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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御

以尺为规 第七十八章

古风,师门,师徒,预警


却说丹书阁院中,饮下热水的沈裔辰勉强有了些精神,身后的伤痛似乎已经麻木,手心上的伤也变得干涩僵硬。他跪在地上努力使姿势更加标准,却无法控制身体不由自主地寒战起来。

就在沈裔辰哆哆嗦嗦跪在石子路上时,一道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件厚重的裘皮大氅兜头罩在他身上。

沈裔辰止住颤抖,回头对上漠海复杂的眼神,抖了抖唇嗫嚅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漠海拍了拍他的肩与他并排跪下,朗声道:“请师父念在裔辰入门时日尚浅的份上饶他一次!”

啪地一声,屋中飞出的茶盏在漠海身前碎开,溅出的茶水落得他满身满脸。漠海身形不见丝毫躲闪,似是早已料到自己的话会惹人不快。他知道沈裔辰的做法犯了...

古风,师门,师徒,预警


却说丹书阁院中,饮下热水的沈裔辰勉强有了些精神,身后的伤痛似乎已经麻木,手心上的伤也变得干涩僵硬。他跪在地上努力使姿势更加标准,却无法控制身体不由自主地寒战起来。

就在沈裔辰哆哆嗦嗦跪在石子路上时,一道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件厚重的裘皮大氅兜头罩在他身上。

沈裔辰止住颤抖,回头对上漠海复杂的眼神,抖了抖唇嗫嚅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漠海拍了拍他的肩与他并排跪下,朗声道:“请师父念在裔辰入门时日尚浅的份上饶他一次!”

啪地一声,屋中飞出的茶盏在漠海身前碎开,溅出的茶水落得他满身满脸。漠海身形不见丝毫躲闪,似是早已料到自己的话会惹人不快。他知道沈裔辰的做法犯了大忌,但有些事终究需要有人去做,若是他不求情,那放眼此刻的倾越馆中就再没有人能从师父手里保下沈裔辰了。

只是这一次,漠海到底还是低估了程奕尊者的决心。

从掷出那盏茶后,屋中就再没有任何其他动静。漠海跪在沈裔辰身边,暗中帮他撑持着身子,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程奕尊者才从屋中缓缓走到门口廊檐下:“知错么?”

这话是对谁说的不言而喻。擅闯丹书阁、包庇师弟,无论单拿出哪件事来都不该是漠海犯的错误。漠海敛了锋芒,在自家师父面前不敢有丝毫造次:“知错。”

是否当真知错程奕尊者没心思理会,但就冲他三番五次护着沈裔辰,就绝不该轻纵。他将藤(求生欲)条递给冷介,命令道:“五十,鞭背。”


……

(爱发电补档)


大约过了五六十下,漠海忽然停了手,发现蜷缩在地的沈裔辰不知何时疼晕了过去。他连忙蹲下身去查看,忍不住求情道:“师父,裔辰已经晕了过去,是否……”

程奕尊者只是冷静回了他两个字:“泼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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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有人建议要换成开水泼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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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部分爱发电补档

彩蛋:悲催打工人蔺平之我和三公子谁更惨(孟轻舟×蔺平)

沙发给我宝@顾程敬 

沈御

观时 第十六章

古风,师门,师兄弟,预警

莫简衣笑着看从自家徒弟手里扯回袖口,侧头问他:"你猜我为什么把你交到你大师兄和二师兄手里?"

"为……为什么?"秦闻初眨了眨眼,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自然是因为师叔舍不得对你下重手。"忽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景昭带着笑意的一张俊脸:"给师叔请安。"

起初秦闻初被景昭的这个回答震得愣在原地,随即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竟然是三师兄,连忙窜起来蹦哒到景昭身边:"三师兄,你怎么来啦!"

景昭笑着揉了一把秦闻初的头,复又看向莫简衣:"师叔近来一切可好?"...

古风,师门,师兄弟,预警

莫简衣笑着看从自家徒弟手里扯回袖口,侧头问他:"你猜我为什么把你交到你大师兄和二师兄手里?"

"为……为什么?"秦闻初眨了眨眼,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自然是因为师叔舍不得对你下重手。"忽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景昭带着笑意的一张俊脸:"给师叔请安。"

起初秦闻初被景昭的这个回答震得愣在原地,随即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竟然是三师兄,连忙窜起来蹦哒到景昭身边:"三师兄,你怎么来啦!"

景昭笑着揉了一把秦闻初的头,复又看向莫简衣:"师叔近来一切可好?"

莫简衣淡笑着将手中的书放下,先命下人上茶,而后才缓声道:"都好,只是听说最近你和小白不太好?"

景昭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到底被师兄责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惭愧惭愧,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没做出表率……"

看出景昭的窘迫,莫简衣十分善解人意地不再提此事,转而对秦闻初道:"这些日子你赖在我这,既不去探望两位因你受罚的师兄,也不去跟你大师兄学习,如今你三师兄都主动来探望你了,那请问你还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啊?"

秦闻初一听说还要去找谢铮行请罚,几乎想要哭出来:"大师兄会打死我的……"

说到底这件事的责任并不在秦闻初,况且既然以后秦闻初要跟着谢铮行学习,就早晚要过了这一关。景昭在一旁好心劝道:"大师兄一向赏罚分明,这次罚了我与纪师弟就不会再因此罚你。别怕,况且跟着大师兄会学到很多。"

听到景昭的开解,秦闻初焦虑的情绪稍有缓解,毕竟他没有亲眼看到大师兄如何罚师兄们,便一咬牙狠心道:"师父和三师兄说得对,我明日就去向大师兄请安。"

 

次日早饭后,酝酿了一个早上的秦闻初满脸忐忑地站在谢铮行书房门口,惴惴不安地问道:"我师兄在吗……"

管事宁陌担忧地望着秦闻初, 想不通这小主子究竟哪来的胆量一连数日不见人影也不遣人来传个信儿:"主子现在不在书房,但吩咐了若五公子过来,请在此处等他。"

在此处的意思自然不是去屋里等,这一点不需要宁陌明说秦闻初就十分清楚。他鼓着腮帮子走到廊柱下靠着,声音闷闷地:"我知道了宁陌哥,您去忙吧。"

宁陌看着秦闻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躬了躬身退下。

静安堂一如其名,来往侍者脚步极轻,就连落叶与风声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抓握放慢一般,安静得只能听见时光流逝的声音。

秦闻初站在廊下放空了片刻,他自小被人锦衣玉食地宠惯了,莫说一根手指头,就是责骂都不曾挨过半句,如今面对这人生中少有的罚站,秦闻初全然没将这件事的严重性放在心上。

是以当半个时辰后谢铮行出现在院门口时,看到的就是秦闻初倚着廊柱打盹的场景。

宁陌从自家主子的脸色中觉出不妙来,连忙上前几步就要将人叫醒,结果还没走到秦闻初身边就听见谢铮行淡淡道:"喜欢睡就让他在这睡个够。"

浅眠中的秦闻初一个激灵被惊醒,撞见谢铮行阴沉如水的面色当场色变:"师师师……师兄,我我我……"

谢铮行瞥了秦闻初一眼,一言不发地当先进门,随手指着墙边对跟进来的少年命令:"过去站着,什么时候学会站什么时候算完。"

谢铮行的声音实在过于冰冷,吓得秦闻初不敢发出任何质疑,甚至小跑几步来到墙边,背靠着墙站好。

"站直,让你靠着了么?"谢铮行从书架上抽出一根戒(求生欲)尺,转头看见秦闻初不伦不类地站姿,走过去就是几鞭抽在人动作不标准的地方,直至将动作规范好:"保持别动。"

随着这四个字落地,秦闻初就仿佛被突然封印住一般,当真一动也不敢动。他滴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家师兄从书架上选出一本书来放在自己头顶,顿时欲哭无泪:"师兄……这是干什么……"

"站够一个时辰我们再谈,书掉一次戒(求生欲)尺十下。"谢铮行的语气非常自然,完全不似在说什么苛刻的要求。

早就听闻谢铮行的手黑心狠,可如今真正领教,秦闻初才觉得还是传闻过于美化了他家师兄的心狠手辣程度。原本什么都不做单在这里站上一个时辰就已经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更何况还要维持这样苛刻标准的站姿。

秦闻初只是站了这么一会,就已经觉得肩背有些酸痛,他偷偷转动了一下肩头,就听见啪地一声头上顶着的书滑落下来掉在了地上。秦闻初第一反应就是满脸惊悚地抬头看向谢铮行,一时间不知该蹲下去捡起来还是保持站姿不要动。

谢铮行却连头也没抬,将批复完的一封公文放在手边,淡声道:"捡起来继续。"

"……是……"

秦闻初叹了口气重新将书放在头顶稳住,这一回他再不敢走神乱动,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抬头盯着头顶的那本书,打定主意不让它再次掉落下来。

"东张西望,记十下。"谢铮行的声音没有温度地传来,明明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公文上,但却对秦闻初的一切小动作都了如指掌。

秦闻初此时还没意识到那些接连不断增长的数目意味着什么,但他却知道尽量不要惹自家师兄生气,连忙乖巧应承:"是,小五记下了。"

对于秦闻初的乖觉,谢铮行并不买账,今日他摆明了是要教小崽子学规矩,既然注定了扮黑脸,就没必要在此之前怀柔。

一个时辰后,勉强维持着姿势但身上已经负债数十戒(求生欲)尺的秦闻初仍旧期期艾艾地期盼着时辰过得更快一些。忽然书被撤走头顶一轻,紧接着传来一阵破风的声音,下一瞬戒(求生欲)尺结结实实地抽在秦闻初的小臂上。

少年嗷呜一声捂住手臂,疼得眼泪瞬间就盈满眼眶。他吸着凉气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的谢铮行,听见他冷声问:"罚站的时候还敢走神?"

秦闻初心里咯噔一下,低声嗫嚅道:"错了……"

谢铮行面无表情地宣判:"刚才已经累积到四十,加上走神的十下一共五十。去撑着吧。"

知道要受罚是一回事,可真当谢铮行定了数目提着戒(求生欲)尺让他撑好的瞬间,秦闻初还是不可抑制地腿软。他深知大师兄手里的这根戒(求生欲)尺不比当初放了水的三师兄,想到前些日子三师兄被罚后的惨状,更加害怕起来。

"师兄……我我……"秦闻初磕磕巴巴地开口。

"再磨蹭就加罚。"相较于对待景昭与纪白,谢铮行此刻已经用了平生最大的耐心,他提着戒(求生欲)尺走到桌边,静静盯着墙边的少年。

在这样强大的威压下,秦闻初慢慢挪到桌边,挣扎再三还是一闭眼将裤子褪了下去。这是秦闻初自入门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被罚,前些日子几位师兄即便要罚也是打手心或者隔着裤子拍几下,如今这么正儿八经地脱了裤子请罚,不仅是秦闻初入观时城以来,更是少年有生至今的头一次。他趴在桌上将头埋在臂弯,声音细若蚊蝇:"请师兄罚……"

"撑起来。"谢铮行提着戒(求生欲)尺毫不留情地打在少年臀(求生欲)峰上,声音响亮得整个书房清晰可闻,只一记戒(求生欲)尺就将人白皙的皮肤打出一道鲜红印子。

秦闻初也不知是疼痛多些还是羞耻多些,他呜咽了一声用手臂支起上身撑在桌上,脸红得像要滴血:"是……"

"手臂伸直,腰塌下去,双腿分开。"谢铮行的戒(求生欲)尺依次打过动作不标准的地方,末了将戒(求生欲)尺一横抵在人高耸的臀(求生欲)峰上:"放松。"

冰凉的戒(求生欲)尺贴在臀1面上,秦闻初紧张得恨不能绷紧浑身肌肉,没想到下一刻戒(求生欲)尺便狠戾地砸到人身后。

"啊——"秦闻初没忍住叫出声来,整个人本能地前倾躲避身后将要再落的戒(求生欲)尺。

却不想那戒(求生欲)尺没有丝毫停顿,反之是一只大手提着秦闻初的衣领将他扯回原位,逼着他不得不承受着一记狠过一记的戒(求生欲)尺。三十尺之后,谢铮行放开早已喊都喊不出声的秦闻初,一边重新规范他的姿势一边开口:"不许动不许躲不许运功扛刑,规矩我只教这一遍,方才那三十算是立规矩,若是再犯就加倍罚,直到你记住为止。懂了吗?"

许是这三十下戒(求生欲)尺的威力实在太大,又许是谢铮行的语气态度实在太过冰冷,秦闻初眼中挂着的泪花刷地一下落了下来,啪嗒啪嗒地砸在桌面,不一会就形成一滩小小的积水。他不敢开口怕被谢铮行听见自己在哭罚得更狠,只狼狈地点了点头。

然而身后的戒(求生欲)尺忽然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戒(求生欲)尺打在已经通红一片的团子肉上,将少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理防线轻易打散,秦闻初终于撑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哭得十分伤心,谢铮行却压根不惯着他,戒(求生欲)尺一下接一下地抽在少年身上,直到又一组三十下结束,谢铮行才冷声开口:"问话不答同样要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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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这日子过得大起大落落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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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给宝贝@顾程敬 

花椒一酒壶

定场(五)④

第五章 望极天涯路④

  南国早春的阳光仍然灿烂,刺得人睁不开眼,滚烫顺着膝盖骨缝往身体里钻,仿佛有万千虫虱噬咬。

  仅仅半个时辰,步乘叶脸色通红,汗水从额角滚落。

  又过一个时辰,柏进匆匆进来,看看摇摇欲坠的步乘叶,咬牙冲进正厅,撩袍跪了。

  “庄主!”

  束季珩瞥他一眼,神色平静:“起来。你我之间没有这种礼数。”

  柏进并不动,仰头望着束季珩:“那还是个孩子。”

  “少庄主不是孩子。”束季珩放下茶盏,不紧不慢地走到窗前,“我十二岁做少庄主,比他如今的年纪还小一些。柏进,从少庄主到庄主我经历过什么你最清楚。”

  闻听此言柏进的心一颤。

  他当然清楚...

第五章 望极天涯路④

  南国早春的阳光仍然灿烂,刺得人睁不开眼,滚烫顺着膝盖骨缝往身体里钻,仿佛有万千虫虱噬咬。

  仅仅半个时辰,步乘叶脸色通红,汗水从额角滚落。

  又过一个时辰,柏进匆匆进来,看看摇摇欲坠的步乘叶,咬牙冲进正厅,撩袍跪了。

  “庄主!”

  束季珩瞥他一眼,神色平静:“起来。你我之间没有这种礼数。”

  柏进并不动,仰头望着束季珩:“那还是个孩子。”

  “少庄主不是孩子。”束季珩放下茶盏,不紧不慢地走到窗前,“我十二岁做少庄主,比他如今的年纪还小一些。柏进,从少庄主到庄主我经历过什么你最清楚。”

  闻听此言柏进的心一颤。

  他当然清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天分再高的少年,走这条路也要受旁人不能受之苦。他见过少时的束季珩一时不慎露了行踪被人追杀,顾不得刚挨过狠打还在发着高烧的身子潜进河里才逃出生天;他见过老庄主站在隐蔽处看着少年落荒奔逃,明明急得双手暴出青筋,却仍然不派人去接应,只说“此时并非走投无路,全看他能不能豁得出,若是此次他都没有自己回来的本事,来日终要死无全尸”。

  那时的他就跟在老庄主身后,眼睁睁看着少年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冰冷的河里,老庄主轻笑一声,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天下第一大帮的掌舵者,从来不是普通人。

  柏进闭眼重重叹了口气,“当年,我也曾为您数次苦求老庄主。”

  “义父不会饶了我。但,所幸他未曾饶过我,这些年我才能时时警醒,安安稳稳走到这一步,天子不疑心,山庄上下兄弟真心辅助。你知道有些寻常的过失在束清山庄未来庄主身上就是要命的过错,一次都不能犯。”束季珩顿了顿,过去亲自扶了他起来,“如同义父不会饶我,今日我也不会饶了小叶,你为他求情是在害他。”

  柏进知道束季珩所说绝非夸大其词,犹豫着往门外看了一眼,见那孩子的状况甚至连方才都比不上,不忍地移开目光。

  束季珩踱步到窗前,遥遥看着,问道:“我让你为小叶教出一个人,怎么样了?”

  提起来柏进面上竟露出浅浅的笑意,“有一个,是我的弟子,名叫柏延沂。三年前沂川城那场饥荒家里人全都死了,只剩他一个孩子吊着一口气。若不是我及时救下,他便被别人扔进锅里煮掉分食了。”

  束季珩点点头,“多大了?”

  “比少庄主小一岁。”

  “都教了些什么?”

  “心法内力,轻功剑术。”柏进向前一步,低声道:“只是……年纪尚小不懂事,怕照顾不好少庄主。”

  束季珩笑着看他,“怎么,舍不得你的小徒弟?”

  柏进不好意思地一笑,点头:“延沂在我身边三年,真让他搬走,心里确实不好受。”

  束季珩却并未接话,推开窗朝烈日下的步乘叶冷声呵斥:“跪稳!平地跪着不舒服就去跪瓦片!”

  “庄主……”柏进实在不忍,低声道:“跪了两个半时辰了,太阳都快落了,让少庄主起来吧。”

  束季珩看看天色,“再让他跪半个时辰。”

  柏进叹了口气,又听束季珩说:“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回去送到小叶身边吧,送过去也不耽误你教,你若实在不舍得,让他晚上还回你院子里住也没什么。”

  柏进低头称是。

  “庄主的心腹,须得你这般,心地坦诚,能为挚友,能做兄弟。燕皑实在太聪明、心思太活络,不能伴庄主左右。”

  束季珩语气缓缓,话音刚落,便见院门外多了一个人,跪伏在地朝着步乘叶行礼。

  正是燕皑。

  “燕哥哥。”步乘叶看到他费力地扯开嘴角笑了笑,嗓音有些嘶哑:“昨夜,你何时离开我房中的?”

  燕皑额头贴着石子地,答道:“四更两点。”

  步乘叶点点头。

  “那是你为我上的药,还是师父为我上的药?”

  燕皑沉默片刻,却答非所问:“少主身上有伤受不得这般重罚,我去求庄主饶恕少庄主,我愿代少主受责。”

  说罢就要起身,却被步乘叶出言拦住。

  “燕哥哥,我方才想明白一件事。”

  燕皑不明所以地直起上身,看到少年惨白的脸上挂着的一丝明晃晃的讽意。

  滴水未进又带伤在烈日下直跪许久,步乘叶看起来格外虚弱,说话也格外艰难。

  他说:“少庄主,也许是做不成庄主的。今日的少庄主会让人失望…会被放逐…会像你一样…跌落尘埃…去做最不起眼的差事。而这个位置,会换人,那些无父无母…无所依靠的可怜孩子被一个…接一个地…换上来,直到换成…最合适的人。”

  “少庄主!”

  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步乘叶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耳边似乎有人在高喊,可他却听不真切。  

  天边日薄西山,云朵被染得一片鲜红。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感觉到周围似乎有很多人,有人身披漫天晚霞把他打横抱在怀里。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步乘叶闭上眼睛,喃喃地对抱着他的人说:“燕哥哥,我不想做少庄主,我想回家,想爹娘了。”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7


  

  唐文愣眼看向面色僵冷、端着勺子手却不停颤抖的季杭。

  

  她认识这个小师弟的时间不长,大多数时候看见的,都是人前无坚不摧的季主任,从来没见过苍白到可以用狼狈来形容的季杭。当然,也从未听闻颜庭安对这个小师弟说重话,向来提到季杭,都是一脸宠溺和温柔。

  

  直到颜庭安的身影闪进书房,唐文才震惊问道,“你和你师兄闹别扭了?”

  

  季杭嘴唇抿紧成一条线,干涸的唇皮开裂似的,摇了摇头。

  

  嫂子太抬举他,他哪敢和师兄闹别扭。

  

  唐文劝道,“别理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你想回去住段时间也好,省得每天面对他的臭脸。”

  

  季杭还是一个...


  

  唐文愣眼看向面色僵冷、端着勺子手却不停颤抖的季杭。

  

  她认识这个小师弟的时间不长,大多数时候看见的,都是人前无坚不摧的季主任,从来没见过苍白到可以用狼狈来形容的季杭。当然,也从未听闻颜庭安对这个小师弟说重话,向来提到季杭,都是一脸宠溺和温柔。

  

  直到颜庭安的身影闪进书房,唐文才震惊问道,“你和你师兄闹别扭了?”

  

  季杭嘴唇抿紧成一条线,干涸的唇皮开裂似的,摇了摇头。

  

  嫂子太抬举他,他哪敢和师兄闹别扭。

  

  唐文劝道,“别理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你想回去住段时间也好,省得每天面对他的臭脸。”

  

  季杭还是一个劲摇头。

  

  不论唐文的猜测有多离谱,他都腾不出半点力气做出回应。

  

  颜庭安的三句话明明说得温雅平和,没有一点置气的意味,更谈不上严肃的训斥,可季杭却像是被当头敲了一棒子。

  

  整颗脑袋都是懵的。

  

  「他有自己的安排吧。」

  

  「也是大人了,我们不用管这么多。」

  

  「管得多了,只会给人添堵。」

  

  季杭想起了很多事情,脑海里的画面如万花筒般迷幻地重复叠加——当年公车上,被卖票阿姨调侃后试探自己有没有嫌弃师兄,得到否定回答后,那副自豪的、得意的笑容;为季杭可以选择喜欢的专业,颜庭安差点被陈析打死,艰难争取到妥协后,顶着遍体鳞伤的身躯,却由衷为他感到雀跃的眼神,那样闪亮、充满希望;还有,每一次多学科会诊、大型查房和院级会议上,在所有人的瞩目中,一次又一次微笑着坚定走向自己的脚步。

  

  小时候季杭随口骗师兄一句,也是会像别家小孩撒谎一样,被当作原则性问题,被师兄揍,可长大了,颜庭安对他的容忍度越来越高,屡次欺骗和隐瞒、阳奉阴违,大多也只换来无奈的调侃。

  

  季杭从来没有嫌颜庭安烦,不会觉得他管的多,又何从谈起添堵。

  

  他难过的好像血液都要凝固了,可又清晰的知道是作茧自缚。任何一段亲密关系都会有对彼此失望的时候,更不用说是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和挑战之下,通过撒谎来粉饰太平,那师兄所有的关心和付出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红豆汤没有喝完,季杭回到自己的房间,沙发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他的日常衣物。

  

  季杭走近,视线落在衣服后面静静躺着的藤条上,突然就心疼得狠狠一抽。

  

  原来,是连家法也要他收回了。

  

  季杭想起那天趴在沙发前找藤条的时光。藤条找到了,可扬言要他还债的人,却不想打他了。

  

  眼眶怎么这么酸,滴了柠檬汁似的。

  

  季杭根本没有带家里钥匙,席鹤还在出差,他回不了家的。也不想去医院,让小远看见如此混沌的自己。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听话的人,当年院长办公室受政治压力,出通告禁止季杭上台,他季杭眼睛都不眨一下,纵身坦荡,照上不误,还能把他从手术台上绑下来不成,有什么处分担着就是了。

  

  然而,颜庭安不让他叫师兄、不想和他说话、要让他走——季杭就真的不敢叫师兄了,真的不蹭过去和师兄搭话、真的会走。

  

  即便回不了家。

  

  深重的夜色有令人溺毙的窒息感,冷风萧瑟,将严密的香樟叶打得沙沙作响。

  

  季杭站在楼宇前的香樟树下,眸心里的慌张和局促逐渐褪去,只剩月光照不分明的失落和孤寂。

  

  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去。

  

  他站在那里,踟蹰不前。

  

  就像刚才站在停车场上、站在师兄家门口一样,双脚被定住了似的,任何动作都很艰难,感官变得模糊,看不见来往行人的注视,也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直到,身侧的黑影停顿在两米远的距离,好久都没有移动。季杭才堪堪转过头,看见来人,瞳孔狠狠一震。

  

  他动唇,下意识想要叫师兄,却在音节迸出嘴边的时候强硬收住了。

  

  颜庭安还是那般面色平沉,不凶、却也不似以往那般温柔。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拎着一袋垃圾。

  

  淡淡评价道,“你嫂子放在门口的垃圾,下来也不知道带走。”

  

  季杭出门的时候脑子宛如浆糊,怎么可能还想起唐文没来得及扔的垃圾,顺便带走。

  

  他垂着眸子,用干哑的嗓音道歉,“……对不起,我没看见。”

  

  颜庭安看了他两秒,继而将垃圾袋举到季杭面前。

  

  那双在手术台上接递器械干脆利落的双手,恭恭敬敬接过颜庭安手里的垃圾袋,什么都没说,抿了抿嘴,转身就跑去替师兄扔垃圾了。

  

  刚小跑出两步,一道温声的命令便从身后的夜色中破出,“不要跑。”

  

  季杭乖乖放慢脚步,挺胸拔背,踏着主任的气势去扔垃圾了。

  

  ——可垃圾站关门了。

  

  保安大叔打着哈欠走到路灯下的年轻人旁边,“你这也太晚了,垃圾车早走了,明天早点来。”

  

  季杭尴尬地搓着手指,“请问,附近还有其他垃圾站吗?”

  

  保安斜眼看了眼季杭,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垃圾袋,不耐烦道,“你这才多少垃圾,就这么着急扔吗?还非得今天晚上扔?真是奇了怪了。”

  

  这点垃圾,就这么着急扔吗?非要赶着大晚上跑下来扔一趟?

  

  季杭不解:我师兄吩咐的,当然着急。

  

  没完成任务的季杭,抱着惶恐而愧疚的心态走回楼宇下面,颜庭安两只手插在口袋里,靠着香樟树粗壮的树干,闲散地歪着头,看季杭快要埋到胸口的脑袋,和不动声色往身侧藏的垃圾袋。

  

  他刻意将语声降了两分温度,可在季杭听来,简直如坠冰窖。

  

  “是太麻烦季主任了吗?”

  

  季杭吓得脸色刷白,掐着手心答道,“对不起,师兄,垃圾站关门了。”

  

  这句称呼几乎是慌乱时刻下,本能叫出口的,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不被允许,果然看见颜庭安微微皱了皱眉头,立刻补救道,“我可以带回我家里扔。”

  

  带回家扔?

  

  路灯昏暗,颜庭安眼神锐利依旧,他盯着季杭局促的表情看,怎么看,都觉得不太聪明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在三十二岁的年纪就足以称雄一片医学领域的。

  

  “不用了,拿上去吧。”

  

  季杭才要抬手递还,却发现颜庭安已经往楼洞里走去,他沉默在原地看了一会,终于抬脚跟上,和一个无声的小挂件一样,跟着颜庭安走上楼。

  

  进门后,颜庭安也不往里走,就站在客厅里定定看着季杭,看他去厨房把垃圾袋又套了一层袋子,放到厨房角落的地上,确保干净的垃圾桶里已经套好新的袋子,才转身洗手。

  

  “开热水。”颜庭安命道。

  

  季杭吓得手一抖,水溅出了水槽,“哦。”

  

  每个手指都洗的很干净,身后颜庭安的目光沉静,他大概并不知道自己默然不语的时候,看人的眼神就会自带压迫感,像是要把已经脆弱不堪的季杭看出千疮百孔。

  

  这几天天气潮湿,寂静的窗外又传来了雨声,化入夜色,听不分明。

  

  颜庭安静静等季杭收拾完,才转身走进书房,这一次,他没有关门。在师兄审视目光下的季杭确实变得不聪明,但他也不会装傻,脚步微微顿了顿,便跟进了书房。

   

  颜庭安坐在双人沙发的一侧,面前的茶几上是屏幕打开的笔记本,他神情淡然闲适,全然是一副要和你聊家常的模样,让人毫无戒备之心。

  

  季杭走到颜庭安膝边,不经大脑思考,也没有接受颜庭安的任何表情提示,身体却是最诚实的——

  

  他屈膝,端端正正跪了下来。

  

  

  

  “安寄杭。”颜庭安用冷静的语气,叫出这个独一无二的称呼。

  

  “难受吗?”

  

  季杭抬起头,眸子里茫然一片,像在望那皑皑白雪。

  

  良久,他才木然从喉间发出一个“嗯”的单音。

  

  颜庭安点点头,“应该很难受吧。”

  

  他浅浅一顿,继续说,像聊天一般和人共情,“你只是不想要我担心,不愿看见我心疼,想方设法的,不希望我再为你的身体日夜挂念。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一次次骗我的。”

  

  季杭微微怔着,在颜庭安温柔的语声下,后背催出一片冷汗。

  

  颜庭安不过浅浅的笑,“那如你所愿好了。”

  

  他说,“从今往后,我不担心了,不心疼你,不挂念你身体好坏。”

  

  “随你如何糟践自己,我都不多说一句。”颜庭安平静地问,“你告诉我,你会开心一点吗?”

  

  不担心。

  

  不心疼。

  

  不挂念。

  

  相敬如宾。

  

  也形同陌路。

  

  季杭的身体狠狠僵住了,眼底散出无可掩饰的痛苦,“不是。”

  

  颜庭安置若罔闻,“如果这种相处模式能让你开心一点,那我们就这么做。”

  

  “从来你想要的生活,我都会满足你。这次也一样,只要你开口就好。安寄杭。”

  

  “师兄。”季杭顾不上颜庭安是否允许,他几乎从来没有这般惊慌失措过,开口就是近乎绝望的嘶喊,“师兄,不是这样的。”

  

  颜庭安认认真真凝视季杭慌乱的眼神,对他逐渐压抑的呼吸无动于衷。

  

  很久,久到季杭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嘴唇愈发苍白。

  

  才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这一遍,不再温柔沉静,是铿锵的严厉,“要这样吗?”

  

  季杭眼底通红一片,艰难地动唇,“不要。”

  

  颜庭安冷静地看他,看季杭逐渐藏不住的痛苦从眼角溢出,却没有一点要安抚的意思。

  

  三十下,光凭藤条戒尺的威力,根本难以触及本质。可颜庭安动手就要追求性价比。要他疼,就要用他最在意的事情作刀,疼到骨子里去,才记得住。

  

  而现在,还不够疼。

  

  “跪过来。”

  

  笔记本电脑轻轻一转,其实就能送到季杭面前,可颜庭安不要,他等季杭僵硬的膝行到了侧面,才调出一个视频文件来。

  

  是一段客厅的监控视频。

  

  左上角的数字时钟,跳跃在季杭因心肌炎转入重症病房的第三天。

  

  “哐”的一声重响!

  

  视频里的安寄远一记重拳砸在玻璃茶几上,眼泪成串的掉,掉在颜庭安浅色的休闲裤上。

  

  鼻音格外重的嘶吼。

  

  「我还不够冷静吗?!你要我多冷静!!」

  

  「为什么上了治疗肌钙蛋白还是一天比一天高?为什么抗生素用下去C反应蛋白还是降不下来?!心包积液究竟要多少才能抽!」

  

  「躺在那里连睁眼都费力的是我哥啊!他很难受你知不知道?!」

  

  安寄远绝望的跪了下来,捂着肚子,用脑袋抵住茶几,「庭安哥,你究竟知不知道,那是我哥啊,他难受他也不会说的——你懂不懂他啊——」

  

  颜庭安蹲在他身边,伸手替安寄远理了理被鼻涕泪水打湿一片的碎发,在他耳边低声说话,声音太轻,没能收录到视频里,季杭只看见,安寄远哭得更厉害了,整个身体都在剧烈抖动。

  

  ……

  

  视频有十分多钟长,安寄远喊到最后喊得累极了,只剩断断续续的哭声。

  

  那泪水就像硫酸滴在季杭的心上,胸口传来清晰具体的痛感。

  

  他在重症监护室前几日的记忆并不完整,可如今硬要回忆,也能记起来,朦胧的画面里好像有安寄远哭到红肿的双眼。当时并不觉得异样,因为他的小远总会顶着红肿的双眼,向他扬起最明媚的笑容,用起伏夸张的语调和他分享科室里的趣事。

  

  颜庭安按下暂停,转头看握住拳不住颤抖的季杭,鬓角有肉眼可见的搏动。

  

  这么强势无畏的一棵木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眼睑下面都是水。

  

  颜庭安没有任何安慰,还是这么冷静地看他,淡声说道,“你十四岁那次,术后进监护室,不想让小远进来看你,我给你拦住了。”

  

  “这一次,我拦不住他了。”

  

  “你的小远长大了,不会在监护室张牙舞爪、自顾自发泄情绪,知道在你面前强颜欢笑,鼓励你、安慰你。”昏暗灯光下,颜庭安的瞳仁漆黑一片,让人难以分辨,他究竟是在看功成名就的季主任,还是那个狼狈弱小的十四岁少年,“那你呢,安寄杭?”

  

  “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十四岁的少年,在这个世界上了无牵挂。活着可以,死了也可以。”

  

  季杭眸心狠狠一震,呼吸倏地停滞。如利剑刺破心尖,将封存的回忆刺得支离破碎。

  

  颜庭安其实不知道季杭的童年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曾在一丁点的爱和期待中成长过。他只知道,那些真正刻骨铭心的伤,季杭从来不会说。那过早预支的墓地、日复一日如对待试验品般的药物和针剂、数不尽的来自亲生父亲和家族的嫌厌,这些,季杭从来都不与任何人、哪怕是颜庭安提起过。

  

  就好像,这些事情从来都不会伤到那个瘦弱如鹌鹑的小孩。

  

  遍体鳞伤的躯壳下,一定有一颗强大的内核,才能用近乎麻木的冷静来面对这样的过往。

  

  这份麻木,就一直陪着季杭长大。

  

  一年,两年,又一个十四年,直到十八年后的今天。

  

  颜庭安曾经以为,这些年来自己毫无保留的偏袒、搀扶、爱和陪伴,能将这棵小木头修建出枝繁叶茂来,长出坚韧宽厚的枝桠。

  

  他确实做到了。

  

  可季杭的人格底色里,那融入纹理的麻木和冷静,依然难以磨灭——他觉得自己无足轻重,他认为他不配得到关心和爱护。

  

  颜庭安低头审视季杭的呼吸,从停滞到急促。他知道他的小杭,在这一刻,或许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一个拥抱,可颜庭安——不论他平时如何与季杭嬉笑逗骂——他都还是个十分称职的训诫者。

  

  他的声音,温和也残忍,“小远辛苦忍了十几年,为能并肩站到你身边。这么骄傲的安家小少爷,为你到处求人,给心内科的主任端茶倒水送礼,卑微的跟任何求生的患者家属一样。”

  

  颜庭安将茶几上的手机往季杭面前推了推,“来,你亲口告诉他,下次不用这么忙。你哥死了就死了,没关系的,不用在意。”

  

  季杭的眼球缓缓转动,滚烫的泪水终于无声地落下了。

  

  这一落,便停不下来了。

  

  他哭得悄无声息,衣襟却很快湿透了大片。

  

  颜庭安继续用很淡的声音说道,“你三十二岁了,还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了无牵挂,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家庭可以放在身后,小远也不需要为你这个哥哥担心。”

  

  “师兄呢?把我放在哪里的?”他的语气中没有责怪,不像诘问,只是单纯的求知。

  

  “过去的十八年,你每次满脸真诚、满眼开心地叫我师兄,也都是骗人的吗?”

  

  颜庭安认认真真地确认。

  

  “是不是?”

   

  眼睛很快就肿了起来。纸巾就在茶几下层,颜庭安却没有要帮季杭拿的意思。

  

  这段师兄弟关系,是从前很长一段时间,季杭黑暗人生中的唯一光亮。他珍惜,更感恩颜庭安的出现。季杭不善表达,于是,就将那份过于炙热的情感,藏进每一次的呼唤之中。

  

  那一声师兄,是十八年始终如一的饱满和真挚。

  

  而如今颜庭安问他,是不是骗人的。

  

  季杭清晰感觉到,灌注心脏的血液在慢慢流向绝望。

  

  他想开口,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颜庭安安静等了一会儿,才又往前推了一步,“是的话,就直接一点告诉我,没必要遮遮掩掩。你不必这么累得想着扯谎,我也能少一份惦念,不好吗?大家都轻松。”

  

  【彩蛋继续】

沈御

观时 第十三章

古风,师门,师兄弟,预警

檀木桌案,戒(求生欲)尺当空,景昭深刻发觉眼前的画面无比熟悉,仿佛一瞬间又回到半个月前,可他实在不知此刻已经结痂的伤处究竟还能挨多少戒(求生欲)尺。

景昭叹了口气,手指认命般搭上腰带。

忽然一记戒(求生欲)尺不轻不重落在手背上:"上衣脱了。"

此时此刻,谢铮行这四个字的命令听在景昭耳中宛如天籁。

他感激地看一眼谢铮行,知道师兄一方面是体谅他伤势未愈,另一方面也是在纪白面前给他留了脸面,于是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将上衣褪去双手撑在桌边。

"五十。"谢铮行将戒(求生欲)尺搭在景昭背后,简单直接地开口宣判。

这样的数目打在背...

古风,师门,师兄弟,预警

檀木桌案,戒(求生欲)尺当空,景昭深刻发觉眼前的画面无比熟悉,仿佛一瞬间又回到半个月前,可他实在不知此刻已经结痂的伤处究竟还能挨多少戒(求生欲)尺。

景昭叹了口气,手指认命般搭上腰带。

忽然一记戒(求生欲)尺不轻不重落在手背上:"上衣脱了。"

此时此刻,谢铮行这四个字的命令听在景昭耳中宛如天籁。

他感激地看一眼谢铮行,知道师兄一方面是体谅他伤势未愈,另一方面也是在纪白面前给他留了脸面,于是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将上衣褪去双手撑在桌边。

"五十。"谢铮行将戒(求生欲)尺搭在景昭背后,简单直接地开口宣判。

这样的数目打在背上注定不会轻松,景昭心中一沉艰难应道:"……是。"

随着话音刚落,戒(求生欲)尺便啪地一声打了下来,立时在他白皙光洁的后背上落下一道清晰红1痕。

景昭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痛呼出声,毕竟此处除了他与谢铮行外还有一个站在墙角面壁的纪白,他此刻唯一的底线就是绝对不能在纪白面前丢了面子。

却不想谢铮行落尺又快又狠,方才那道伤痕造成的疼痛还未消散,下一记戒(求生欲)尺就随之而来,每一击每一下都精准打在人身后最痛的地方,疼的人只想飙泪。

转瞬之间,十余下戒(求生欲)尺打过,一道道红痕自上而下均匀排布,景昭疼得眼前阵阵发黑,他死命攥住桌角仿佛牢牢抓紧的救命稻草,却不妨在下一记戒(求生欲)尺落下时低呼出声。

"唔——"

景昭的声音十分压抑沉闷,似乎竭力克制着不让人听出自己此刻承受的痛苦。可整个屋中回荡的始终只有戒(求生欲)尺落在皮1肉上的清脆声响,因此这一声痛呼就十分明显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景昭垂眸有些懊悔地闭了闭眼,任凭他方才在谢铮行面前说得多么兄友弟恭,放眼整个观时城中他还是最不愿意纪白瞧见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

然而谢铮行并不知道景昭心中的小心思,十余下戒(求生欲)尺之后,再次落下的戒(求生欲)尺又重新覆上第一道伤痕,才一下就将景昭疼到浑身战栗起来。

刚刚才筑起心理防线被疼痛的洪流冲垮溃散,景昭口中逐渐渗出细细碎碎的呻(求生欲)吟,他的指甲死死抠在桌边,恨不能用转移疼痛的方式让自己背后的痛楚减少哪怕一分。只可惜,叠加的伤痛持续不断地袭来,逼得景昭本能地开始轻微躲闪。

"如果你想在师弟面前被我按住打就尽管动。"谢铮行的声音平静无波,不带有任何威胁的情绪,可这一句提醒听在景昭耳中不亚于一道惊雷,他屏住呼吸没有吭声,实则是竭力控制不让自己再有丝毫摆动。

就这样硬扛着直到挨完最后一尺,景昭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来。额间的碎发早已被冷汗浸湿,他不敢抬手去擦,只稳稳地撑着直到谢铮行将戒(求生欲)尺不轻不重地压在身后伤处上。景昭咬了咬牙,再次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我不知道你和纪白究竟有什么矛盾,但你二师兄有一句话说得对,你们都已经不是孩子,自己行事自己承担后果。若是再因个人矛盾误事犯到我这里,那我也不介意从头教你何为分寸。听懂了么?"谢铮行的语气并不严厉,但手中戒(求生欲)尺的力道却寸寸加重,将早已饱经摧残的伤处压出一道惨白的印子来。

疼痛与压力一并袭来,景昭颤抖着双臂死命扛着不让自己摔到桌上,在听到谢铮行的问话后连忙点头应承:"是,景昭……听懂了……"

随着这一句答话出口,身后的压力陡然一轻,谢铮行收回戒(求生欲)尺一指搭在椅子上的衣服:"穿上回去吧,伤得不重就不用上药了,疼几天长长记性。"

景昭哪里敢反驳,强忍着疼痛穿好衣服,满脑子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临走前他抽空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墙边面壁的纪白,显然大师兄这样快地打发了自己是为了腾出手来教训纪白,想到大师兄的狠心,景昭虽然有些同情这位名义上的师弟,但他一没心思替纪白开脱,二没心思替纪白扛罪,唯一能做的无非祝他好运罢了。

 

不多时,景昭离去的脚步声渐渐模糊,书斋学堂里就只剩下谢铮行与纪白两人。

始终面对墙壁的纪白看不见身后谢铮行的动作,只凭听觉知道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最终停在自己身后。拜入师门多年,也没少受过身后之人的责1罚,若说毫无畏惧那是骗人的,但纪白骨子里从来都带着不愿屈从的傲气,是以当谢铮行再次开口询问他是否知道错在哪里时,纪白只有无言以对。

纪白不说话谢铮行也不惯着他,扬起戒(求生欲)尺就是毫不留情地三十下落在人身上。望着纪白宁愿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也不肯喊出一个疼字,谢铮行的眼中彻底染上不可熄灭的怒火:"裤子脱了。"

听见大师兄明显裹挟着怒火的命令,纪白就算再固执也知道不可触人逆鳞,虽然他有他的坚持,但却不代表盲目的对抗。就在命令下达的下一刻,纪白便毫不犹豫地将裤子褪至脚踝,上衣挽起卷至腰间。

重新站定后的纪白并没能让谢铮行的火气稍有减少,相反那隔着裤子打下的十记戒(求生欲)尺此刻已经隐隐泛起青紫色来,足以见得施刑者在方才盛怒之下用了怎样大的力道。可即便如此,纪白依旧只是目不斜视地盯着面前的墙面,沉默而又坚定地将谢铮行的责(求生欲)罚照单全收。

谢铮行知道纪白究竟在坚持什么,就如同他知道景昭方才的认错并非发自内心一样,只是区别在于景昭肯识时务,肯在强权面前低头屈服;而素来行事端正心性刚直的纪白却在明知示弱能够从轻发落的前提下,仍旧不肯用这样讨巧的方式逃避惩1罚。

——事实上,这也是景昭与纪白两人不和的根本原因。于为人处事上,景昭更显得圆滑自如进退得宜,他可以在权衡利弊后选择隐忍退让、更可以为了避免眼前灾劫放弃立场;然而纪白不同,这少年骨子里带着不可撼动的固执与坚持,他不畏于在强权高压下的摧折,自然也不愿为了减轻责1罚而说出违心的话。

因此,景昭越做出退让认错的反应,纪白就越是不肯松口承认错误。

纪白站在原地许久不闻身后的响动,他只觉得身后微凉的空气将暴露在外的皮肤包裹起来,寒意自外向内缓缓渗透,饶是纪白长久稳定的心也开始变得动摇,他轻吸了一口气,开口:"纪白辜负师兄期望,愿……"

话未说完,一道破风声响当空传来,下一瞬剧烈的疼痛就将人后面的话粗暴地堵了回去。纪白控制不住地向前跌了半步,结结实实撞在面前墙上。

一击之下谢铮行没再动手,而是提着戒(求生欲)尺拍掉纪白撑着墙面的手,漆黑的瞳眸中藏着不见底的深渊。他似是终于做了某个决定,冷声道:"站直,今日我也不用你认错,戒(求生欲)尺一百,打完翻篇。"

听到这样的宣判,纪白一时间竟松了口气,他后退半步重新站好,刚回了一个"是"字,戒(求生欲)尺便雨点般没有间隔地落在身后。

不同于责(求生欲)罚景昭时自上而下有规律地打法,谢铮行似是有意要让纪白吃些苦头,一连十余下戒(求生欲)尺尽数打在同一地方。起初纪白还能勉强靠着强大的意志力不让自己动作走样,可随着叠加的疼痛成倍累积,纪白终于再难控制地向前躲了躲。

"重来。"谢铮行的声音十分平静,甚至落尺的手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在纪白本能站回原位的瞬间就又落一尺。

纪白痛得冷汗直流,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挨了多少,但从头开始于他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也是在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自己如释重负的反应有多可笑。

不过多时,戒(求生欲)尺再次累积到三十余下,万幸谢铮行终于开恩将落处换了个位置,纪白也总算稍作喘1息微微缓了口气。只是虽然如此,谢铮行下手的力道也绝非寻常,才不过三五下,就已在人身后添了又一道生不如死的伤痛。

纪白强忍着咬紧牙关不敢让自己挪动分毫,可偏生身后的戒(求生欲)尺每一下都能精准地落在上一道伤处,如山呼海啸般的疼痛逐渐将人意志侵蚀,纪白脑海中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绝对绝对不能再从头来过。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数目刚刚过半之时,再难忍受疼痛的少年低声痛呼着整个人扑在了墙上。

一尺落空,仿佛整个房间都被冻结一般。

纪白知道自己坏了规1矩,可此刻身后的剧痛实在太过难熬,让他用尽全力也无法支撑起这一身傲骨。

不知过了多久,又似乎只是呼吸之间,纪白终于主动开口:"师兄……"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与隐忍,这对于素来骄傲的纪白来说已是极限:"我能不能……撑着挨完……"

这是纪白受罚经历中为数不多的求饶,这下不单是他受责的部位,仔细看去就连他耳后都染上不易察觉的薄红。

仔细算来方才前前后后打过的数目已经近百,谢铮行不再为难他,只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他的请求。待到纪白重新站直双手撑在墙面之时,戒(求生欲)尺复又高高扬起重重的落下,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谢铮行没有波澜的声音:"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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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大家对纪白同学褒贬不一,不过希望能给这孩子多点宽容,他从有记忆以来就被人追杀死里逃生,相较于正常人来说对待情感会更迟钝和冷淡一些。并且他也不是对师兄没有礼貌,而是性格太过于刚直不阿,所以才会在可以违心说假话就能减轻惩罚的时候选择沉默。在成长的道路上每个人都没办法保持完美,给他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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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给宝贝@顾程敬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6


  

  没有注意时间,季杭自己也不知道在路灯下站了多久。

  

  大概很久。

  

  而且浑身肌肉紧绷,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因为当值班手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季杭仿佛一具从梦魇中惊醒的躯体,异样的感知觉才姗姗来迟,双腿由下至上传来噬骨的麻木和刺疼。

  

  “季杭。请讲。”他尽可能保持沉着。

  

  “哥,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中性笔按动的声音,安寄远敏锐地发现季杭声调中的异常,“你在外面?”

  

  “嗯。”

  

  季杭已经无法靠这双麻木的双腿支撑身体的重量,他倚着路灯借力,问,“什么事?”

  

  安寄远犹疑片刻,还是担心,连环......


  

  没有注意时间,季杭自己也不知道在路灯下站了多久。

  

  大概很久。

  

  而且浑身肌肉紧绷,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因为当值班手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季杭仿佛一具从梦魇中惊醒的躯体,异样的感知觉才姗姗来迟,双腿由下至上传来噬骨的麻木和刺疼。

  

  “季杭。请讲。”他尽可能保持沉着。

  

  “哥,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中性笔按动的声音,安寄远敏锐地发现季杭声调中的异常,“你在外面?”

  

  “嗯。”

  

  季杭已经无法靠这双麻木的双腿支撑身体的重量,他倚着路灯借力,问,“什么事?”

  

  安寄远犹疑片刻,还是担心,连环炮似的抛问题,“哥一个人吗?要找人来接你吗?早上刚输完液怎么不回家,有没有不舒服啊?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庭安哥?”

  

  触及关键词,季杭才语调沉了两分,直接命道,“说正事。”

  

  “……哦。”哥哥的肃声命令还是很好用。

  

  安寄远翻过两页病历,用笔尖在A4纸上圈画,换上工作口吻,“几件事和哥确认一下。监护室5床的动脉瘤栓塞,术后瞳孔一直没反应,但我看影像动脉瘤位置正好在海绵窦段压迫动眼神经了,就和哥确认一下。”

  

  夜色萎靡下,空旷的停车场上,季杭眼神里的迷茫和疲倦毫无遮掩。可面对工作中的安寄远,他希望自己永远是一个专业的、能够随时随地为他进行有效指导的老师。

  

  “瞳孔不会有反应。”季杭音色很低,“这类患者你第一次遇到,以后如果术前提前有预判,就尽量缩短插管时间,方便术后监测。这和栓塞的质量的也有关系,明天提醒我,我们把栓塞影像回放看一遍。”

  

  “好的。”安寄远满意的在纸上打了个勾,继续第二项,“21床,下午EVD导管通道出血那个大爷,刚才好像对侧肌力有点受影响,4-4.5的样子,健侧有5,不是很明显。”

  

  “瞳孔还好?”

  

  安寄远,“对,瞳孔反射很敏锐,神智也清晰的。”

  

  “生命体征有变化吗?”

  

  “没有。”

  

  “EVD引流量呢?”

  

  安寄远顿了两秒,旋即回忆道,“我还没算,但应该变化不大。”

  

  季杭,“嗯。”

  

  停顿的两秒钟时间内,安寄远不可避免的想到,从前自己刚进临床的时候,和季杭汇报患者情况总是需要在笔记上打一遍草稿。如果有任何遗漏,季杭只会冷声问他:还有呢。

  

  汇报时,该评估的数据没有收集完整,出现“没看”、“没查”、“没算”此类情况,都是要挨训的。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季杭对他,不再像对小学生一样严苛。安寄远打电话之前也不再神经性紧张,反而更容易在季杭的声音中获取踏实和安全感。

  

  “引流量监测得紧密一些,关注神智,如果没有出现其他局灶性缺损——”季杭看了眼时间,“两点,你还没睡的话,再去测一遍肌力。有恶化、没有好转,都直接打电话给我。在这之前,神智出现任何改变,立刻通知我。”

  

  两点。

  

  安寄远犹豫了。

  

  可电话那头的季杭在安寄远沉默的两秒时间内,毫无遗漏地捕捉了他的犹豫,并且封死后路,“不要想着打电话给值班三线了,今天是C组吧,他们处理不了的。”

  

  季杭已经靠着路灯坐了下来,手臂压在弯曲的双膝上,刘海遮住双眼。随风微微颤动的影子里,透出几分鲜少在这具身躯上嗅见的颓然。

  

  他又听安寄远汇报了几个患者的情况,一一给出处理和观察意见,时而还是会掺进训话的语气,说,这你不应该想不到的,安寄远就乖乖道歉说下次注意。

  

  眼看通话接近尾声,季杭却没让人挂断,“小远,问你个问题。”

  

  季杭几乎从来不会这么说话,不会在提问之前铺垫,突兀的慎重让安寄远也起了两分疑心,“怎么了,哥?”

  

  也许是有通讯设备做中间缓冲,季杭的语声很是坦然,“我脾气上来了,凶你的时候,你会不会很难过?”

  

  安寄远简直要笑出来。方才的严阵以待,瞬间全然瓦解。

  

  “会啊,怎么不会。”安寄远藏不住笑意,他不可一世的亲哥季杭季主任居然在深夜里反省自己的御下方式,“哥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凶啊?”

  

  季杭又问,“会对自己很失望吗?”

  

  “会的。”

  

  “那会害怕,我不要你了、要放弃你了吗?”

  

  “小时候会吧。”安寄远的声音有变化,但季杭又分辨不出是什么样的变化,只觉得方才的轻松不见了,“现在不会了。”

  

  比起回应,季杭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对着刺眼的路灯重复,“是吗,小时候会啊。”

  

  有时候,季杭会觉得,他弟弟怎么总是长不大似的,犯一些小朋友才会犯的错。

  

  又有些时候—— 

  

  安寄远淡淡地说,“小时候不懂事而已,后来就觉得,哥不用照顾我迁就我,能健健康康地为自己活着,才是最好的。”

  

  又有些时候,季杭会惊觉,他的小远早已在某个不知名的瞬间长大、成熟,懂事的让人心疼。

  

  

  

  

  淡黄色的天鹅状吊灯悬空在餐桌上方一米多的位置,本就不算大的长方形桌面上铺洒着零零散散的塑料玩具,有硬币大小的煎蛋、格子纹路的案板、给阿司匹林吃都不够塞牙缝的冰淇淋……

  

  颜庭安看提前回家的妻子和儿子过家家已经半小时了,还是没想明白自家儿子从谁身上遗传来的一副小小家庭煮夫的气质。

  

  长方形餐桌的长边分别放了两张餐椅,唐文和颜星回坐在一侧,颜庭安坐在儿子对面,突然歪过头看妻子,眨着一双迷死人的大眼睛,道,“好像有人敲门。是不是有快递?”

  

  唐文正授命在搅拌咖喱汤,在颜星回小监工的督促下丝毫不敢懈怠。

  

  “没听见。我最近也没买东西。”

  

  颜庭安继续提议,“我听见了。”

  

  “哦。”

  

  “你去看看?”

  

  唐文无情拒绝,“我在给你儿子做饭,要去你自己去。”

  

  颜庭安用食指挠了挠鼻梁,换个角度切入,“我这两天上台多,腰酸背痛的,刚好你去倒个垃圾?再晚垃圾站就该关门了。我来给儿子做饭——”

  

  说着,就抢过妻子手里的迷你搅拌勺,向颜星回申请道,“小星乖,爸爸给你搅。”

  

  唐文:……

  

  颜庭安的位置刚好背对正门,他用手肘撑着桌沿,余光里看见唐文无奈地绑扎垃圾袋,顺了钥匙,向门边走去。

  

  三。

  

  二。

  

  一。

  

  颜庭安在心里默数。

  

  “咔嚓。”房门被推开。

  

  “小杭?”

  

  妻子意料之中的惊呼在空旷的走廊里回震了两遍,传入耳道,颜庭安的嘴角才轻轻一挑。

  

  唐文惊道,“你站门口干什么,怎么不进来?是指纹锁出问题了吗?”

  

  季杭像个考试不及格不敢回家的孩子,站在师兄家门口足足有半个多小时,茫然而不知所措。

   

  他怕进门了不知如何措辞,更怕听见颜庭安让他别叫师兄了。

  

  师兄生气了,季杭才发现自己连像样的道歉都不会。

  

  很小的时候,他曾仰着脖子骄傲的和颜庭安说过——

  

  「以后等小杭有能力了,师兄就不需要一直把我带在身边护着了。不想让师兄操心的事情,就不跟你说了。」

  

  季杭始终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努力构建起为自己的人生承担后果的能力。

  

  他明明就是最害怕颜庭安操心,不想看颜庭安强忍心疼逗他笑的模样,才屡次撒谎欺瞒。

  

  可如今的结果,却显然与他的初衷南辕北辙。

  

  做错了,是肯定的。

  

  季杭站在门口的这半小时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惊扰,走廊里又偏偏是声控灯。三十分钟的黑暗和未知,让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吓得唐文连垃圾也不敢倒了,推搡着季杭进屋,“赶紧进去,诶你,手怎么这么凉啊?颜庭安,给小杭去盛一碗红豆汤,我给他温着呢。”

  

  师兄会给他去盛汤吗?

  

  就像之前的数不清的夜晚,将简简单单一杯蜂蜜水,琢磨到最适口的温度,送到他手边。

  

  季杭俯身换鞋,这么想着,心跳就如擂鼓,他悄悄掀起眼皮,猫着颜庭安始终没有回头的背影。

  

  可画面仿佛静止了一半。

  

  隔了五秒,颜庭安才温声回复,“你去吧。”

  

  季杭的心房里,像投了一枚泡腾片。

  

  他机械地走到桌边,又不敢叫人,双手垂在身侧,低着头,浑身都渗着彻骨的冷,却还是端端正正罚站。

  

  等颜星回甜甜糯糯的打完招呼,才敢将视线浅浅落在颜庭安紧绷的侧脸上。

  

  唐文的声音从厨房器皿碰撞的声响中传来,“坐啊。”

  

  自从进入屋内以来,季杭的所有感官几乎都聚焦在颜庭安身上,师兄巍然不动的背影、温沉严肃的侧脸、捕捉不到任何情绪的眼神……

  

  唐文叫他坐,季杭就和一拨一动的木偶似的,乖乖坐到了颜星回身边,双手在桌下紧紧捏住大腿侧面的裤子。

  

  “坐这里干嘛?你要陪小星过家家吗?”唐文好笑地看向季杭。

  

  青瓷的碗里盛着八分满的红豆汤,热腾浓稠。

  

  唐文直接放到了颜庭安身旁的空位前,“坐你师兄旁边去。”

  

  季杭出神的看向对面的红豆汤,又看了眼依旧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的颜庭安,起身坐到对面。

  

  颜庭安从小待人亲和,喜欢把木头当挂件,小时候都是季杭嫌颜庭安太粘人的。

  

  这是人生第一次,季杭连坐到颜庭安身侧半米远的地方,紧张到心动过速。

  

  这种紧张,并没有换来什么好的结果。

  

  几乎在季杭沾到凳子的那一刻,颜庭安兀自站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只是离开餐桌,走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了。

  

  季杭嘴唇紧抿,心脏沉入一潭死水,剧烈地抽搐着。

  

  【彩蛋继续】

花椒一酒壶

定场(四)①

第四章 江南无所有 ①

  屋子里窗户开着,南地的春风很暖,裹着些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庄晏忍着灼烧般的疼换了外衣,抬手关上了窗。

  罢了。

  他想。

  就当自己无父无母,为了前路,就当没有来处。

  十四年都这么过来了,还怕再骗自己几年么?等几年之后应试登科,想怎么查便怎么查。

  勉勉强强说服了自己,庄晏收拾了床铺舒舒服服地趴上去,琢磨着如今的情形步乘叶和柏进哪个更适合被他抓过来给他上药。

  柏进周全,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倒没那么反感这个人,但他那公子显然更不愿他和柏进走得近。

  ——那何必派了他来指点我?

  庄晏趴着哼哼唧唧,免不了腹诽。......

第四章 江南无所有 ①

  屋子里窗户开着,南地的春风很暖,裹着些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庄晏忍着灼烧般的疼换了外衣,抬手关上了窗。

  罢了。

  他想。

  就当自己无父无母,为了前路,就当没有来处。

  十四年都这么过来了,还怕再骗自己几年么?等几年之后应试登科,想怎么查便怎么查。

  勉勉强强说服了自己,庄晏收拾了床铺舒舒服服地趴上去,琢磨着如今的情形步乘叶和柏进哪个更适合被他抓过来给他上药。

  柏进周全,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倒没那么反感这个人,但他那公子显然更不愿他和柏进走得近。

  ——那何必派了他来指点我?

  庄晏趴着哼哼唧唧,免不了腹诽。

  正这么想着,窗棂外一声极轻的响动传入耳中。

  他皱了皱眉,撑着爬起来去开了窗户,果然窗棂上扎着一只飞镖。

  对面的楼上门窗紧闭,街上小贩叫卖人来人往处处如常,不知飞镖从何而来。庄晏关上窗,坐到桌前打开纸条。

  与上次的笔迹并不相同,却仍旧写着简短的一句话。

  “今夜三更一点,江畔桥下一见。”

  庄晏握着纸条的手指缩了缩。

  要去吗?

  若去了,会不会又如同这一趟出行一般,是他未曾意料到的错?

  若不去,会不会与一个既解他惑又不令束季珩为难的机会失之交臂?

  左右为难之间,门外有人轻轻叩响他的房门。庄晏飞快地收起纸条飞镖,站起来去开门。

  竟是束季珩。

  看到他的一瞬间,庄晏背后的两条鞭伤便又疼起来,方才束季珩专往他心上扎的长篇大论更是犹在耳畔。

  略有些委屈地,沉默着躬身行礼。

  束季珩垂眸看着他,伸手往他耳垂上一捏,“怎么,生气了?”

  庄晏偏头躲过,低声道:“庄主言重了,阿晏不敢。”

  束季珩轻笑出声,觉得他这气生得实在幼稚,便拍了拍他的头,笑斥:“不会好好叫人?”

  庄晏并不领情,木着一张脸改口:“主子。”

  “庄晏。”束季珩看他,眼神几乎就要冷成冰刺。

  庄晏心里一紧,屈膝跪下去,微垂着头格外恭敬。

  但是束季珩知道,那恭敬只在表面上,看起来乖顺的人总长着一身难磨的棱角——他洞察世事,更何况是一个孩子。

  为奴为仆,定然不能任性;但若有一日为官一任,有棱角便不能说一定是坏事。

  束季珩在一旁的椅子上端坐, 袖摆垂落,转瞬之间敛去了眸中的寒意,“方才我一时气急话说重了。你向来聪慧,知道我不是不放心你,亦不是不放心柏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学会给自己铺路,不能跟山庄的人牵扯太深。抽你两鞭略作警示,你还委屈上了?”

  这道理庄晏自是明白,却还是低着嗓子憋憋屈屈地说:“您不让我跟他们有牵扯,又何必派了柏护法来指点我?把我当个什么物件儿栓您腰上随处带着便是了,也省得阿晏惹您生气动鞭子。”

  束季珩眉眼微垂,盯着地上的那小子看了半晌,终究是懒得理他,略一抬手,道:“起来,上衣褪了我看看。”

  庄晏应了声,起身脱了衣服背朝束季珩。

  少年尚还有些纤弱单薄的脊背上交叉两道血淋淋的伤痕,皆是从肩胛骨一直延到腰间,看着令人心惊。

  束季珩微叹一口气,从怀中取了药膏一点一点替他涂上。

  “京城还冷得很。”庄晏忽然没头没尾地说。

  束季珩神色自然地接话:“南国春早,此次返京前可折一枝春柳带回去。”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公子却要我自己去折这枝春么?”

  束季珩一笑,许久,轻轻斥一句:“惯得你。”

  话音里盛着满满的笑意,庄晏心里仿佛被一只小爪子柔柔地挠了一下。他几乎是脱口道:“公子,我到底…从何处来?”

  身后动作一顿,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几瓣花瓣乘着微风翩然入窗,遥遥的有几声莺啼。

  庄晏转身,垂头跪了。

  束季珩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还不到该你知道的时候。”

  “可是……”庄晏不服气地嘟起嘴。

  “等你长大了,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的。”束季珩打断了他,神色和声音都淡淡的。

  庄晏的眼眸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我都十四了……”

  束季珩听到一句喃喃的抱怨。

  微微一笑,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说:“阿晏还是个小孩子。”

落雨00

初见-2-二十六章

        应该被责问理由,应该被强迫分析原因,边白想,他耳廓通红,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方予今挑眉,点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转身从抽屉里翻出界chi,chi 子一端往侧墙轻轻一点,心平气和问:“撑墙,可以吗?”


    边白愣住了。


    方予今:“多少下呢?有没有建议?”

    边白:“……”


    ......

        应该被责问理由,应该被强迫分析原因,边白想,他耳廓通红,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方予今挑眉,点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转身从抽屉里翻出界chi,chi 子一端往侧墙轻轻一点,心平气和问:“撑墙,可以吗?”


    边白愣住了。


    方予今:“多少下呢?有没有建议?”

    边白:“……”


    侧头和大男孩对视一会,方予今笑了,朝人招手,“好,别绷,那我来定数目。来,手肘撑墙,塌腰,别动。”


点~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5


  

  颜庭安盯着锁屏界面看了两秒,还是上滑解锁,进入聊天界面。

  

  手指在键盘上空悬了半分钟,才键入:「晚上吃什么了?」

  

  一眼望去,颜庭安和季杭最近的聊天记录居然都聚焦在简简单单的衣食住行上,颜庭安像个很想走近孩子生活、却又无所适从的家长,只能肤浅地停留在三餐和起居上。

  

  季杭居然很快就回复:「食堂。」

  

  「师兄吃过了吗?」

  

  看着熟悉的字眼,甚至都能想像出季杭回复时的表情,可颜庭安却愈发觉得陌生,这种陌生让他心脏都绞痛起来。

  

  「嗯。」

  

  他回复,并问得足够直白。

  

  「还在医院吗?」...


  

  颜庭安盯着锁屏界面看了两秒,还是上滑解锁,进入聊天界面。

  

  手指在键盘上空悬了半分钟,才键入:「晚上吃什么了?」

  

  一眼望去,颜庭安和季杭最近的聊天记录居然都聚焦在简简单单的衣食住行上,颜庭安像个很想走近孩子生活、却又无所适从的家长,只能肤浅地停留在三餐和起居上。

  

  季杭居然很快就回复:「食堂。」

  

  「师兄吃过了吗?」

  

  看着熟悉的字眼,甚至都能想像出季杭回复时的表情,可颜庭安却愈发觉得陌生,这种陌生让他心脏都绞痛起来。

  

  「嗯。」

  

  他回复,并问得足够直白。

  

  「还在医院吗?」

  

  季杭:「对。师兄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厚重的双开木门前,季杭回复完最后一条讯息,才将手机放进口袋,随后朝侍立一旁的服务员点头,服务员露出职业的微笑,躬身打开面前的大门。

  

  “哎哟!季主任!”主座的中年男人支起敦实的身躯,顶了个啤酒肚,摇摇晃晃向季杭迈步而来,“恭迎大驾恭迎大驾!可算是见到本尊了,来来来,快请坐!”

  

  季杭肩挺背直,虚虚回握向他伸来的双手,余光迅速扫过包房内的其余宾客,依旧不卑不亢,“不敢当。让姚院长久等。”

  

  一副标准的三角眼在金丝边框的眼镜后头弯成一条弦月,姚亚宁朗声笑了,“哈哈哈哈!姚某不怕等,只要有希望,等等算什么!”

  

  意有所指。

  

  “来来,季主任先入座,我给你介绍介绍。”

  

  朝季杭射来的目光突然就变了味道,男男女女,或试探、或打量、或热切。

  

  神外界的传奇人物,年纪尚轻便站在了行业巅峰,在过去十年内以B市为中心向外拓展,带领国内复杂颅底手术团队向国际前沿水平的进阶,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未来无限可期。

   

  在私立高端医疗极速拓展的当下,季杭无疑是各大医疗机构相竞的目标。

  

  这几年来,向他抛出的橄榄枝都能自成一片小树林了,然而,私立医疗根本从未出现在季杭的人生规划之内过,未来也不会。

  

  季杭一直都不以为然,拒绝起来强硬又坚决。

  

  可姚亚宁又不太一样了。

  

  他是神外出身,是乔硕的顶头上司,也是乔硕所在的国际医院的执行院长。

  

  美酒佳肴的餐桌上人声起伏,姚亚宁一一向季杭介绍宾客。

  

  季杭几乎从不参与圈子里的应酬,识人甚少,只不过凭借与生俱来的记性,大致也能将姚亚宁的介绍词和印象里的几个人像对上。

  

  在座的,还有另三家私立医疗的院长副院长、卫健委的干事、卫监的办公室主任、以及同样是B大体系下另两个附属医院的医务处和护理部主任——季杭对社交的兴趣为零,姚亚宁介绍,他不过出于礼貌和教养点头问好。

  

  话题最终又回到了季杭身上。

  

  “我姚某能让季主任出现在我作东的餐桌上,荣幸之至啊,我们季主任可太难约了。能叫了你有五六次了吧?”这话一点不假,姚亚宁脸上的笑意也看得出诚恳。

  

  季杭恭谦得体,“抱歉,姚院长,之前一直抽不出身。”从支援出差回来后,确实就一直没有停过。

  

  身旁便有人立刻附和,“一直听闻季主任敬业,B大可算没看错人啊。”

  

  “那是捞着宝了!还是两块宝,季主任的弟弟也很优秀!”姚亚宁笑得欢,顺势端起酒杯,端端站了起来,“季主任,我敬你!有朝一日,希望能有机会合作!”

  

  季杭这才注意到银边白底的餐盘面前,分酒器内不知何时已经斟满了一壶浓香的白酒,在白织灯的照耀下泛出浅浅的微黄。

  

  季杭眨了下眼,缓缓说道,“姚院长,承蒙抬举。酒我就不喝了,明天一早还要上台。”

  

  他的拒绝从容不迫,温和松弛,也边界感十足。

  

  姚亚宁瞬间面露难色,尴尬地挠了挠鼻子,酒杯却始终没有放下,“季主任别误会,我们这桌都是自己人,不劝酒。”

  

  “姚某只是诚心想和季主任交个朋友,一直听我们乔医生挂在嘴边的老师,好不容易见着了,表表心意而已。”

  

  “乔硕才入职多久就已经算得上出类拔萃了,那他的老师岂不是更加厉害了?愿意把那么优秀的学生放给我们,季主任,我敬你!”

  

  姚亚宁左侧座的干事笑着附和,“姚院长亲自举杯敬酒,季主任给个面子呗?”

  

  柔和的灯光打在季杭长久未经修建的刘海上,他的眼神藏在阴影之下,掩藏起几分高处不胜寒的倦意。

  

  是个凡人,拥有七情六欲,有在乎的人和事,那么,处在这个社会环境的五指山下,就必然会被枷锁禁锢,多少而已。

  

  他季杭处理起自己的事情来,洒脱凌厉、杀伐决断,可面对乔硕现如今的直系领导,即便是泛泛之交一面之缘,他也不敢随意下赌注。

  

  醇酒下肚,从喉咙口一路到胃里都是暖洋洋的。

  

  餐桌上又恢复了喧嚣,季杭礼貌性的动过筷著,大多数时候都敛着眉目,听人寒暄,偶尔轻轻点头。

  

  直到厚重的木门再次打开,跟在服务员身后的颜庭安,正大光明地踏入季杭的视线。

  

  他才乍然宛如置身冰窖。

  

  颜庭安人缘甚广,从前,都是师兄带着季杭去社交、去应酬、去推他一把,教他一些人情世故,季杭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师兄好像和姚亚宁认识的样子。

  

  颜庭安的气场依旧盛然,在年近半百的姚亚宁和一众位高权重的医疗前辈面前,也温良恭俭,平和深稳。

  

  他和姚亚宁交谈的内容,季杭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看见最后颜庭安手掌朝下、弯曲四指招呼自己。

  

  拿起外套向师兄走去的那几步路像是在穿越银河,漫长得季杭觉得每一步都跨得比他以往人生任何一步都艰难。

  

  颜庭安笑着,拉了拉季杭的袖管,让他靠近自己两步,“不好意思各位,我师弟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还在吃抗生素不宜喝酒,我先带他回家了。姚院长肯给小辈机会,我荣幸之至,今天这桌算我的,大家尽兴。”

  

  

  

  

  时值饭点接近尾声,餐厅内人群攒动,颜庭安的脚步比平时快一些,季杭甚至有些跟不上,错开两个身位,将将跟到了门口。

  

  海湾区地势环山,雨后的夜风清晰地呼啸着,吹落屋檐上的积水,被打湿了羽毛的小鸟停在树梢上瑟瑟发抖。

  

  颜庭安一路没说话。

  

  来往宾客陆续走出餐厅大门,夜风无孔不入地往室内钻,将季杭本就大出一号的衬衫吹得紧贴在胸前。

  

  颜庭安回头,看了眼面色死白的季杭,指向他手里的外套,“外面凉,衣服穿上吧。”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依然是暖调多过冷调。可正是这种语气,让季杭心神惶恐。

  

  确认季杭拉好拉链,颜庭安才回头,踏入夜色之中。

  

  雾霭低沉,停车场分好几层,颜庭安的车就停在地面层,角落里的路灯下面。

  

  他握住驾驶座侧的门把手上,咔嚓,门锁打开,颜庭安很自然地跨上车。

  

  副驾的门锁却没有开。

  

  季杭缩回手,用平整的指甲掐了下手心,小跑着,绕到驾驶座一侧的车窗边,垂手恭立。

  

  颜庭安侧眼看了他一眼,摁下车窗。

  

  季杭着急了,“师兄。对不起。”

  

  这一次,颜庭安没有再说没关系。他靠在椅背上,视线微微向左,“手伸出来,我看看。”

  

  季杭毫无犹疑,直接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颜庭安温声命令,“翻过来。”

  

  手掌几不可查地一抖,季杭缓缓将手背翻转过来,清晰的针眼和大片的乌青被路灯照得分明。

  

  颜庭安似是又叹了口气——季杭这才意识到,师兄最近,经常在叹气。

  

  “怎么没有多按一会。”

  

  是啊,怎么会青呢?

  

  下午淤青变得越来越大的时候,季杭就在想,他住院这么久,打过多少外周和深静脉的留置针,身上连一片淤青都没见过。针眼就只是针眼,干净利落的针眼。

  

  “季杭。”颜庭安再温和的声音,在夜风的渲染下,也多出几分深沉,“你都要三十二了。”

  

  “从你说想学医开始,十八年了。”颜庭安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他微微一笑,突然问,“那么辛苦走到今天,觉得值得吗?”

  

  人生不止是工作,但对季杭而言,医学更是一份职业,这份职业彻头彻尾地改变了他,让他得以从阴霾里走出来,拥有面对世界的底气。

  

  季杭垂着眼,“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颜庭安问得很直接,“那么辛苦得来的成就,为什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

  

  一纸问诊记录,留下了永远的痕迹,以季杭为患者姓名的病历下面,有安寄远当晚在藤条下转辗回忆出的每一条用药记录。

  

  季杭没料到师兄会突然提到那件事,本就因为酒精而反应迟钝的他,怔愣了好久,才闷声道,“因为,那是小远。”

  

  “我本来就欠他的。”季杭缓缓说道,说着他以为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他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来,也是我没有教好。那十四年没有教好,这三年也没有教好。我不想他的人生因为这种事留下污点。”

  

  “你欠他的。”颜庭安默默重复,冷静而犀利地问道,“是小远和你说的吗?说你欠他的。”

  

  一反往日的刀枪不入,季杭的情绪带有明显的低落,“他不会。”

  

  “那就是你自己觉得的。”颜庭安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话题跳转很快,“今天为什么要来这个饭局?”颜庭安问的认真,没有半点责怪和质疑,让人毫无抵触心理。

  

  季杭站得笔直,身旁车位的一辆黑色奥迪亮起了灯,绝尘而去,他眨眨眼,看颜庭安紧绷的下颚线,“姚院长是乔硕的现任领导。”

  

  “嗯。”颜庭安知道。

  

  “我拒绝了六次了,两次是想让我去他们医院挂名,还有四次都是饭局。”季杭清楚自己的脾性,但是,“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影响到小硕,没必要因为这么小的事得罪他们院长。”

  

  颜庭安声音温沉,“嗯。你不想。”落在季杭耳里,却穿云裂石。

  

  云层阴沉,风雨欲来。

  

  “你不想害了小硕,你觉得应当要补偿弟弟。”颜庭安淡淡道 ,“这些,说得好听叫做英雄主义,说得不好听,季杭,就是自私。”

  

  “你只想满足自己的掌控欲,根本不管别人的感受。小远是不是希望看见你以自己辛苦十八年的职业生涯为赌注,小硕会不会心疼你出院一周就要陪他领导喝酒,师兄和你说过多少次,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你都不在乎。”

  

  “季杭,你只在乎你自己。”  

  

  “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了就足够了。”

  

  季杭三十二年的人生经历中,从来没有被人说过自私。

  

  头一个人,居然是师兄,是扎针青了一块,都会心疼的叹气的师兄。

  

  季杭静静站在原地,道歉都说不出口。远古的早就长出瘢痕的疤,从心尖迸出一条细微的缝隙来。

  

  他木然抬起眸,轻声询问,“师兄,能上车说吗?”

  

  颜庭安转过头,淡淡看着他,目光平静,“你希望你的弟弟和学生一路顺遂,同理,我希望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弟平安健康。我想让你多花一份心思在自己身上,不想看见你病殃殃躺在监护室里,好像下一秒就要走去很远的地方,这些,很难明白吗?”

  

  季杭声音很僵硬,“我知道。”

  

  颜庭安就这么毫无情绪地看着他,“是吗?”

  

  这个眼神让季杭觉得心冷。好像所有血液都从心尖处的裂缝里流光了。

  

  颜庭安嘴角轻轻一抿,“你知道。但是,不在乎,对吗?”

  

  季杭纵身一僵。

  

  他在乎。

  

  他明明最不想让师兄担心,怎么就变得不在乎了。

  

  “不必不承认,”颜庭安的语气里还是全无责怪,平静地像是再说无关紧要的事,“在乎你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季杭的眼底涌出一汪红色。  

  

  颜庭安轻笑一声,“季杭,你是不是挺烦我的啊?”

  

  连声带都僵硬到颤抖的季杭,咬牙逼自己挤出几个字来,“我没有。”鼻音深重。

  

  颜庭安笑意仍旧,眼神却带着窥探的审视,“到如今,你还心甘情愿叫我一声师兄吗?”

  

  是不是发烧了,季杭觉得好冷,好冷,心底传来具体的冰冷痛感。

  

  路灯下,他眼眶通红,可惨白的面容又毫无血色。

   

  颜庭安问他,是不是心甘情愿叫自己师兄。

  

  一口气憋在胸口,胸前像是被重物压着,说不出来一个字。

  

  沉默即是答案,颜庭安笑得更深了,“你应该很烦我。我管东管西的,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师兄,还偏要像管儿子一样管你。前两年我不在你身边,你不是也过得很好吗。我早该想到的,你已经成长到,并不需要我在你身边了。是我自作多情了,也没有资格要求你在乎我的感受。”

  

  季杭宛如溺水的少年,扑腾着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没有这么想过。”

  

  颜庭安像个求知的孩子一样,认真看他,“真的吗?”

  

  【彩蛋继续】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4


  周五下午。

  

  季杭当然不会乖乖等颜庭安下班。

  

  两片27寸的屏幕上至少同时开启了十个窗口,颜庭安坐在办公椅上,用瞳孔笔在屏幕上指点笔画,和身侧弯腰曲背手持小本本记笔记的研究员分析数据。

  

  屏幕右上角突然划过一则消息提醒:

  

  「师兄,藤条放哪里了?」

  

  消息停留在屏幕上的短暂时间内,颜庭安面不改色地口若悬河,研究员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十分钟后,颜庭安装模作样地请教完这位出身农村的研究员,如何用藤条支起一个葡萄藤架,亲自起身将人送出门后,才轻叹一口气,坐回办公桌前。

  

  他不着急回复,倒是先打开手机...


  周五下午。

  

  季杭当然不会乖乖等颜庭安下班。

  

  两片27寸的屏幕上至少同时开启了十个窗口,颜庭安坐在办公椅上,用瞳孔笔在屏幕上指点笔画,和身侧弯腰曲背手持小本本记笔记的研究员分析数据。

  

  屏幕右上角突然划过一则消息提醒:

  

  「师兄,藤条放哪里了?」

  

  消息停留在屏幕上的短暂时间内,颜庭安面不改色地口若悬河,研究员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十分钟后,颜庭安装模作样地请教完这位出身农村的研究员,如何用藤条支起一个葡萄藤架,亲自起身将人送出门后,才轻叹一口气,坐回办公桌前。

  

  他不着急回复,倒是先打开手机上的实时视频,切换到书房,凑近又放大确认了那正埋头翻自己抽屉的身影后,才将手机搁到支架上,在电脑前找了一个舒适的角度。

  

  开始打字——

  

  「抽屉里找找。」

  

  「不在抽屉里。」

  

  「书架呢?」

  

  视频里的瘦长身影从书桌后起身,走到书架前,伸手一层一层地往上摸,等摸到最上层,触电似的满脸嫌弃收回手,将黑乎乎的手掌摊在眼前,怔怔看了三秒钟。

  

  然后出门,取来抹布,搬了垫脚凳,从上往下,一层一层地擦。

  

  颜庭安托着下巴看视频,办公室没人,他笑得毫无遮拦。

  

  季杭绞干抹布,非常无语地回复了两个字:「没有。」

  

  「哦。」

  

  「沙发下面呢?可能被阿司匹林当逗猫棒了。」

  

  视频放大到最大限度,颜庭安还是为不够清晰的画面质量懊恼,他可太想看季杭此刻的表情了。

  

  完全没有被监视自觉的季主任不掩嫌弃的深深皱眉,站到双人沙发前,好像认真沉思了一番,最终毫无办法似的跪了下去,手掌撑在地板上歪头往沙发底下探去。

  

  不过一眼,就被密密麻麻的猫毛和灰尘恶心到需要立刻移开视线,怔愣跪在原地半分钟才稍稍缓过来。

  

  作为颜庭安的宝贝师弟,洁癖傍身的季主任当然是取来扫把苕帚拖把,挪开沙发将底下打扫干净,然后才拿来手机给颜庭安回复:「不在。」

  

  颜庭安回复了一个头顶带有三个问号的小猫表情包。

  

  季杭沉着脸皱眉,打字:你作为训诫者能不能严肃点?

  

  ——当然,没敢发出去。

  

  「师兄想起来再告诉我吧。」

  

  季杭退出和颜庭安的聊天界面,回复了几条信息,又打了一个电话,随后便走到墙边,将手机放在地板上,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颜庭安摇头,这个世界上唯一着急还债的,恐怕只有他季杭本人了吧。

  

  手机设置调成常亮,颜庭安开着实时视频,在季杭一动不动跪省的背景里开始办公。

  

  文献看累了,被博士生的学术垃圾气到了,就打开智能家居,遥控电动窗帘、远程开启音响,顺手给书房来点氛围灯,暗戳戳地笑看季杭僵着一张木头脸,起身去找音响开关,调节灯光,去拉如何都拉不动的电动窗帘。

  

  或者,悄悄打开书房门,放阿司匹林进去,素来喜欢木头的小猫咪自会用脑袋去拱季杭的脚踝。

  

  掐指算着时间,零零总总跪了也接近一个小时,颜庭安才终于在视频中亮出自己的声音,“季杭。”

  

  季杭吓得一抖,面向墙壁眨了眨眼,调节情绪,强装镇定,然后满脸无奈的转头朝向声音来源。

  

  颜庭安满足地看季杭的反应,不紧不慢地问,“晚上想吃什么?”

  

  季杭根本懒得理。

  

  颜庭安也没指望他回答,只把声音放低,沉沉的,显得自己好像很疲倦,“冰鲜层里的黑虎虾和牛腩拿出来做了吧,冷藏里有番茄,再炒两个蔬菜。哦,你再看看阳台上的土豆有没有长芽,我想吃土豆丝。”

  

  季杭是什么时候确信,颜庭安并不是想要他来还债的呢。

  

  是开门后看到师兄身后跟着的小尾巴。

  

  季杭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颜庭安。

  

  ——这位祖宗来了,别说三十下,三下都能和你拼命。

  

  “哥!我买了蛋糕,庆祝你出院!”

  

  安寄远却浑然不觉,咧嘴亮出上排牙齿,笑得宛如季杭抽屉里那张幼儿园毕业照上的小屁孩,眼底闪烁着晶莹的光,明媚灿烂。

  

  

  

  

  

  成年人的相处总是在一次一次的试探中互相迈进的,这个周末季杭去了两次医院,处理积攒的琐碎事物,安排下周的手术。

  

  第一天回家的时候,季杭打包了一杯美式,才进家门洗完手,转身就看到颜庭安拿过去戳上吸管喝了起来。

  

  第二天,季杭退一步,带了一杯拿铁回家。颜庭安直接有样学样,连同袋子一起扔进垃圾桶。

  

  师兄家里是没有咖啡这种东西的,甚至在季杭出院前,所有带咖啡因的饮料都处理干净了。厨房里只能看见恒温六十度的温水,旁边放了半瓶奶白色的蜂蜜。

  

  季杭的房间重新布置过,触手可及的小夜灯换成了可调节亮度的暖黄色,被套是每天都让阿姨阳光曝晒过的,套在当时很流行的重力被外面香暖可口,照着季杭家里的型号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枕头,加湿器里滴了安眠的桉树精油。

  

  可即便这样,还是很难纠正长期以往的睡眠紊乱。

  

  季杭凌晨惊醒,都会尽量不出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发呆,但也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会想去客厅和阿司匹林坐一会。

  

  颜庭安就也会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

  

  有时给他冲一杯蜂蜜水,有时是一碗不加糖的牛奶蛋花,如果他晚饭吃得不好,那就是一小份竹升面。

  

  温度恰好,太烫这种错误再也没犯过。

  

  不过,印象里对食物从不挑剔的季杭,总是要求颇多。

  

  “太甜了。”

  

  “蛋有点老。”

  

  “面不要煮那么久。”

  

  颜庭安就微笑着看他吃,“好的。”

  

  有时,季杭实在不想吃东西,又睡不着,就开笔记本看资料,颜庭安就会坐在他对面,从印有B大附院的大号塑料袋里,一盒接着一盒掏出季杭当天要吃的药,算清计量,一粒一粒分装进便携药盒里。

  

  光是抗生素就有三种,还有许多,颜庭安在老年患者身上,才会开出的药。

  

  想叹气,但是要忍住。

  

  装完满满当当的药盒,颜庭安把塑料袋扔到一边,嘲笑他,“小药桶。”

  

  季杭眼神清明,根本不像才睡过两个小时,“嗯,光吃药就吃饱了。”

  

  颜庭安知道他在开玩笑,可还是会叮嘱,“三餐要正常吃,可以的话,每顿都尽量有蛋白质。”

  

  “知道的。”

  

  “你在科室我不可能一直管着你,但是,咖啡,这几个月能不碰就先别碰。”颜庭安商量着,商量的语气里竟有点恳求,“等你三个月复查结果出来了再看,好不好?”

  

  季杭从电脑上移开视线,看见明显疲惫的颜庭安,点头应下,“好。”

  

  颜庭安从季杭身后玻璃柜的反光中看清了他的电脑屏幕,脸色不禁有些沉,“排你手术了?”

  

  “嗯,明天开始恢复手术,之前积攒太多了。”

  

  颜庭安不是拥有金手指、法力无边的的小说男主,一个电话就能让季主任推掉所有手术、安心休息。

  

  他很担心,这个世界上也许再没有人比他更担心季杭的健康状况,因为真正了解季杭的身体情况而尤为担心。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能做的,就是给他做点他爱吃的,确保房间温湿度适宜,然后婆婆妈妈地叮嘱他,尽量少喝咖啡。

  

  和每一个被家里担心着、又害怕被家里担心的孩子一样,季杭答应得很爽快,很诚恳,很容易就让人交付信任。

  

  可真正实施起来,又是另一个季杭了。

  

  季杭生病的这段时间内,科室依然正常运转,没有出现什么大事,可那些原本就只有他才会干预的手术,也还是只有他出面才会做。别人不做,自然是有原因的,要不然风险太大、时长太长,要不然家属太难缠,或者是可预计的欠费患者。

  

  不论哪一种,落在大病初愈的季杭身上,都有够沉甸甸的。

  

  将近九点,手术室食堂的阿姨正在收工,看见窗口的身影明显愣了一下,“哎哟!这孩子咋才来呢,刚把剩菜都倒干净了。”

  

  季杭苍白的脸上强扯出一抹笑容,指了指阿姨身后的白米饭,“能要点米饭吗?”

  

  阿姨犹豫地拿起饭勺,“能是能,但没菜了啊……”

  

  季杭从调料区挖了一勺萝卜干到餐盘里,“没事的,阿姨,我有小榨菜吃。”

  

  “孩子。”也不知道是季杭长得幼齿,还是阿姨母性泛滥,一个劲地叫孩子,“你要不去楼下食堂吃吧,总食堂还有菜,昂,米饭都凉了,你光吃这怎么行。”

  

  还有一台急诊,来不及了。

  

  季杭摇头,笑道,“阿姨,您不给我盛饭,我就只能吃萝卜干了。”

  

  咖啡这种东西,也不是说戒就能戒掉的,开始时,季杭还会和颜庭安打报告,速溶的还是现磨的,咖啡因有多少,颜庭安舍得回复了,他才敢拿杯子。

  

  可而立之年的大男生,B大上下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威风凛凛、供人仰望的季主任,又不可能真的事无巨细的汇报。后来,也渐渐会出格。被颜庭安亲自抓包,又会认认真真求师兄不要生气,科室里很多人都在,也会伸出爪子来让颜庭安打,像是吃准了颜庭安不会真的动手。

  

  又到了周五,心内心外的学术大查房,报告厅的侧门打开,心内的主任张望一圈,最后坐到了颜庭安身边的空位上。

  

  主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地中海,凑近颜庭安问,“那个,神外那个季主任,是你师弟?”

  

  颜庭安脸色微凝,看了一眼主任的严肃神情,心里沉沉的,“怎么了?”

  

  “刚才在手术室里不舒服了,血压70/35。”

  

  颜庭安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好像昨晚就没下台,一直到站到今天早上。输了液之后好多了,没事,别担心。”主任尽量宽慰道,“不过你回头看看他的用药,是不是β受体阻滞剂用多了。”

  

  颜庭安只道,“嗯。”

  

  主任让出半个身位,“你去看看他?现在估计在手术室值班室。”

  

  颜庭安的脸色很少有这么难看的时候,台上汇报的主治医生看见角落里颜教授的神情,突然就结巴的厉害。

  

  “不去了。”颜庭安突然就觉得很烦,僵硬地回复,继续目视前方。

  

  午休的时候,季杭打来了电话。

  

  “师兄,科室里有点事要加班,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好的。”原本就惯会隐藏情绪,经过无线传输的颜庭安的声音,根本听不出波澜,“记得吃药,灯给你留着了。”

  

  上周有一天颜庭安比季杭晚回,季杭到家的时候漆黑一片,差点被阿司匹林绊倒,吓得颜庭安如今二十四小时开着玄关和门厅的灯。

  

  “好的。”

  

  “嗯,”颜庭安很耐心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季杭瞥了眼手背上的针眼,当时情况有点混乱,忘记让护士往上扎了,手背太引人注目。

  

  季杭摇摇头,突然想起来颜庭安看不见,又补充道,“没事。”

  

  “哦。”颜庭安状似随意地问,“你在哪里呢?”

  

  季杭捏住拳,“在手术室。”

  

  颜庭安又问,“早上手术还顺利吗?”

  

  季杭很快回答,“顺利的。”

  

  “好。”

  

  颜庭安说完这个字后,电话两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出声。这种静谧就好像最强效的强心剂,让季杭的心脏如擂鼓般敲响起来。

  

  “小杭。”颜庭安突兀地开口,语调不知怎么变了,难以捉摸,那么了解师兄的季杭却也听不出喜怒,“能照顾好自己吗?”

  

  隔着手机的一句简单问话,不知为何,竟让季杭鼻头发酸。

  

  “能。师兄放心。”

  

  

  【彩蛋继续】

沈御

观时 第十二章

古风,师门,师兄弟,预警

相较于精致风雅的听雪轩,意拂楼无论从内还是从外看都带着此间主人一贯干净简单的风格。

景昭由丁启引着向纪白书房走,而纪白此刻正在书房安安静静看江让年送来的书。

每月读完三本书,这是江让年对纪白的要求。不同于观时城中的其他人自启蒙开始就能得名师大儒指导,纪白在刚来到观时城时甚至连一本书上的字都认不全。江让年自觉承担了教纪白读书识字的重任,也是自那时起给他立下了这个规矩,多年来纪白始终谨守。

少顷,两人来到书房门口,丁启轻声叩门:"公子,三公子来了。"

话音落地屋中许久没有回应,丁启尴尬看了景昭一眼,再次抬手叩门:"公子……"...

古风,师门,师兄弟,预警

相较于精致风雅的听雪轩,意拂楼无论从内还是从外看都带着此间主人一贯干净简单的风格。

景昭由丁启引着向纪白书房走,而纪白此刻正在书房安安静静看江让年送来的书。

每月读完三本书,这是江让年对纪白的要求。不同于观时城中的其他人自启蒙开始就能得名师大儒指导,纪白在刚来到观时城时甚至连一本书上的字都认不全。江让年自觉承担了教纪白读书识字的重任,也是自那时起给他立下了这个规矩,多年来纪白始终谨守。

少顷,两人来到书房门口,丁启轻声叩门:"公子,三公子来了。"

话音落地屋中许久没有回应,丁启尴尬看了景昭一眼,再次抬手叩门:"公子……"

吱呀一声木门被开启,纪白面色不愉地站在门口,显见对于被人打扰这件事十分介意。他冷着脸看向景昭,似乎是不悦到了极点,也不打招呼也不行礼,只说了两个字:"有事?"

纡尊降贵先来示好,结果险些吃了闭门羹不说,一见到人还是这样的态度,景昭直接被气笑,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没事。"

同样是两个字,几乎是从景昭牙关里挤出来一般艰难。左右他纪白都不着急不担心,自己又在害怕什么操心什么?

望着景昭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纪白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两人都不知这是一场本可以化解的劫难,可到了最后谁也没有再主动提起关于此事的一丝一毫。

又过了几日,秦闻初眼底发青神思倦怠地走进书斋中,脸上再没了最初几日的活泼灵动,毕竟他为了罚抄已经熬了几夜,早上又被小师兄早早叫起来加练,任谁也扛不住这样的折腾。他先将罚抄放在景昭桌上道了声"师兄好",紧接着就扑通一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打盹。

景昭拿过罚抄略翻了翻,这潦草的字迹顿时让人皱了眉:"你……"他一抬头才发现秦闻初早已仰着脸睡了过去,到了嘴边的话只能生生咽回肚子里。

正当此时,忽然手中一空,却是罚抄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人抽了出去。景昭回过头,正看到谢铮行冷硬坚毅的面容,顿时吓得站起身来:"师兄,您回来了……"

谢铮行的目光尽数落在那份笔迹凌乱的罚写上,他看过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敲了敲桌子将秦闻初叫醒,转过头问景昭:"纪白呢?"

从这个连名带姓的称呼中就可以听出谢铮行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甚至是在责怪纪白为何没有此时出现在书斋中。景昭虽不待见纪白,却也没有刻意陷害他的爱好,实事求是道:"师弟负责小五早晚的武功,因此白日不在书斋。"

谢铮行听完不置评价,只吩咐道:"让他即刻来这里。"

 

一刻钟后,出现在书斋的纪白刚一进门就看到上方面色沉冷的谢铮行与下首处被景昭按趴在桌子上的秦闻初。

此处位于书斋的学堂,可供夫子与学生上课所用。此刻谢铮行坐的地方正是夫子上课时的首座,面对下方书桌,能将所有学生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纪白径直走到首座前与景昭并肩,依着规矩先向师兄们行礼:"大师兄,三师兄安好。"

走得近了,纪白才隐约听见秦闻初极低声音的啜泣,不禁侧头看向提着戒(求生欲)尺的景昭,却被谢铮行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拉回注意力:"我让你动了么?"

素来有规矩的纪白被谢铮行这样斥责了一句,顿时心中愧疚:"纪白知错。"

谢铮行没再理会他,隔空一指秦闻初:"接着背,罚抄了这么多遍都还背不下来吗?"

原本就背得不牢固的秦闻初因为纪白的打断将脑海里微薄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他欲哭无泪,用极小的声音哼哼道:"记……记不住了……"

"打。"谢铮行的声音没有丝毫怜悯,一个字的命令下得相当简洁干脆。

景昭狠下心又挥落几下戒(求生欲)尺,却在感受到手下的小孩啜泣得越来越厉害时终于再也下不去手。他转了个身面向谢铮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擎着戒(求生欲)尺举过头顶,咬牙道:"是我作为师兄教导不善,还请大师兄饶过小五。"

前前后后统共打了三十余下,原本谢铮行也没打算重罚秦闻初,闻言隔空一指秦闻初道:"小五可以回去了,剩下的我与你师兄们谈。"

秦闻初一听这话哪里敢走,他虽然怕疼,却更重义气,抽噎着道:"我不……唔……"

忽然嘴被人捂住,却是景昭看出自家师兄的心思,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秦闻初耳垂,轻声道:"还不走等着在这看师兄们挨打不成?"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起秦闻初向外走,走到学堂门口将他推到宁陌怀里吩咐人送他回去,这才关上门重新回到桌前跪好。

自始至终,谢铮行都只是沉默地看着,直至景昭重新跪回原处,才轻描淡写下令:"掌嘴。"

若说第一次纪白擅自动作的后果是警告,那第二次景昭坏了规矩就没有任何情分可讲,这一点早在景昭刚才动手的瞬间已经有了觉悟。他二话不说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到了此刻也不在乎身侧是否还有个纪白在看着。

不想就在这接二连三落下的巴掌声里,谢铮行清晰而又冰冷的声音忽然传来:"你师兄跪着,你还敢站在那里?"

直到谢铮行说出这话之前,景昭与纪白两人都没觉得有何不妥,亦或是说在两人心里都远没有将对方当作师兄弟来看。纪白垂下眼眸,听话地双膝一曲跪在景昭身侧,既不辩解更不反驳,顺从得就像是在服从命令。

谢铮行的目光愈发森冷。

约莫打过三四十下,谢铮行抬手叫停。他自上而下俯视着下方端正跪着的两位师弟,冷声问道:"你们两人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说什么?

景昭与纪白脑海中同时闪过这三个字。

半晌不见有人回话,景昭在心中叹了口气,谁叫他比纪白早入门几个月空担了个三师兄的身份呢:"关于小五的功课,是我教导不善,还请师兄息怒。"

"你呢?"谢铮行目光移向纪白,没给他逃避的机会。

"闻初的武功天赋很高,但不够专注。"沉思许久的纪白终是给出了这个答案。

"不够专注?"谢铮行将秦闻初字迹潦草的一沓罚抄扔到两人面前:"从早晚练功到白日课业一刻不得空闲,此外还要应付没有尽头的罚抄,你们两个布置任务之前就没商量一下,没考虑过他的精力么?"谢铮行的语气一句重过一句,到了最后已经带了几分严厉。

聪明如景昭不等谢铮行说完就明白了师兄生气的原因,也在此刻后知后觉想通了师兄当初下达这个命令的用意。千算万算没想到这次的事是冲着他和纪白来的,再回想起当初在纪白书房门口的那两句对话,景昭打从心底里后悔自己为何不能更有耐心一点。他偷偷瞥了一眼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的纪白,心知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师兄的怒火越烧越旺,当先开口道:"师兄息怒,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不懂事,不该同师弟置气。"

这话说得十分讨巧,可谢铮行一个字都不相信,若是他这能有这个觉悟,此刻两人也就不会跪在这里听训。但不论如何,景昭认错的态度已经摆在这里,倒是比旁边一言不发的纪白强上不知多少。

谢铮行的目光落在纪白身上,一字一字地喊了他的名字:"纪白。"

被点到名字的少年终于眸光动了动,他知道自己此刻该如景昭一般表态认罚,可景昭的圆滑他学不会更不会学。

长久的沉默对峙让整个房间都陷入死寂,看着谢铮行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景昭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人死死攥紧一般,抽1痛而又窒息。

"对不起。"终于,纪白缓缓开了口,然而这一句之后竟许久不再有下文。

没人知道这句对不起究竟是对景昭的道歉还是因为纪白最终仍旧不愿为这事低头,总之在谢铮行听到这句话后,心中的怒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直线攀升。他一指墙角简洁下令:"好,你先滚去面壁,待会我们好好谈谈。"

这话对谁说的不言而喻,纪白低声应是,起身走到墙边面壁站直,竟是打定主意坚持到底的架势。

就在墙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的瞬间,景昭忽然听见谢铮行再次开口:"景昭,你过来。"

景昭抬眸看向上方谢铮行,发现他方才用来打秦闻初的戒(求生欲)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手中,顿时心跳快了一拍。起身来到桌案旁,景昭只觉得自己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到那把戒(求生欲)尺身上,景昭咽了咽口水,道:"请师兄责1罚。"

"自然是要罚的。"谢铮行站起身,戒(求生欲)尺点了点桌案:"自己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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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给宝宝@顾程敬 

又到了打师弟的愉快时刻,赶紧前排围观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3


  

  严格卧床休息,三餐定时供应,时而也有妻子师兄嫂子加餐的季主任,终于在一周后,脸颊上稍稍长出两囊肉来,和人说话的眼神也清明了许多,不再是一副好像随时都在交代遗言的模样。

  

  随之恢复的,还有不减反增的脾气。

  

  安寄远滥用科室药物的事件还没有尘埃落定,季杭就先倒下了,科室里自然就没有人再敢提那件事。可严正端直的季主任不愿意就此糊弄,作为科室的管理者,他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作为训诫者,他也需要教安寄远如何处理能力问题,并亲手为他筑起处理类似问题的底气。

  

  特需病房的私密性,便成了兄弟二人最为依仗的功能。

  

  季杭经常盘腿坐在床上,将电脑放在......


  

  严格卧床休息,三餐定时供应,时而也有妻子师兄嫂子加餐的季主任,终于在一周后,脸颊上稍稍长出两囊肉来,和人说话的眼神也清明了许多,不再是一副好像随时都在交代遗言的模样。

  

  随之恢复的,还有不减反增的脾气。

  

  安寄远滥用科室药物的事件还没有尘埃落定,季杭就先倒下了,科室里自然就没有人再敢提那件事。可严正端直的季主任不愿意就此糊弄,作为科室的管理者,他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作为训诫者,他也需要教安寄远如何处理能力问题,并亲手为他筑起处理类似问题的底气。

  

  特需病房的私密性,便成了兄弟二人最为依仗的功能。

  

  季杭经常盘腿坐在床上,将电脑放在身前,托着下巴和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的安寄远讨论方案。

  

  平等的讨论居多,不过季杭毕竟管理经验比弟弟要多出太多,况且,那份被安寄远珍藏起来的反思记录,在最近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和交替陪夜中,早已被他置之高阁。

  

  讨论到最后,不知为何,安寄远总是身后凉凉地趴在某个平面上。

  

  一天早上查房,忘了哪个主任心血来潮,使唤住院医去测季杭的颈静脉压,测量时需要将床头调定至特定角度。年轻医生站在床尾,轻触按键操控床头角度,按了没多会儿,就听见清脆一声物什掉落的声响,所有人都向床头的地面看去——

  

  一根暗黑、沉肃、食指粗的藤条,安安静静躺在地上。

  

  一同查房的颜庭安淡淡看了眼在沙发上装蚕宝宝的安寄远,对怔在原地、不知该不该捡的住院医吩咐道:“你继续。”

  

  等人群散去,颜庭安走到“蚕宝宝”身侧,隔着毯子瞄准那一团肉乎乎的组织,抬手拍了一巴掌。

  

  “嗷呜——”蚕宝宝发出变异般的惊叫。

  

  安寄远从薄毯中露出脑袋,皱着眉头瞪人,“干什么庭安哥!”

  

  减去三分夸张,也不能算轻,至少有二十下。颜庭安心底有了判断,面色也沉了沉,“你哥打的?”

  

  不然呢。

  

  安寄远想要怼回去,奈何余光看见季杭正专注地盯着这个角落,他便只能装乖,“嗯,我方案没做好。该罚的。”

  

  “我又没问你该不该罚。”颜庭安居高临下看向居然还有点委屈的安寄远,不客气的道,“你哥打你自然是你该打,”

  

  安寄远:……那你还问。

  

  “但是,”颜庭安放轻了语气,给人一种有商有量的错觉,他胡乱蹂躏一把安寄远咋呼的脑袋,道,“你哥体力还没完全恢复。再有下次,你自己动手,别让你哥累着,听见了?”

  

  安寄远:………………………………

  

  安寄远:毁灭吧。

  

  五米开外的病床上,千年冰山季主任,嘴角不听话得往上翘了起来。

  

  哪还有什么下次,他家小远又不是熊孩子。

  

  季杭不是第一次住重症监护室了,虽然这次的时间远不比年少时术后住的长,依然没能逃过睡眠紊乱的后遗症。安寄远陪夜这几天也没睡好,明明自己很困很累了,季杭若是半夜惊醒,再安静不声不响的,安寄远也会在十几分钟内便睁开眼睛。

  

  回到普通病房一周多了,不论昼夜,季杭的最长睡眠维持时间仍旧不超过两个半个小时,比刚出生的婴儿醒的更频繁。

  

  睡眠紊乱的结果便是:清醒的时候,季杭需要靠咖啡提神醒脑,才得以将安寄远手里那两份方案制度赶在科会前完成;好不容易要进入深睡眠,又经常会被惊骇的噩梦惊醒。

  

  “醒了四次,哦不对,五次吧。”安寄远回顾前一天晚上季杭的心电监护记录,扭头问季杭,“哥又做噩梦了?”

  

  季杭撒谎依旧面不改色,“没有。起来上厕所。”

  

  安寄远也不戳穿,“要不,我还是晚上陪着吧。”即便预先交代过,晚上巡视病房的护士也经常会忘记,顺手就把季杭房间的小灯关上了。

  

  “不行。没你的事。”季杭沉着眼,拒绝地坚决。

  

  安寄远还想争取,“我本来在值班室也睡不好,都一样的。”

  

  季杭还是很凶,“你的惩戒期结束了吗?可以和我提要求了?”

  

  从噩梦中惊醒的季杭自带飓风级别的起床气,但也有他如何都不敢凶的人。

  

  季主任在特需病房里住的时间久了,也会向护士们提一些小要求,比如颜教授进病房的时候,让护士站向他床头的呼叫器打个暗号。从来都只闻其名的季主任原来长了一张如此具有观赏性的脸,这么小的要求,没有护士拒绝得了。

  

  今天是他自己魂魄纷飞,护士在颜庭安踏出电梯的那一刻就悄咪咪打了暗号,季杭却在发呆,没听见。

  

  时针指向傍晚七点,颜庭安进病房的时候,季杭的眼神安静的融在窗外的夜色里,面前小餐桌上的冰拿铁还没有完全融化。

  

  特需病房的移门是非接触式的,崭新丝滑,开合都很安静,但也不至于颜庭安都走进玄关了,季杭连回头看一眼的动静都没有。

  

  颜庭安觉得不太对劲,但也没出声,走到床边,将手里的保温袋放到餐桌上,曲起手指在冰拿铁旁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季杭转过脑袋,眼神里蒙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师兄。”

  

  他不想让颜庭安察觉什么,尽可能控制从那过度惊惶的噩梦中带出的情绪。大抵是前两天和安寄远聊起母亲聊得多了,季杭这些天总是梦到陈棉。梦里都是血,分不清是谁的血,腥红而黏稠,铺天盖地,糊住口鼻。不太一样的陈棉,平静且绝望的告诉他,小远不会回来了,你丢下他的时候就毁了他了,他会记恨你一辈子的。

  

  颜庭安微微弯腰,看塑料咖啡杯上的标签,评价道:“美式换拿铁了,是不是该夸你有进步?”

  

  季杭喉咙口像是有一团棉花梗着,不是很想说话。他没有回答颜庭安的揶揄,只是冷着脸忽然抬手端起半满的咖啡,直接扔进了床旁的垃圾桶。

  

  “咚”的一声,在静谧的病房里,像滚石入潭。

  

  颜庭安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

  

  继而抽出两张纸巾,轻轻擦去桌角遗留的融水,想了想,还是往旁边跨了一步,弯腰歪头以便更清晰地观察季杭的表情。颜庭安盯着他的眼睛,细细看他的表情,一字一句问,“安寄杭,你不高兴啊?”

  

  安寄杭自然是摇头,嘴唇抿成一条线。

  

  颜庭安不敢乱猜,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一边拆着桌上的保温袋,一边和季杭转述下午安寄远在厨房给席鹤添乱的场景。

  

  季杭说他不饿不想吃,颜庭安的措辞就更夸张了几分,“他说他炒的是鸡蛋,我和小鹤一致认为肯定是拿错了皮蛋。”

  

  听着不重样的絮叨,季杭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熟悉的身影,脸色不知不觉就好些了,“师兄还是别让他进厨房了。”

  

  “说是这两天被你训狠了,想要表现一下。”颜庭安给季杭递去勺子,笑着道,“快点,你先试毒,我再吃。”

  

  看季杭嚼了小半勺虾仁蛋炒饭,颜庭安稍微松一口气,又聊了一些其他话题,商量着出院前还要做哪些检查,哪些指标门诊复查就可以,看季杭都一一答应,颜庭安才算真正放松下来,不过还是一边说,一边吃,一边偷瞄季杭的脸色。

  

  确定季杭不是在跟安寄远怄气,才又提起那几个方案制度的事情,“我之前在美国工作的医院有类似的制度,我让同事去找了,收到就发给你,可以借鉴一下。”

  

  颜庭安似乎总是最能在许多混乱的信息当中,捕捉到季杭最需要什么,毫不吝啬地提供尽可能的协助。

  

  尽管情绪仍旧不算好,有些勉强,季杭还是对颜庭安笑了,“谢谢师兄。”

  

  这个笑容成功骗过了颜庭安,从进门便惴惴不安的心脏终于安稳放下,颜庭安于是放轻音量,小心翼翼的,再问了一次,“干嘛不高兴啊?”

  

  【彩蛋继续】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2


  

  从落地窗铺洒进来的橙黄暖光,在宽敞明亮的特需病房内划分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颜庭安就站在阳光之外的阴影里,沉沉的目光坠在季杭身上。

  

  陈述句:师兄生气了。

  

  原本是明确了颜庭安今日的行程才敢消失一上午的,却不知是情报有误还是师兄行程有变,被当场抓个正着。生气是自然的。

  

  十分钟前还在手术里凛然正气的季主任,小心眼地庆幸特需病房的私密性,顺服地低头道歉:“对不起。”

  

  颜庭默然在原地,没说话。半晌,才兀自向前,将散落在床头的生命体征仪连上,沉静的眼眸等待屏幕上跳跃而出的数字。

  

  血压低,心跳很快。颜庭安不禁皱......


  

  从落地窗铺洒进来的橙黄暖光,在宽敞明亮的特需病房内划分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颜庭安就站在阳光之外的阴影里,沉沉的目光坠在季杭身上。

  

  陈述句:师兄生气了。

  

  原本是明确了颜庭安今日的行程才敢消失一上午的,却不知是情报有误还是师兄行程有变,被当场抓个正着。生气是自然的。

  

  十分钟前还在手术里凛然正气的季主任,小心眼地庆幸特需病房的私密性,顺服地低头道歉:“对不起。”

  

  颜庭默然在原地,没说话。半晌,才兀自向前,将散落在床头的生命体征仪连上,沉静的眼眸等待屏幕上跳跃而出的数字。

  

  血压低,心跳很快。颜庭安不禁皱眉,“头晕吗,有没有不舒服?”

  

  黑压压的脑袋左右摇了摇。

  

  “哒哒”两下。颜庭安手指点在屏幕上八字开头的高压,听不出责怪,只有些许无奈,“这个血压,还想和我捉迷藏。”

  

  季杭还是摇头,怔了三秒,才动了动唇,一板一眼地道:“我不该挂师兄电话,也不该敷衍师兄的。对不起,师兄。”

  

  “不用道歉。”颜庭安口气温沉、平波无澜,垂着眼将血压袖带捆扎成一团,“你敷衍我、挂我电话,都没关系的。没有不舒服就好。”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分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季杭却只得脊背发软,板正的身子骨不禁畏缩两分。

  

  季杭思量几秒钟,素来不喜辩解、最不怕误解的季主任,在颜庭安沉肃的气场下,也还是没忍住解释道:“不会不舒服的。我昨晚睡了七个小时,早晨血抽过了药输完了,心电图也做了,早饭吃完,和管床医生打过招呼才走的。但是,让师兄生气,是小杭的错,师兄可以揍我。”连续说话,又着急,嗓音还是会哑。

  

  并且,没一个字是颜庭安想听的。

  

  颜庭安倏地收敛起神情中的最后一分温存,将生命体征仪整理好放到角落,大步走向季杭。他实在是很少有这样气场全开、凛然之气毫无收敛的时刻,就连新风系统里经由微滤而吹出的空气都如西伯利亚的旷野之风,有种随时能将人撕裂的冷厉。

  

  颜庭安站定在季杭面前,扬起手掌——

  

  被发现抽烟时的那两记巴掌,挂在脸上将将一个礼拜才得以全然消退。师兄盛怒下的耳光并不好挨,季杭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季杭的眼底,连半分本能的退怯都找不到。

  

  他微微抬起头,眼神停在颜庭安紧绷的下颚线上,眉头也不蹙一下,连下意识的趋利避害和条件反射都被一键消除,更不是一副英勇就义的义无反顾。

  

  就只是很温顺,很乖巧,很恭敬,神情自若得完全不像是在等待责罚。不是真的不怕疼,只是季杭刻在骨子里的认知太过深刻——师兄又不是在伤害他,打他不过是在教养。

  

  巴掌裹挟着劲风,停在季杭脸颊上方五公分处,颜庭安垂眼看了季杭几秒,克制翻滚的怒意,淡声问道:“生气就揍你一顿。从小到大,这话你说过几百遍了?”

  

  季杭认真思索,用唾沫湿润了喉咙才敢开口,“应该不到一百。我也没有经常让师兄生气吧。”

  

  要打季杭,是一件很难的事。

  

  难的不是动手本身。

  

  颜庭安要动家法,他安寄杭连半点不服都不会,更别说反抗逃罚了。

  

  难的是——

  

  季杭并不觉得抽两根烟有什么错,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尼古丁摄入不至于对他的健康造成影响;他也不觉得用自己的职业生涯去赌那几剂尚未被发现的精麻药有什么问题,防患于未然,最差的结果也不一定会发生;他不觉得以心内科患者身份去观摩一台手术是错,反正,冗长的上午躺在病床上也是无所事事。

  

  季杭认错、道歉、领罚,仅仅是因为师兄生气了。

  

  难的是,真的让他认同你的对错观。

  

  颜庭安抬手指了指床尾的病号服,“衣服换了。”

  

  已然而立之年的季主任在师兄面前换衣服居然还会不好意思,特意转身背对颜庭安,脱完上衣,穿好病号服的衬衫,才俯身去换裤子。

  

  全程低头,身上的疙瘩肉眼可见。

  

  颜庭安微微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什么,等季杭转身站回来,才按下床头的对讲按键,温声吩咐,“让季主任的管床医生到病房来一趟。”

  

  管床医生姓李,板寸头配细框眼镜,一眼便是好学生很乖的模样。捧着病历推着电脑进屋的时候,颜庭安正在角落的料理桌上冲蜂蜜水。

  

  “今早的血检出结果了吗?”

  

  颜庭安将蜂蜜水递给床边端坐的季杭,便走到电脑前和李医生凑着看检验报告。

  

  他看得详尽,心超的数据一个一个读过来,又让李医生把心肌酶结果换成趋势图,余光瞥见季杭右手撑着床沿,左手握住杯子,低头轻轻吹着蜂蜜水。

  

  “太烫了?”

  

  李医生莫名其妙“啊”了半声,才发现颜教授不知何时转换了说话的对象。

  

  “有一点。”季杭头也没抬,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颜庭安看着那颗毛茸茸有点凌乱的黑脑袋,肩胛骨在病号服下撑起两块山脊般的尖锐弧度,乖到不行。

  

  “那就放凉了再喝。”

  

  “不要。凉了就不好喝了。”说完,斯哈斯哈地轻啜了一下,烫的皱眉,也没把杯子放下。

  

  【彩蛋继续,别急,你们想要的,会有的。】

  

  

  

花椒一酒壶

定场(三)③

第三章 桃花对春风③

  客房内,束季珩端坐在桌旁,一手紧紧捏着茶杯努力克制住将杯子丢出去砸那小兔崽子的头的冲动,步乘叶一脸紧张地站在他身后。面前柏进保持着躬身长揖的姿势,不着痕迹地挡住一半庄晏跪伏的身影。

  整间屋子安静得诡异。

  束季珩就那么握着滚热的瓷杯端详了那两人半晌,终于抬起一根手指朝着柏进一点,说:“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便由着他胡闹!”

  柏进低着头姿态恭谨,“庄主说的是,是我存了侥幸之心,追上他之后屡屡心软,没能带他回去。”

  束季珩似乎是不太满意他的解释,鼻腔里哼了一声,“阿晏。”

  庄晏略直起身子,挪动膝盖往前蹭两步,重新伏下去,“阿晏任性妄为,...

第三章 桃花对春风③

  客房内,束季珩端坐在桌旁,一手紧紧捏着茶杯努力克制住将杯子丢出去砸那小兔崽子的头的冲动,步乘叶一脸紧张地站在他身后。面前柏进保持着躬身长揖的姿势,不着痕迹地挡住一半庄晏跪伏的身影。

  整间屋子安静得诡异。

  束季珩就那么握着滚热的瓷杯端详了那两人半晌,终于抬起一根手指朝着柏进一点,说:“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便由着他胡闹!”

  柏进低着头姿态恭谨,“庄主说的是,是我存了侥幸之心,追上他之后屡屡心软,没能带他回去。”

  束季珩似乎是不太满意他的解释,鼻腔里哼了一声,“阿晏。”

  庄晏略直起身子,挪动膝盖往前蹭两步,重新伏下去,“阿晏任性妄为,与旁人无关。”

  束季珩又打量他片刻,轻笑:“你是越发有本事——我记得,从前你并不看得上阿晏?”

  这前半句话是对庄晏说的,后半句话却是朝着柏进。

  柏进重施一礼,言辞谨慎了些许:“从前是属下拘泥于尊卑之礼,不喜阿晏成日与少庄主打打闹闹不成体统。后来看明白了,加之此次奉庄主命指点阿晏,实在喜欢他的聪敏与天资,自然会改观。”

  庄晏俯身低着头,视线里只看到束季珩的脚在他面前点了点,继而耳中听到问话。

  “你何时偷跑出来的?”

  庄晏收回眼神,说:“比公子迟一日。公子与少庄主晨起出门,到夜里阿晏辗转反侧实在心里不安,快三更天的时候趁人不备跑出来的。”

   束季珩轻轻“嗯”一声,再没了下文。

  寂静越深,柏进的心悬得越高。他明白束季珩为何有这一问——只迟一日,何来指点。

  终究还是忍不住抬起头,迎着束季珩平静的目光坦然道:“他偷跑出去半日之后便被我追上,从京郊到浑州我劝了他一路,他反抗了一路,边追边打,我未制服他,他也未摆脱我。不过功夫,倒是极有进益。”

  束季珩与他对视半晌,点头道:“缓一缓,过了晌午,你亲自给张昭传信派几个人来。”

  柏进松了一口气,低头行礼:“是。”

  束季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沉默片刻却是对他摆了摆手:“罢了,你下去吧。”

  柏进又应一声是,退至门边,转头看了看束季珩。

  他是束之康留给束季珩的人。他见过束季珩最快活无忧的年岁,也陪着束季珩在弱冠之龄一点一点收服了这江湖第一帮派上上下下各色的人,一直到如今——见到那智勇无双手腕果决的公子背影里藏着些感伤。

  微叹一口气,抬手打开门出去。

  “小叶。”束季珩微微合起眼睛,揉了揉眉心,吩咐道:“去拿条鞭子来。”

  步乘叶一惊,直挺挺跪下去:“师父!”

  他这一跪,束季珩脸色更冷几分,自上而下地看着庄晏的头顶,说:“我最得力的下属、我唯一的继任弟子,都为你鸣不平。到底是我对你太苛责,还是阿晏你,太知道该笼络哪颗人心?”

  这话诛心,庄晏面色一白。

  他以为偷跑出来就算运气不好被束季珩抓到,顶多训他几句打上一顿,却没想到束季珩的怒火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每一句话都不在他的意料之中,连给他的罪名他都承受不起。

  他姿态更低几分,挪动方向朝着步乘叶重重地叩了个头:“晏,求少庄主。”

  步乘叶紧紧咬住下唇,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寻了条略细的软鞭,双手跪奉给束季珩。

  束季珩接过,抬手一鞭子抽过去,庄晏的外衣从肩颈处裂开一道。

  “你与小叶一同长大感情深厚,我不过多干涉,小叶有他自己的原则,非情谊能撼动。但是其他人,我绝不允许你与他们有什么私交。”他拎着鞭子点一点庄晏的后背,声音发冷:“别忘了你要科考,你早晚要走出束清山庄。”

  “是…”庄晏努力克制着颤抖的身子,说道:“阿晏记住了,再也不敢了。”

  “等张昭派的人到了,我拨一个送你回去。以后再敢胡闹,我便把你吊在树上抽。”

  伴随着话音,又一鞭子甩下,庄晏闷哼一声。

  良久,他挣扎着朝束季珩拜了一拜,“公子…公子今日,便可把庄晏吊起来抽。”

  束季珩眯了眯眼睛。

  “庄晏,不知来处,只知公子恩情难报。从前公子说,到我冠礼之后,便放我去应试。这样算来,我只能再侍奉公子六年。”庄晏略略抬起头,看向束季珩,“求公子允准,让我亲自送公子去骀州。阿晏不掺和公子的事,阿晏只随公子到骀州便好。”

  束季珩脸色铁青,将鞭子对折握在手里抵住庄晏背后的伤处。

  “你跟我去骀州,回京之后这奏报我该如何写?提你不提?提了你,我要如何让圣上相信你从头到尾未曾参与查办,你将来该如何应试?不提你,我要如何坚信圣上永远不会知道我瞒过他?”

  “不提你是不忠,提了你是不义!你笼络我的护法,结交我的徒弟,如今又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地!”束季珩发了狠,斥问道:“庄晏,你要做什么?!”

  庄晏怔住。

  束季珩说的这些他从未想过,他没有笼络柏进,也未曾刻意结交步乘叶,更不想害束季珩害束清山庄,他只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只想知道,人到骀州与他的身世有何关联。

  可是骀州他去不了,身世也藏在那残破的一半玉佩里找不回来。

  庄晏狠狠闭了闭眼,额头咚的一声磕上地板。

  “庄晏,知错了。”

  背后的鞭子移开。

  庄晏站起来,端端正正地重新跪下俯首,声音如常道:“谢公子教导。”

  束季珩随手将鞭子扔在他面前,垂眸看着他,说:“回屋去。好好想想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庄晏应是。

  十四岁的少年仪态端正,身后衣物上两道裂口显得格外扎眼。

  “小叶,把你的衣服拿给他一套。”

  “不必。”庄晏抬手行礼,声音比往常更恭谨:“奴才卑贱,不敢碰少庄主的衣物。”

  束季珩直接一脚踢过去:“好好说话!”

  庄晏委屈道:“……我带衣服了。”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1


  

  复杂颅底肿瘤是季杭的专长,安寄远自启蒙时接触这类手术,都是由季杭亲自带在身边。

  

  这是第一次,他为除季杭以外的主任做颅底手术的一助。

  

  季杭抱着手臂站在无菌区外,抬头凝视屏幕上放大的术野。

  

  手腕处的患者腕带被他埋在胸前的衣服褶皱里,这是他突发心肌炎后从重症监护室转进普通病房的第三天。

  

  对外,是怕安寄远手拙给主任添麻烦。

  

  扪心自问,是担心主任的坏习惯给安寄远留下不良印象。

  

  刷手服的上衣口袋传来突兀的震动,打断季杭的专心凝神,他抽出手机,低头瞥向屏幕,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手指悬空半秒,按在了鲜红的挂断......


  

  复杂颅底肿瘤是季杭的专长,安寄远自启蒙时接触这类手术,都是由季杭亲自带在身边。

  

  这是第一次,他为除季杭以外的主任做颅底手术的一助。

  

  季杭抱着手臂站在无菌区外,抬头凝视屏幕上放大的术野。

  

  手腕处的患者腕带被他埋在胸前的衣服褶皱里,这是他突发心肌炎后从重症监护室转进普通病房的第三天。

  

  对外,是怕安寄远手拙给主任添麻烦。

  

  扪心自问,是担心主任的坏习惯给安寄远留下不良印象。

  

  刷手服的上衣口袋传来突兀的震动,打断季杭的专心凝神,他抽出手机,低头瞥向屏幕,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手指悬空半秒,按在了鲜红的挂断键上。

  

  不到两分钟,相同的来电显示再次跃然于沉黑的屏幕上。

  

  季杭轻叹一口气,接通。

  

  “师兄。”恭恭敬敬的。

  

  颜庭安立在空空如也的病床前,顺手将季杭搭在床尾的病号服叠整齐,“会挂我电话了。”

  

  季杭仍旧盯着屏幕上安寄远持械的手,“不小心摁错了。”

  

  “哦。”颜庭安语气如常,温柔,很容易让人亲近,没有半点来查岗的意思,“在哪儿?”

  

  季杭一点不慌,淡淡回复,“在医院。”

  

  二十一楼的心内科特需病房是医院,五楼的中心手术室也是医院。

  

  颜庭安像是笑了,“医院哪里?”

  

  “……”季杭面无表情,输出废话文学:“医院里面。”

  

  颜庭安沉默五秒,“好的。”

  

       【移步彩蛋】

沈御

观时 第十一章

古风,师门,师兄弟,预警

同一时刻,点墨阁。

正式从莫简衣那里搬出来自立门户的秦闻初望着院门上古朴肃穆的"点墨阁"三个字,撇了撇嘴向他家二师兄抱怨:"像个老先生的住处,一点儿也不温暖。"

"那你说什么叫温暖?"江让年笑看着认真思考的秦闻初,压根不打算告诉他点墨阁三个字是谢铮行亲手题上去的。

秦闻初仰起脸看了一会,圆溜溜的眼睛眨了半晌,终于笑嘻嘻道:"叫甜蜜罐,师父和师兄们对我这样好,可不就是活在甜蜜罐里嘛!"

这下不光是江让年,就连一旁随侍的宗为与桑时都被逗笑。江让年甚至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点头赞许:"...

古风,师门,师兄弟,预警

同一时刻,点墨阁。

正式从莫简衣那里搬出来自立门户的秦闻初望着院门上古朴肃穆的"点墨阁"三个字,撇了撇嘴向他家二师兄抱怨:"像个老先生的住处,一点儿也不温暖。"

"那你说什么叫温暖?"江让年笑看着认真思考的秦闻初,压根不打算告诉他点墨阁三个字是谢铮行亲手题上去的。

秦闻初仰起脸看了一会,圆溜溜的眼睛眨了半晌,终于笑嘻嘻道:"叫甜蜜罐,师父和师兄们对我这样好,可不就是活在甜蜜罐里嘛!"

这下不光是江让年,就连一旁随侍的宗为与桑时都被逗笑。江让年甚至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点头赞许:"好名字,我这就命人准备笔墨你自己给改了吧。"

这话自然是在开玩笑,不想行动力极佳的小朋友午后就将院外的牌匾轰轰烈烈摘了下来,又大张旗鼓地将歪歪扭扭的甜蜜罐三个字挂了上去。

"这牌匾……"不知原委的景昭刚走到门口就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他眯眼看着这惨不忍睹又豪放随意的三个字,咬牙赞道:"真不错。"

"三师兄来了!"秦闻初一见到景昭就笑得眉眼弯弯,上前几步扶着他:"您这伤还没好,有事吩咐我过去就成了……小师兄也来了?"走到近前秦闻初才看到跟在景昭身后不声不响的纪白,恭恭敬敬行了礼。

纪白压根不关心头上一言难尽的牌匾,只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便踏踏实实地站在一旁当摆件。景昭见状笑着揉了一把秦闻初的头:"这几日大师兄外出,你的课业暂时由我和你小师兄来带,你可要听话啊。"

一听到这话秦闻初顿时喜上眉梢,相较于严肃古板的大师兄,温和好脾气的景师兄自然不会让人时刻提心吊胆。虽然命令中还有一个素来冰冷不爱说话的小师兄,但想来这几日过得不会如前些日子那般水深火热。

然而还不待秦闻初窃喜完,景昭便将一叠纸拍在他怀里,板着脸道:"今日下午先将这上面的错字改正再抄写十遍,晚膳后一个时辰去后山武堂找你小师兄,听懂了吗?"

"啊?哦……"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秦闻初还有些不太适应,怀抱着一沓课业怔怔回道。

"回话要用'是'。"景昭皱眉叹了口气,耐心教他:"跟师长说话要有规矩,当心犯到师兄们那里。"

"是……"秦闻初的声音有些闷:"小五记下了。"

 

话虽这样说,可到底是否真的记下这些规矩还是有待考察,不过这些是景昭与纪白该担心的事,远在书闲阁的江让年此刻正悠闲地在湖边垂钓,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宗为禀报近日情报

他听了半晌,无非都是些零零碎碎来自江家的琐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打断他:"挑点我想听的说。"

宗为知道江让年素来不乐意理会江家生意场上的这些事,不过他既然是江家未来家主,有些事按照规矩就少不得要从他这里过一遍。所幸宗为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气,将着实要紧之事一早禀明,至于剩下的由他处置也无可厚非。宗为想了想合上手中厚厚的公文,笑道:"有一城主府内的事倒是想说与主子听。"

"哦?"江让年来了兴致,不紧不慢地提竿拉回鱼线,重新装上鱼饵再次将鱼钩扔进水中:"你说说看。"

宗为莞尔,将早上听说的谢铮行命景昭与纪白去负责秦闻初课业武功一事尽数告诉了江让年,末了中规中矩道:"属下着实有些替三公子和四公子担忧……"他有心想说秦闻初刚拜入门下规矩课业一应不会,少不得要连累景昭与纪白这两位临时带教的师兄,可一想到这几位毕竟是主子的师弟,还轮不到他一个下人评价,便又止住话头不再说下去。

但他没说完的话江让年稍一思索就能猜出来,摇头笑道:"我看这个安排多半是冲着昭儿和小白去的,前些日子师伯将大师兄叫过去说了好一会话,之后大师兄还向我提起他俩的事,如今这么刻意的敲打也就只有那两个当局的小傻子不懂罢了。"正说着江让年手中鱼竿一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弯曲的弧形,只见没入水中的鱼线尽头一尾鲤鱼正浮浮沉沉与鱼线角力。江让年不疾不徐地任由那尾鱼在水中畅游,继续道:"他们两个若是能安安分分协作着完成任务倒也罢了,若是在此期间闹出什么事来,怕是谁也救不了。"

眼见着那条精疲力尽的鱼被江让年轻而易举地拉到近岸旁,宗为十分有眼色地拿起抄网帮忙捞了起来放入鱼篓中:"那我们是否要给二位公子提个醒儿……"

"那多没意思,"江让年瞥了一眼满满登登的一篓鲜鱼,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我看不如添把柴。"

 

入夜时分,一锅鲜鱼汤被后厨送到点墨阁——也就是如今的甜蜜罐中。秦闻初一边舀着鲜美的鱼汤进碗里一边嘴里碎碎念道:"这鱼汤味道调得真不错,不愧是二师兄带来的厨子。"

正大快朵颐间,咚咚咚三声叩门声响传来,正是景昭派来提醒秦闻初上课的小厮:"五公子,就快到时辰了,我家公子请您速速前往武堂。"

"唔……这就过去!"一口气灌下整碗鱼汤的秦闻初含混着答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汤碗一推,嘱咐小厮替他留着回来接着喝,随即便风一样掠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往武堂跑。

只可惜饶是秦闻初再快的速度,等跑到武堂时仍旧晚了些许。望着已经一身练功服站定的纪白与旁边坐着等他的景昭,秦闻初挪着步子走到两人面前,低声开口:"对不起二位师兄,我迟到了……"

迟到虽然不是小事,但毕竟只是初犯,景昭没打算一开始就把小师弟吓到,开口就要解围:"没事,下……"

"迟到一刻钟,戒(求生欲)尺十五。"纪白冷硬的话将景昭"不为例"三个字堵回喉咙,他诧异地看向纪白,却发现那人压根没有看他,而是从桌上抽出戒(求生欲)尺走到秦闻初面前,冷声道:"伸手。"

虽然跟在谢铮行身边没少挨手板,可正因为挨过才知道那滋味有多让人崩溃。秦闻初向后躲了躲求助似地看向景昭:"三师兄……"

先是被人无视得彻底,景昭原本心中就有火,如今面对小师弟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景昭压下心中的火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纪白身侧,难得开口的语气略带缓和:"念他初犯,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纪白平静地回望景昭,似乎并未因为景昭的率先低头而有任何退让,他道:"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任何理由更改。"他说完便再也不看景昭,不容置疑地向秦闻初伸出手,简洁干脆下令:"伸手过来。"

不明所以的秦闻初压根没有看出两人平常对话背后隐藏的暗流,他只知道最终的结论是自己逃不过这十五下戒(求生欲)尺的责1罚,顿时苦着脸把手送到纪白手上:"师……师兄您轻点……啊——"

一声惨叫接连着秦闻初未及说完的话回荡在整个武堂,紧接着就是戒(求生欲)尺落在掌心之上的脆响。甚少受过这等苦楚的少年完全扛不住任何疼痛,即便纪白下手的力道甚至不及谢铮行的一半,几尺下去依旧让秦闻初疼得小声抽泣起来。

景昭在一旁看了片刻,许是纪白完全不给他面子的做法令人恼火,又许是小师弟哭哭啼啼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怜,待到纪白将十五下打完时,武堂中已不见了景昭的身影,只留下小厮苦着脸向纪白传话道:"三公子说,日后五公子的武功交给您负责,其他课业由他来管,您就不必过去了。"

纪白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终一个字简单回应:"好。"

 

数日后,城主府书斋。

景昭扶着额头将罚写中的错别字圈出来放到秦闻初面前:"罚写都能错,是不是打得轻了?"

秦闻初闻言颤颤巍巍将自己被打肿了的手举到景昭面前,惨兮兮道:"师兄手下留情吧,已经不能再挨了……"

说来最近秦闻初的日子过得着实有些凄惨,早晚跟着纪白练功,白日又要应付景昭留给他的功课,虽说前几日跟着谢铮行他也同样地要求严格,但留下的任务都是在秦闻初能力范围可以完成的,如今这两人留任务多少有些不顾人死活的意思。

景昭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与纪白这样一闹苦的是秦闻初,索性摆了摆手道:"今儿不给你留课业了,把这些罚抄认真重写一遍明天交上来。"

秦闻初如蒙大赦,对景昭恨不能感恩戴德。他收拾好桌上散落的纸笔,忽然想起什么,歪头问道:"三师兄似乎不太喜欢小师兄?"

景昭闻言一巴掌拍在秦闻初后脑勺上:"这话是听谁说的。"

"也不用听谁说,"秦闻初揉着脑袋嘟囔道:"只瞧三师兄对别人都和和气气,只有见了小师兄像是见到冤家一样就能看出来……"

"小孩子别乱听乱说,没有的事。"景昭否认得十分心安理得:"你小师兄不大爱讲话,所以我们俩之间话少罢了。"

秦闻初撇了撇嘴,却也没再说下去。

送走秦闻初后,景昭望着桌上遗落的罚抄叹了口气,若真有可能他也不想主动去找纪白,可大师兄不知何时回来,他们俩也总该想想办法先完成这项任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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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给宝宝@顾程敬 

落雨00

初见-第二卷-第二十一章

        到底是有方予今师兄的面子在,临渊在得到一句“下不为例”后老老实实结束了今天的实验。


         实验室里很快就只剩下边白和他老师两个人。


    刚才推搡过程中边白刚好站回了通风橱前,那张写着“实验室安全规范”的A4纸旁。


    于是送走临渊,方老师缓步回来时目光理所当然地落在A4纸上,边白摸不准他老师心思...

        到底是有方予今师兄的面子在,临渊在得到一句“下不为例”后老老实实结束了今天的实验。


         实验室里很快就只剩下边白和他老师两个人。


    刚才推搡过程中边白刚好站回了通风橱前,那张写着“实验室安全规范”的A4纸旁。


    于是送走临渊,方老师缓步回来时目光理所当然地落在A4纸上,边白摸不准他老师心思,一动不敢动,抿着嘴唇在原地拔军姿,呼吸都不敢放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是一声轻笑,方予今的目光终于移向边白,赶在人低头前抵住边白下巴,笑,说:“胆子越来越大了,有进步。”


    实验室的过道能有多宽啊,两个人并排站着,边白甚至觉得他老师的吐息直接打在脸上,腿就忍不住发软。


    方予今笑意更甚,“别抖啊。”

    他甚至还扶了边白一把。


    “老...”才说了一个字就看方予今抬手挡了一下,后半截话悉数咽回肚子。


    男人瞄了眼手机,“不急着解释,我下午还有课,五点多结束,下课后再聊。”


    目光再次落在A4纸上,停两秒,男人补充,“别绷了,你也跑不了--实验室收拾一下,一份检讨--也给我讲讲这几天都干了什么?”


    一顿,方老师想到什么,拍了拍边白肩膀,“正好,防止一会聊起来吞吞吐吐,直接写下来吧,这两天都干了什么坏事,分条列一下,方便算账。”


    某个大男孩在听到“算账”两个字时就不自觉抖了一下。


    方予今还是笑,“怕就好好想,好好写--回头我看着批改,没有问题的一条20,乱写,漏写的一条50,思考一下你想要多少--办公室借你,不急。”


    边白:“...是”


    点~

   


 

沈御

观时 第十章

古风,师门,师兄弟

月明风清,朗星如画。意拂楼顶,纪白坐在屋脊之上仰头望着夜空,如银月色映在他冰雕玉琢般的面容上,将原本清俊的少年衬得不似红尘中人。他的眸子乌黑深邃,仿佛这世间任何一盏灯火都不足以将其点亮,唯独他一人孤寂冷清,遗世独立。

正当此时,身后乍然风起,一人轻盈落在屋檐上,道了声打扰。

纪白听出来人是江让年身旁的桑时,转头抬眸,目光中带着一贯的疏离:"桑管事,有事吗?"

桑时指了指院中的亭子,躬身道,"主人有请。"

直到听见江让年的消息,纪白的眼中才带了些许尘世烟火的气息,他眸光亮了一瞬,下一刻已然飞身落至亭前。

纪白的意拂楼素来清净...

古风,师门,师兄弟

月明风清,朗星如画。意拂楼顶,纪白坐在屋脊之上仰头望着夜空,如银月色映在他冰雕玉琢般的面容上,将原本清俊的少年衬得不似红尘中人。他的眸子乌黑深邃,仿佛这世间任何一盏灯火都不足以将其点亮,唯独他一人孤寂冷清,遗世独立。

正当此时,身后乍然风起,一人轻盈落在屋檐上,道了声打扰。

纪白听出来人是江让年身旁的桑时,转头抬眸,目光中带着一贯的疏离:"桑管事,有事吗?"

桑时指了指院中的亭子,躬身道,"主人有请。"

直到听见江让年的消息,纪白的眼中才带了些许尘世烟火的气息,他眸光亮了一瞬,下一刻已然飞身落至亭前。

纪白的意拂楼素来清净少人,一到入夜整个庭院大半沉在漆黑之中,只有零星闪烁的几盏孤灯勉强可堪照明。而此刻的凉亭中,因着江让年的到来,周围点亮了十数盏灯火,如孤冷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将此间黑暗尽数驱散。

纪白一步步从黑暗走进明亮的光照下,向亭子里坐着的人恭敬行礼问好:"师兄。"

江让年挥了挥手免他礼数,对着站在角落里的意拂楼管事问道:"城主府是克扣了意拂楼的用度不成,让丁管事入了夜连盏灯都舍不得点。"

被责问的管事丁启满脸地有苦说不出,他家公子喜欢清净人少不说,还从来不允许在夜晚添太多灯,虽说这样有失规1矩也容易让心怀不轨的人趁夜钻空子,但他家公子武艺高强又有城主府的暗卫一刻不停地把守,哪儿轮得到他操心那么多。如今江让年抓着他这一点发难,实是让人无法反驳又十分冤屈。

丁启偷偷觑着江让年带着微笑的放松神情,自己却不敢跟着放松下来,他谨慎道:"小人不敢,还请二公子明察……"

"是我下的令。"纪白的声音适时介入,虽然语气一如往常的清冷,但因着那人是江让年,所以多了几分恭敬。

江让年看向纪白,早年间纪白被人追杀险些丧命,虽然因为伤重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因为那场逃亡与追杀实在过于惨烈,使他落下了这个一入夜就喜欢待在黑暗中的毛病。如今多年过去,即便观时城已经给足了纪白安全感,可他似乎还是走不出心里的那个阴影与执念。

不知是否是错觉,江让年脸上的笑意变得淡了些。他扬了扬手斥退在场所有人,向桌边石凳上指了指:"坐吧。"

"多谢兄长。"四周侍奉的人都撤去,纪白的称呼十分自然地换成了兄长。他虚坐在江让年手指的凳子上,垂眸望着桌上摆着的各色点心,沉默不语。

江让年的目光定定地看着纪白,他知道纪白不愿提起此事,但这一次却再没有像往常一般由着他。他开口道:"小白,你还是放不下么?"

纪白下垂的睫毛在光照下宛如一把小扇,将他深邃的双眸笼罩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情绪:"我虽然记不起过去,但不代表我能忘记那些血雨腥风的画面,不代表我能忘记那么多人为了护我而死,可我却连他们是谁都记不起。"纪白抬起头,脸上没有应该匹配这些话的愤恨或是激动,而是平静得仿佛一汪死水:"兄长,若我放下,那些人就会白死。"

两人甚少会谈论这样沉重的话题,此刻纪白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地敲在人心头。江让年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希望纪白探寻过去,一方面是不愿他再记起那些残酷血腥的经历,另一方面也不想他因为过去的牵连而再次涉险。只是让江让年没有想到的是,纪白的心结竟然如此难平。

纪白的话音落地后,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江让年没有说话,纪白也就这样沉默地陪着,他素来习惯安静,此刻只是再次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不知过了多久,江让年再次笑了起来,仿佛方才的深谈对峙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小五亲手做的糕点,他记得你不爱吃甜食,特意少放了糖。"

纪白安静点头,也不指出江让年话题转换得突兀,在他心中兄长行事永远都有自己的考量,他也从来都只有听话服从这一个回应。纪白从盘子里拿起一块鲜花饼咬了一口,果然没有甜腻的口感,反而是淡淡的花香,简洁干脆两字评价:"好吃。"

江让年也从盘子里挑挑拣拣拿了块南瓜酥,边吃边道:"三日后你去一趟静安堂,大师兄有事吩咐要吩咐。"

虽然不知道谢铮行叫他有何事,但纪白从来不是个乐于质疑的人,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欠身应下。两人又叙了半晌话,直至纪白将秦闻初送来的糕点都吃完,江让年才起身理了理衣袖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纪白起身相送:"是,我送兄长回去。"

"不用,"江让年挥手道:"宗为和桑时他们就在外边。"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就在即将走出光亮踏进黑暗前停了脚步,回头对纪白道:"你的事我会命江家去查,以后夜里在意拂楼多添几盏灯吧。"

夜风徐徐吹来,将纪白的回应送入江让年耳中,他没再看独自立在亭中的少年,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意拂楼:"告诉乾三手头的事紧一紧,有线索即刻上报。"

刚走出庭院,江让年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无形,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沉冷。

"是,按照主人的吩咐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查访,没有动用江家的力量,但如今……"跟在江让年身边多年,宗为对自家主子的顾虑十分清楚,因此没有将话说完,只等着江让年示下。

"我原以为时间久了他自然就放下了。"江让年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叹惋:"倒是我小瞧了他。罢了,通知江家各个势力协助他探查当年之事,若有消息先来报给我。"

听到意料之中的命令,宗为点头应是,心中却隐隐升起不详的预感,不知这将要重见天日的过去究竟会在江湖掀起怎样一阵惊涛骇浪。

 

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暂且不知,三日后清晨,纪白早早来到静安堂书房门外,安静立着等待此间主人到来。忽听身后传来沉重脚步声,却不属于谢铮行,纪白回头去看,发现竟是被人搀扶着走进来的景昭。

看景昭五官几乎皱在一起的表情就知道他身上的伤并未好全,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能让他大清早不在房间养伤反而跑到静安堂来。纪白凝眉思索一瞬,吸取上次的教训,依着规矩向景昭恭敬行礼:"三师兄。"

景昭龇牙咧嘴地走过来,身后的伤处虽然已经好了大半,但走起路来仍旧难免丝丝缕缕地疼,他吸着凉气停在书房门口,压根没有心思思考大师兄同时叫来自己与纪白的用意,只点头示意道:"师兄们都不在,免礼吧。"

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向来如此冷淡,纪白早已习惯,所幸他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便这样彼此无言地站了许久,直至谢铮行到来。

"师兄早上好。"

"给师兄请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清晰地区分了两人迥异的性格。谢铮行一路直行从两人身边路过,抬手让两人免礼跟上:"都进来吧。"

谢铮行的书房可以说是景昭与纪白两人的噩梦,平日来此回禀公事倒也罢了,若是身上背着事来到这里,怕是堪比鬼门关走一遭。尤其是此刻景昭身后的伤还没好全,更让这间书房的空气中多了几分压迫感。眼看着谢铮行已然落座坐好,景昭终于耐不住率先开口:"不知大师兄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吩咐?"

谢铮行双肘撑在桌上,手中一页页不知在翻动着什么,闻言他停下动作抬眸看向景昭,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伤怎么样了?"

景昭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拿不准谢铮行的意思,他瞟了一眼身侧的纪白,不想这人只是目不斜视地站得笔直,让人丝毫不怀疑哪怕一道雷劈下来都不会撼动他分毫。得不到任何提示,景昭只能如实答话:"回师兄,已经好差不多了,只是不敢有大动作。"

预想之中的伤情,毕竟是自己亲自下的手,谢铮行点头嗯了一声,目光又落在纪白身上:"最近有空么?"

这话问得属实没什么必要,如今荀柏与莫简衣退居二线,城中之事多半是由谢铮行做主,江让年从旁协助,除了他二人又有谁会给纪白安排事做?可既然谢铮行这样问了,纪白就规规矩矩答道:"回师兄,有空。"

谢铮行嗯了一声,又问道:"早晚练功与白日的课业可有按时做?"

纪白十分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依旧作答:"是,不曾落下。"

"不错。"纪白的自觉自律一贯令人放心,谢铮行满意点点头,将手中的几张纸转了个方向摆在两人面前:"这是昨日闻初交上来的课业,看看吧。"

景昭艰难向前走了几步一眼瞥到纸上用朱笔圈出的几个错别字,顿时没眼看地移开目光——小五啊小五,你这可比纪小四刚入观时城时还不如。

纪白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拿起课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双手递回桌上,沉默不语。

见两人都看完,谢铮行双指敲了敲那份课业:"最近我有事外出,这孩子就先交给你们带几天,从规矩到课业习武都尽早补上来,过些日子我回来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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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给宝宝@顾程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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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除夕快乐,岁岁平安

 

北风

【归去】聚众赌博(15)

现代兄弟师生 追哥火葬场

  信息过载。

  齐晗大脑嗡地一声宕机了——赌博?聚众赌博?还吸D?


  愣了两秒,再看向那帮哥们儿,显然,这些人也被震惊到没有了基本反应,手里的牌还被紧捏着。

  在咂摸过味儿来后,洪鸿手一抖,桌角的筹码立时哗啦啦地散了一地,此情此景此氛围,显得……格外愚蠢。


  齐晗简直无语,这就好像硬生生地在告诉警察:看!筹码!我们赌钱呢!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状似轻松地一笑,毕竟这种时候,越是心虚越是完蛋,况且,目前他们还没结算,无转账记录,哪里有他们赌B的证据呢。


  再者——

  他们虽然爱玩,但底线还是有的,......

现代兄弟师生 追哥火葬场

  信息过载。

  齐晗大脑嗡地一声宕机了——赌博?聚众赌博?还吸D?


  愣了两秒,再看向那帮哥们儿,显然,这些人也被震惊到没有了基本反应,手里的牌还被紧捏着。

  在咂摸过味儿来后,洪鸿手一抖,桌角的筹码立时哗啦啦地散了一地,此情此景此氛围,显得……格外愚蠢。


  齐晗简直无语,这就好像硬生生地在告诉警察:看!筹码!我们赌钱呢!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状似轻松地一笑,毕竟这种时候,越是心虚越是完蛋,况且,目前他们还没结算,无转账记录,哪里有他们赌B的证据呢。


  再者——

  他们虽然爱玩,但底线还是有的,吸D这种事情,没人会做。


  于是,他更加淡定,顺了顺思路,继续说:“嗷,您别看我们这又是牌又是筹码的,我们都是学生,就是今天聚完餐,刚好想玩点啥,不玩钱的。”

  “至于吸D,那就更是无从说起了。”他微微点头,在垂头一瞬,隐约能闻到自己口中的酒精味。


  那警察队长不为所动,神色偏冷,扫了一眼——有熟面孔在,角落里,邢祺,也就是沈忱带来的哥们儿,正抓着牌瑟瑟发抖。

  队长目光瞬间定在邢祺身上,那是个从戒毒所放出来不到两年的。

  于是吩咐道:“都带走。”


  齐晗眉头一紧,他一上午都没去实验室了,本来想关门的时候去刷个脸,至少装作自己有学习的样子,但若真被拉去橘子里,恐怕只有晚上才能回得去。

  万一齐叡下午要是突发奇想视察一番……

  怎么办。

  他开始心急,声音也高了几个度:“警察同志,我们真的啥也没干啊!”


  队长依旧不为所动。

  眼看一个干瘦警察走上前来,他瞬间有种酒精上头的躁感,抬手一推:“怎么就……”怎么就跟你们说不明白呢?


  话没说完便顿住了,那个被他推了一下的干瘦警察,整个人栽到了阳台的石楞上。齐晗一下子懵住了。

  他没用力,真的没用力啊。

  耳边传来那队长的声音:“不许动。”

  只瞬间,他整个人便被按在了桌上,双手被反剪着拷上了手铐,侧脸紧贴着桌子上麻酱的残渍,目光扫在了地上的一片菜叶。


  他这时才明白……虽然他没用力,但奈何干瘦警察运气实在好,踩到了片奇滑无比的菜叶,于是出现了方才那一幕。


  看着干瘦警察被架着抬出去后,他恍然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大脑里只出现两个字:袭警。

  “这……不算袭警吧?”

  队长懒得理他:“你说呢?”


  我说就不算呗……

  但齐晗只心里这样想想,面上老实地闭了嘴,于是第一次进局子成就get。


  验尿,审讯。

  “姓名。”

  “齐晗。”

  “年龄。”

  “23。”

  那队长忽然顿了顿,眉头一挑:“你叫齐晗?”

  点头。

  “齐叡是你哥?”


  啥?

  这个队长认识齐叡?

  还知道他是齐叡的弟弟?

  不对不对,要是知道就直接说了,显然是不确定的。


  他大脑飞速运转,片刻间便做好了决策——一定一定不能让齐叡知道这件事,于是故作懵逼状:“啊?齐叡是谁?我不认识啊……”


  队长平静地看他一眼,只一眼,却有种莫名的渗透力,齐晗心虚地吞了吞口水,强作镇定。


  那队长似乎一笑,随后离开了。

  齐叡……队长用指节敲了敲扶手,也是很多年没见了,翻了翻通讯录,点开齐叡的号码。

  竟然打通了。

  电话那边:“喂?”

  “诶诶,齐叡嘛?我袁思宇,就……高中咱俩一个班的,还记得我嘛?”

  万一齐叡要是不记得了……

  那委实有点尴尬。但应该不能吧,且不说那时候他俩关系还行,便是他那万年倒数第一的名号,也足够有记忆点了。


  “记得,怎么会忘,说来也好多年不见了。”

  袁思宇眉毛稍挑:“行,嘿,还能记得我。我就直说了,是这样的,我现在是警察,今儿抓了几个小孩儿,其中有一个吧,叫齐晗,我记得你弟弟也叫齐晗……”


  电话那边明显沉默了一下:“是重名么?”


  “可能吧,刚问了一嘴,说不认识你,但我看那小子……”多半是撒谎了。

  袁思宇顿了顿,又觉得自己多嘴了又补充道:“嗐,警察职业病犯了,总瞎疑心,不是就好,可能就是想老同学了。”


  还是沉默。

  袁思宇尬得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手怎么这么欠啊,偏要打出这个电话。


  “多谢提醒了,我这就确认一下,如果真的是他,可能还要再麻烦你。”

  “别说麻烦,老同学了,不整这虚的。”


  于是,在大约一小时后,齐叡果然来警察局“麻烦”袁思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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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举报这件事没有那么复杂,就是邢祺作为一个吸d,混社会的人,被报复了,齐晗等人池鱼之殃。



落雨00

初见-第二卷-第十八章

      晚11:30,方予今熄灯回家,路过实验室时,内里的灯还亮着。


  “怎么这么晚?”他停在门口,轻敲了两下门。


  忙成陀螺的边白听到声音一愣,慢半拍放下烧杯,看着还在搅拌的反应无声吸了口气,抿唇,转身,没说话先笑,“没排好时间,实验还要收个尾。”


  方予今:“你的问题?”

  边白一滞,捏着手套指尖,“…嗯。”


  方予今像是想到什么,瞄了眼手机,“16号,临渊开始做实验了?”

  手套指尖拉长半厘米,边白抿着嘴唇点头,“…嗯…”


  --太晚了,走廊已经熄灯,方予今站在阴影里,手机的反......

      晚11:30,方予今熄灯回家,路过实验室时,内里的灯还亮着。


  “怎么这么晚?”他停在门口,轻敲了两下门。


  忙成陀螺的边白听到声音一愣,慢半拍放下烧杯,看着还在搅拌的反应无声吸了口气,抿唇,转身,没说话先笑,“没排好时间,实验还要收个尾。”


  方予今:“你的问题?”

  边白一滞,捏着手套指尖,“…嗯。”


  方予今像是想到什么,瞄了眼手机,“16号,临渊开始做实验了?”

  手套指尖拉长半厘米,边白抿着嘴唇点头,“…嗯…”


  --太晚了,走廊已经熄灯,方予今站在阴影里,手机的反光衬得他神色不明,边白就莫名觉得男人周身都带着审视探究的意味。


  他忽然有点慌,有点怕方予今会接着再问点什么,比如临渊表现如何,比如是不是因为临渊所以他才熬到这么晚。他甚至开始想如果方老师真的问了,他要怎么答--既不算胡说八道也不会是告状。


  但这份慌乱只维持了不到1分钟,出乎意料的,方予今什么也没问,只点头,很干脆地转了话题,“有点晚了,这个时候架反应可能会打瞌睡,注意力不集中,不安全。边白同学,没必要这样赶进度。”


  “…是…”边白下意识点头,“对不起,我…”


  “倒也不至于道歉。”一声轻笑,方老师打断他,自阴影中走进屋,公文包放进门处的实验桌上,拉椅子,坐,翻电脑开机,侧身看着边白道,“别紧张,忙你的就好--正好我也还有些文件没处理完,一会一起走,不急。”


  边白:“...嗯”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周围很快就静下来了,时间真的晚了,整一层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五十多平的实验室里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听到方予今敲击键盘的声音,合着磁子搅动若有若无的撞击声。


  边白往反应里填了试剂,下意识转身时就看见他老师背对他敲着电脑--男人身前是一墙之隔漆黑的走廊,他自己身后是窗外已深的夜色,但他们身周的实验室里一片明亮,寂静却温馨。


  心头就那么不经意地软了一下,许多藏在心底的话都忍不住想一股脑说出来。


  从实验室出来已经过了12点,各个楼宇差不多都熄了灯,校园里只剩路灯亮着,彼此隔了几米远,灯光昏暗,衬得周遭一片静谧。


  边白帮方予今拎着包,差了两步跟在人身后。走出百余米,他看着方老师背影反复张了好几次嘴,终于没忍住打破沉寂,“老师...”


  身前的男人脚步放缓,等着边白走到身侧点了下头作回应。


 “老师...”边白又唤了一声,顿了下才道,“您...我可以问问…您选学生的标准是什么吗?”


  没有即时回复,方予今侧头看了边白一眼,带着人转过一个弯,又走出两步才道,“不喜欢新来的小师弟?”


  灯光更暗了,树影斑驳,晨起的雪下得有点大,路边的积雪有几厘米深,人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边白拢了下围巾,声音很轻,“今天的雪下得很大,他...临渊师弟迟到了半小时左右--实验操作看得没有很细,您问过我的那些问题,我转问他时会有答不上来的。”


  “操作也不算熟练,有的仪器会使用但不熟悉,有的不会,学过几遍后还可能出问题,实验进程比预计的晚了一个多小时。”


  身侧的男人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边白。


  边白被看得一滞,但他很快就接着道:“我没有告状的意思,也没有觉得临渊基础不好--他大二,会和大四甚至研一的我犯同样的错,我没有资格嫌弃他。”


  一顿,边白缓声,“我只是不理解--他说他志不在科研,但会冒着这么大的雪从临市折腾过来,做一上午实验再折腾回去。可真的来了,学习操作时又会偷偷看手机,笔记记得不全,思路不会一直跟着。”


  他说到这直直看向方予今的眼睛,真诚而又肯定道,“他并不是您的最优选--就和我一样,我们都不够优秀--于我,您当初没得选,于他呢?”


  边白看见方予今在他话落勾了下手指,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但又很快站回来,站定,看着他老师道:“如果您说是因为作为一名老师不能太自私,要有教无类--那我承认,临渊值得管的--不管什么原因,他大二知道进实验室,大雪天跨市跑过来了,那说明他还是想进步的。”


  “我听王加会说临渊高中一开始成绩不错,但就是起伏大,不稳定,高考算发挥失常。也就是说他有能力,有基础甚至有心气,但会管不住自己,会忍不住偷懒,不够认真,但他还小--比我小...”


  边白盯着方予今的手指默了几秒,吸气,道:“如果真的有教无类,如果真的该被拉一把,老师,临渊也许比我更值得被管一管呢?”


  那真的是很长久的一段沉默了,北风卷了树梢的积雪,在两人中间裹出一道旋风,边白站在路灯下,方予今在灯光没照亮的阴影里,师生俩各自看着对方。


  然后边白闭了下眼,他说,“好吧,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干涉老师的选择--天气太冷了,如果您想动手--回家之后我给您挽袖子,好吗?”


  有那么一瞬,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边白在抖,他看着方予今,不自禁想如果接下来方老师笑一笑,说:有道理,那我以后多去管管临渊。


  他该如何呢?


  他建议的,他认为理所应当的,但扪心自问,他并不想--那为什么要提呢?就不清不楚地享受这份与众不同不好吗?


  图什么呢?


  边白不知道答案,然后紧跟着,他听到方予今说:“谁知道呢。”

  “什么?”边白一愣。


  方予今笑了下,从阴影里走出来,弯身勾了公文包自己拎着,又牵了大男孩冻得通红的手塞进羽绒服。


  “我说,谁知道我为什么选临渊呢--真要论起来,也许是因为是我师兄推荐来的;也许是因为我正好可以收一个本科生做大创,他找来了,我并不讨厌;也许是因为你那天提了一嘴,我就看了他的简历,发现研究方向还算匹配;更也许就单单是因为缘分,谁知道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是完全没想到的答案。


  边白愣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才听自己问,“可是...可他的确可以被拉一把--我是说他其实有做科研的潜力,但我没有能力挖掘出来,或者老师可以拉他一下。”


  是真的笑了,方予今眉眼弯成两道月牙,但可能真的是天气太冷,灯光太暗了吧,边白没能出从那抹笑意中读出任何温润包容的意味,反而觉得那笑有点冷。


  --就像九天之上的神祇,他看向世人的目光总带着悲悯,但偶然时又会让人觉得那抹悲悯并不真实,更多了些淡然和无所谓。


  边白听方予今带着笑意问:“可以拉一把的人多了,小边白,都要拉吗?拉得过来吗?”


  但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边白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不答反问,“可是,可您也对他的未来规划给了建议,那个未来简历,还有,还有酒桌文化...您也在为他着想啊。”


  方予今神色如旧,“作为老师,应该做的。” 


  这话完全可以再引申,比如补上一句:顺手而已。再补上一句:建议而已,到底做不做,如何做还是看他,我并不打算真的干涉。


  --很直白,很理所应当。


  现实中很多老师都是这样做的,并不会被指责不负责,甚至真的知情人还会赞一句负责而开明。


  可边白就是在那一瞬间通体生寒,他控制不住地抖,控制不住问,“但,但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呢?”


  既然值得拉的人那么多,既然不愿意对每个遇见的人伸以援手,那为什么要拉我一把呢?


  既然神明不愿意普度众生,他凭什么是那份特殊?


  雪又开始下了,不大,盐粒似得打在脸上,很凉。


  边白直视着方予今的眼睛,有那么一刹,他觉得男人应该是想说什么,但下一秒他只看见方予今笑了笑,朝他伸手,说,“你是不同的,从各种意义上都是--有点突然,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这个问题了。”


  边白直直看着他没答。


  “生气了?”把大男孩拉到身侧,帮人扣上帽子,方予今声音温和,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好,别绷--忽然理解你为什么总有点紧张了--是会有点让人不安,那和你保证,现在如何对你都只是因为你是你。” 


  一笑,转身,微弯腰,视线与边白平行,方予今认真道,“当然也有再深一点的原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怎样和你解释最好,可以吗?”


  那双眸光真的太温柔了,男人声音里的安慰也实在太真诚了,边白迎着他老师的目光,下意识就点了下头。


  方予今就笑着直身,说,“谢谢边白同学了。”

  “我...”边白语塞。


  方予今笑意更甚,推着人走出两步,又道,“在那之前,为了减少某位同学的胡思乱想,有一个合作的小课题,某位同学,麻烦跟进一下?”



小年快乐呀!

沈御

以尺为规番外篇之以藤为矩

古风,师门,预警,一发完,惩(求生欲)戒堂&冷介&图霖

 

风归山林,月露微白,江畔码头一艘不起眼的商船船舱中,一行五人身着黑色夜行衣,皆安静立在墙边等待靠岸。

随着商船逐渐靠岸停稳,码头上的伙计迅速行动起来搬运货物,昏暗的光亮自门板缝隙透射而入,映出为首之人冷硬坚毅的侧脸,正是倾越馆护卫之首,冷介。

作为倾越馆护卫首领,冷介除了手握护卫中不败战绩的传奇外,更享有"自古以来手黑心狠第一人"的称号。是以这次行动对于这四个刚成为内堂护卫受训不足一年的少年们来说,压力之大甚至不亚于年底的护卫考核。

伴随着杂沓的脚步声渐远,冷介知道船老大已将伙计...

古风,师门,预警,一发完,惩(求生欲)戒堂&冷介&图霖

 

风归山林,月露微白,江畔码头一艘不起眼的商船船舱中,一行五人身着黑色夜行衣,皆安静立在墙边等待靠岸。

随着商船逐渐靠岸停稳,码头上的伙计迅速行动起来搬运货物,昏暗的光亮自门板缝隙透射而入,映出为首之人冷硬坚毅的侧脸,正是倾越馆护卫之首,冷介。

作为倾越馆护卫首领,冷介除了手握护卫中不败战绩的传奇外,更享有"自古以来手黑心狠第一人"的称号。是以这次行动对于这四个刚成为内堂护卫受训不足一年的少年们来说,压力之大甚至不亚于年底的护卫考核。

伴随着杂沓的脚步声渐远,冷介知道船老大已将伙计尽数调走,该是时候布置行动。他转过身面对四人冷声开口:"此次任务是暗中潜入申府取出魔族豢养毒人的地形图。我们的行动只有两刻钟的时间,届时无论是否找到地形图,都必须立刻返回此处,听懂了么?"

"听懂了。"四人同时应声。

冷介的目光缓慢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干脆利落下令:"行动。"

 

作为整座岛上最神秘的府宅,申府的高墙掩盖了里间不知多少罪恶行径。冷介一行五人在夜色中穿插前行,趁着浓云蔽月的间隙自高墙跃入各自散开,转瞬就融入这座安静无声的宅院中。

潜行寻物是身为倾越馆护卫最基本的能力,早在进入内堂成为护卫的最初几个月里图霖就已经能够独立完成类似任务,然而这次的任务却不同于以往训练,他们只能凭借图纸上的粗略标记来推测申世劫可能藏图的地点,难度自不必说,其间遇到的危机更是难以预测。

图霖从一处屋顶飞身掠过,动作轻盈地落在目标院落。在他脚下是一处不起眼的房屋,按照他们得到的情报,申世劫每隔一个月就会秘密来此一次,因此这里便被划为除书房以外最有可能藏着地形图的地方。

这座院落十分安静,与中心那些重阵守卫的地方大有不同,若非传递情报的人十分可靠,图霖几乎就要怀疑这里当真只是一座废弃无人的地方。他站在屋顶小心揭去几块瓦片,露出屋子里一片漆黑的房间——依旧空无一人。

图霖从豁口处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占满灰尘的地面,他吹开火折子借着光亮打量着屋中陈设,忽然被地上的一串脚印吸引了目光,那脚印从门外进来一路延伸至墙边书架前,奇怪的却是只有进门而没有出门方向的脚印,显见是有人从此处触动机关进入了另一个地方。

图霖站在书架前尝试半晌终于开启机关,只听轰隆一声响动,书架缓缓转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来。这条密道阴森黑暗不知通往何处,图霖站在入口心中闪过一丝犹豫。如果这是一个圈套,自己身死尚不足惜,可若是打草惊蛇连累此次任务失败,就真的万死难赎其罪;可如果这条密道的尽头正藏着他们想要找的东西,那放弃的话只怕再难有登岛二探申府的机会。两相权衡之后,图霖终于下定决心,在入口处简单划下一个记号,便沿着密道入口走了进去。

行走在一片漆黑的密道之中,除了手中火折子的一点光亮外再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图霖凭借着敏锐的感知知道自己正在向下行进,越向前走两侧的墙壁就愈发潮湿,又走了许久终于看到尽头处一点微弱的光亮。

循着光亮的方向直至走出密道,眼前之景豁然开朗,图霖这才发现此处竟然是一个藏在湖底的珍宝阁。那些陈列在一排排架子上的宝物一看就价值不菲,可却比不上正中展台上各家门派的武功秘籍。

图霖一边震惊于申世劫竟有本事暗中搜罗如此多的秘籍,一边在书格上翻找藏匿毒人的图纸,然而这里收藏的东西实在太多,图霖只堪堪翻完书格的上两层,时间就已经所剩无几,他艰难地在即刻撤退与坚持寻找两者间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咬牙决定将此处搜完再行撤退。

幸运的是,就在图霖搜到最后一层格子时,终于从一个匣子中找到他心心念念的图纸,图霖心中一喜,将图纸收好即刻就要远路返回,忽然脚下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四周墙壁内发出咔咔声响,下一瞬整个珍宝阁的烛火同时熄灭。

 

同一时刻,码头船舱之中,一身黑衣的冷介面色阴沉地立在门口,四周传来伙计三三两两回到船上的杂沓步伐声,只是那些脚步声里却没有属于他们等待那人的。眼看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半刻钟有余,同行一人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低声开口:"冷师兄,是不是图霖遇到了危险,我们……"

冷介此刻脸上的寒意几乎可以凝结成冰,他扬手止住那人没说完的话,缓缓道:"所有人按计划随船返回,然后在平乐镇待命。"

许久之后,直到冷介的身影彻底消失于夜色之中,其余三人才从方才那股强大的压迫感中缓过气来。他们一边在心中担忧图霖的安危,另一边也着实为违背命令的图霖捏了一把汗。

冷介沿着先前的路线一路畅通无阻,他的身影迅捷灵敏,如同黑夜中的豹子一般,不出片刻就已来到先前图霖进入的阁楼密道前。盯着入口处留下的记号,冷介眼中的寒意愈发凝结,他没有想到图霖竟然胆子大到这种程度,孤身一人就敢闯这种前路未知的密道。只是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再做选择,冷介谨慎地熄灭烛火背靠墙壁一步一步小心地随着记号轻声踏入密道之中。

行走在黑暗中的其他感官总是格外敏感一些,听着耳边传来的滴答水声,触到墙壁上沁出的薄薄水汽,冷介猜测此处应该位于申府的湖底。他又向前走了不知多久,密道渐渐变宽,最终通向一处空旷但却依旧没有光亮的空间。

冷介骤然停下脚步立在密道尽头,黑暗中他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冷介手指缓缓搭在剑柄上,一声锵然声响果断出剑。

就在同一瞬间,一只燃着的火折子从半空中飞射而来,直取冷介面门。电光火石间冷介闭眼后撤,凭着声音将火折子一劈两半。却不想出手之人压根没指望这简单的一只火折子就能将人拿下,不过是试图用强光迫使冷介反应有所迟疑罢了。就在冷介长剑劈断火折子的下一瞬,对方的武器已然近至身前。

面对杀气临身,冷介不闪不避,抬起双指稳稳夹住刺来的利剑,随即手中长剑一转稳稳停在那人喉间。

"图霖——"

冷介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地从黑暗中传来。

万万没想到来人竟是冷介,图霖一个激灵连忙撤回手中的武器:"冷……冷师兄?"

冷介在两人之间燃起一只火折子,微弱光亮下图霖终于看清冷介带着愠怒的脸,他抖着手将怀中的地形图展开递了过去:"这是……"

冷介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地形图,脸色更差:"谁给你的胆子孤身进入密道,又延误回去的时辰?"

图霖自知理亏不敢反驳,他将地形图折好小心翼翼贴身藏好,捡了要紧的说道:"此处机关重重,但从书架前的脚印来看出口多半还是在这里,我们要赶在申世劫发现之前尽快出去。"

冷介也知道此时不是问罪的时候,他手持烛火沿着整个藏宝阁走了一圈心中有了数,随即停在中央的展台前手掌按在石台上内力一催,霎时间整个石台竟在冷介掌下破碎开裂,稀里哗啦地散了满地。

图霖目瞪口呆地看着冷介抬手就将展台连带上面的稀世秘籍尽数损毁,腹中的疑问还来不及出口,就被一阵地动山摇惊得连忙扶稳墙壁。却不成想下一瞬那墙壁也随之炸开,爆冲而入的湖水只在顷刻就灌入整个珍宝阁中。

图霖被一阵巨大的力道撞飞后落入水中,就在他被撞得七荤八素之时,有一只手从下面托了他一把,将他托到出口的方向。图霖来不及细想,拼了命地挣扎着向上游,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自己已在湖中还是仍旧在珍宝阁内。又不知游了多久,漆黑的水里终于隐约可以看见投射进来的月光,图霖心中一喜更加拼命向上游,奈何他在水中已经耗尽了体力,眼看着将要浮出水面却再没有力气坚持,只稍一晃神的功夫整个人就向着深渊滑去。

就在图霖即将重新跌入黑暗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扯住他的衣领止住他下坠的身体,图霖仰头看去,这才发现冷介竟然一直跟在他身后。

无视掉图霖充满感激的目光,冷介扯着图霖的衣领将他粗暴地拖出水面。

申府的湖水与江水相连,两人游了许久此刻早已临近江边码头,冷介出来时命人在芦苇丛深处悄悄藏了一艘小船,等两人到了约定的地方时,果然看见那艘小船正静静停靠在岸边。

冷介与图霖二人趁着夜色登船离开,直至岸边码头的灯光逐渐变成一个模糊的光点,图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他倚在船舷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忽然想起怀中的图纸,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

果不其然,在湖水与江水的共同浸泡下,那张图纸已经皱成一团不辨模样。图霖的声音有些发颤:"冷师兄,图纸……"

冷介一边摇桨一边看向图霖,终于说出自逃出珍宝阁以来的第一句话:"与其有空担心图纸,还不如先担心你自己。"

 

三日后,执行任务的一行五人顺利回到倾越馆。

作为此次行动全权负责之人,行动失败的后果自然需由冷介一力承担。望着站在山门外等待几人的惩(求生欲)戒堂掌(求生欲)刑使,图霖终于还是没忍住当先一步上前道:"其实此事……"

"图霖——"冷介的声音并不高,但却清晰地盖过图霖将欲出口的话,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再分给图霖,只向掌(求生欲)刑使道:"是我管教不善,见谅。"

掌(求生欲)刑使自然知道冷介不单是护卫首领,再过些时日更是要晋为掌门贴身的护卫,因此很乐意卖冷介这个面子:"冷统领言重了,不过按照规1矩……"

冷介知道惩(求生欲)戒堂派人等在此处是为问罪而来,他早已在路上将任务陈情写完先行送回,因此毫不意外,只道:"我知道了,这就去惩(求生欲)戒堂领罚。"

望着冷介随掌(求生欲)刑使离开的背影,图霖还想说什么,但想到冷介临行前的那句"在练武堂等我"就知道这件事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惩(求生欲)戒堂中,冷介只着了中衣伏在刑(求生欲)凳上,身后站着的是方才迎他回来的掌(求生欲)刑使。掌(求生欲)刑使手中提着一根乌青色的藤(求生欲)条,语气公事公办中又带着些许客气:"奉堂主之命,护卫首领冷介任务失败,责藤(求生欲)条三十,藤(求生欲)杖十下。冷统领,得罪了。"

藤(求生欲)条也好,藤(求生欲)杖也罢,冷介早知进了惩(求生欲)戒堂就必然不会全身而退,他对此早有准备。只是当藤(求生欲)条真正抽在身上时,冷介才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惩(求生欲)戒堂掌(求生欲)刑使的能力。

细长的藤(求生欲)条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青色残影,最终狠狠落在冷介光(求生欲)裸的皮肤上,只一记就在臀(求生欲)肉上留下一道带着血色的伤痕。

冷介紧了紧手指,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呼出声来。

紧接着,身后破风之声响起,又是一记藤(求生欲)条落下,精准覆在那道伤处,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加深那道伤痕带来的痛苦与绝望。

剧痛中,冷介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在心底默默记下数目,面上依旧维持着冷静淡定的神情。

硬捱了两记藤(求生欲)条仍旧面不改色,不愧是护卫第一人。掌(求生欲)刑使在心中暗暗赞叹,下手的力道却没有丝毫缓和。啪地一声,第三记藤(求生欲)条落下,再次打在那道伤上,下一瞬,那道原本带着血色的伤处竟开始缓缓渗出血珠来。

三记藤(求生欲)条见血,这样的打法饶是再铁骨铮铮的人此刻都会无法控制地痛苦呼喊出来,然而冷介却只是稳稳地趴在刑(求生欲)凳上,与方才唯一的区别就是此刻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来抵抗身后不断袭来的剧烈疼痛。

掌(求生欲)刑使没有给冷介任何喘息的时间,几乎就在上一道藤(求生欲)条挥落的下一刻,下一记藤(求生欲)条就已经狠戾地抽在他身上。这一次虽然不再是方才的那道伤口,但同样的打法,很快就在冷介身上留下另一道鲜1血1淋1漓的伤口。

狠戾的藤(求生欲)条不断落在臀(求生欲)肉上,如同利器切割一般带来尖锐而又锥心的痛楚,从前冷介责1罚师弟之时也曾下过狠手,但他如今所承受的已经远非责1罚,而更像是刑1罚。冷介闭上眼,一声不吭地将那些令人绝望的痛楚照单全收,他知道岳峰还没有胆子在此时此地要了自己的性命,既然如此,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咬牙撑到这场漫长的刑1罚结束。

思索间,又一记藤(求生欲)条落下。随着数目的累加,冷介身后的伤口也越来越多,将他原本白皙干净的皮肤晕染成血1肉1模1糊的一片惨状。可即便如此,掌(求生欲)刑之人也没有丝毫手软,只见他凌空一挥振去藤(求生欲)条上沾染的点点血珠,再次抬手时又向着已经惨不忍睹的臀(求生欲)肉抽了上去。

三十藤(求生欲)条,十道伤口。

当掌(求生欲)刑使终于停手将藤(求生欲)条交给一旁的侍者时,冷介早已疼得眼前阵阵发黑。可他知道刚刚那三十下只不过是个开胃菜,真正难熬的是接下来的十记藤(求生欲)杖。

少顷,掌(求生欲)刑使捧着藤(求生欲)杖重新走回刑(求生欲)凳旁,只见他手中的藤(求生欲)杖约有三指粗,是由几根藤(求生欲)条拧在一起制成。掌(求生欲)刑使命人用沾了水的布巾简单擦去冷介身后的血迹,望着那些犹自新鲜的伤口略带歉意道:"冷统领,接下来是十记藤(求生欲)杖。"

冷介没心思分辨他语气中的歉意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身后的伤处疼得令人绝望,他趴在刑(求生欲)凳上冷冷嗯了一声,手指发力紧紧扣住凳沿,下一瞬破风之声就毫不犹豫地传入耳中。

不同于藤(求生欲)条打在皮(求生欲)肉表面的尖锐疼痛,藤(求生欲)杖落在身上时冷介只觉得仿佛直接砸在他骨头上一般,生硬而又猛烈的剧痛在一瞬间将他淹没,饶是他再硬的骨头,也在那一瞬从喉间发出一声难以自抑的低1吟。

然而就在这第一记藤(求生欲)杖带来的疼痛还未完全消化之际,第二记藤(求生欲)杖就跟着落了下来,冷介额头沁出的冷汗沿着脸颊滴滴滑落至下颌,他竭力控制着缓慢呼吸,却还是在下一记藤(求生欲)杖落下的瞬间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藤(求生欲)杖一下接一下地打在那片早已伤痕累累的皮肤上,眼见着新鲜的伤口在藤(求生欲)杖的加持下变得破碎而后又争先涌出新鲜的血液,掌(求生欲)刑使下手的力道却仍旧没有丝毫减轻。他就这样没有间断地挥落藤(求生欲)杖,直至终于将所有的数目打完,才毕恭毕敬地扶起冷介:"堂主开恩,冷统领受(求生欲)罚之后可以不必去谢1罚直接回去养伤,我派人送您回去吧。"

挨完十记藤(求生欲)杖的冷介此刻已经耗尽所有体力,他任由掌(求生欲)刑使扶着从刑(求生欲)凳上起身,一个眼神冷冷止住要过来帮他穿衣服的侍者,摆手道:"不劳费心,我休息一会自己离开就好。"

掌(求生欲)刑使自知今日算是彻底得罪了这位护卫首领,一边在心里腹诽堂主偏偏要派他来做这得罪人的事,一边讪笑着道一声告辞后带人离开。

冷介用沾了水的布巾随手擦去身后伤处不断渗出的血,随即咬牙忍着疼痛将衣服穿好,没再耽搁离开了惩(求生欲)戒堂。

回去的路上,冷介只觉得同样的道路今日变得格外漫长,他心中记挂着练武堂里还等着他的图霖,脚步一转就要往练武堂走,不想刚行到半路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我就说冷统领的身子骨相当硬朗,哪怕是惩(求生欲)戒堂走一遭也不成问题。"

冷介停下脚步,看见树丛后悠闲走出一人。那人着一身杏花色的长衫,手持折扇一边闲摇一边淡笑,正是勤门掌事纪寒霄。

虽不知纪寒霄为何在此处出现,但显然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冷介微一点头,开口招呼:"纪先生,真巧。"

"不巧,是我在等你。"回应冷介的是完全不同于纪寒霄那般轻佻的另一人。冷介转过头,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人,正是内堂堂主晏痕。冷介后退一步忍着伤痛就要行礼,却被晏痕抬手架住:"不必多礼,回去再说。"

冷介皱眉犹豫:"只是……"

纪寒霄折扇轻轻拍了拍冷介肩膀,笑得一脸轻松:"不必担心,方才晏堂主已经打发那小子回去了。况且这打孩子也得先养好了伤不是?"

许是因为身后伤得实在太重,冷介脸色惨白得不成样子,他知道此刻与纪寒霄探讨这些没有意义,只能与晏痕和纪寒霄一道先回去处理伤口。

回到冷介的住处之后,纪寒霄一边替他看伤一边不带歇气儿地将惩(求生欲)戒堂从上到下骂了个遍。晏痕就这么悠闲吃茶听着,既不制止亦不呵斥,等到纪寒霄骂累了才轻描淡写地对冷介道:"让冷统领见笑了。"

方才那些话若是传到外边怕是少不得要治纪寒霄一个藐视惩(求生欲)戒堂的罪名,只是晏痕却由着他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便是摆明能护他周全的意思。冷介笑笑没有说话,他也知道纪寒霄是在为自己抱不平,遂只当作从未听过这些话,转而换了个话题道:"任务失败就少不得要给出一个交待,如今已算是最好的结果。"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话中包含的意思。

少顷,纪寒霄将冷介身上的伤处理好,临走时拍着他的肩膀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劝道:"有伤在身就少动怒,对谁都好。"

 

只可惜纪寒霄的劝告到底没能被冷介听进去。

入夜时分,在床上休息够了的冷介终于自觉体力有所恢复,起身换了件干净衣服孤身一人来到练武堂。果不其然,空荡漆黑的练武堂正中,一人正在月色的映照下跪得笔直。

冷介走进去依次点燃演武堂四周的烛台,虽然纪寒霄给的伤药有止疼的功效,但到底架不住这样大的动作,十余步走下来,牵动身后的伤处疼出了一身冷汗。然而说到底冷介也不是一个惜命惜福的人,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痛苦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走到图霖面前,眼中的威严丝毫不输往常:"怎么没听晏堂主的话回去?"

图霖不知在此处跪了多久,乍一听闻脚步声时还以为出现了幻觉,他的目光追随着冷介的身影在演武堂中转了一圈,直至那人停在自己面前时才微微垂下眼眸。图霖望着眼前的地面,可又止不住心中想要问询的冲动,终于,他鼓起勇气仰起头不答反问道:"冷师兄,您还好吗?"

事实上这句问话没有任何必要,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进了惩(求生欲)戒堂就从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冷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图霖,将他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而又充满压迫感地盯着他,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上这样的目光,图霖止不住地打了一个寒噤,他深吸一口气开口时带着些颤音:"冷师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让那份图纸……"

砰——

没等图霖把话说完,冷介当胸一脚将人狠狠踹倒在地:"你在这等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冷介的声音十分冰冷,只一句话就仿佛将图霖拉回执行任务的那一天,无论是不见光亮的黑暗之中,还是凉意彻骨的湖水深处,都是图霖不论如何都不愿再面对的画面。忍着胸口处传来的闷痛,图霖迅速爬起身跪好,他不知冷师兄为何放着大错不理只捡了迟归的错处发作,只能示弱道:"冷师兄息怒,图霖愿领一切责1罚。"

看着仍旧不明白错在何处的图霖,冷介怒火丛生,一把扯住图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粗暴地扯起来提到半空:"我只问你,为何孤身涉险,又为何到了时辰迟迟不归?"

"我……"

"别跟我说在密室中被绊住了脚,"冷介攥着衣领的手指逐渐缩紧,用力之大就连手背上的筋都突了出来:"若你真的将撤回的时辰放在心上,就不会在所剩时间不多的时候还选择进去!"

衣领被人紧紧攥着,图霖的呼吸变得有些艰难,他脸涨得通红开口时充满艰涩:"我……我只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糊涂!"随着图霖话音刚落,冷介一声厉喝将他狠狠掼在地上,回身抽出架子上平日督促弟子练功用的竹(求生欲)鞭,一鞭接一鞭地抽在图霖身上:"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迟归,会有多少人因此担上风险?倘若他们被暴露,船上又有多少无辜的船工会因此丧命?约定的两刻钟已是他们能争取出来的极限,你又凭什么因为个人原因去更改?"

冷介一边骂着一边没有章法地将竹(求生欲)鞭抽在图霖身上,隔着衣服虽看不到那些竹(求生欲)鞭留在身上的伤处,但从力度上图霖清楚地感受到了冷介此刻不可遏制的怒火。

大约二十余下后,冷介终于停下手指了指比武台:"过去给我撑好了。"

冷介所指的比武台位于演武堂角落,是一方约半人高的台子。图霖忍着浑身火辣辣的疼痛咬牙从地面上爬起来,缓慢走到比武台旁边。此处是往常护卫们比武或是接受考教的地方,即便此刻四下无人,图霖还是狠不下心在这里脱1了1裤1子受1罚。他回头看向冷介,刚要开口就被人冷咧到近乎严厉的目光钉在那里,最终只能在羞赧与恐惧的双重折磨下狠心脱1下裤子,露出方才挨的几道鞭(求生欲)痕:"请冷师兄责1罚……"

图霖双手撑在比武台边缘,从脸颊至耳朵早已通红一片,往常犯了错都是被提到护卫专门的刑1室受1罚,如今日这般在这样公开的地点被罚还当真是头一次,让人忐忑之余更多了几分难为情。

然而冷介却没心思考虑图霖此刻的内心想法,方才动作太大似乎扯动了身后的伤口,冷介只觉得每一个动作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伤口撕裂与鲜血迸出的剧痛。正如纪寒霄所说,他可以选择先养好了伤再与图霖探讨何为令行禁止,但怒气的驱使之下竟让人忘了痛楚,此刻眼中就只有这个由他带出来的不成器的师弟。冷介提着竹(求生欲)鞭走到图霖身后,扬手,只说了一句话:"今日的责1罚没有数目,好好给我受着。"

话音刚落还不等人反应过来,竹(求生欲)鞭就劈裂空气狠狠落下,啪地一声抽在图霖光(求生欲)裸的皮肤上。

"唔——"曾想过此番责1罚必不会轻,却没想到冷师兄的怒气竟已至此,竹(求生欲)鞭加身的瞬间,图霖从喉中本能地发出一声痛呼,可这一声才刚脱口而出,下一记竹(求生欲)鞭又至,硬生生地将他的声音止住,粗暴而又简单地帮人咽下所有呼喊。

图霖手指死死扣住比武台边沿,才堪堪挨过两记竹(求生欲)鞭就已经让人疼得险些飙出泪来,他简直不敢想象冷介所说的没有数目究竟意味着什么。而就在这一刻,未停的竹(求生欲)鞭又一次落在图霖身上,在那两团饱经摧残的臀(求生欲)肉上印下一道青紫的檩1子。

随着落1鞭数目的不断增多,起初还能忍住的图霖逐渐从口中发出细碎的呻(求生欲)吟声来, 他疼得眼前阵阵发花,抠住比武台的手指愈发缩紧,甚至连碎屑刺入指缝中都不曾察觉。混沌中,图霖胡乱地回想起刚开始加入内堂护卫时的场景,那时冷介师兄"倾越馆第一护卫"的盛名在外,自己曾不止一次庆幸能够跟随并受训于他。纵使这一年以来自己也曾受过他的捶楚,甚至于此刻自己正受着他这般不留情面不留余地的责1打,可说到底图霖还是从未后悔跟随过他。

忽然明显加重的一记竹(求生欲)鞭将人思绪拉回,不妨间图霖的低吼声脱口而出,随即双臂一软险些撞在比武台上。不等他稳住身形,身后的竹(求生欲)鞭就又狠戾地抽了下来,一下重过一下,直至图霖整个人彻底摔在比武台边沿,才听见冷介没有情绪的声音响起:"受(求生欲)罚的时候还敢分神,是嫌我打得轻了么?"

冷介的话虽然算不上威胁,可图霖还是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他袖子一抹擦去额头的汗,声音喑哑得不成样子:"图霖知错。"

一声知错并未换来冷介的心慈手软,甚至于接下来责打的力道都变得如同方才一般。

图霖数不清自己已经挨了多少,他只知道从方才摔下的那一刻起颤抖的双臂就再也无法撑住愈发沉重的身体。他整个身子渐渐靠近比武台,直至最终几乎已经是半撑半趴在比武台上,却不想身后的竹(求生欲)鞭忽然停了下来。

骤然停下的责1打未能减轻受(求生欲)刑者的任何痛苦,图霖疼得不住倒吸凉气,可身后传来的压迫感实在太过沉重,逼得他本能回头想看看究竟发生何事——就在那一刻,双膝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疼痛,竟是冷介一脚踢在他的膝弯处逼得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既然撑不好那就跪着挨。"冷介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只一句简单的命令就让人再也没有站起身的勇气来。

图霖忍住双膝磕在地面传来的剧痛,手掌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趴在墙上,他怕极了冷师兄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话时的样子,更怕极了耳边再次传来的破风之声。

只可惜,竹(求生欲)鞭下落的力道从来不以图霖个人的意志而更改。

随着受1罚姿势的改变,竹(求生欲)鞭落在身上的角度也发生了变化,一连十余下尽数落在图霖高耸的臀(求生欲)峰上。青紫斑驳的痕迹逐渐增多,身后伤处的疼痛也不断累加,可就在图霖开始受不住本能躲闪时,冷介忽然上前一步用膝盖抵住图霖的背部,将人牢牢压在墙上:"有胆子违抗我的命令就该有本事受住我的规1矩。"

冷介这句话说得相当无情,意识迷蒙的图霖瞬间清醒,又被随即落下的竹(求生欲)鞭疼到万念俱灰。他眼中的泪水不住狂涌,口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吼,整个人仿佛到了极限一般奋力挣扎。

然而自始至终,冷介固定住他的动作很稳,落鞭的手更稳,一下接一下,直至最后受责的部位再无法落鞭才终于停下手。

被人骤然放开,失去外力撑持的图霖瞬间瘫软在地。前前后后挨了百余下不止,图霖早已疼得浑身脱力一般,只能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昏死过去。他缓了半晌,终于有力气跪直身子,眼中挂着莹润泪光:"谢……谢冷师兄责1罚……"

事实上,相比于被罚的图霖,作为掌(求生欲)刑者的冷介并没有好到哪去。他身后早已被鲜血晕染了一片,但面对图霖时却不曾表露出半分,他负手冷声道:"我手底下带出来的人决不允许罔顾命令,再有下次就哪来的滚回哪去。"

图霖一个哆嗦,连忙磕头应下,再抬头时看到的就只是冷介已经离去的坚毅背影。

 

十日后,终于能勉强从床上下地的冷介亲自来到藏书楼将一份新绘完的地形图放在晏痕桌案上,正是当日密室里图霖发现的那张地形图,不想冷介一瞥之间就将之记了下来。

看着图纸上线条粗细不一的墨迹,晏痕几乎可以想见带着伤的冷介在画下这图时究竟如何艰难。他看向冷介,皱眉道:"不是告诉过你先养好伤再画么?"

冷介脸色仍旧惨白如纸,可却站得笔直:"多谢堂主关心,但这份地形图关系到武林安危,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牵涉其中,属下不敢耽误。更何况堂主担心倾越馆中有人与魔族暗通消息,如今旁人都以为此行任务失败,我们只有趁此机会凭借图纸将毒人一网打尽才能出奇制胜。"

晏痕拿起图纸仔细看了,起身郑重道:"你此次所受的苦来日我会让背叛者加倍奉还。"

听到这话冷介淡笑了一下:"有堂主这句话,属下万死不辞。"

言尽于此,两人都没再说什么,从打最初定下这个计划时晏痕也好冷介也罢都从未将自身安危放在首位,这或许就是倾越馆中人世代守护苍生所奉行的执念。

临走前,晏痕亲自将冷介送至藏书楼门口,就在冷介即将离开时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他停下脚步,回身道:"我手下有一个不错的师弟,来日让他跟着您历练可好?"

晏痕稍有揶揄地挑眉问道:"是你宁可带着伤也要亲自教训的那个师弟?"

想到那个被自己下了重手狠1罚的少年,冷介点头笑道:"是他,若来日他在您手下犯了什么错我也亲自提回来替您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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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感谢本番外名提供者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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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给宝贝@顾程敬 

特别说明:本番外是由抽到定制番外的小锦鲤@墨一 特别指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