不相信你会杀人,哪怕是误杀,生仓雪夫那个案子就更不用说了,我本来成为律师就是为了你,不管是以什么方式都好,现在也可以,我和信乐先生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成步堂龙一斩钉截铁地说,“别跟我提你的噩梦,那不算数。”

  看着御剑依旧没有动作,他又凑过来,放缓了声音:“御剑,你入狱的时候我确实做错了事,但我不会道歉,因为你试图保护我,却不肯信任我,这不对,你要像我信任你一样信任我才行。”

  御剑缓缓地转了转眼睛。

  成步堂轻柔地吻了吻他的脸颊:“让我来为你辩护,嗯?”

  御剑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他突然觉得疼。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三天三夜的人突然走进温暖的房间里,每一颗细胞都在叫嚣着疼和痒,他的肌肤与血肉在瞬间溃烂,被烈火焚尽,又缓慢地在灰烬上重新生长出来。

  他听见春天的树抽芽的声音。

  “……嗯。”他终于低低应了一声。

  而成步堂应声哭了出来。

  二十六岁的青年哭得毫无形象,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小一也被他吓到了,可是过一会儿又凑上来,十分嫌弃地舔他的脸。

  御剑怜侍忍不住笑了笑,从小几上抽出两张面巾纸来慢慢地帮他擦。

  “等我、等我帮你上诉,证明你是无罪的,”成步堂一边抽噎一边说,“我要你把所有的回信读给我听,嗝!”

  他居然还打着小哭嗝,御剑怜侍愣了一下,勾了勾唇角。

  成步堂感觉到自己的尊严正在扫地,可是哭起来又实在收不住,索性也懒得再说,一头埋进御剑肩窝放声大哭,泪水都快把前检事的肩窝填满了。

  御剑抱着他,温柔地顺着他的背脊,与他耳鬓厮磨。他从九岁后再也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温暖与满足,反而一时哭不出来。

  成步堂哭了很久,等情绪平静一点了,又开始贴着御剑的耳朵碎碎念:“我要……我还要一边、一边和你做爱一边听你念……呜呜呜……你要是、你要是不肯念……我就不动……”

  御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他的眉间毫无阴霾,依稀还是当年放学时在夕阳下朝着好友挥手时的样子。

  “好啊,我等着。”

  他亲了亲成步堂,竟然觉得……

  有些迫不及待了。

  

  Fin.

 

 




OplusO加

博主又在歹毒地编排纸片人打斯普拉遁了啊!

联动得很无关紧要,不打喷喷也能放心食用(……)

单纯就是看到这期祭典颜色想起了很多熟人(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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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 打捞 发烧 谢谢你胧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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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胧桥我被纯情南铜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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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粹Amerland

只有一张图,很难抉择三原色于是都发了


起因是三部共15关里面每一次调查书柜都发现cbt没有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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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oKiE

喔呵呵很没品的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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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小馅

我流御剑性转😭

太久不玩lof怎么多了这么多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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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煮酒

更坏的消息:只有一个喝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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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隅
人一辈子总要画一次长发咪

人一辈子总要画一次长发咪

人一辈子总要画一次长发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