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羽II 29 平板撑
一周之内《霍去病》又巡演完了两个城市。周天回到团里,全团上下没有休息,而是集中在排练厅里,周祎又调整了一些巡演过程中暴露的问题。
下午的时候又留下了一些新入团的演员,指导了一下舞蹈中的细节。
晚上在团里吃过晚饭,周祎才算是闲了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直接回家,最终还是一脚油门杀到了舞院。
他进到教学楼四层的时候,陈糯正在一个人上晚功。
晚功的内容还是基础的素质,周祎推门而入时,陈糯正在平板撑,动作已经没有那么规范,后背与腿不再成一条直线,腰臀撅得很高,大臂与小臂之间的夹角也越来越小,浑身都在微弱地抖动。
听见门响,陈糯才本能地抬头一看。
“老师。”他...
一周之内《霍去病》又巡演完了两个城市。周天回到团里,全团上下没有休息,而是集中在排练厅里,周祎又调整了一些巡演过程中暴露的问题。
下午的时候又留下了一些新入团的演员,指导了一下舞蹈中的细节。
晚上在团里吃过晚饭,周祎才算是闲了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直接回家,最终还是一脚油门杀到了舞院。
他进到教学楼四层的时候,陈糯正在一个人上晚功。
晚功的内容还是基础的素质,周祎推门而入时,陈糯正在平板撑,动作已经没有那么规范,后背与腿不再成一条直线,腰臀撅得很高,大臂与小臂之间的夹角也越来越小,浑身都在微弱地抖动。
听见门响,陈糯才本能地抬头一看。
“老师。”他问好的声音也颤抖着。
“嗯。”周祎回了一声,走近陈糯。
老师来了心里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慌乱,陈糯的双臂肉眼可见地更加抖了。
“核心。”周祎说。
陈糯立马将注意力集中回身体,他借着深呼吸,将肺里的气吐尽,收紧核心。
腰腹处已经酸软到不剩下多少力气,他一口气憋着,都不敢吐气,生怕一吐气整个人都涣散了。
周祎拍了一巴掌陈糯的屁股。
陈糯刚将腰腹向下了一点儿,就又忍耐不住地反弹了回来。
周祎又打了一巴掌。
等了很久,陈糯都没能再调整回标准姿势。
“多久了?”
陈糯低着头颤抖着回答,“七点二十开始的。”
周祎偷偷看了一眼钟:7:53.
“调整姿势好,最后一分钟。”
陈糯实在憋不住气,泄气的同时,膝盖也弯曲了,屁股翘得更高了。
他知道老师在等他调整姿势,所以稍稍蓄力后,调整着姿势。
可是身体实在是濒临崩溃的边界,好不容易保持了三秒,身上的力气像是被人抽干,再也负担不起沉重的身体。
他双肘一松,整个人跌倒地上,膝盖砸到地板上发出很大一声响。
“诶!”周祎立马担心地下身,“我说过没练素质的时候最容易受伤,结束的时候慢慢下!”
陈糯已经蜷缩在地上,呈虾米的姿势,一手垫在低垂的头下,另一手按着酸痛的腰腹,“对不起老师,我实在没力气了。”
周祎叹了口气,静静等着他调整状态,“你说你这是让我罚你好,还是不罚你好?”
他其实也就是坐上这么一说,这学期刚开始的时候,陈糯的平板撑最多也就是二十分钟出头,而且还是后半程姿势基本不规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的。
短短两个月月里,能有这么大的进步,确实和老胡的打压政策有关,更重要的是陈糯自身的努力。
他现在细细想来,陈糯的人生好像从没有过松懈的时候。
有的只是一个阶段比上一个阶段更困难的挑战。
如果从老师的角度给陈糯划分,无论是什么时候,哪怕是刚才说的最后一分钟只撑了三秒,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给陈糯画101分。
他正这么想着,却听见了陈糯伏在地上的抽泣。
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想哭都不敢出声... ...
————————————
关于瘸腿,景亭有话想说:
彩蛋是十岁的小景亭因为没即使练功导致瘸腿被周祎打的小故事。
长篇,糖果解锁哦!
第3-4章 我看你是想挨打了
✓ 8+k字大长更!
✓ 今天的局面是:严肃冷厉老师 x 又乖又软的学生
【代点名的账我还没跟你算,这么着急讨罚?】
严青泽走到他们面前,说道:“你就是秋沐之?今天,为什么不来上课?”
好疏远的语气。
他公事公办的样子,让秋沐之小小难过了一下。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奢望,可秋沐之是有小小期待过,严青泽会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秋沐之答道:“对不起,严老师,我早上……不小心睡过头了。”
卢奕文:?!
卢奕...
✓ 8+k字大长更!
✓ 今天的局面是:严肃冷厉老师 x 又乖又软的学生
【代点名的账我还没跟你算,这么着急讨罚?】
严青泽走到他们面前,说道:“你就是秋沐之?今天,为什么不来上课?”
好疏远的语气。
他公事公办的样子,让秋沐之小小难过了一下。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奢望,可秋沐之是有小小期待过,严青泽会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秋沐之答道:“对不起,严老师,我早上……不小心睡过头了。”
卢奕文:?!
卢奕文:睡过头?大哥,你是不小心吗?你明明是没收到通知好吗?!
卢奕文立刻嚷了起来:“不对啊,你……”
“我没问你,”严青泽冷冷打断卢奕文的话,“我在问他。”
——上了大学,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还是滥好人。
严青泽看向秋沐之,漠然道:“我说过,公然翘课、代人点名,你和你的朋友,平时分全扣。”
他太清楚对方的软肋在哪里,在“你的朋友”四个字上面加了重音。
果然,秋沐之一听这话,急了:“不要啊,严老师!我不是故意不来上课的,我没收到改课程时间的通知,等我早上醒来以后赶过来,已经迟到了。”
严青泽冷着脸:“方才不是还说是自己睡过头吗?秋沐之,你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刑事诉讼中的三要素:人证、物证和口供。
严青泽既然要办案,就得办成铁案。口供前后不一,是大忌,这一环节,得扳回来。
秋沐之反应很快:“对不起,严老师,是我刚才没说清楚。由于我校通识课听课学生遍布各专业,因此换课的消息,是由助教通知给各班班长、再由班长通知给本班同学,而我没有接到我们班班长唐亮凯的通知,所以,不知道今天需要上课。”
这不是能说清楚吗?
严青泽深深地睨了他一眼,对秋沐之素来不分敌我的善良助人情结,表示不赞同。
严青泽的人生信条,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倘若是他被唐亮凯蓄意谋害,一旦得到反击机会,绝不会手软。
可秋沐之不是。
他总是以最大的善意面对世间一切,哪怕被人害过,得势之后也不愿报复对方。
恰逢此时,秋沐之抬头望向严青泽,他毫无防备地对上后者眼神里的严厉,交错的瞬间,秋沐之被烫了一下,心虚地撇开眸子。
小孩的反应,被严青泽尽收眼底,他好似全然没有反应,只是转向唐亮凯:“秋沐之说他没通知到,但我看你刚才决然起立指证他的模样,可不是没通知到的样子。倘若真的没通知到,你刚才应该做的,不是指证他,而是替他解释。”
严青泽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蓄意留了一片空白,既不引导唐亮凯自证清白,也不直说唐亮凯在撒谎,像是下定论,又不像。
这是严律师惯用的狡猾手段,看似只是客观陈述自己的推论,实则暗中布线,说得都是有倾向的话。
果然,唐亮凯掉进严青泽的圈套,下意识地为自己开脱道:“我通知他了!”
严青泽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不仅等着它,还要坐实它,严青泽不露声色,甚至面露和善,语气也温和得没有攻击性:“你确定吗?秋同学可是说,他没被通知到。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忘记通知他了?”
话已出口,唐亮凯断然不可能撤回,他立刻说道:“我确定,我通知到秋沐之了。”
唐亮凯的口供既已坐实且与秋沐之的不一致,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他们之中,有一方在撒谎。
严青泽从不怀疑,撒谎的是谁,他要做的,是将“撒谎”的事实证据固定下来。
因此,他继续问道:“哪一天通知的?”
然而,唐亮凯可不是什么小白兔,他的脑子转得很快,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紧接着的下一个问题,便是问他通过什么方式通知,而自己根本没有通知秋沐之,因此无论是邮件、电话或是信息,均不可能留痕。
唯一不留痕还能通知到的方式只有——“昨天晚上!我当面跟秋沐之说的。”
“我告诉他课程由明天下午改到今天上午的时候,他就流露出早晨起不来床、不愿意来上课,他还说,反正通识课不重要,即使翘课也没关系,我当时还劝他,说您是特别厉害的律师,学校请到您很不容易,一定得去听听。没想到,今天他果然睡过头了,哎——”唐亮凯一番话,既踩秋沐之,又捧严青泽,他还叹了口气,故作语气沉痛地,“沐之啊,就算你害怕被扣分,又怎么能向老师撒谎说你没收到通知呢!本来让同学代点名就不对,你现在,这是错上加错啊!”
秋沐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能!”
他万万没想到,唐亮凯竟然敢当着老师的面,公然撒谎、颠倒黑白,他更想不到的是,他之前善意的遮掩,居然被唐亮凯恶意利用。
秋沐之下意识地看向严青泽,朝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接到通知、更没有。
面对秋沐之的求助,严青泽的眼神,凉凉的,非但不着急,反而有一种隔岸观火的漠然,他不咸不淡地扫了秋沐之一眼——让你总为别人考虑,现在知道什么是“农夫与蛇”的故事了?
不过,严青泽可是在腥血中厮杀出来的,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男孩临场编造出来的劣质谎言,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严青泽不紧不慢地问道:“是吗?你是昨晚几点告诉秋沐之的?在什么地方?”
唐亮凯快速答道:“昨晚七点多,就在他们宿舍门口!”
临时编造的口供,往往经不起推敲,前后核对细节,总会露出破绽。
严青泽又问秋沐之:“昨晚七点多,你在什么地方?”
秋沐之拧了一下眉毛:“我在图书馆自习。”
严青泽微笑脸。
这种连入门级都不够格的案子,要他堂堂严律师来查,简直是浪费生命。
严青泽淡道:“很简单,图书馆有监控。同一个人不可能在同一个时间出现在两处,查一下昨天晚上19点-20点间图书馆内的监控,看看秋沐之究竟是不是在图书馆,便能知道谁在撒谎。”
“作为教师,我可以立刻向学校申请,调阅监控录像。不过这件事,如果今天能解决,只是一场误会。可一旦上升到学校层面,就不是简单的课堂纠纷,到时候校方恐怕,要给处分,”这种级别的案子,不配要他亲自去调证据链,恐吓一下,便能得到真相,严青泽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两个好好想想,到底,是谁记错了?”
唐亮凯之所以是唐亮凯,就是因为他欺软怕硬,严青泽一吓,他立刻认怂:“严老师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来,我本来想要昨天去找秋同学当面通知的,但是一忙,忘记了。”
严青泽不置可否:“哦,是吗?”
“是的是的!”唐亮凯点头如捣蒜,“不用查监控,是我忘记了!是我没通知到秋同学,才导致秋同学今天上课缺课的!不关秋同学的事!这种小事,没必要惊动校方。”
“很好,既然秋沐之今天没来上课,是因为没有被通知到,那么秋沐之和卢奕文——”严青泽故意拖了一个长音,两个被点到名字的小朋友都屏气凝神,等待判决,数秒之后,他淡淡说道,“今天不扣平时分。”
“什么,我不用挂科了?!”卢奕文一下子蹦起来,喜形于色,“太好了,严老师,你简直是我的神!”
他本来都做好第一年绩点全毁的准备,谁知严老师三言两语,竟然——竟然不用挂科了?!
卢奕文虽然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谁在乎呢?重要的是,他不用挂科了啊啊啊!
秋沐之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连累文仔——他腼腆地说道:“谢谢严老师。”
严青泽淡道:“引以为戒,下次上课,不要迟到。”
卢奕文欢快地说道:“一定一定!”
你以为,到此结案了吗?——严青泽镜片寒光一闪——真正的盘问,才刚刚开始。
严青泽不紧不慢地问道:“有一件事情,我很感兴趣,人文大类02班,不止你们两个人选修了《法律实践》课,为什么只有秋沐之一个人没有收到通知,这是巧合,还是背后另有隐情——秋同学,你说呢?”
严青泽说罢,意味深长地看向秋沐之,以秋沐之仗义又善良的好人缘,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被人针对,这两个人,一定有故事,他只差在脸上写着“有冤快说,赶紧告状”了。
秋沐之滞了一下,他的手,不自觉在身侧握成拳。
背后另有隐情……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浮现出唐亮凯盛气凌人的模样。
唐亮凯仗着自己是班长,强迫班级同学在自家亲戚开的小店以高价购买文具,被秋沐之拒绝以后,还强势地宣称“给你发通知就是要你去执行的,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理论上来说,这种事,归学院辅导员管,严青泽只是授课老师,就算他受了委屈,也不能找严青泽告状。
可是……
可是,秋沐之埋藏在心底的小期望,忍不住又探出头来——严青泽会帮他主持公道吗?
他总是止不住想要与严青泽亲近的念头,于是,秋沐之坦诚地说道:“唐亮凯在班级群里强迫大家在他的店里买文具和日用品,他店里卖的价格比外面贵很多,他却耍官威欺负人。我没有买,他便蓄意报复我。”
“你——”唐亮凯立刻反驳,“你胡说!别血口喷人!是,我是在群里转发过一家日用品网店,但那纯粹是为了方便同学们入学考虑,我从来没有逼迫过谁!”
死到临头却还要硬撑,秋沐之被惹火了,他很容易原谅别人,但是,他非常讨厌对方颠倒黑白的抬杠,他的语气,不自觉凌厉起来:“你有没有逼迫,查一下聊天记录便能知道!而且,那家店是不是你开的、有没有高价出售,一查即知,你敢查吗?这件事能作证的人很多,就算要告到院里,我也不怕你!”
秋沐之突然发火,倒是令严青泽面露玩味——还以为这是一只任人揉捏的小绵羊,没想到,还有点脾气。
在一个小案子上浪费太多时间,严青泽懒得再斡旋,索性直接拉偏架:“是啊,唐同学,这件事一旦坐实,性质可比你忘记通知要严重的多!我本以为,你只是疏忽,想不到竟然有如此品德败坏的背景原因。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已经不是处分能够收场,是要被开除学籍的!”
说要开除学籍,纯粹是恐吓小朋友。
不是说严青泽做不到,以严青泽的实力,别说把一个学生逼退学,就是要一个大活人从地球上消失都可以,只不过嘛——严青泽勾了一下唇角,等待唐亮凯回话。
唐亮凯被“开除学籍”吓得不轻,话都说不利索:“严老师,不要啊!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么严重……”
严青泽不紧不慢地说道:“严重不严重,得看你有没有悔改之心。你若是能够坦白承认错误,把自己做过的事一五一十地讲出来,那我看在知错能改的份儿上,也酌情考虑,对你网开一面。可你若是死不认错,今天就是神仙过来,也救不了你!”
这也是严律师惯用的手段。
骗取真相的时候,总是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殊不知,有些事,一旦认下,便丧失一切主动权,只能任由宰割。
唐亮凯被吓得再不敢耽搁,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如何开店、如何逼迫同学买东西、赚了多少钱,一股脑儿都讲了出来,严青泽面无表情地听着,唐亮凯见他表情漠然,心里着急,拉住秋沐之,哭求道:“我错了,沐之好兄弟,求求你,帮我说句话吧,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要针对你的,我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别往心里去!我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同学了,我一定好好为同学服务。求你了,沐之好兄弟,我真的知道错了,要我做牛做马报答你都可以,求求你,别让我退学!”
看着之前盛气凌人的唐亮凯拉着他的胳膊,一口一个“好兄弟”、“求你了”,秋沐之只是觉得,很讽刺。
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最终,一切强行堆砌的虚张声势,都会如冰雪一般,消融褪尽。
这天底下没有秋沐之不能原谅的人,除非,死不认错。
秋沐之淡淡说道:“算了吧,严老师。既然我没被扣课程分,唐亮凯的事,我也不追究了。”
严青泽的眼神,在几个孩子之间打了个转,对唐亮凯说道:“你向同学们道歉、退款,辞去班长职务,并且主动向你们学院的辅导员汇报情况,有问题吗?”
唐亮凯当然,没有问题,他千恩万谢以后,才离开教室。
紧接着,卢奕文也走了。
偌大的阶梯教室,空空荡荡,只剩下秋沐之和严青泽两个人。
像是穿越时空,穿过漫长的等待,穿过深夜里孤独的仰望,无数次秋沐之从梦中惊醒以后堕入现实,而今,他的梦,就在他面前。
他还记得他吗?
他现在,是他的授课老师,倘若他此时喊“哥哥”,会不会被误认为是向老师套磁?
秋沐之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拘谨地说了句:“谢谢严老师。”
严青泽没什么反应,一如既往地严肃,甚至有些公事公办的语气:“谢我什么?”
秋沐之的心脏,小小地疼了一下。
他有期待过,能被特殊对待,而今,期待落了空。
偏偏,他不能要求什么。
仅仅作为曾经被投喂过的小流浪猫,他没有要求的立场。
秋沐之乖乖地站着:“谢谢严老师,愿意相信我。”
严青泽淡淡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信你吗?”
为……什么?
秋沐之把这个问题,当作老师给学生的课后加试,他快速在脑子里搜索着答案。
首先,排除卢奕文——文仔虽然人很好,但在这堂课里,显然是他的扣分项而不是加分项。
其次,排除嵇涵星——涵星哥虽然是助教又是他的旧识,但是,没有时间替他求情。
那么,答案呼之欲出。
秋沐之工整地答道:“因为,唐亮凯的表现太过反常。他急于落井下石,太着急想要报复我,反而露出破绽,被您发现。”
满分答卷,可惜,出题人并不是为了考试,而是为了——
“倘若你有被提前通知到授课老师是我,还敢翘课,那么——”严青泽笑了一下,很轻、很快那种笑声,语气里掺了点慵懒,笃定道,“你是想挨打了。”
秋沐之:?!
秋沐之目瞪口呆,脑子轰地一下宕机了。
秋沐之:他、他说什么?挨、挨什么?!
震惊之余,秋沐之的心脏,不争气地扑腾了一下——是,严老师亲自打吗?
秋沐之的脑子不听使唤,自顾自地脑补了一秒,“明知道授课老师是严青泽却故意翘课,被叫到办公室里打手心”的剧情,他立刻被这个幻想狠狠烫了一下。
秋沐之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到一大跳,脸色骤然变得通红。
秋沐之:天呐,我在想什么啊?!
秋沐之:我居然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我是疯了吗?不是说要好好表现,把最优秀的一面展现给严老师吗?
严青泽看着他红透的脸颊,玩味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真是故意翘课?”
“不是不是,不是的!严老师,我怎么敢?”
秋沐之拼命摇头。
怎么可能故意翘课!
他在严老师心中的形象啊……
严青泽若有所思:“那你脸红什么?难道,是真想挨打?代点名的账我还没跟你算,这么着急讨罚——你想我怎么罚你,恩?像管教小孩子那样,要你伏在我膝盖上挨巴掌?”
秋沐之:……
秋沐之:我是幻听了吗?
秋沐之真的要煮熟了。
最要命的是——他竟然,可耻地,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更加震惊的是,他的心脏,因为奇怪的幻想,跳得更快了。
秋沐之:天呐,我在想什么?我怎么会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还把这种奇怪的想法按在严老师身上,快来个人救救我吧!
秋沐之痛苦面具,小声挣扎道:“严老师,我没有……”
严青泽淡定一颔首:“那便是——不记得我了。”
蓦然一记重锤,锤在心脏上!
秋沐之来不及反应,脱口而出:“我记得的!”
严青泽追问道:“是么,我是谁?”
那一刻,秋沐之好像看到严青泽的镜片闪过一道寒光,折射出三个字——送命题。
“您、您是……”秋沐之小心翼翼地挑拣着措辞,“是……我之前直播时的榜一大哥。您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一直记得您。”
秋沐之在心里小小地补充了一句:榜一大哥,也是哥哥的一种,四舍五入,就是哥哥。
有种“蹭到了”的小开心。
他从以前就一直幻想能和严青泽见面,没想到,他们——可以这么近,近到他一伸手,都能摸到他的领口。
相较秋沐之的小兴奋,严青泽没什么过多的反应,只是淡道:“走吧。”
只有“走吧”这两个字吗?
他平淡的反应,让秋沐之有些失落。
果然啊,严青泽已经不记得他了。
但秋沐之还是问道:“走……去哪里?”
严青泽扫了他一眼,一副“明知故问”的淡然——“答应过你,考上大学请你吃饭。”
秋沐之的心脏,狠狠漏掉一拍。
原来,他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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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沐之还没入圈哈,所以他会觉得自己有这些想法很奇怪。
此时的秋沐之,完全没想过,道貌岸然的严青泽,就是黑阁主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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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青泽眼神往下一压,板着脸:“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单是想一想,秋沐之就觉得自己要烧着,更不用说做出来了。
这可是教师办公室啊!
虽然,目前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突然进来。
秋沐之为难地偷偷瞄了一眼严青泽——老师,真的要这样罚我吗?
】
《明月两乡》大结局三
视频里,祁策转头看向身后的柳树,“我和你父亲就是在这颗柳树下相识的,他那时十六岁,上高一,我也不过二十,作为学生志愿者,来当他们军训教官。”
“你父亲年少时身体很弱,圈子里的人给他取了个‘病美人’的称绰号,可以说他是一直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可是他不信命,一直坚持锻炼,但始终不得其法。我第一次看清他的脸,是在这个湖里,那时天热,他过来练习游泳,我以为他私自下水洗澡,气得下水去揪他……”说到此处,他好像回忆起什么,有些哑然失笑。
“我们因误会相识,他说他叫纪晚夏,‘雨余清晚夏,共坐北岩幽’的晚夏……”祁策声音有些飘渺,“后来,他说他想跟着我学强身健体之法,学武术,为了摆脱‘病美人’...
视频里,祁策转头看向身后的柳树,“我和你父亲就是在这颗柳树下相识的,他那时十六岁,上高一,我也不过二十,作为学生志愿者,来当他们军训教官。”
“你父亲年少时身体很弱,圈子里的人给他取了个‘病美人’的称绰号,可以说他是一直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可是他不信命,一直坚持锻炼,但始终不得其法。我第一次看清他的脸,是在这个湖里,那时天热,他过来练习游泳,我以为他私自下水洗澡,气得下水去揪他……”说到此处,他好像回忆起什么,有些哑然失笑。
“我们因误会相识,他说他叫纪晚夏,‘雨余清晚夏,共坐北岩幽’的晚夏……”祁策声音有些飘渺,“后来,他说他想跟着我学强身健体之法,学武术,为了摆脱‘病美人’的称号。”
纪染轻轻闭上眼,心底有些涩痛,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祁策把如此久远的琐事都记得那么清楚,他知道他很难过,却不知道是为了谁。
他忽然有点明白,祁策为什么会选择北幽湖,他和他父亲自此始,也该自此终。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温婉明媚,他玩笑似的和我提起他喜欢的人,借此试探我对他的感情,他已经有所察觉了。而我当时太年轻,被他一试探就乱了阵脚,逼着他做选择,可这一切却被老爷子察觉,这才有了后来的结局……”
祁策声音淡淡,“我父亲,当时的祁家家主绑架了你母亲,并且威胁你父亲和我断绝往来,而你父亲……答应了,并把我当初赠予他的木尺送了回来。”
“我原本还存了一丝妄想,可看到那句话,我就明白,他什么都知道,他背我而去,不仅仅因为我父亲的威胁,还因为……他不想回应我的感情。”祁策驱动轮椅到柳树下,“我看着他结婚、生子,看着他在商圈如日中天,而我精神每况愈下,……就在我不再奢望时,他死了……”
“一夕之间,走得彻彻底底,他活着的时候,我尚且能在暗中看看他,可他死了,我连报复都找不到人了。”祁策折下一根柳枝,慢慢绕成圆环,“我那时才知道,我不是不再奢望,而是不想再为难他了,可是我的心也活不过来了。”
“后来,我把这片区域买了下来,将这个湖取名北幽,和他的名字出自同一句诗,早在那时,我就想在这片湖里睡过去了,可是……还不能,元谨不适合治理家族,小衍尚未长大,我只能熬着……”祁策将柳环圈到手腕上,抬到眼前仔细端详,“如今小衍势成,家族无忧,我也该去见见那个没良心的混账了。”
猜测成真,纪染脸色惨白,他没想到……没想到祁策真的是为了他父亲,他忽然想起上一次陪晏平来祁家时祁策的反应。
他那时不明白以祁策的为人怎么会替祁元谨造假,仅仅因为祁元谨是他弟弟?现在想来,祁策怕是早就存了死志,留下祁元谨,祁衍就会多一份助力。
“你父亲后来找过我,说想要回你手里那柄木尺,我没给,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我去看精神科的事,但我不需要他的怜悯,他自责、愧疚,却从不愿和我多说一句……他一直想让我原谅他他当初的离开。今日,我就偿了他的夙愿。”
“五十下,父子连心,希望他能接收到我的意思。”祁策说完轻轻闭上了眼,镜头调转,是澄碧如洗的天空,有几只鸟儿飞过,没入远方。
纪染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祁策太平静了,平静到仿佛只是在说家常,可没人知道需要多少日夜的煎熬才能练就这种云淡风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祁策以子代父过了结过往,将老一辈的事在此刻画上句点。
祁策最后的吩咐传来,“小迟是你父亲当年资助的孩子,和你差不多大,你父亲身故后,我继续了他的资助,他是我和你父亲都信得过的人,以后……去留看他自己。”
屏幕静止,房间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一直把自己当做工具人的迟慕轻上前,拿过木尺,低声道,“得罪了。”
“没关系。”知道迟慕轻的身份,纪染放下了几分戒备,他猜测给祁策录视频的大概也是眼前之人,今日之罚祁策也是交代过的。
他苦笑,祁策的一生有过风光,也有过低谷,在别人眼里就是一部传奇,他不仅将腐朽的祁家带出困局,甚至让它更上一层楼,却没想到如此人物竟是这般结局。
该说他爹是个蓝颜祸水吗?
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份感情太沉重,沉重得让人觉得压抑。
“纪少还是把上衣去了吧。”迟慕轻冷淡的语调响起,“打手怕您受不住。”
纪染扯了扯嘴角,这个人真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迟大哥动手吧。”他脱了上身衣物,露出光洁的脊背,背对着迟慕轻。
迟慕轻不在意他的客气,抬手就抽了下去,纪染倒抽一口冷气,终于知道,为什么迟慕轻说打手他受不住了,就这种力度,五十下下去,他手必废。
祁衍已经悄悄退出了房门,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祁策的后事,祁家的家事,公司的事,他难过,却不能沉沦。
房间里只剩下无情地责打,纪染和迟慕轻不熟,拉不下那个脸叫唤,咬着牙一声不吭。
迟慕轻眼中多了一丝惊讶,但也仅仅如此。五十下打完,他将木尺还给纪染,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酒精棉,仔细地擦拭着手上的汗,他垂眼看着快要跪不住的人,“纪染,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虽然疼得死去活来,但脑袋还算清明,纪染抬头,看着迟慕轻,灯光下,青年面容并不出彩,但非常耐看,第一眼觉得五官平平,第二眼却能生出几分惊艳之感。
他摇摇头,“抱歉,我想不起来了。”
迟慕轻嗤笑一声,“我还有一个名字——迟遇。”
“江市一中迟遇?”他读书时全市有几个在成绩上和他不相上下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市一中的迟遇,有次他们参加省的数学竞赛,还被分在了一个宿舍,他对这位沉默寡言的室友印象深刻,盖因为他不要命的学习方式。
迟慕轻没承认也没否认,转移话题,“找人给你上药吧。”
…………………………
祁策的葬礼进行得很顺利,祁衍也展示出了他的过人的能力,在纪染的协助下,以最短的时间稳住了祁家的局势。
祁衍联合祁氏集团就祁策死因对外发布声明:祁家家主意外落水而亡,集团上下禁娱三日,以示哀悼。
纪家书房,纪染几人看着眼前零零碎碎的物件面面相觑,这些都是从祁策的私库里搬过来的,据迟慕轻透露,都是以前纪晚夏在祁家用过的东西。
这些物件包括北幽湖所在的度假村都属于祁策私产,而无一例外,它们都与纪晚夏有关。
晏平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人生有很多苦,唯求而不得最磨人。
谁能说纪晚夏当初的选择错了,只能道命运弄人,没能让他们两情相悦。
嗟余只影系人间,何如同生不同死?
如果纪晚夏未曾走远,他们此时大概已经在阴间相见了吧,彼时的纪晚夏又该如何面对祁策这份深情呢?
三十年相思,一朝倾覆。
当年旧梦,十里春风,都不过是“放不下”三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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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次是真的结局了,明月的故事到此结束,这章很长,就不写番外了,赠礼是上一章纪晚夏给祁策那句词的手写。番外应该还有一篇,有关祁衍和纪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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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的支持,看文愉快!
《明月两乡》大结局二
纪染从没想过再次见到祁策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天幕低垂,落日隐在远山之下,湿冷的湖风掠过平野,卷起一地枯叶。
“死者是窒息而亡,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初步排除他杀,详细结果还需进一步鉴定。”法医冷静得如同读条一样的声音响起。
祁衍站在人群外,目光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身影,熟悉的面容已经惨白浮肿,早已看不清生前的凌厉威严,他偏头看向纪染,茫然的目光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哥,是不是……搞错了?”
一个小时前,他们正准备吃晚饭,刚摸到筷子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有游客在北幽湖旁捡到一个手机,屏幕上只留了一个联系方式,游客拨打过去,正是纪染的号码。
纪染不知道该说...
纪染从没想过再次见到祁策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天幕低垂,落日隐在远山之下,湿冷的湖风掠过平野,卷起一地枯叶。
“死者是窒息而亡,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初步排除他杀,详细结果还需进一步鉴定。”法医冷静得如同读条一样的声音响起。
祁衍站在人群外,目光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身影,熟悉的面容已经惨白浮肿,早已看不清生前的凌厉威严,他偏头看向纪染,茫然的目光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哥,是不是……搞错了?”
一个小时前,他们正准备吃晚饭,刚摸到筷子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有游客在北幽湖旁捡到一个手机,屏幕上只留了一个联系方式,游客拨打过去,正是纪染的号码。
纪染不知道该说什么,眉心拧成一个结,心疼细细密密地泛起,他轻轻环过祁衍的肩膀,“小衍,不管发生什么,哥都在。”
没有刻意的安慰,他只是告诉他,他在。
纪染陪着祁衍在公安局等了一夜,让法医再三确定鉴定结果,最终得到的答案都是——祁策是自杀的。
天光大亮,祁衍抬起头,眼中遍布血丝,纪染也没好到哪里去,眼下青影明显,素来板洁的衣领也起了褶皱,但他比祁衍更冷静几分。
“先回祁家,祁家主过世,你家里现在肯定很乱。”纪染拉起发愣的祁衍,直奔车库。
况且他还有些事没想明白,为什么祁策死前留的联系电话是他的,而不是祁衍的。
果不其然,等他们到时,客厅里已经围满了人,祁家旁支以及集团高管,他们全都看向站在客厅中央的年纪不大的青年。
“迟律师,家主到底什么意思?”有人忍不住开口。
被唤作迟律师的青年眼皮也没抬,神情异常冷漠,“等着吧。”
“你什么态度,这里是祁家,你不过是受家主委托,过来公布遗嘱而已,横什么横?早点说完不就完事了吗,磨磨唧唧做什么?”开口的是一名吊儿郎当的青年,看着‘迟律师’的眼神满是轻蔑。
祁衍的站在门口,他认出了开口的人是谁,那是他三表叔的儿子,他刚回祁家那会儿无所不用其极地拍他马屁,企图进祁氏集团工作。
屋子中央的青年没动,他安静得自成一片天地,仿佛周遭的质问与谩骂都与他无关。
祁衍抬脚走了进去,“我父亲尸骨未寒,你们就在这里争权吗?”
祁元谨的事没有外传,祁衍名义上依旧是祁策的儿子,就算不是,祁元谨和祁策一母同胞,祁衍作为主脉唯一的子嗣,也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众人回头,容貌妍丽的青年立在朝阳之下,那点初见时的青涩褪去,仿佛一夕之间成长。
纪染跟在他身后,无声支持。
祁衍进来,那位被唤作迟律师的青年才抬起头,他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递给祁衍,“这是祁先生委托我交给你的。”
文件袋密封无损,祁衍垂着眼,手脚有些僵硬,他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了,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缓缓拆开的袋子,两个笔锋凌厉的字跳入眼帘。
赫然是……遗嘱。
“此份遗嘱已做公证,遵循祁先生遗愿,祁衍为集团下一任最高负责人,一切人事任命由他安排。”迟律师特有的冷淡语调响起,“除了公产,祁先生一切私产归纪染纪先生所有。”
前面的安排众人都能理解,毕竟祁衍是集团唯一合法继承人,祁家是家族企业,姓氏和血脉高于一切。
可是……纪染又算什么?
“这姓纪的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先前开口嘲讽的青年看向迟律师。要知道虽然是私产,但作为祁家家主,其私产规模可想而知,谁不想从中分一杯羹?
迟律师抬眼,眼中淡漠清晰可见,“祁先生有权处置自己的东西。”
一句话后他就不再搭理说话的人,转头看向祁衍和纪染,“祁先生还有一些东西,是单独留给二位的,二位可否找个影音室?”
祁衍也不想管这些魑魅魍魉,祁策过世,祁家必定动荡,这些人绝不会安分,但他有时间去慢慢收拾。
纪染扫了一圈心思各异的祁家旁支,暗暗掩下眼中的担忧,跟着祁衍去了影音室。
“请问您贵姓?”路上,纪染开口问这位明明十分陌生,却能代表祁策宣布遗嘱的青年。
“迟慕轻。”
不认识,祁衍和纪染脑子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看出两人的疑惑,迟慕轻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道,“我曾受祁先生恩惠,答应替他办事。”
纪染没再问,祁策能将身后事交给这个年轻人,说明他值得信任。
到了影音室,迟慕轻将一个U盘递给祁衍,“你们想要的答案都在里面。”
祁衍看了他哥一眼,手里轻巧的U盘仿佛有千斤重,他打开液晶屏,插上U盘,一个视频跳了出来。
祁策坐在轮椅上,腿上搭了一条很厚的毛毯,他脸色白得毫无血色,像是生着重病,身后是他们昨天去过的北幽湖,山明水净,数枯叶落,唯有他身后的柳树残留着几许绿意。
他掩唇咳了几声,才抬眼看向镜头,“纪染,我很早就想抽你了,但师出无名,今日你就当代父受过吧。”
他声音压得有些低,“电视柜左边第一个柜子里有一件你父亲旧物,你去把它取出来。”
纪染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难过中还多了一点空空荡荡的失落,想起上次见面时的针锋相对,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祁策仿佛计算好了时间,在纪染寻找东西之时,他道,“小衍,很抱歉让你一个人面对动荡,集团有异心的人我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留下两个给你试手立威,新人你自己培养更加可靠,我相信我祁家的孩子有足够让人折服的能力。”
“你父亲……等他出来好好和他相处吧,除了在晏老师的事情上犯糊涂之外他没犯过什么大错,你在国外那些年,他对你的挂念不比任何人少,但碍于身份,他只能暗中托人照看你。”
祁衍想起了读书时文学院一名华裔教授对他的照顾,那位教授曾说受人所托,他一直不知道这位“故人”是谁,现在看来……竟然是一直被他唤作“二叔”的父亲吗?
那种迟来的明悟让他既觉得荒诞又觉得心痛,为什么总是要在他失去的时候,才告诉他,他也是有人在乎有人疼?
他看着视频上的人,压抑的悲伤终于破土而出,他泪流满面,无声唤了一句——大伯。
祁策的话还在继续,“作为他的兄长,我有管教不当之责,错已罚,代价已付,你替我转告他,望他能正视己身,别被嫉妒蒙了眼,若有机会……若有机会和晏老师化解恩怨吧。”
或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祁策脸上已经看不见平时的严厉。
另一边,纪染已经找到了祁策所说之物,那是一把木尺,待看清上面的字时,他顿时浑身血液逆流。
将你从前予我心,付与他人可。
这是他父亲的笔迹,端正的小楷温雅隽永,可话里的意思……他脑中突然萌发了一个让他无法置信的念头,祁策之死……
想法未落,祁策像是知道纪染的震惊般,温和而不失凌厉道,“找到了就捧好跪下,听我说完。”
纪染抿唇,捧着木尺走到屏幕前,曲膝跪下,死者为大,不为此刻,只为过往。
祁衍跟着跪在一旁,他知道,接下来的事,与他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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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才是明月真正的结局,前面结得太匆忙,重新补上,还有一章结束。
本章赠礼:祁元谨出狱化干戈(每天都在找理由让晏老师挨揍),很长的番外,可以当做后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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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谢各位小伙伴对本文的支持。
《明月两乡》第六十一章 大结局一
其实二人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屋内什么都没发生,晏平看着宋长缨走向最深处的书架,罕见地生出些许忐忑,哪里……放了不少抽人的工具。
然而,宋长缨只是取了一本书,“时间还早,要不一起看会儿?”
晏平轻轻吐出一口气,规矩地站在他对面,“若说耐性,我比不过您,您就直说,您要如何处置吧。”
“你是做教育的,这点耐心都没有,如何教学生?”宋长缨翻开一页,抬眼反问。
晏平默了一瞬,揉了揉眉心,“我只是……对纪染没...
其实二人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屋内什么都没发生,晏平看着宋长缨走向最深处的书架,罕见地生出些许忐忑,哪里……放了不少抽人的工具。
然而,宋长缨只是取了一本书,“时间还早,要不一起看会儿?”
晏平轻轻吐出一口气,规矩地站在他对面,“若说耐性,我比不过您,您就直说,您要如何处置吧。”
“你是做教育的,这点耐心都没有,如何教学生?”宋长缨翻开一页,抬眼反问。
晏平默了一瞬,揉了揉眉心,“我只是……对纪染没耐性。”
宋长缨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一副长谈的架势,“你既叫我一声兄长,事情又让我遇上了,我便少不得管管。”
“您说。”晏平垂手恭听。
宋长缨双手交叠竖握,撑在桌上,“那么晏老师,请你分析分析,你今天对纪染发这通火的真正原因。”
晏平垂眸思索,脸色渐渐变白,宋长缨书翻到了第二页,“你在他面前表现得强硬甚至强势,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他调查晏平也研究晏平,所以说起了解,他不比纪染差。
示人以强,往往掩饰其弱。
“他敬你顺你,让你潜意识认为无论你如何罚他、伤他,他都不会离开,对吗?”宋长缨砰的一声将书合上,言如利刃,“说白了,你有恃无恐,却还觉得纪染为你做得不够!”
晏平嘴唇抿成一条线,身体不可控制地紧绷起来,他想反驳,却发现言语无力。
“说一句你需要他,很丢人吗?”宋长缨起身,空间瞬时变得逼仄,晏平唇角抖了一下,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他闭上眼,平复心绪,他上一次感受到这种压力,还是恩师在世的时候,一切心思都无处遁形。
良久,他睁开眼,无可奈何地笑出声,深深弯腰,“兄长三问诛心,晏平敬服。”
宋长缨拿起书,走到门口,回头,眉间染上笑意,“官场技巧而已。”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他相信经过这么一遭,不用他人提点,晏平也会自我反省。
晏平苦笑,御人先御心,和宋长缨这种官场老江湖比起来,他还差得太远。他今天这场亲认得突兀又突然,想必不管是宋家还是纪染兄弟二人都看出了他心里的犹疑和不自在。
宋长缨不过借纪染的事破心防他的而已,明明知道对方有意为之,他还是被震慑住了。
出了门,两双探照灯似的眼睛落在他身上,纪染欲言又止,“老师,您……”
他想问,您没事吧,但又觉得这话晏平可能不爱听,又默默地闭了嘴。
晏平揉了揉眉心,脑袋还有点空,“我没事,以后想问什么就问,我的喜怒哀乐,不是你评判自己的标准。”
纪染哑然,他的确顾忌着晏平的情绪,可以说,只要关于晏平的事,他方方面面都有顾忌,甚至平日里的笑闹放肆都带了几分刻意而为,他想让晏平在和他相处时更轻松一些。
晏平提了一句就回了房,他走到小隔间,里面是纪染特意为他打造的展柜,放满了这些年来获得的各种荣誉,其中教育行业的最多。
他目光落在正前方那张只有黑白二色的遗像上,照片上的老人长相普通,目光却亲切随和,他在笑,笑得包容。
晏平曲膝跪下,嘴角泛起一抹涩意,“老师,我真的错了吗?”
“从可心离开后,我的心就空了,直到纪染一点一点重新将它填满,他就像扎在了我的血肉中,哪怕有一点分离的迹象,都会让我非常恐慌。我明知不对,可还是……忍不住……”
“那就不必忍。”纪染接道,他本来打算跟过来看看情况,却没想到听到这番话。
他的老师,无论对谁,都该有十足的自信。
晏平回头,目光锐利,“你这不敲门的毛病是治不好了是吗?”
纪染脸色一僵,不敢再站着,跪在门边,“……我错了。”
他其实想说,是您忘了关门,他以为是特意为他留的。
晏平将头转了回去,“既然手不会用,那就打手,一只手五十戒尺,来这儿打。”
纪染:“……”他觉得,他就是来讨打的,一天三顿打,可能说的就是他了。
满心郁卒的纪少爷无可奈何地回房取了戒尺,乖乖自罚。五十戒尺下去,左手已经一片红肿,待他要换手时,晏平站了起来,面向纪染,目光垂落,“给我。”
纪染双手将戒尺奉上,掌心摊平,晏平也不客气,接连十记抽下去,抽得纪染手臂一阵轻颤。
“人与人之间需要距离,不管多亲密的人,超过了那个距离就是愈矩。今日在宋家你不请自来,若是人家在商议什么机密要事,你的行为算什么?”晏平平淡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手上的力度,该怎么抽还怎么抽。
纪染扯了扯嘴角,咬牙,“老师,不会的,若真是谈什么机密的事,宋家防卫还这么松懈,宋伯伯该检讨了。”
晏平被怼得太阳穴跳了两下,虽然这是事实,但是……
“我说的是防卫松紧的问题吗?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擅闯,你还很有理?”晏平压下去的火又升了起来,他发现了,他的确对纪染少了几分耐性,除了他自己的原因,还因为纪染这张嘴太欠了。
纪染低头,额头忍出一层薄汗,“没……没理。”
其实还是有的,只是他不敢说而已,他对宋家太熟悉,失了避讳之心是事实,这点无法狡辩。
最后几下打完,纪染脸上的汗已经汇成了一股细流,晏平没对他放水,他自己也不敢,右手可见淤青,左手更是伤上加伤。
吃饭的时候纪染连筷子都握不住,为了顾及他的面子,祁衍默默地给他哥寻了把叉子。
晏平想起宋长缨的话,放下筷子,绷着脸说了一句,“我喂你?”
纪染瞪大了眼,叉子‘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口舌打结,“不,不用了……”
他怕他会折寿。
祁衍默默捂住了脸,对他哥此时的傻样简直没眼看。他不明白他以前为什么那么怕他哥?
因为愧疚、自责?还是因为现在的纪染更像个人?他低头数着碗里的米饭,笑意在眼角荡开,像醉了一池春水。
曾经在国外,看着即便熟睡也眉头紧锁的纪染,他站在他床前,轻声许诺:
我愿身入尘埃,洗您风雨心痕。
而如今,眼前的人心痕不再,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翩然似玉、灼灼如阳的皎皎少年。
草木尚自怜,浮生亦如烟,他们啊,都该好好享受这世间。
———————————
(有新增大结局)
ps.这篇文写到现在已经没什么可写的了,曾经有人问我,这篇文的主题是什么,我说是“治愈”,三个人彼此的治愈,所以相比我以前的文少了几分成长教育的意义。
感谢能和大家相遇,接下来会更《溯流》,偶尔掉落本篇番外。
本章赠礼,后续的《认亲宴》—晏平挨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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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两乡》第六十章
“宋伯伯……”纪染有点头疼,顺势把祁衍拉起来,态度软化,“祸不及后辈,您对祁家主有意见,对着他发就好了,小衍虽姓祁,但也是我纪染的弟弟。”
宋长缨眼帘微掀,“你爸都不敢和我这么放肆。”
纪染笑,“您也说了,那是我爸。”
一声轻哼从宋长缨口中溢出,直到此时此刻,这位一见面就严肃得像包公的长辈面容才真正发生变化,“真是教训得少了。”
“您说得是。”纪染面不改色地应下...
“宋伯伯……”纪染有点头疼,顺势把祁衍拉起来,态度软化,“祸不及后辈,您对祁家主有意见,对着他发就好了,小衍虽姓祁,但也是我纪染的弟弟。”
宋长缨眼帘微掀,“你爸都不敢和我这么放肆。”
纪染笑,“您也说了,那是我爸。”
一声轻哼从宋长缨口中溢出,直到此时此刻,这位一见面就严肃得像包公的长辈面容才真正发生变化,“真是教训得少了。”
“您说得是。”纪染面不改色地应下,知道这茬算是过了。他虽然和宋长缨接触得少,但从宋寻真的描述中得知,这位长辈其实极其开明,不然也养不出宋寻真这样的性子。
只不过,喜欢找茬就是了。
小小插曲并不影响正事,宋长缨目光转向一直安安静静倚着晏平的小姑娘,语气柔和了些,“丫头过来。”
今夕看了看宋长缨,最终看向晏平,像是在等他同意。晏平揉了揉她枯黄的头发,“去吧,他是你舅舅。”
今夕轻轻抱了抱他,走向宋长缨,小脑袋偏了偏,“舅舅好。”
宋长缨差点没绷住表情,搭在桌沿上的手有些僵硬,良久,他抬手小心碰了碰小姑娘的脸,压着声道,“你喜欢你晏叔叔和纪哥哥对不对?”
今夕点头。
“那你想和他们一起生活吗?”宋长缨又问。
“想。”今夕答。
宋长缨轻轻吐出一口气,牵着今夕走到晏平面前,“我还是那句话,想要扶养今夕,就得入我宋家门。”
纪染听得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刚想开口,宋长缨似有所感,回头,凌厉的视线扫过去,“你若再插嘴,别怪我不顾你老师情面,代你父亲行责。”
说完,他不再管噎得脸色铁青的某人,看向晏平,“入我宋家门,非是让你以小妹丈夫身份入赘,而是与我结为异姓兄弟。”
晏平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不管是依着小妹的关系还是今夕的关系,你叫我一声兄长并不过分,如何?”宋长缨负着手,眸光淡淡。
“老师,可以答应。”纪染上前,贴近晏平道。他善于权衡利弊,知道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晏平心情有些复杂,谈不上高兴,但也没多少排斥,眼前的人是妻子的亲哥哥,按理来说,他随着唤声兄长的确不为过,只是想到孟溪所遭受的苦难,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舒服。
在他迟疑之间,宋泊年拄着拐杖跨了进来,“你就当是我们的私心吧,我没能见到长大后的女儿,也没见过小可心,但你是她们牵挂的人,就让我们弥补一二,全了这份亏欠。”
他话落下,在场的人全都看向晏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晏平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膝盖落地,“晏平见过义父和兄长。”
纪染眼疾手快地往晏平手里塞了一杯茶,引得晏平幽幽看了他一眼。纪染头皮一麻,连忙拉着祁衍退到门外。
宋泊年坐上主位,宋长缨立在一旁,两人前后接了晏平递上的茶,算是承了他这声称呼。
“三日后,我会举办一个亲友晏,到时候会正式将你和今夕介绍给众人。”宋长缨上前扶他,道。
晏平顺势站了起来,“但凭兄长做主。”
今夕暂时留在宋家,在回纪家途中,晏平猛然顿住,指着前方一棵树的枝丫,“小祁,去把它折过来。”
祁衍眨了眨眼,瞬间明白过来,同情地看了眼他哥,默默地上前折了根……很粗的树枝,双手递上,“晏叔。”
纪染:“……”混账东西胆肥了!
“老师……”刚吐出两个字,晏平反手一记抽到他胳膊上,纪染眉心一跳,识相地低头,“我错了。”
“错哪儿了?”晏平又往他胳膊上抽了一记。
纪染疼得差点咬到舌头,但行为却非常老实,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眼神危险地看向双手捂着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眸子的祁衍,心里呵呵一笑,小兔崽子敢看他笑话,看来是他这段时间太温和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宋家的打算?”不同的场景,同样的问题,纪染瞬间哑了声。
见他闭口不答,晏平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其实不是宋寻真他爸要和我结义,而是宋老要收我做义子,是吗?”
纪染点头,“是,他们让我劝您,但我觉得您不该受人左右,哪怕那个人是我。”
先前宋长缨提出让晏平入宋家,他以为他们反悔了,还是想让晏平入赘,他想质问,但他还没开口就被打断了。
但现在看来打没打断没什么区别,晏平还是察觉了。
晏平气得脑门儿突突地跳,顺手几下抽到他腿上,“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你就不能先和我通通气?”
纪染默默看了他一眼,“结果有什么不一样吗?”
有一瞬间,晏平想要抽死他,“你是我学生,是我正儿八经收进门的弟子,却联合外人欺瞒我,你让我如何想?是,你说与不说没什么不同,我若拒绝没人能阻止,我若同意也没人说半个不字。但是,我在意的是你,是你的态度,是你向着谁。”
纪染没想到晏平如此生气,他放缓语气,“对不起老师,我知错,回去,回去我向您请罚。”
“我看该罚的人是你。”宋长缨牵着今夕出现在视线,他本是带着小丫头过来拿点换洗衣物的,没想到撞见这一幕。
晏平愣了一瞬,欠身行礼,“兄长。”
虽然这个兄长是刚认的,但到底敬了茶,该守的礼还是得守。
宋长缨颔首,牵着今夕走在前面,“有事不能关起门来说,非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是几岁稚子,你们就算有师徒之名,他认你管教,但该给的尊重还是要给。”
晏平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自从可心走后,他对纪染的控制欲就越发地强,生怕他出点什么事,行起事来也愈发没边界。
到了纪家,宋长缨直接征用了书房,晏平被叫了进去。门外,祁衍和他哥面面相觑,“宋伯伯这是……要动手的意思?”
纪染唇线拉得笔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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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赠礼宋长缨&宋寻真,父子小甜饼?(实际上是某人第一次挨揍),这个彩蛋有两章,这是第一章,下一章结束。
加更条件(达到任意一个可加更):
第一,点赞加推荐达到2000。
第二,赠礼人次达到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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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以下几位的礼物@纪念时间 @热衷维护和平的凌辰 @谢清风 @奕言( づ ωど) @👉🏻 @甜心奇异~果 @七月流火 以及其他小伙伴的粮票,看文愉快!
《明月两乡》第五十九章
医院里,纪染程都僵硬着,僵硬着取药打点滴,他自己都没想到一个过敏搞得如此严重,更别说完全不了解情况的晏平。
打完针不过十分钟,身上的痒意就消退了,纪染看着脸色阴沉的晏平以及他手里的检验报告,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压着嗓子道,“老师,要不您先回去休息?”
他这儿还需要挂点滴,会耽搁点时间。
晏平揉了揉眉心,“好好输你的液。”
替他调了下点滴管流速,顺势坐到旁边的输液椅上。纪染现在的状况,除了他自己心大...
医院里,纪染程都僵硬着,僵硬着取药打点滴,他自己都没想到一个过敏搞得如此严重,更别说完全不了解情况的晏平。
打完针不过十分钟,身上的痒意就消退了,纪染看着脸色阴沉的晏平以及他手里的检验报告,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压着嗓子道,“老师,要不您先回去休息?”
他这儿还需要挂点滴,会耽搁点时间。
晏平揉了揉眉心,“好好输你的液。”
替他调了下点滴管流速,顺势坐到旁边的输液椅上。纪染现在的状况,除了他自己心大,还有他的疏忽,不守着他无法安心。
“你不知道自己雪松和柿子过敏?”晏平问他。
纪染默了一瞬,“小时候我爸妈应该带我查过,一直有避免让我接触过敏物,在国外……是小衍在替我打理日常……”
言外之意,他自己并不清楚。
晏平有点头疼,他算是发现了,纪染专业技能有多过硬,生活技能就有多差劲,他该庆幸现在网络、外卖发达,否则让他一个人待着,怎么饿死的都不知道。
经过这么一遭,晏平让他换回了熟悉的沐浴露牌子,家里也禁止食用有关柿子的一切食物。
纪少爷身娇肉贵,只能精养,晏平觉得自己心脏有点疼,他到底是收了个弟子,还是养了个闺女?
说起闺女,宋长缨那边也有了结果,已经确定今夕是孟小东和孟溪的孩子,当年孟溪带病归家,被醉酒的孟小东强了,就在孟溪想要自杀的时候被孟家控制,后来孟溪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大概为母则刚,她为了今夕又多活了几个年头。
而孟家老太以人口买卖罪被逮捕,孟小东也被查出使用非法手段诈骗,虽然情节不算太严重,但也够判个几年。
孟家鸡飞蛋打,敲诈不成,反而人财两失,这背后没有宋家那位的推手,晏平打死也不信。
看着眼前一摞一摞的报告,晏平心口起伏,眼睛轻轻闭了一下又睁开,看着坐在上方的宋长缨,“宋先生找我来不会只是想让我看这个结果的吧?”
宋长缨抿了口茶,手指在梨花木的扶手上敲了敲,“今夕必须留在宋家。”
晏平心口一滞,他非常不喜欢他这位曾经的大舅兄强势到专横的态度,眼神染上一丝嘲讽,“您这样独段,问过孩子的意思吗?”
从法律上来说,他不具备扶养今夕的权力,只能从感情上突破。
“她太小,没有判断能力,留在宋家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我会倾尽一切去培养她。”宋长缨半垂着眼,声音淡淡,仿佛在说一个不争的事实。
晏平刚想开口,就听门口传来一道冷冽的反驳,“什么是最好的?资源、教育?您给得起的,我纪染一样给得起。”
纪染牵着今夕转入视线,后面还跟着尴尬的宋寻真和祁衍。
“更何况,再好的资源也不如她过得开心自在重要。”纪染直视着上首的人,不让不退,锋芒毕露。
经过几天,他身上的过敏症状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爱脸的纪少爷又恢复了自信从容。
宋长缨连眼皮都没抬,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自信是好事,但自信过头就是狂妄。”
没等纪染反驳,锐利的目光射向宋寻真,“入而不告,院子里跪着。”
宋寻真抽了抽嘴角,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是。”
出去之前,他狠狠地踩了纪染一脚,压低声音,“哥这是被你连累了,记得赔偿啊。”
他爸这哪里是罚他啊,指桑骂槐才对。
纪染面色有一瞬扭曲,又立马恢复常态,回宋长缨的话,“您能给今夕的我能给,您不能给的,我老师能给,您现在还觉得今夕更适合留在宋家吗?”
宋长缨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把目光落在祁衍身上,“你是祁家的人?”
他见过小时候的祁衍,却没见过长大后的,但那张脸和纪晚夏太像了,除了纪染这个亲生儿子,他能想到的也只有纪晚夏的外甥祁衍了。
祁衍没想到宋长缨会注意到他,向前走出两步,欠身,“是,小子祁衍。”
宋长缨放下茶杯,语气变冷,“你走吧,我不欢迎姓祁的人。”
晏平注意到,他用的是我而不是宋家,说明这只代表了宋长缨一个人的态度。
而作为当事人的祁衍只是愣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行礼转身。但这种被人打脸的事,纪染又如何忍得下,他将今夕推到晏平身边,一把拉住祁衍,问上首的人,“为何?”
宋长缨深深看着纪染,仿佛在通过他看着另一个人,眼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怒意,“为何?你爸当年为了姓祁的和我决裂,执意跟着他,后来又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
“……家父未曾和我提起。”不知怎的,纪染突然心如擂鼓,总觉得接下来听见的话会超出他的认知。
宋长缨嗤笑一声,“也对,他没脸提,他不敢提祁策对他痴心妄想,更不敢提为了祁策他差点害死你母亲。”
纪染发现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您在说什么?什么……痴心妄想?”
“哥……”祁衍迟疑,膝盖着地,跪在纪染面前,“家主对舅舅心有绮念,他爱的不是我母亲,而是……舅舅。”
宛若惊雷当空劈下,纪染脑子一片空白,他艰难地转头,“你早就知道?”
祁衍咬着唇,“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家主逼着让我回了一趟祁家,交代了我一些东西,其中就有关于……关于舅舅的。他说,如果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就告诉您真相,如果可以不说,就一辈子也别让您知道。”
而现在这层窗户纸已经被宋长缨捅破,俨然是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
晏平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当初在祁家听到一些内幕时他就奇怪祁家主和纪染父亲之间的关系,但他当时一门心思都在祁元谨身上,所以并未多想。
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但好像也只有这样,一切才说得通,祁策为什么能容忍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与自己弟弟做出有背人伦的事,答案只有一个……他不在乎。
或许在喜欢上纪晚夏的一瞬,他就做好了再无子嗣的准备,而祁衍的到来,是意外,也是他对家族的交代,他默认了祁衍的存在。
纪染已经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笔糊涂账,他们老一辈之间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旧事,但是他父母已经过世,再如何难以置信,那也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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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概还有两到三章完结,明月写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本章赠礼祁策和纪晚夏番外,完结篇,接前一章。
加更条件依旧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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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两乡》五十五章
两天之后,纪染就跟着晏平到了江市的乡下。
宋家那边传来消息,孟溪除了晏可心之外还有一个女儿,今年八岁。晏平听到消息时沉默了很久,久到纪染以为晏平那天晚上再也不会说话。
冬日万物萧条,但位于中原地区的江市却还残留着大片绿意。纪染在一处路口停了车,看了眼人烟稀少的村落,问副驾驶上的晏平,“老师,咱们这要上哪儿找?”
晏平神情有些疲惫,“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两天之后,纪染就跟着晏平到了江市的乡下。
宋家那边传来消息,孟溪除了晏可心之外还有一个女儿,今年八岁。晏平听到消息时沉默了很久,久到纪染以为晏平那天晚上再也不会说话。
冬日万物萧条,但位于中原地区的江市却还残留着大片绿意。纪染在一处路口停了车,看了眼人烟稀少的村落,问副驾驶上的晏平,“老师,咱们这要上哪儿找?”
晏平神情有些疲惫,“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他无父无母,当初和孟溪结婚也没宴请亲朋,他本来打算拜访孟溪的双亲,却被孟溪拒绝了。他知道她与家里的关系,此后不再提,所以从他们结婚之后,他一次也没去过她家。
可心去世后,他其实来过,但刚走到村口就得知孟溪也离开人世的消息,他忍着心痛回了家,再未踏足。
晏平下了车,眼前青葱的油菜地让他有些恍神。孟溪喜欢画画,尤爱画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她笔下的油菜花明亮活泼,带着醉人的烂漫与天真。
就像他眼中的她,明明那么普通,那抹鲜亮却能在第一时间夺人眼球。
他们找到一个老乡问到了孟家的地址。孟家住在河岸上,往前走几步就是辽阔的河面。
晏平两人沿着河边小路过去,远远看见一名身形消瘦的小女孩儿蹲在河边吃力地洗着厚厚的棉衣。
岸边有水泥砌成的台阶,大概是为了方便取水和洗杂物,女孩儿小小的身子蹲在上面,麻木地捶打着衣物。
晏平拧着眉,“这么冷的天,怎么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洗衣服?”
纪染扫了一眼,垂着眸子,“老师,您说,她会不会就是……那个孩子?”
毕竟眼前可能就是孟家,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家。眼前的女孩儿看起来有六七岁,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之一。
晏平抿唇,抬脚朝水边走去,他看着听人走近也没什么反应的小姑娘,蹲下身,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一点,“你好,我想问问,你身后这家人是姓孟吗?”
小姑娘察觉有人靠近,缓缓转了头,用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看着他,声音轻而浅,“你要问路吗?”
长如鸦羽的睫毛盖住了宛如黑色琉璃的眸子,她转过头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你去问别人吧,我耳朵坏了,听不见了。”
而晏平已经怔在原地,因为那双眸子……他太熟悉了,和孟溪简直如出一辙。
“纪染……”他声音像是被寒风撕裂,“她是,是你师娘的女儿。”
纪染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但一时没反应过来奇怪在哪里,人还处于惊讶之中,他刚刚其实也只是猜测而已。
“喂,你们谁呀?在我家门口干什么?”没等晏平回神,一道尖锐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晏平回头,看到了斜坡上开口的人,是一名老太太,抱着一个半岁大的娃娃,穿得倒是十分讲究,墨绿的灯芯绒马甲让她穿出几分富贵之态,但不管怎样的穿着都掩盖不住她眉眼间的凉薄。
“我们来此是想打听一些关于孟溪的事。”纪染开门见山,嗓音冷淡。
他话刚落,那老太太就破口大骂起来,“什么孟溪陈溪,我们这儿没这个人,哪儿来回哪儿去。”
“我是孟溪的丈夫。”晏平站起来,看向神情冷漠的老太太,“我和孟溪结婚,虽然没拜访过长辈,却听她提起过,您是她的养母吧?”
老太太眸光一闪,想到了什么,正准备开口,怀中的娃娃就咿呀叫了一声,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语气当即变化了一百八十个调,“乖孙孙,是要吃奶了吗?这就带你去找妈妈,乖哦。”
她又看向河边从她出现后就动过的女孩儿,怒骂,“死丫头还不快点洗,不知道你弟弟等着穿吗?跟你那死人妈一样是个废物,真不知道养你干嘛。”
小姑娘好像真听不见一样,没有一点反应,可纪染却发现,她垂于腿侧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你能听见的,是吧?”不知怎地,纪染罕见地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姑娘生出了一点怜惜,他想到了晏可心,那个他亲手送走的,通透得宛如天使的女孩儿。
或许血脉相连,他竟然真的从眼前这道瘦弱的身影上看到某些晏可心的影子。
小姑娘咬着唇点了点头,“妈妈教我的,让我装聋,这样他们就不会什么事都叫我做了。”
她又抬头看向晏平,“我知道你,你是妈妈故事里的书生,书生拯救了落难的小姐,最后和她生活在一起,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晏平发现自己心口越来越沉,嗓音也越来越哑,“你妈妈……什么时候和你讲的?”
他现在已经已经可以确定,眼前的女孩儿是孟溪的孩子了。因为这个狗血俗套的故事,是他曾经为了哄孟溪瞎编的,故事里的主角就是他们两人。
女孩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妈妈一直在讲啊,每天晚上都在讲,在梦里讲。”
晏平愣了一瞬,有些难受,摘下纪染出门前硬塞给他的手套和围巾,沉默地戴在小姑娘身上,“你还记得……你妈妈是怎么走的吗?”
八岁的小姑娘明显听懂了他的话,平静地点了点头,“记得,妈妈说,她去了一个没有病痛和后悔的地方,我知道,她是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晏平差点没绷住心神,他双手捂着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我当初,为什么没早点发现,没发现她生病了……”
他的自责让纪染也难受起来,曲膝跪在他腿边,“老师,您当年为了我的事耗费心神才忽略了师娘,这不是您的责任……”
晏平抹了一把脸,“起来。”
纪染看着他,“您别自责了。”
晏平缓缓吐出一口气,“起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是。”纪染垂眸应声。
“你叫什么名字?”晏平问她,他看得出来,眼前这女孩儿境遇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很糟。
小姑娘静静地看着他,“妈妈说我叫今夕,但他们都叫我死丫头。”
晏平猛然闭上了眼,一颗心仿佛掉进油锅,灼痛得他无以复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他曾经写给她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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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彩蛋学凉凉开了一个if线:如果当年纪染留下了会如何?(2更结束)不是正经番外,不过彩蛋里的纪哥还是很好rua的,尚未经历算计与背叛,还有着少年的骄矜与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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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两乡》第五十四章
纪染手指微微一颤,张了张嘴,半晌无言,他没胆子在这个时候去违晏平的意。后退两步转身,走到石阶前,膝盖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
凸起的石块嵌入皮肉,直抵腿骨,钝痛钻心,纪染皱了皱眉,垂手静默。
宋老爷子看了俯首帖耳的纪染一眼,感到大为惊奇,纪家小子的傲气可不是谁都驾驭得住的,这晏平看来有几分本事。
晏平眉心锁成了起伏的山峦,他并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宋家在体制多年,宋家长子目前在江市官场的地位...
纪染手指微微一颤,张了张嘴,半晌无言,他没胆子在这个时候去违晏平的意。后退两步转身,走到石阶前,膝盖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
凸起的石块嵌入皮肉,直抵腿骨,钝痛钻心,纪染皱了皱眉,垂手静默。
宋老爷子看了俯首帖耳的纪染一眼,感到大为惊奇,纪家小子的傲气可不是谁都驾驭得住的,这晏平看来有几分本事。
晏平眉心锁成了起伏的山峦,他并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宋家在体制多年,宋家长子目前在江市官场的地位也举重若轻,没必要拿这种事骗他这个家徒四壁之人。
可是知道了又如何?故人已长埋,他不仅没保住孟溪,连和她唯一的女儿也没保住。
“我今天借机把你请来,是想知道关于孟溪的过去。”宋泊年眼中光华锐利,盯着晏平的目光带着审视与压迫。
晏平扯了扯嘴角,心中不甚舒服,“您自己查吧,我不会告诉您,若说我对不起孟溪,没能护她安好,那你们就是她悲剧的源头。”
孩子丢了几十年才找到,他不得不怀疑宋家对孟溪是否真的在乎,如今又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他难以接受。
宋泊年瞳孔缩了缩,深深看着晏平,“你在怨我?”
晏平眉眼低垂,“不,我只是替孟溪感到悲哀,她拼了命地想逃离孟家那个魔窟,一直心心念念想找自己的亲身父母,却至死也没能如愿。”
还高举着品茗杯的宋寻真差点没忍住给晏平竖了个大拇指,从记事起,他就没见过敢和他爷爷这么点说话的人,话里话外都是挑衅。
宋泊年平静的面色终于变了变,眼中愧疚一闪而逝,他早些年为了改变体制风气,得罪了不少人,女儿也成了别人报复的对象,那些人罗织了一张网,让他无法分神去找女儿。
也是这些年他退下来,长子接手烂摊子之后,他才渐渐腾出手来寻人,谁知道却是如此结局。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连她长大后的样子都没见过,他的女儿就与这个世界长辞。
门外的纪染也理清了前因后果,他没想到自己的师娘竟是宋家姑姑,不得不说这人生非常的……戏剧。
“我查到,孟溪还有一个女儿在世,能否让我见见?”宋泊年渐渐失了强硬。
晏平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不在了。”
宋泊年脸色剧变,“不可能,我的人明明告诉我,她还在世,今年八岁了。”
一句话,让晏平和门外的纪染同时抬头,眼中不可置信,晏平失声,“您说……八岁?”
“对,我收到的消息是这样。”宋泊年看着他,“怎么,有问题?”
晏平说得有些艰难,“可我的女儿可心,她已经十四岁了。”
宋泊年脸色沉了下来,看向宋寻真,“打电话叫你爸回来,半个小时我要是见不到人,让他给我滚出去睡大街。”
宋寻真知道他老子大概又瞒了他爷爷什么事,心里默默替自家爹点了根蜡,嗯,今晚估计少不了一顿板子。
“您既然要处理家事,晏平先告辞了。”晏平开口,虽然他很想知道后续,但明显宋家内部出了什么差错。。
也许他应该自己去看看。
宋泊年颔首,眼中肉眼可见地升起一团幽幽之火。
晏平停在纪染面前,目光却落在院中稀稀落落的紫竹之上,回头,“院中之竹韧性尚佳,可否送我一节?”
宋泊年摆摆手,“随意。”
他种竹子,最初的目的也是为了方便抽人,时不时折上几根备着,十分方便。
“自己挑一根带上。”晏平吩咐面前的人。
纪染心脏一颤,“……是。”
晏平提前一步回了书房,纸张铺开,抬手研磨,他老师当年为了磨他的性子,让他习了一手书法,奈何他在这上面没什么天赋,写出来的字总是缺了点味道。
其实他师兄祁元谨在书法一道很有天赋,字体飘逸灵动,老师时常在他面前称赞,可奈何当事人却不自知,甚至为了在文章上胜过他而弃了书法。
当他写完一个心字,纪染就捧着竹节走了进来,曲膝跪地,直奔主题,“……我错了,不该行鬼祟之事。”
说完,他耳根微红了红,听人墙角这种错,实在是……太幼稚了。
晏平也没什么好说的,连道理都没有可讲的地方,打就完事。他拿起竹节,摘掉上面多余的枝丫,照着纪染的手心抽下去,问,“纪染,你还是十岁吗?”
纪染疼得眉心一抽,咬着牙道,“……不是。”
“我看你十岁都没有。”突然拔高的声音夹杂着冷笑,晏平抽得更重,“偷听被人抓个现行,你丢不丢人?”
“……丢人。”丢得他恨不得把宋寻真埋土里打一顿。
而此时的宋寻真在干嘛呢?给他老子打完电话,一屁股窝在藤椅上,开开心心吃起了茶点,等着看他老子笑话。
宋泊年利如刀刃的眸子往他不着调的坐姿上一扫,“我让你坐了?”
宋寻真不以为意,滑到地上跪好,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啃完的糕点。宋泊年额头青筋突突地跳,但他和长子事先有约定,不会插手孙子的教育。
以至于每每看到这个孙子放浪形骸的模样,他都想把长子抽上一顿,要不是宋寻真除了行为上有点散漫其他方面并未长残之外,他绝不会放任。
宋泊年一把揪起地上之人的耳朵,厉声训道,“君子坦荡荡,躲在窗下偷听算几个意思?”
“您……您轻点,我都多大了,您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揪我耳朵?”宋寻真不敢掀开老爷子的手,只能哀声求道。
宋泊年冷哼一声,松开手,“小兔崽子,我懒得管你,让你爸自己收拾。”
宋寻真吓了一跳,连忙讨好道,“别,您罚我吧,别告诉我爸。”
他爸要是知道他干了偷听长辈墙角的事,估计能让他身上哪儿哪儿都开花。
另一边,纪染双手青紫斑驳,冰冷的竹节染上了体温,他抖着双臂捧着竹节欠身,“我错了,您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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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事情有点多,更新频率会很低,抱歉。看文愉快!本章赠礼:宋寻真和纪染少年欢乐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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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两乡》第五十三章
祁元谨的判决下来了。
经过调查取证,法院认定祁元谨违反了《著作权法》,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晏平收到消息的时候,天上正下着小雨,绵绵密密,透着一缕入骨的湿冷。他回头看了正在剥橘子的祁衍一眼,嗓音像是飘落的飞雪,轻得几不可闻,“小祁,你要去看看你父亲吗?”
不管上一辈人的恩怨如何,他与他始终血脉相连。
祁衍手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祁元谨的判决下来了。
经过调查取证,法院认定祁元谨违反了《著作权法》,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晏平收到消息的时候,天上正下着小雨,绵绵密密,透着一缕入骨的湿冷。他回头看了正在剥橘子的祁衍一眼,嗓音像是飘落的飞雪,轻得几不可闻,“小祁,你要去看看你父亲吗?”
不管上一辈人的恩怨如何,他与他始终血脉相连。
祁衍手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动作,“……不了。”
去看了又能如何?指责他与嫂子乱伦,还是骂他没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又或者谴责他心胸狭隘、嫉妒师弟才造成今日的结局?
无论哪种言论都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既然无话可说,不如不说。
纪染对他的回答不可置否,祁衍就是这种性子,面对不了就躲避。
他无法指责,换作他也好不了哪里去。
捏起一瓣祁衍剥好的橘子,上面没有一丝白絮,他突然想起一些早已掩盖在岁月里的画面。他早些年郁结于心,对祁衍是真的严苛,大到行为处事,小到鸡毛蒜皮,他无时无刻不在找茬挑刺。
就拿这橘子来说,他当初心情不好,想吃橘子,于是让祁衍剥,结果上面的白絮没剥干净,他愣是让祁衍跪在茶几旁剥了一整箱。
“哥?”见纪染盯着他出神,祁衍没来由的有些慌乱。
纪染回神,微微垂眼,“没事。”
他抬手,似不经意地将手中的橘子放到祁衍手里,“别光顾着给我剥,你自己也吃。”
祁衍不作他想,十分听话地捏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刚咽下喉咙,就听他哥又道,“祁家主已经打电话催了好几次,你回去住一段时间吧。”
祁家小辈只有祁衍一个,现在家里出了事,他一直把人留着也说不过去。
谁知一向听话的祁衍干巴巴地甩了一句,“不回。”
纪染诧异抬头,目光如深山幽泉,又冷又冽,直到把人看得忍不住跪在地上,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不回就不回吧。”
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既然尊重他的意思,何必吓他?”
纪染头上滑下一排黑线,看了眼刚认下师侄的晏平,深感自己地位不保,他扯了扯嘴角,不去看战战兢兢的某人,“起来。”
就在祁衍准备起身时,门外一道急吼吼的声音传了进来,“阿染,我爷爷让你和晏老师过去吃个饭。”
纪染顺势将祁衍拉起来,看向门口风风火火的宋寻真,“宋爷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两天了,他没让声张。”宋寻真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西装,配了一条蓝色条纹领带,怎么看怎么骚包。
纪染抽了抽嘴角,嫌弃地瞥开眼,他这发小越长大越放荡,怎么高兴怎么来,竟是一点也不顾别人的眼光。
宋寻真非常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捞起果盘里的橘子往嘴里塞,边吃边道,“宋寻音那丫头不是出院了吗?爷爷说请人吃个饭,热闹热闹,去去晦气。”
可当纪染几人到了宋家时,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宴会的确在办,但晏平却被宋老爷子的警卫员单独请走了。
“为何单独找老师?”纪染拧眉,看着没心没肺的发小。
宋寻真两手一摊,颇为光棍儿,“我怎么知道,爷爷做事,又如何轮得到我置喙?”
纪染压根儿不信他的鬼话,宋老爷子已经退隐多年,宋家的事全在宋寻真父子手中,宋老爷子要办什么事,宋寻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不告诉他,只能说这件事现在不太好说。
纪染幽幽看了宋寻真一眼,抬脚朝宋家内院而去,他没再问宋寻真,就好比宋寻真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这个发小,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尘。他想隐瞒的事,就算拿铁锹也别想撬开。
“唉,你干嘛?”宋寻真一个不留神,纪染已经走出几步远,他连忙出声唤他,却见纪染走得越发急,宋寻真抚了抚额,有些心塞。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稳重老练的纪染一碰到晏平的事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如此浮躁莽撞。
他一把拉住他,无奈,“行了,我带你去,但先说好,只能偷偷听。”
纪染没点头也没摇头,只用一双冷光湛湛的眸子看着他。
宋寻真嘴角一抽,彻底投降,“我也不知道爷爷找晏老师具体是什么事,但好像和我姑姑有关,我姑姑是家里碰不得的禁忌,我也不敢过多探听。”
纪染回忆了一下宋家姑姑,却发现没有一点头绪,他也只是曾经从他父亲嘴里听到过只言片语。
只说宋家的小女儿在商场走丢,从此杳无音信,有人猜测是被拐卖了,也有人猜测是宋老爷子政敌的报复。但不管哪一种,都证明宋家小女儿失踪的事实。
纪染也想不出晏平与宋家姑姑有什么关系,他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跟着宋寻真绕到了茶室的窗下。
宋寻真鬼鬼祟祟地招呼他,“爷爷不让人靠近,你别出声啊,听完咱们就走。”
“……”不知道为何,纪染总觉得这种听墙角的行为不太靠谱,但这却让他想起了少年时代和宋寻真一起听扒在办公室的窗下,听宴平墙角的场景。
屋内有声音传来,水声沥沥,茶水注入杯中,伴随而来还有老人沉如山峦的声音,“孟溪,可是你妻子?”
纪染听见宴平答,“是。”
宋老爷子似是又倒了一杯水,“她死了。”
晏平的声音依旧很稳,回答却慢了许多,“……是。”
“你没护好她。”被子砸在桌上,带起一阵沉闷的声响,窗下的两人被唬了一跳,呼吸屏得更紧。
“是。”晏平答得很轻,身上纪染给他新买的名牌衬衣被他穿出了几分萧索。
长条茶桌对面,面容沉凝的老人抬头,一双看透岁月的眸子似含了精光,“孟溪,是我的女儿。”
窗台的花盆被碰落,直直砸到宋寻真脚背上,剧烈地疼痛让他倒抽了口冷气,像少年时那样,咬牙切齿回头,“纪爷,您能不能靠谱点?”
纪染眼中的震惊尚未消退,突听耳边窗户被猛地拉开,他一抬头就对上两双意味不明的眼。
宋寻真抖掉脚上的泥,提着被砸伤的脚跳起来,看见窗口的人,脸色一僵,随即讨好笑道,“您继续,我们就是路过,对,路过。”
宋老爷子才不理会他的鬼话,启唇吐出两个字,“进来。”
于是纪染扶着这位‘难兄’进了茶室,晏平犹如利刃的视线让他手脚僵硬。
他就不该听宋寻真的鬼话,听墙角被抓这种事足以让他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实在是……臊得慌。
他动了动唇,口开得有些艰难,“老师,宋爷爷。”
宋寻真却一副无事样,半个身子靠在纪染身上,嬉皮笑脸地打招呼。宋老爷子眼皮子都没抬,抓起茶杯就掷了过去,“站直。”
茶杯砸到宋寻真胸口,洇出一片水痕,他浑不在意,笑道,“您别生气,您要气到了,我爸准得抽死我。”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抽死你?”宋老爷子眼神锐利,看着这个不着调的孙子。
宋寻真虽然没从老爷子脸色上看出怒意,但见他下拉的唇角,就知道他肯定压着怒火,也不敢再胡来,膝盖落了地,捡起茶杯捧过头顶,“您消消气,孙儿知错。”
气氛顿时沉寂,纪染抿唇,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退。
晏平见他动作,气得一笑,刚听到重要消息,还没来得及消化,纪染就给他来了怎么一出,让他本就突突的太阳穴跳的太阳穴跳得更欢快,他指了指门外粗糙的大理石台阶,“跪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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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很肥的一章,看文愉快!本章赠礼:兄弟就是用来坑的。宋寻真、纪染、晏平学校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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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两乡》第五十一章
纪染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人拿着钢钻不停地搅动,搅得他头晕目眩、恶心想吐,他忍了又忍,索性闭上眼不开口。
然而他这一沉默让本就忐忑的祁衍更加忐忑,眼角渐渐晕开一抹浅红,他轻轻抿唇,伸出左手,扬起树棍,臂上蓄力,狠狠抽了下去。
冷硬的树棍划破气流,响在耳畔,仿若石破天惊,纪染下意识地抬手,半边身体倾斜,那一棍堪堪抽在他手腕上。
白皙的皮肤迅速泛起红痕,由于脑子反应迟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疼得嘶了一...
纪染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人拿着钢钻不停地搅动,搅得他头晕目眩、恶心想吐,他忍了又忍,索性闭上眼不开口。
然而他这一沉默让本就忐忑的祁衍更加忐忑,眼角渐渐晕开一抹浅红,他轻轻抿唇,伸出左手,扬起树棍,臂上蓄力,狠狠抽了下去。
冷硬的树棍划破气流,响在耳畔,仿若石破天惊,纪染下意识地抬手,半边身体倾斜,那一棍堪堪抽在他手腕上。
白皙的皮肤迅速泛起红痕,由于脑子反应迟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疼得嘶了一声,可见祁衍下了死力气。
祁衍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声音焦急,“哥?”
纪染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被撞了糊涂了才会做出出手阻拦的事,以前他罚祁衍的时候也不是没下过狠手,除了隐忍不发的心疼却没有过多的犹豫。
可今时今日,仅仅只是听到棍风破空的声音,就让他开始不忍。
除了刚出生那几年,这人就没得到过什么亲情,亲生母亲心中只有利益,把他当筹码,带他漂泊异乡。而跟在他身边那八年,除了照顾他的起居,小心翼翼维护他的情绪,还得谨防动辄得咎、戒尺上身。
祁衍这二十多年过得并不比他容易,甚至承受着比他更大的压力,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大不了一死了之,可祁衍不能,他对他愧疚、自责,小心看护。他受他教责,承他管束,他把他当成了一切。
就像今天,明明被真相冲击得心神震动,却在他发生变故后一颗心全挂在他身上。明知道现在的祁衍需要一顿罚来减轻愧疚,转移注意力,可在劲风划过耳边的一瞬他还是迟疑了。
“手不要了?”微怒的语气里夹杂着明显的怜惜。
祁衍身体一颤,嘴唇微张,怔怔地看着他,眼尾余红不散,看起来像被人欺负了一般,虽然可能确实在被人“欺负”。
纪染嘴角抽了抽,瞥开眼,祁衍容貌太盛,清眸含泪似哭非哭的模样非常能让人心软,所以他在罚他的时候从来不许他哭。
如今这副隐忍呆愣的模样更让他无从下手。
就在此时,祁衍手机响了起来,纪染的手机在撞上电瓶车时摔裂了,无法使用。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到床头柜的手机上,纪染看到来电人,有些心虚,抬手捂着额头,声音迟钝,“……接吧,如实说就行。”
祁衍沉默,他也没那个胆子骗晏平,划下接听键,晏平克制的声音想起,“你哥和你在一起吗?他的电话为何打不进?”
“哥……哥他出了点事。”他抬头看了纪染一眼,“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您若方便可以来一趟市医院。”
祁衍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告诉了他地址,安抚晏平几句就挂了电话。晏平知道纪染醒着,却从头到尾没让他接电话,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生气的意思。
祁衍更难受了,“哥,我好像……连累您了。”
纪染焦头烂额,牵动着脑仁突突地疼,“不是请罚吗?把门反锁了,裤子褪了自己打。”
祁衍眼睛缓缓睁大,一脸懵地看着神色随意的纪染。
这怎么……自己打?
见他发愣,纪染眯起眼,威胁道,“怎么,我现在说的话不管用了?”
祁衍心头一凛,缓缓摇头,“……不是。”
他怎么敢让他哥说的话不管用。
就在他起身准备锁门的时候,护士推着医用车走了进来,开始给纪染换点滴瓶,“这瓶挂完再留院观察两天,有什么不适要及时告诉医生。”
“好,麻烦了。”纪染颔首,哪怕头上裹了一圈纱布,依旧礼貌优雅,护士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哥,能不能……”祁衍目光落在纪染身上,也许是纪染刚才的关心太过明显,让他忍不住得寸进尺。
除了血脉牵绊,他对祁家乃至亲身父母都谈不上有太深厚的感情,当那块遮羞布揭开,他有愤怒、羞耻,也有慌乱、挫败,却又觉得自己好像本该如此,本该如此孤零零一个人。
纪染一眼就看出他要说什么,祁衍在他面前丢掉脸面自尊,却不代表在别人面前也可以。
他知道,他是他所有的妥协和软弱。
下午三点多,晏平忍着担忧处理完祁元谨的事赶到医院,看见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人此刻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怒得直接扬起了手。
站在晏平身后的祁衍心神一骇,连忙抱住他的胳膊,迅速道,“晏叔,哥还伤着,不能打。”
本来就轻微脑震荡,这一巴掌下去,岂不是还得再震一次?
晏平眸光沉沉,盯着纪染一言不发。
纪染坐在床上,微垂着头,在晏平巴掌扬起时一动不动,由爱而生忧生怖,只有正真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才会为他担惊受怕。
祁衍看了看两人,低声解释,“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了哥,您要罚……罚我好了。”
他拿起那根还没来得及扔的树棍,躬身。
晏平目光转向他,这是祁元谨的儿子,却被纪染教得和祁元谨一点也不像,他规矩、懂事,又能力不凡,他把他当小辈,但也仅仅是因为纪染的缘故。
同样地,他知道祁衍对他所有的恭与敬也是因为纪染。
他看不上祁元谨的心胸狭隘,却无法否认他是他师兄的事实,按理说,这孩子该叫他一声师叔。
他拿过他手中的树棍,嗓音浅淡若絮,“是该罚。”
祁衍眼中诧异一闪而逝,就连纪染也抬起了头,他们都心知肚明,祁衍请罚不过是摆个姿态,晏平不可能动他。
可现在……
“是。”不管怎样,他都无法违背,祁衍站直身体,伸出双手。
晏平却把他的手压了下去,扬起树棍抽到了他挺直的脊背上。不过几下就让祁衍出了一头冷汗,但他却咬着牙纹丝不动。
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他和晏平之间好像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咬着牙垂眼。
是因为……怜悯吗?
纪染取下输液瓶,束手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低眉顺眼。
廊外脚步凌乱,偶有人声蹿入,却一点也干扰不了屋内的气氛。
晏平手中工具持续抽落,不给人留一点思维发散的机会,“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世间诸般痛苦。”
“小祁,佛说放下即菩提,苦尽得正果,未来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晏平放下木棍,声音里透着看透世事的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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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两乡》第五十章
而祁策则是被气得脸色发黑,调查到是一回事,听人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在他眼里,弟弟一直温和有礼,那像现在这般戾气丛生?
“你……简直混账!”祁策咬着牙,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祁元谨转头,“我混账?那您岂不是更混账?”
他目光从纪晚晴身上一扫而过,“当年我莫名其妙出现在您和大嫂房中,您别告诉我您不知道这事儿吧?”
祁策咬牙,“我不知道。”...
而祁策则是被气得脸色发黑,调查到是一回事,听人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在他眼里,弟弟一直温和有礼,那像现在这般戾气丛生?
“你……简直混账!”祁策咬着牙,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祁元谨转头,“我混账?那您岂不是更混账?”
他目光从纪晚晴身上一扫而过,“当年我莫名其妙出现在您和大嫂房中,您别告诉我您不知道这事儿吧?”
祁策咬牙,“我不知道。”
纪晚晴嗤笑,“他当然不知道,哪天晚上他在纪家门外站了整整一夜,可惜啊,看到的却是纪晚夏和另一个女人在颠鸾倒凤。”
不知是那句话刺激到了祁策,让他一口鲜血喷出,他低喝,“够了!”
祁元谨错愕,想清楚后竟觉得十分可笑,“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老爷子布的局,是吗?他知道您和纪晚夏暧昧不明,也知道您不会听他的话乖乖结婚生子,所以他就把我推了出去。”
他一直以为自己醉酒误事,把这件事当做秘密藏在心底,却没想到是被自己的老子刻意设计。
把小叔子和嫂子凑到一起,不得不说如祁衍说的那样……真叫人恶心。
纪晚晴弹了弹殷红的指甲,语气漫不经心,“你家老头子真是好手段,当初以为他是真心想和我合作,后来才知道,我不过是牵制纪家的筹码而已,我在祁家,开什么条件纪家都会答应。”
晏平看了祁元谨和纪晚晴一眼,两人都在凯凯而谈,没有一个人关心吐血的祁策,他忽然觉得非常悲哀。世家大族,位高权重又如何,人心如此之冷,实在令人罕见。
他掏出一张手帕,走到祁策面前,“您擦一擦吧。”
祁策看了他一眼,接过手帕,低眉,“多谢。”
“不必谢我,我刚刚已经报警了,一会儿祁家就会乱。”晏平声音很淡。
祁策脸上看不出表情,“乱吧,乱才能破,破才能立。”
祁元谨并不紧张,看着晏平冷漠道,“我不会逃,但你记住,我不是为了你。”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晏平抬了抬眼,“我向你讨公道,自始至终都不是为了我自己。”
祁元谨冷笑,凑到他耳边,“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副‘甘于奉献’的假清高。”
另一边,纪染追着祁衍到了一个小公园,仿佛刻意与后面的人拉开距离似的,祁衍健步如飞,徒留他哥在后面气喘吁吁。
纪染快气死了,这混账东西,叫也叫不住,追又追不上,只顾着闷头往前蹿。要看前方的人就要过马路,纪染终于忍不住,“你再敢走一步试试?”
祁衍脚步仅仅停顿了一秒又继续往前迈,纪染额头的青筋已经快要跳出来,咬着牙追了上去。
正在此时,前方一辆电瓶车突然蹿出,只听有人大喊,“躲开,快躲开,刹车失灵了!!”
然而,走到路中央的纪染已经躲不开了,只听见砰的一声,纪染被直直地撞了出去。
祁衍听见动静回头,心神大骇,“哥!”
…………医院,护士头疼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委婉道,“病人真的没事,只是擦伤和轻微脑震荡,过两个小时就能醒过来。”
祁衍抿着唇,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眼眶通红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护士无法,照例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只得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输液管里液体低落的声音撞击着祁衍的耳膜,看着纪染平静的睡颜,心中快被自责填满,是他…害他哥受伤的。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在严寒的冬日,祁衍生生跪出了一身汗,看着还没醒来的纪染,祁衍心中焦急。
他跪行到床边,握住纪染的手,声音哽咽,“哥,我错了,我不该任性,您快醒来好不好,我一定听话。”
然而,纪染还是没动静。
祁衍咬了咬牙,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他叫不醒,也许晏叔可以。
可是,没等他按下拨号键,一只手就盖住了他的手机,“……做什么?”
他其实醒了有一会儿就,就是脑袋晕不想说话,也有让祁衍长点教训的意思。
可谁想到这糟心玩意儿叫不醒就开始打电话,打给谁不用多想。
晏平有他自己的事要做,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分他的心。
祁衍耷着脑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对不起哥,我……”
纪染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知道你急着讨打,我成全你,去找件工具进来。”
“不行,你不能剧烈运动。”祁衍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纪染目光奇异地看着他,“谁说我要自己动手?”
祁衍懂了,这是要让他自罚的意思。他弯了弯腰,起身出了门。不过片刻,他手里多了一根拇指粗的榕树枝。
他看了有些晕乎的纪染一眼,什么都没说,跪回原地,“请您定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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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两乡》第四十九章
祁策回顾自己的一生,从未愧对过任何人任何事,唯独对这个一直叫着自己父亲的侄子满心歉疚。
在这所有混乱不堪的事件中,他是最无辜的一个,她母亲生下他是为了在祁家站稳脚跟,而他留下他则是祁家需要一个继承人。
迎着青年质问的目光,祁策有一瞬恍惚,那张脸真的和纪晚夏很像,比纪染还像,一样的绝艳,像清晨含露的玫瑰,秾而不媚,丽而不俗。
他开口,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或许,你应该叫我大伯。”...
祁策回顾自己的一生,从未愧对过任何人任何事,唯独对这个一直叫着自己父亲的侄子满心歉疚。
在这所有混乱不堪的事件中,他是最无辜的一个,她母亲生下他是为了在祁家站稳脚跟,而他留下他则是祁家需要一个继承人。
迎着青年质问的目光,祁策有一瞬恍惚,那张脸真的和纪晚夏很像,比纪染还像,一样的绝艳,像清晨含露的玫瑰,秾而不媚,丽而不俗。
他开口,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或许,你应该叫我大伯。”
天地寂静,一切都仿佛落入慢镜头,只有堂中众人的呼吸声在撩动空气。
祁衍手一抖,书本砸到地上,惊起一地尘埃,他想要扯动嘴角,却发现脸部肌肉比石块还要僵硬,他看着眼前这些人,一个是给予他生命的人,一个是从他记事起就叫父亲的人,还有一个……
他目光转向脸色惨白的祁元谨,他虽与这个二叔接触不多,却打心眼儿里敬重。
可如今,看着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只觉得荒唐。
多可笑啊,叫了那么多年二叔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爹。他并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从祁策口中说出来的话,从来不会有假。
“小衍……”纪染也震惊得无法回神,见祁衍失态,顿时有些担忧。
祁衍没有理他,目光死死地盯着祁策和纪晚晴,这是第一次,他无视了他哥,嘴角牵动,他缓缓开口,“你们……真让我恶心。”
一句话落下,他转头离开,头也不回。
“小衍!”纪染脸色微沉,低喝一声,但依旧没能让祁衍停下脚步。他下意识地抬脚追上去,却忽然顿住,偏头去看晏平,“老师?”
晏平摆手,“你跟着他,别出什么事。”
纪染扫了毫无生气的祁元谨一眼,点点头,“好,不管您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晏平笑了笑,没应他,但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大堂里只剩下纪晚晴几人,气氛开始静默下来。晏平弯腰,捡起祁衍落下的书,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翻到最后一页。
几个苍劲有力的硬笔字闯入眼球——赠大弟子,祁家元谨。
晏平目光落在字旁两点污迹之上,像是有人不经意间滴落的泪痕,指腹轻轻抚过,带着怀念与叹息。
他翻了翻书页,白纸如新,硬朗分明,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祁元谨,你从前就贯会自欺欺人,如今还是这样,承认自己做错有那么难吗?”
书新成这样,一看就知道很少翻动。到底是心虚,还是漠视?
他更倾向于前者,祁元谨不敢看,他或许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否则先前不会撒谎骗他。
祁元谨表现得越歇斯底里,就越证明了他的胆怯。
从祁衍说出那句话后,祁元谨就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如今听到晏平开口也无动于衷。
祁策捂着唇低咳了两声,“元谨,事已至此,认罪吧。”
如果他真想保下祁元谨不是不可能,却会让纪染从此恨上祁家,他看得明白,在祁衍心里,一个纪染胜过所有。
而祁衍是祁家下一任家主,他不能让那孩子在失去一切后还失去唯一的信仰。
“哈……”一声浅笑传出来,紧随而来的是更癫狂的大笑,祁元谨挣扎着站了起来,挣脱了身后绑得并不牢靠的绳子。
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看了看祁策,最终目光落到晏平脸上,“当年,我研究生的时候你才大一,凭借一本《狼烟》风靡全校,引得老师亲自登门访生,而我却被压得寂寂无名,除了一个师道言弟子的名头什么都没有。”
“也许从那时起我就嫉妒你,疯狂的嫉妒。我从十几岁就跟着老师,他从来对我不假辞色,然而遇见你,他就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我那段时间就像着了魔,疯狂地想要把你比下去。”
晏平静静听着,那些遗失在角落里的过往就要破土而出。
“我找人一起讨论点子,一起创作,希望能写出让老师满意的作品,可是,当我熬了几个月,把作品递到老师面前的时候,只得了一句‘沽名钓誉’,然后我眼睁睁看着我一点一点写出来的东西被烈火吞噬。”
回想起一切悲剧的开端,祁元谨眼神渐暗,“从那以后,我和老师撕破了脸,直到老师过世,我也没和他见过几次。”
这中间间隔将近十年,这十年他都活在一种名为嫉妒的疯狂的情绪中,他以为师道言如此对他是因为晏平,晏平太出色,才称得他一无是处,是晏平夺走了老师的关注。
后来老师过世,只见了晏平和小师妹,让他心底的活烧到了顶点,他直接让家里那位在文化局的长辈封了晏平各大投稿渠道。
他大闹灵堂,为自己鸣不平,控诉师道言打压学生,甚至说出了当年祁家资助师道言之事,揭露了师道言年少时种种不堪的过往,大骂他恩将仇报。
一代文坛巨匠至此声名尽毁。
他在灵堂上与晏平大打出手,后来记恨在心,在得知晏平的处境后火上浇油了一把。
他知道晏平缺钱,以金钱为饵,让晏平给他做枪手,可晏平不识好歹,直接拒绝了他。为了出心中那口气,从暗谋变成了明抢,他把晏平的新作《瓦砾》据为己有,以自己的名义出版了。
《瓦砾》的出版引起了轰动,把他推上文坛一流作家之位,渐渐的他迷失在众星拱月的吹捧中,开始食髓知味。他想起了师道言就给他的书屋里有许多未发表的手稿,糅合创作之后变成了自己的东西。
果然,他在文坛声名鹊起,却忘了,有些东西偷来的始终是偷来的。
他其实已经料到了这一天。只是他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心血来潮去翻哪本《经验论》,还让他看到了最后一页的赠语。
他开始对曾经的事产生怀疑,他暗中雇人调查,才发现,当初和他一起讨论的那个人窃取了他的思路,早他一步写出了作品,而这作品又恰好被他老师看到,才会误以为他抄袭。
可对晏平做的那些,他并不觉得后悔,如果不是他,他也不会急功近利,不会为了证明自己去创作那部作品,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他夺走了老师的目光,夺走了本来属于他的璀璨,这一切是晏平欠他的。
他是祁家二少爷,想要什么得不到?凭什么要输给一无是处的晏平?
听完他的讲述,晏平一颗心平静得出奇,他早该知道祁元谨是这样的人,天之骄子,如何忍得了自己被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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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两乡》第四十八章(修)
晏平气得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两步上前,粗暴地揪起祁元谨的衣领,眼里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冷意,“……你疯了吗?那些书,是老师的毕生心血。”
祁元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毕生心血,与我何干?他当年把我耗时几年写出来的东西扔进碳盆的时候,可有想过,那是我的心血?他说我执迷不悟,死性不改,我倒想问问,我到底犯了何错,他要如此对我?”
晏平心情前所未有的悲痛,为师道言,为自己,更为祁元谨。当年的事,他大概知道一些,祁元谨研究生毕业,准备出版自己的第一部作品...
晏平气得脸色发白,嘴唇颤抖,两步上前,粗暴地揪起祁元谨的衣领,眼里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冷意,“……你疯了吗?那些书,是老师的毕生心血。”
祁元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毕生心血,与我何干?他当年把我耗时几年写出来的东西扔进碳盆的时候,可有想过,那是我的心血?他说我执迷不悟,死性不改,我倒想问问,我到底犯了何错,他要如此对我?”
晏平心情前所未有的悲痛,为师道言,为自己,更为祁元谨。当年的事,他大概知道一些,祁元谨研究生毕业,准备出版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可当他把样稿交给老师时,老师脸色大变。
后来恩师无意间提过一句,他在别的导师那里看到过相似度极高的作品,时间在更久之前。由此猜测,祁元谨的作品来路不正,但老师并未声张,私底下旁敲侧击,威胁警告了一番。
谁知就是这一场不大不小的教育,让师生二人彻底闹翻。
思绪归笼,晏平松开手,低着头神色颓唐,“书房在哪儿?带我去。”
老师一生凝结的东西,既然有人不要,他就去把它们拿回来。那些用时间和心血铸就的东西不该被人踩在脚下。他想不通,想不通祁元谨到底怀着何种恨意,才如此亵渎亡者之物。
祁元谨面露嘲讽,闭口不言。
而一旁的祁策却若有所思。
晏平伤神片刻,看向一旁束手以观的祁策,“我想进祁元谨书房,请准许。”
祁策目光扫过祁元谨异常淡漠的面孔,眼眸半垂,“不必了,他书房的地面没东西。”
到底是一家之主,祁元谨是他弟弟,他不可能真的容忍他干初这种荒唐的事。至于祁元谨为什么要故意这么说……
想到此处,祁策淡声吩咐,“小衍,去你二叔书房,到最里面那个书架找你晏叔刚说的那本《经验论》。”
“大哥!”祁元谨不满出声。
祁衍看了看身旁的纪染,又看了看满脸不忿的祁元谨,应声离开。
祁策只是不咸不淡地扫了祁元谨一眼,看向晏平,“我这边也查到一些事,你要不要看看?”
晏平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您说。”
祁策拿起放在桌上的一份文件,说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话,“对于你的遭遇我感到很抱歉,我祁家会尽力弥补,你想如何处置祁元谨祁家绝无二话,但有一点……他暂时不能坐牢。”
晏平觉得有些心凉,指甲嵌入掌心,齿间啮出一点血迹,他抬头,像一只蚍蜉带着微不足道的倔强去撼动祁家这个庞然大物,他一字一句道,“我不答应。”
他想起过往种种,老师去世时已经七十几岁高龄,在得知自己的大弟子私自窃取自己的观点,并霸占小徒弟的作品时,当场气得发了脑溢血,最后又引发了冠心病,没能挺过来,就此离世。
不说祁元谨那些大逆不道的行为,仅仅就是侵犯著作权罪,他就不可能放过他,放过祁元谨,他对不起的何止是去世的恩师,还有当年绝望离开的孟溪。
如今祁策要为祁元谨脱罪,这要他如何答应?
堂风穿过,祁策捂唇咳嗽了两声,看着神色固执的晏平,语气很沉,“晏老师,真相……真那么重要吗?”
晏平抿唇,在祁元谨难看的脸色下去拿祁策手里的文件,却发现祁策根本没有放手的打算。
祁策定定地看着他,“有些事已经过去太久,让亡者安息吧。”
堂中静谧,只剩下清浅的呼吸,晏平手上用力,寸步不退,“理清真相,才能让亡者安息。”
祁策叹息一声,松了手,晏平拿过文件,越翻越快,脸色也越来越沉,翻到最后,他猛地将文件砸到地上,满腔愤怒无处发泄,冷冷地看着祁策,“你这么做有意思吗?”
文件上写了很多事,但与祁元谨直接相关的只有让祁家那位长辈暗中封杀他一事,剽窃观点、侵犯他人著作权,这些事只字未提。
祁策深深看着他,“晏老师,若是平时,我定亲手将他送进监狱,但现在……不行。”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纪染终于忍不住,“所以,祁元谨的确做了不齿于人的事,而您……作为祁家家主,为了亲情,要包庇他?”
祁策一个冷眼扫过去,“你再插一句嘴试试?”
纪染心头一凌,脊背冷意上蹿,这是一股不同于晏平的威慑,但同样让他如芒在背,就好像见到了当年板起脸的父亲。
随意打断谈话是他的错,今日也就是晏平没空管他,否则少不了要挨巴掌,但他看不得晏平被祁策压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别扭的惧意,“抱歉,但我还是想说,这件事,祁家做得太无耻。祁元谨因为姓祁,他犯了罪能得到祁家的庇护,难道我老师就该理所应当地承受这一切?”
他走到晏平身边,与祁策形成对峙之势,“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八年时间,几乎毁去了我老师的一切,他的公道,谁来陪?”
祁策避开他的眼,负手看向院中,寒风凛冽,原本绿意盎然的草木像是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寒潮,短短一夜之间迅速枯败。
他声音轻得像飘落的花瓣,“冬天了。”
冬天……适合埋葬。
刚返回的祁衍离得远,没听清他说什么,晏平和纪染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但只觉得莫名其妙。
晏平皱眉,“我别无所求,只想为恩师和自己讨一份公道。”
看着他毫不妥协的目光,祁策轻轻吐出一口气,他先是看了一无所知的祁衍一眼,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心疼,转向纪染,“你报警吧,以后……小衍就只有你了。”
他想为祁衍留下一点助力和倚仗,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他话刚落,门外就有一道清透明亮的女声响起,“祁策,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铁面无私啊,自己的亲弟弟也能送进监狱,真是好魄力。”
众人循声望去,身着火红毛呢大衣的女人带着两个保镖,踩了一双精致的高跟鞋,逆着寒风而来。
祁衍眼珠子都快瞪出框外,失声道:“您怎么回来了?”
纪晚晴瞥了他一眼,越过晏平和纪染,站到祁策面前,问道,“你说,我为什么回来?”
祁策不闪不避,声音平静,“我们的事一会儿再说,先解决其他的。”
“有意思。”纪晚晴年过不惑的面上看不出一点痕迹,她转身指着呆愣的祁衍,“你都要把你弟弟、他的亲身父亲送进大牢了,还要等一会儿?”
一句话,犹如劈裂天穹的巨刃,狠狠砸在众人心头,堂中静得落针可闻。
祁元谨脸色惨白,声音颤如筛糠,“……嫂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纪晚晴目光蜻蜓点水般落在他脸上,嫌恶一闪而逝,“我还没蠢到与自己欢好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当年我设计祁策,房中的人不是他,而是你吧?那时没揭穿,就是想看看他能为那个人做到各种地步。”
祁策没有否认,脸色有些沉,出声提醒,“你口中的那个人……是你哥!”
纪晚晴挑了挑眉,“你不用一听到他就着急,我知道他是我哥,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会被老头子丢在外面十几年,家里的产业一点都不让我碰?”
祁策眼神幽深,“所以,你嫁进祁家,就是为了报复他?”
“不,不止他,还有老头子,我就是要证明,我比纪晚夏那个病秧子强,只是当初怪我自己瞎了眼,找错了合作对象。”纪晚晴扬了扬眉梢,漫不经心开口。
她以为纪祁两家在商场上是死敌,结果真到了祁家才发现,见鬼的死敌。她始终得不到祁家的支持,以为是没有孩子的缘故,直到她设计想和祁策圆房,才发现一个惊人的秘密。
祁策,这个祁家的继承人,喜欢的是男人,对象还是她那个被誉为江市第一贵公子的哥哥。
纪祁两家的继承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她想依靠祁家扳倒纪家,不得不说打错了算盘。
过了好一会儿,祁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握着书的手缓缓收紧,看着堂中的两人,“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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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两乡》第四十七章
一顿重责让纪染彻底安生了下来,也让他理所当然地把公司的事丢给了祁衍。
接手后,祁衍主动联系了东凰娱乐的唐嵘,顺利拿下了合作项目。
与此同时,祁策那边也有了消息,托祁衍捎口信,让纪染和晏平一起前往祁家一叙。
临出门前,宋寻真匆匆而来,神色有些低沉,“阿染,借我一辆车,我的车被助理开走了,宋寻音在学校犯了哮喘,我得去看看。”
纪染惊讶,“...
一顿重责让纪染彻底安生了下来,也让他理所当然地把公司的事丢给了祁衍。
接手后,祁衍主动联系了东凰娱乐的唐嵘,顺利拿下了合作项目。
与此同时,祁策那边也有了消息,托祁衍捎口信,让纪染和晏平一起前往祁家一叙。
临出门前,宋寻真匆匆而来,神色有些低沉,“阿染,借我一辆车,我的车被助理开走了,宋寻音在学校犯了哮喘,我得去看看。”
纪染惊讶,“她的哮喘不是早就治好了吗?怎么又犯了?”
宋寻真眉目紧锁,缓缓摇头,“暂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现在要赶去医院。”
提着礼盒出来的晏平正好捕捉到“哮喘”两个字,顿时敏感起来,下意识问,“小音有哮喘?家族性的?”
宋寻真点点头,神色疲惫,“对,我家自我奶奶起,三代都患有这个毛病,但好在发现得比较早,得到了有效克制,几乎没影响了。”
晏平脑子闪过什么,快得几乎抓不住,等他想再问点什么时,宋寻真已经开着车离开了。
他垂着眼,问一旁的纪染,“你有没有觉得宋寻音和你师娘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纪染凝眉沉思了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不动声色的试探,“老师,您是想到了什么吗?”
晏平摇头,“我不确定,等我再查证查证吧。”
仅仅只凭借一个家族性遗传病说明不了什么,他需要更确切的证据。想起孟溪遗书里的信息,晏平心情复杂,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妻子是被捡来的,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
虽然他们已经离婚,就连唯一的孩子也离开,但他还是想帮她找到她的家人,圆她一个念想。
一直到祁家,晏平还在想孟溪,纪染见他出神也不打扰,只是在下车时提醒了他一下。
再次站在祁家大门前,两人心情都有了不同的变化,晏平是平静,纪染……纪染是害怕,他已经感觉到,他父亲和祁策的关系恐怕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祁衍提前一天回了祁家,此刻站在门口等候,看见纪染二人,他连忙上前,站在晏平身侧,压低了声音道,“我爸已经把二叔捆了,说等您来发落。”
晏平从车上抱下一件物品,雪白的锦缎盖在上面,在阳光下折射出道道华彩,他眉眼淡漠,并不意外这个结局,“知道了。”
等几人到大堂时,四周静得像是没人,祁策负手背对着大门,背影萧索,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不止。
他身后跪着一个人,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纯白的衬衫染上道道血痕,看上去十分狼狈。
纪染行礼,依旧是毫无感情的一句,“祁家主。”
晏平没开口,郑重地将怀中之物放到祁策身前的桌上,不理会众人疑惑的目光,膝盖落地,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才起身把白布揭开,声音冷寒,“祁元谨,你抬头看看,这是谁?”
他来祁家之前,特地让纪染绕道去恩师家中取来的牌位,今日,他就要向祁元谨讨一份公道。
祁元谨缓缓抬头,那张还算俊逸儒雅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样。他目光落在“师道言之墓位”几个字上,瞳孔狠狠一缩,看着晏平,嘴唇微颤,“你……想做什么?”
晏平低眼看向他,“让你认错、忏悔。”
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言论,祁元谨缓缓勾起唇角,“认错?我有什么错?说得好听点我是他的开山大弟子,可我哪里得过他半点好处?他处处轻我薄我,说我投机取巧,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我凭什么要向他认错?”
晏平发现他已经气不起来了,对于这种执迷不悟的人,生气是没用的,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你只看到老师对你的苛责,何曾用心感受过老师在你身上花的心思?”
祁策依旧背对着众人,对两人的对话置若罔闻,祁衍和纪染站到一边,今天他们只是旁听。
祁元谨不服,眼中戾气丛生,将他儒雅的形象生生毁了个干净,“用心?那是对你吧,你在他眼里聪明好学、刻苦勤奋,文字有灵气,而我就是懒散随性、死板匠气,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老东西不止一次在背后说我不堪造就。”
一直沉默的祁策听到最后一句,猛然转身,一巴掌狠狠抽了上去,“嘴巴给我放尊重点。”
祁元谨眼眶凝出血丝,“他把我当弟子,我才把他当老师,您问问他们,他们谁把我当成了自己人?学术交流不让我去,比赛不让我参加,就连传道授业也对我藏着掖着。”
他情绪激动地看着晏平,“是,他是师弟,但凭什么我就该把机会让给他?明明我比他早入门那么多年,那老家伙对我敷衍塞责,却对他就尽心尽力?”
话刚落,脸上又挨了一巴掌,祁策目光凌厉,“再敢不敬,我让人把嘴巴给你缝了,说到做到。”
祁元谨眼神缩了缩,不敢再放肆。
晏平觉得悲哀,从来没想过一切悲剧的源头竟然是……嫉妒,他师兄嫉妒他,可祁元谨哪里知道,他才是羡慕的那一个。
他垂下眼,语气静似幽潭,“老师一直压着你,是想让你厚积薄发,江郎才尽的道理你不是不懂,老师一直怕你过度消耗,未来走不长久,才让你潜心向学。”
祁元谨目露嘲讽,“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知道,他就是看不上我这种富家子弟,觉得我这种人纨绔废物,学文学只是玩玩儿,根本没想认真教我。”
“而且他自己就是寒门出身,你和他走的是一样的路子,对你更亲近你不会不承认吧?他耗心耗力为你写了一本毕生经验总结之书,却连看都不让我看,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晏平沉默了片刻,缓缓抬眼,问他,“你有认真看过老师那本《经验论》吗?”
祁元谨已经听不进去晏平的话了,他只觉得讽刺,明明是这些人对他不公,最后却偏偏要让他认错,他凭什么要认?又认的哪门子错?
“那是给你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看?”他语气淡漠地反问。
晏平没理会他的讽刺,问他,“书还在吗?”
祁元谨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大笑起来,“在啊,他的东西都在,我一件不差的留着,全都铺在了书房的地上,每天放在脚下踩着,就像他当年踩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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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终于快收尾了,哭!本章赠礼纪晚夏和祁策的番外—《人面不知何处去4》,稍后会吧前面更过的放到合集里,可配合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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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两乡》第四十六章
书的首页不是序,也不是正文内容,而是一张卡片,卡片边缘磨损,泛着陈旧的黄,字迹褪色得已经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可纪染还是认出了上面四仰八叉、风格独特的字属于谁。
他声音有些尴尬,但更多的还是复杂,“您……怎么还留着?”
这是他高中的时候,有一次逃课翻墙去网吧被晏平抓到,被逼着写了一份宣誓词。当时他满心不以为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抄了一段,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给了晏平。...
书的首页不是序,也不是正文内容,而是一张卡片,卡片边缘磨损,泛着陈旧的黄,字迹褪色得已经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可纪染还是认出了上面四仰八叉、风格独特的字属于谁。
他声音有些尴尬,但更多的还是复杂,“您……怎么还留着?”
这是他高中的时候,有一次逃课翻墙去网吧被晏平抓到,被逼着写了一份宣誓词。当时他满心不以为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抄了一段,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给了晏平。
当时晏平什么都没说,默不作声地把他写的宣誓词收了起来,他以为这种玩笑之作早就被晏平扔垃圾堆了,谁知道……
“背吧,自己写的,应该没什么难度吧?”晏平幽幽瞥了他一眼,扬起手有给了他一下。
纪染脸色扭曲,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尬的。他抖着唇,小心翼翼道,“老…老师,您饶了我吧,我保证以后不犯了。”
晏平眉梢微扬,直接用行动代替了回答,刷刷三记下去,直接把纪染抽跪在地上。
纪染喘着粗气,挣扎了爬起来撑好,低声道,“您别气,我背……”
晏平没应他,只是抱着双臂,冷眼看着。纪染扯了扯嘴角,盯着卡片,神情尴尬,他极力忍住耳后上泛的热意,咳嗽两声……过了两秒,他又咳嗽了两声,就是不开口。
晏平冷笑,语气沉得像冰,“纪染,你现在是不是还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
“不……”纪染心头一凌,端正态度,“学生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晏平一藤条抽到他腿上,厉声喝道:“跪起来。”
纪染连忙应应声,连裤子都不敢提,膝盖落在地上,一颗心高高悬起,这次他是真的有点怕了。
藤条上的水已经快干了,晏平闭了闭眼,缓了缓心中压抑的怒气,“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了,是吗?”
这话太重,纪染不能接,也不敢接,他将头压低,声音发苦,“老师,我知道错了,也没有无视您,就是这些条例保证都太……xiu chi了,我才会犹豫。”
晏平没忍住,又扬起藤条,直到把人抽得脸色发白他才停手,毫不客气地反问,“xiu chi?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你却不知道,你给我谈xiu 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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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写得急,没查虫,各位先看着👀👀。
抱歉,后半部分放彩蛋了,我不知道我写了什么被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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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两乡》第四十五章
仅仅一句话,让祁衍从深渊蹿上云端,乌云渐渐消散,他长睫轻颤着,眼尾像是染上一抹胭脂色,红得惊人,却又碍于规矩不敢哭出来,看着纪染的目光有些急切焦灼,“哥……”
纪染嫌弃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凌厉,“你敢哭一个试试?”
于是,心有戚戚的某人连忙低下头,掩饰着心中因雀跃而显丰富多彩的表情。
屏幕中,纪晚晴非常悠闲的端起果汁杯抿了一口,心底荡起一丝微弱的涟漪,几乎可以忽略不见。...
仅仅一句话,让祁衍从深渊蹿上云端,乌云渐渐消散,他长睫轻颤着,眼尾像是染上一抹胭脂色,红得惊人,却又碍于规矩不敢哭出来,看着纪染的目光有些急切焦灼,“哥……”
纪染嫌弃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凌厉,“你敢哭一个试试?”
于是,心有戚戚的某人连忙低下头,掩饰着心中因雀跃而显丰富多彩的表情。
屏幕中,纪晚晴非常悠闲的端起果汁杯抿了一口,心底荡起一丝微弱的涟漪,几乎可以忽略不见。
她很少见这样的祁衍,乖顺得像只猫崽子,她想起祁衍刚出生那几年,那时她也是生出过几分温情的,可后来……
看着神情有几分恍惚的纪晚晴,纪染皱眉,“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就这样吧。”
他示意祁衍挂掉电话,却见纪晚晴缓缓放下交叠的腿,眉眼寒凉,“纪染,我好歹是你长辈,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想要什么态度?”纪染嘴角挂起嘲讽的笑,“从你当初卖我纪家财产,逼我拿出最后一点股份的时候,你就该料到今日的场景。”
纪晚晴目光渐渐变得冷漠,仅仅隔着屏幕祁衍都能感觉到他母亲压抑的怒气。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他母亲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说纪家的事,更讨厌别人明里暗里嘲讽她是个白眼狼。
“纪染,当日因,今日果,你要要怨也该怨你爷爷和父亲,他们有谁对我尽到过父亲和兄长的责任?”纪晚晴说完,屏幕界面变换,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房间一时陷入诡异的静默,纪染眉眼低垂,脸色沉沉。
他不相信纪晚晴的话,但也想不出纪晚晴对纪家如此冷漠的理由。
祁衍悄悄看了低头沉思的纪染一眼,轻声唤道,“哥?”
纪染目光扫过,成功让祁衍缩了缩,“哥什么哥,滚起来去洗漱睡觉。”
说完他抬脚就要离开却被祁衍唤住,“那您呢?是不是还要去找晏叔?”
纪染脚步顿住,却没回头,声音顺着空气震动耳膜,“不用你管。”
祁衍心脏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有些麻,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晏叔今日火气太大,下手不知轻重,您别倔着,说点好话……”
还没说完,纪染猛地回头,盯着他的眼神犹如冰封之雪,“我再从你嘴里听见一句编排老师的话,你就别再进我纪家的门。”
祁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眼睛越来越涩,终于,眼泪忍不住滑了下来,他缓缓低下头,“……是。”
纪染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抽人的冲动,“祁衍,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委屈也好,愤怒也罢,请你记住,你是我弟弟,我能对你做的一切,他也能对我做。”
他目光严厉地看着他,竭力压下自己的掌控欲,“知不知轻重这种话不是你该评判的。”
祁衍轻轻吐出一口气,“知道了。”
纪染没甩巴掌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哥在改变,他也不能只停留在原地。他嫉妒晏平,嫉妒得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不自觉地会带出一点不平的语气。
其实有些事又何须他操心呢?
“起来。”纪染语气微沉,“别让我说第二遍。”
祁衍不敢再迟疑,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低声道,“您去吧,我不会再对晏叔不敬,只是您以后也别再拒绝我的关心。”
纪染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垂眼道,“好。”
书房依旧灯火明亮,纪染走到正在书写的晏平身后,将搭在手腕的外套披到他身上,推后两步膝盖落地,“老师,我来请罚。”
这次晏平没有晾着他,抽出桌上一张写满字的纸递到他面前,“签了。”
纪染双手接过,“中小学生守则”几个字映入瞳孔……
他一目十行地浏览起上面的条款,原本复杂的心情顿时凌乱成风中飞絮,他抽着嘴角,“老师,我能不能不签?这……太丢人了。”
晏平真的把中小学生守则给他搬了过来,只是改了一些字眼。
晏平拢了拢外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再说一遍?”
纪染一颗心顿时郁结,在晏平威胁的目光下瞬间转变话风,“签,我马上就签。”
他拿起晏平递过来的笔,控制着那颗沉寂了十几年的羞耻心,写下了自己的大名。他简直无法直视上面的文字,什么“爱党爱国爱人民”、“自强自律健身心”就不说了,但看着被晏平打上下划线的“珍重生命保安全”的这条,他只想捂脸。
虽然他知道晏平是想警告他不可再行险事,但看着这种条款他还是觉得羞耻,还不如抽他一顿来得干脆。
因为晏平在最后备注了一条:若犯以上其一,须立于小区门口诵上十遍。
诵十遍……
纪染无法想象那种场景,估计丢人要丢到外太空了。如果被宋寻真那个坑货知道,不知道要嘲笑他多久。
见他满脸纠结,晏平顺过桌上的戒尺抽在他胳膊上,“走什么神?”
纪染低下头,“……没。”
“别以为我是在和你开玩笑,你要是敢犯其中一条,看我怎么收拾你。”晏平声音冷寂,
纪染小心抬眼,“那今晚的事,您不罚了?”
晏平看着他,嗓音轻如晨风,但语气里包含的意思却一点也不轻,“你哪里来的自信我会饶了你?”
他扯下身上的外套搭在椅背上,起身,“在我返回之前给我撑好,迟一秒多加十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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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后半部分发不了😭😭,放彩蛋了。这次鸽得有点久,辛苦等文,以后有空尽量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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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两乡》第四十四章
祁衍心中的苦翻倒成一条河,他觉得自己快要溺死了,他不靠近也不挣扎,只是痴痴地看着岸上的人,等着他判刑的话。
一言生,一言死,他这么些年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好像只是为了得到他哥的一句承认而已。
可是,这句承认他可能永远也等不到了。
心上的火缓缓熄灭渐至冷却,他垂下眼,一颗一颗解开上衣的纽扣。
纪染拧着眉,声音发沉,“以后挨罚,上衣不必脱...
祁衍心中的苦翻倒成一条河,他觉得自己快要溺死了,他不靠近也不挣扎,只是痴痴地看着岸上的人,等着他判刑的话。
一言生,一言死,他这么些年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好像只是为了得到他哥的一句承认而已。
可是,这句承认他可能永远也等不到了。
心上的火缓缓熄灭渐至冷却,他垂下眼,一颗一颗解开上衣的纽扣。
纪染拧着眉,声音发沉,“以后挨罚,上衣不必脱了。”
祁衍手一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松开纽扣,去扒裤子,可是一双手好似被抽干了力,试了好几次腰带还是纹丝不动。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哥现在连罚他都不肯了……
纪染冷眼看着行为怪异常的人,低喝,“头抬起来。”
而眼前的人仿佛听不见似的,一直在和腰间的皮带较真,纪染心神一动,粗暴地钳住他的下巴,强硬地将他的头抬。
果不其然,看见一张泪流满面的脸,纪染呼吸轻滞,声音越来越冷,“怎么,我委屈你了?”
祁衍轻轻笑了笑,像是下了一场破碎的桃花雨,凄凉绝美,他道,“哥,我早就不知道什么是委屈了。”
他把一切都当做是他该受的,用自己遭受的痛苦去偿还当初的过错。现在想来,不过都是一厢情愿而已,他哥曾经受过的伤害永远无法弥补,而他也一直以一种赎罪的心态对他哥逆来顺受。
纪染目光沉沉,直视着他的眼,“你真想要答案?”
祁衍不闪不避,“想,我猜不透您的心,也不想去猜了,太累,我只想知道,我在您心中……到底算什么?”
纪染按了按眉心,脑中不好的记忆纷繁而过,“好,我告诉你。”
他们之间存在太多问题,有形的、无形的,若解不开,说不明白,这段关系大概就真的到头了。
他不止一次和晏平探讨过,他和祁衍之间到底算什么,师生不像师生,兄弟不像兄弟,就算到现在他也没能完全明白。
但是,他不想想了,没有答案的事就跟着心走。
祁衍的确把他推进过深渊,却也把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陪伴他度过那段最灰暗的时光的并不是晏平,而是当时年仅十三岁的祁衍。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祁衍就是那个出卖他住处、把那些魔鬼引来的人,他那时是真的把那个孩子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拼命地汲取他身上的光和热。
眼看他已经快要摆脱那些屈辱的阴影,却无意间让他发现,当初把那些人引来的是他弟弟。
这也是他得知真相后无法接受的原因,他视作唯一亲人的人,却是他痛苦的根源。
从那以后,他就对祁衍越来越冷漠,离不开、放不掉,却又再无法温情相待。
思绪闪过,纪染站了起来,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
星辉混着月色透下,静谧无声。纪染轻声开口,“给你母亲打个电话吧,我给你解释这一切。”
祁衍一颗心还紧绷着,闻言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打了电话。
然而,响铃不过两秒电话就被挂断,紧接着一个视频邀请传来。祁衍转头看向窗边的人,“哥,我妈的视频电话。”
纪染身体僵硬了一瞬,沉沉吐出一个字,“接。”
于是,祁衍划开了接听,将手机放到床沿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盏吊灯,名贵的灯饰显示着它不菲的价值。
没过两秒,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她姿态优雅,眼神却带着凌厉,她盯着祁衍脸上的指痕看了两秒,丹唇轻启,说出的话十分不客气,“纪染又发神经了?”
“妈……”祁衍拧着眉唤了一声,非常不习惯他母亲对他哥的态度。
纪晚晴见不得他这副畏首畏尾的懦弱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厌烦,“说吧,找我什么事?”
祁衍垂眼,早就习惯了他母亲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多问他两句,仿佛都是恩赐,她把他养大,让他上学,给了他吃住,却从来没给过他半分母子之情。
他想留在纪染身边,除了赎罪,还因为贪恋他给予的感情,哪怕是受罚挨打,也让他知道,他不仅仅是件物品,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闭了闭眼,缓声开口,“不是我,是哥要找您。”
纪晚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她这个侄子自从当年和她决裂后就没再找过她,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祁衍,那么这一次……
她看了一眼一无所知的某人,暗暗垂眼,无声一笑。纪家的血脉大概都有个毛病,喜欢做无名英雄,或许这就是她不被纪家所容的原因吧。
纪染走了过来,低头看向屏幕,眼中没有一丝该有的尊重,直接开口,“纪家在京都的产业,纪女士用着可还行?”
纪晚晴对他疏离的称呼没有任何波澜,脸上甚至浮现初一丝清浅的笑,“你终于肯告诉他了?”
纪染瞥了屏气凝神的祁衍一眼,淡淡垂眸,“我怕我再不告诉他,我当初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纪晚晴身体往后靠了靠,目光落在祁衍脸上,眉眼郑重了几分,“纪染当初用纪家在京都最后的产业换你留在他身边。”
她那时并不想放祁衍离开,祁衍是她儿子,也是祁家唯一的孙辈,无论是祁策还是祁家的其他人都不可能让他流落在外,只要有祁衍在手,她就有和祁家谈判的筹码。
祁衍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缓缓转头,看向纪染,嗓音沙哑,“哥……我妈说的,可是真的?”
纪染一只手搭在他头上,像是安抚,“真的,当年你留下,我让你前前后后挨了七轮罚,的确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我不甘心,不甘心纪家最后一点东西落于他人之手,但是……”
他蹲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看着你苦苦哀求的时候,我心软了,虽然不想承认,可我还是想告诉你,那些年,离不开的不是你,是我……是我离不开你。”
他无法忍受自己将一个伤害过他的人当做救命稻草,觉得自己无耻又懦弱,可是他没办法,举目四望,唯有祁衍始终在他身边,哪怕他曾经伤害过他。
他在矛盾中挣扎,将纠结化作利刃纷纷刺向了当初的少年。
祁衍嘴唇颤抖,双拳紧握,“所以,当初是您愿意让我留下的?而不是我……死皮赖脸?”
纪染起身,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我不想留的人,死皮赖脸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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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一章继续揭秘当年之事。本章赠礼《人面不知何处去3》,纪晚夏和祁策番外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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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两乡》第四十三章
沈令行二人走后,纪染就上了楼,直奔书房。房门敞开着,晏平正伏案书写着什么。
纪染不敢打扰,从书架上取了藤条跪到离书桌三米远的地方静静等待。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晏平书写的摩擦声。
两个小时后,纪染脸色发白,身形摇晃。看了没有丝毫停笔打算的晏平,抿了抿唇,将藤条放到地上,打破沉寂:“老师,今日之事我无可辩驳,您要怎么罚我都无怨言,但您若为了这事和自己生闷气,便是我该打。”...
沈令行二人走后,纪染就上了楼,直奔书房。房门敞开着,晏平正伏案书写着什么。
纪染不敢打扰,从书架上取了藤条跪到离书桌三米远的地方静静等待。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晏平书写的摩擦声。
两个小时后,纪染脸色发白,身形摇晃。看了没有丝毫停笔打算的晏平,抿了抿唇,将藤条放到地上,打破沉寂:“老师,今日之事我无可辩驳,您要怎么罚我都无怨言,但您若为了这事和自己生闷气,便是我该打。”
他垂下眼,缓缓抬手,一巴掌扇到自己脸上,但这突兀的声响依旧没让晏平动容分毫。
祁衍已经在外面晃了几圈,看见他哥不停地自掌,脸上浮现出一丝着急。
他咬了咬牙,转身下了楼,很快,他端着一杯热水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到晏平手边,不动声色地提醒,“晏叔,快十点了,您要不早点休息?”
晏平头也未抬,“出去。”
“晏叔……”祁衍有些慌乱,急促地唤了一声。
晏平砰的一声将钢笔砸在桌子上,抬手指向门口,声如凝冰,“跪哪儿去。”
祁衍咬牙,欠身,“是。”
晏平转头看着纪染,清脆巴掌声在房间回荡,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蹿上胸腔。他几步走过去,一把抓住纪染上扬的手,另一只手石破天惊地甩了过去。
纪染被大力掀得身体一晃,又被晏平拽住手腕儿无法偏离,刚稳定身形,又是一巴掌抽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冷似寒霜的话,“既然你那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今天我就成全你!”
“老师……”他声音有些哑,晏平的怒火让他心脏发颤。
又是一耳光抽过来,纪染直接翻倒在地。
“晏叔!”门外祁衍惊恐的声音脱口而出。看着纪染已经溢血的嘴角,心神慌乱。
纪染爬起来跪好,一个冷眼过去,“回你房去,今晚站一夜,面壁思过。”
“不,我不回去。”祁衍目光泛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他实在没想到晏平下手会这么狠,完全没给他哥留一丝余地。
晏平俯身捡起地上的藤条,眸光轻转,“我需要等你们商量好吗?”
没等纪染否认,就听晏平一声低喝,“手伸出来!”
纪染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双手。
藤条犹如划过长夜的闪电,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抽下,仅仅一下就让纪染咬破了口腔内壁,疼痛如火海蔓延,从掌心席卷到脑部神经,让人恨不得没长过这双手。
纪染手臂颤得厉害,却咬着牙一声也不敢吭。接连两下全抽在同一处,轻而易举带起一道血痕。
打完人,晏平将藤条扔在纪染怀里,“处理好再过来。”
他也需要压压火,而且祁衍在这儿终归不太妥当。纪染是兄长,他不能让他面子里子全都丢干净。
“……是。”纪染抖着手弯腰,将伤口压在藤条上,站起来,走向祁衍。
祁衍听着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身体一寸寸僵硬,他今天……好像有些放肆了。
就在祁衍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时,纪染绕过了他,朝自己的卧室走去,嗓音淡漠,“三分钟。”
“是。”祁衍垂眼,三分钟,跪行到卧室,他哥曾经说,只要他手里握着戒具,他便没有站的权力。
祁衍苦笑,他为什么要多插一句嘴呢?他哥一直厌恶他多管闲事,已经到了深痛恶绝的地步,只要抓到一回,定能让他痛不欲生,而且这次他管的,还是他最敬重的人。
膝盖挪动,擦过冰冷的木板,激起一阵阵战栗。脑子里闪过来纪家这段时间见到的一切,心底一阵阵酸涩上涌。
他们相互依赖,相依为命,只有他像个多余的人,看着他们嘻笑打闹,师生融洽。
他一方面为他哥高兴,一方面又为自己可悲,陪伴了十年他也打不开他哥的心,占据不了哪怕一寸之地。
可有人却轻而易举。
书房离纪染的卧室并不远,祁衍很快就到了,他一步一步挪进了屋,不用抬头他便知道他哥看他的眼神定如深海玄冰。
心脏狠狠一抽,祁衍跪行至他面前,看了眼坐在床沿上的人,目光在他嘴角凝固的血迹上停留了两秒,迅速低下头,轻声唤:“……哥。”
纪染表情前所未有的冷静,像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目光落在祁衍那张与自己父亲有六七成相似的脸上,心情复杂。
他一直都知道祁衍的结是他,他在他身上倾注了所有悲喜,可得到的只有无休止的拒绝和冷漠。
他曾仗着自己是受害者,理所当然地伤过他的心。
祁衍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试探性地伸向纪染的嘴角,“我给您擦擦吧。”
纪染没动,眼眸幽深,掌心的锐痛提醒着他保持冷静,“祁衍,你今天的行为在故意试探什么?”
祁衍苦笑,一点也不意外纪染能看破他的心思,按他以往的性格,绝不会去做让他哥生气的事,今天却两次触他的线,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一次是在墓园,他一直跪到了他哥来接人,不过是想看看他哥的反应而已,是生气还是心疼?他猜测应该是生气多一点,不然也不会直接飙车发泄了。
算起来,他哥今天这顿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所以看到晏平下狠手时他才会忍不住劝阻,还有就是……
没等他把念头转过,纪染就因为他的沉默一巴掌盖了过去,力道并不比晏平的小多少,“告诉我,你想从我这里试探什么?”
祁衍咳嗽两声,跪直身体,声音发苦,“想试试……我在您心中有多少份量。想试试,十年陪伴是不是比不过那个人……两年。”
那个人……纪染冷笑,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俯身抓住他的衣领,声音发狠,“祁衍,有些东西是无法比较的。”
他说得很认真,可听在祁衍耳朵里更像是警告。
是啊,不能比较,他又有什么资格与晏平比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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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原本以为会刺激一下,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很刺激。本章赠礼为纪染和晏老师的小剧场《节假日不打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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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两乡》第四十二章
车很快开到了纪家,纪染在路上就给晏平发了消息,说有客来访。
所以几人到纪家时,桌上已经摆满了菜。纪染看晏平还在忙碌,上前按住他的手,“老师,您歇会儿,我来。”
跟在他身后的唐嵘和令行对视了一眼,眼神惊奇。
老师……
看来有点意思。
晏平任由纪染替他解下围裙,招呼沈唐二人,“来者是客...
车很快开到了纪家,纪染在路上就给晏平发了消息,说有客来访。
所以几人到纪家时,桌上已经摆满了菜。纪染看晏平还在忙碌,上前按住他的手,“老师,您歇会儿,我来。”
跟在他身后的唐嵘和令行对视了一眼,眼神惊奇。
老师……
看来有点意思。
晏平任由纪染替他解下围裙,招呼沈唐二人,“来者是客,两位随便坐吧。”
沈令行微微颔首,“有劳。”
纪染去了厨房,祁衍去了茶水间,客厅里只剩下晏平一个主人,将两人引到沙发处,晏平开口,“二位贵姓?”
纪染只告诉他有客要来,却没告诉他来的是谁。
唐嵘主动问好,“您好,我叫唐嵘,准备与纪总谈一个合作。”
他又介绍沈令行,“这是我老师,海城沈氏集团当家人。”
沈令行见对方容颜沧桑,料想对方应该比自己年长,主动伸手,“您好,我是沈令行。”
这时,纪染端着一钵汤出来,“沈总,我老师估计与您同龄,您随意一点就好。”
沈令行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却没露出多余的表情。
晏平笑了笑,伸出手和沈令行握了一下,“未至苍颜发已白,让沈总见笑了。”
“您是个有故事的人。”虽然同龄,但沈令行依旧给出了足够的尊重,“比起叫沈总,我更希望别人叫我沈老师。”
晏平很意外,“沈总还教书?”
唐嵘笑着补充,“我老师还是海城大学数理学院教授。”
沈令行淡淡瞥了他一眼,“嘚瑟什么?凭白让人看笑话。”
“有这么好的老师我不炫耀一下,难道还藏着掖着?”在外面唐嵘才不怕他,顺口接道。
沈令行呵呵一笑,朝他勾了勾手指,“站过来。”
唐嵘心生警惕,不仅没过去,反而后退了一步,“您可别踹,这还在外面呢,您到底给我留点面子,行吗?”
“想要面子啊,行啊,把你那张嘴先管好,别到处给我乱说。”沈令行语气淡淡,脸上看不出情绪。
唐嵘抬头望了望天,无奈,“这都多少年了,您还用这套威胁我?”
沈令行深深觉得,某人今天有点飘,“再不闭嘴,我让你三天说不了话。”
于是,在自家老师的威压之下,唐嵘闭嘴了。
原本尴尬凝滞的气氛在这师生二人的互动之下变得生动起来,纪染看着唐嵘,突然升起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祁衍端着茶盘走了出来,一一奉完后,他才道,“诸位喝完茶就可以上桌了,不然菜该凉了。”
他看出来了,桌上了菜全是晏平自己做的,肯定花了不少功夫。
“客随主便。”沈令行喝完茶,放下杯子,道。
他起身时余光不经意间扫到茶几上放的几本书,停住动作,拿起其中一本,有些惊异,“没想到您这里竟然有《狼烟》,这书刚出来的时候我就看过,爱不释手,后来我想收藏,却发现它已经绝版了,我跑了很多书店都没买到。”
沈令行有些高兴,这书他找了好久了,算是他大学期间的一点回忆。
听见他的话,晏平先是一愣,随后有些自嘲,“没什么了不起的,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妄言而已。”
沈令行拧眉,不赞同地看着他:“您这话就不对了,据说作者在写这本书时才十九岁,十九岁能把人情冷暖写得如此透彻,说明他是有这个天赋的,文中有些语言是很热血,但也符合他的年纪。”
纪染看了眼他手中之物,垂下眼,语气有些淡,“沈总,您口中那位作者……正事家师。”
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因为这句话突然静默下来,沈令行张了张嘴,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狼烟》的作者在他的想象里应该是风流的,拥有指点江山的气魄,也有激扬文字肆意,可不管哪一种印象都与眼前的人相差太大。
想着,他浅浅欠身,“抱歉,是我冒犯了。”
晏平扯了扯嘴角,摆手,“无妨,都是过去的事了。”
祁衍趁机开口,“晏叔,您看您和沈总如此有缘,不如把书送他如何?”
晏平垂眼,“你若喜欢就送你吧,难得还有人记得。”
“多谢。”沈令行将书递给唐嵘,让他收好。
席间有些沉默,即便是祁衍这个惯会看人脸色的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晏平不想因为自己坏了兴致,开口问纪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算算时间,即便在路上碰到沈令行二人也不该耽搁太长时间才对。
纪染脸一下子就僵了,坐在他对面的唐嵘眼神一闪,轻描淡写开口,“也没什么,纪总就是在路上超了个速,撞了个车,这不,把我们给撞来了。”
这下,纪染不仅脸僵连身体也僵了。
晏平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吃菜,好似对这番话毫无反应,但夹菜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缓了。
纪染心惊肉跳,“老师……”
要说晏平这些日子以来最不能容忍他的是什么,大概就是轻视生命。
他曾经不把命当命,活着死了并无区别,只是不甘心就此堕落沉沦,才拼命挣扎地活着。
可如今他并不想死了,今天除了被祁衍气到,更是因为向宋寻真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那种压抑的心情急需宣泄。多种因素叠加,才造成了今日的车祸。
沈令行看着纪染紧绷的神情,忍无可忍地踢唐嵘一脚,眼神警告,“就你话多。”
他也觉得纪染该教训,但这是人家师生二人之间的事,他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唐嵘讨好地笑笑,他这不是想小小地报复对方一下吗?他们原本打算与祁家合作,结果被祁衍推了出来,后来约了寰宇世纪,没想到被对方放了鸽子,打算去吃个饭,还被对方蹭了车,这种孽缘,也只有戏本子敢写。
晏平依旧不说话,但纪染知道,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他放下筷子,站到一边,不再说话。
晏平理也未理,招呼沈令行二人,“自家炒的菜,合胃口就多吃一点。”
顿了一下他又问,“二位喝酒吗?我让小祁开一瓶。”
祁衍坐在一旁寒蝉若禁,看了看纪染又看了看晏平,不知道该干什么。
沈令行歉意一笑,“菜很好吃,酒就不必了,我们一会儿还要开车。”
晏平不再说什么,放下筷子,“合作你们谈,我不懂,就不参与了。”
说完他起身上了楼,连余光都没给纪染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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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赠礼接前《人面不知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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