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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見川Tsurumi-gawa

【太芥】明月高悬 1


Summary:两个不知爱为何物的人隔着四年的光阴向彼此伸出了手。


· 记忆倒退回黑时宰x现芥,我流双向救赎,记忆操作梗。

· 四五季的剧情还是好搞心态,想不了一点,写写第三季后第四季前的故事,全文8k+。

· 是刚入坑一个多月(大概是今年四月左右)写的,最近刚翻出来。现在相比于那时对于台阶酱的理解其实有了些许改变,就当这是充满个人癖好的故事吧。




芥川龙之介在那四年里曾无数次回想那个人的模样——黑色的外衣,缠着绷带的右眼和手臂,留给自己的或轻蔑或冰冷的眼神,和总是走在他前面的背影。后来戏剧地重逢...


Summary:两个不知爱为何物的人隔着四年的光阴向彼此伸出了手。


· 记忆倒退回黑时宰x现芥,我流双向救赎,记忆操作梗。

· 四五季的剧情还是好搞心态,想不了一点,写写第三季后第四季前的故事,全文8k+。

· 是刚入坑一个多月(大概是今年四月左右)写的,最近刚翻出来。现在相比于那时对于台阶酱的理解其实有了些许改变,就当这是充满个人癖好的故事吧。




芥川龙之介在那四年里曾无数次回想那个人的模样——黑色的外衣,缠着绷带的右眼和手臂,留给自己的或轻蔑或冰冷的眼神,和总是走在他前面的背影。后来戏剧地重逢后,他才像某个被遗忘在手机角落一直没有更新的app一样,缓慢又迟钝地将刻进脑海里的信息一一更迭:砂色的风衣,不再遮挡的右眼,和……


啊。


芥川龙之介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太宰先生也会是那样温柔又包容地教导后辈,站在那些闪闪发光的好人里仿佛生来便是他们其中一个,过得轻松快活,那个黑得浸满血的过往就像一缕不存在的烟,竟全然是一副善人的做派。




“过来找我。” 


电话里太宰治语气理所当然到无礼,连回复都不等说完这四个字就挂断。芥川龙之介捏着嘟嘟响着盲音的手机,甚至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无意间做错了什么事。毕竟现在的太宰治每次给他打电话都会客套地寒暄几句。


所以当芥川龙之介因为太宰治一通没有前因后果的电话推开武装侦探社的大门时,他一向清明的大脑仿佛入了雾一般地错觉他推开的是倒流时间回到过去的时间之门,而他也终于分辨出那通电话的违和感来自哪里了——


坐在武装侦探社事务所里被大家团团围住的那个人,虽然依然穿着如今的砂色风衣装扮,但那个姿态和神情,还有周身微妙的气场,芥川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不会错的,那分明、分明是——


“芥川君,太慢了吧。”


太宰治似乎不在意身边一圈人叽叽喳喳的声音,百无聊赖地靠仰在沙发靠背上,听到门开也只是懒散地撩开眼皮扔下这么一句不轻不重、也不知道是责备还是陈述的话。


然而比起这冷淡到毫无感情的话语芥川更先感受到的是落在身上带着压力和打量的目光,一瞬间芥川几乎要如同四年前的旧日一般条件反射地顺着太宰治的视线折下脊背,顺从地领错。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芥川下意识地向后错开一小步但又止住,内心天人交战一般不知该如何回应太宰治这句话,刻入骨血的遥远的熟悉感像一把重锤,一下一下不留余力地敲击他残存的理智,让芥川整个人如同石膏一般僵住在门口。


太宰治沉静的眸光不动声色地多了一丝戏谑的了然。


果然。


太宰治挑了挑唇角。


四年的时间可以改变的事情太多了。太宰治无法确定是自己突然丢失了记忆还是曾经的灵魂跨越时间来到了未来的躯壳,但是他可以轻易的通过他人对自己的态度来反推“自己”平时的相处模式。


成功地脱离了港口黑手党,档案应该也已经被洗白,还来到了一个满是天真好人的民间机构,武装侦探社?真是个毫无新意的名字。而且看起来自己…


太宰治又用余光瞥了一圈旁边的人。


看来自己在这个侦探社里是个非常亲和的存在啊。


说起来也不奇怪。想要融入这些单纯的像是要发光的好人堆里,那不就得披一层像模像样的伪装吗?


身边的一切都变了,“自己”也变了,但是唯一一个没有变的,便是被他刚刚一通不明所以的电话就叫过来的,现在又因为他显而易见的曾经在港黑的态度而僵在原地的芥川龙之介。


还是这样依赖我啊,芥川君。


太宰治打量着身长抽条,面容轮廓更清晰但依然消瘦,四年里仍然披着曾由自己赠予他的、越来越合身的黑色大衣的芥川龙之介,目光里多了一星半点促狭的笑意。


就算被“我”丢在后面抛弃在港口黑手党了,也还会因为见到原来的主人而再次露出柔软的肚皮吗?




芥川龙之介在原地愣了一秒,但是他马上又恢复到原先的冷静,怔愣的目光和因为吃惊而有些涣散的黑色眼瞳也被遮掩了起来。他没有回应太宰治的那句话,而是错开目光落在一旁的中岛敦身上,顿时又变得凶狠了起来。


“人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把这件事说清楚,在下现在就用罗生门将你刺穿!”


中岛敦被打断了他一直在尝试对太宰先生的自我介绍,被点名道姓的一刻只觉得焦头烂额,这边太宰先生莫名其妙失去了这几年的记忆,那边还有芥川的死亡威胁。说到底为什么太宰先生要在这个乱糟糟的状况下还要把芥川叫过来啊。中岛敦开始头痛了,但是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回复道。


“太宰先生今天早上好像失去了这几年的记忆,连武装侦探社也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是回退了几年但是大概率是还在港黑的时候…可能是中了异能……我说芥川你能不能收起你的罗生门不要再添乱了,我们这边已经够……”


“那也是因为你们侦探社都是一些无能之辈!” 芥川龙之介背后的黑兽闪着不详的红光蠢蠢欲动,杀意四起,令武装侦探社的众人都进入了戒备状态,“竟然让太宰先生中了这种异能,你们……”


“我说你啊,”


一直被芥川刻意忽视的太宰治懒懒地打断了争吵不休快要打起来的二人,只见他一改之前的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从沙发上站起身,甚至有余裕整理了一下袖口,仿佛看不到杀人的黑兽一般,不顾身边人的劝阻,三两步就走到了剑拔弩张的芥川龙之介面前。太宰治借着身高,连目光都还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俯视。


“才没过去几年,就学会不听我的话了吗?”


熟悉的压迫感和冰冷感从骨髓的深处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缓缓渗透出来,随着太宰治迈向他的步子里皮鞋和木质地板的咚咚敲击声,从尾骨攀爬至整条脊梁。


直到太宰治站定的一刻,芥川龙之介顺从本能地俯首,罗生门无需人间失格,自主地消散成黑雾,衣刃也变回普通的大衣衣角,贴回他的身侧。


“太宰先生。” 芥川之前尖锐的杀意也瞬间收敛,妥帖乖顺得像是受到了责备的小犬,也像无害的垂耳兔。


太宰治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因为微微低下头而露出的柔软黑色发顶,若不是身边周遭的一切都在提醒他这里是物是人非的四年后,否则他还会以为这里是港黑的大楼,而眼前这个孩子依然是他最忠诚的部下。


比起周遭变化的一切,这一点“不变”便显得更有探究的吸引力了。因为改变才是万物的本质,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一成不变恒定的东西,那么……


太宰治又向前迈了一步,满意地看到芥川因为突然缩短的距离而本能地后退,直到背部抵上了坚硬的大门,难得露出一丝慌乱不安的表情。


那么你又是为什么不变的呢,芥川龙之介?


太宰治眯起了眼。因为背对着窗户与灯光让他的面部笼在一片阴暗之下。


身为港口黑手党一员又被我抛弃的你,为什么对如今的我依然露出无知无觉的渴求的眼神呢?




中岛敦觉得自己的人生很窒息,一天之内受到的精神暴击过多导致他现在已经有点无欲无求了。不管是突然失去记忆然后变得不好沟通的太宰先生,还是后面找上门来差点打起来的芥川,中岛敦觉得他已经在不会再为任何事情所动了。


他看着莫名对峙起来的太宰先生和芥川,又看了看一旁如他自己一样看戏的众人,不由得叹了口气,把目光又转回到那两人身上……


!!!


“……太宰先生??!” 芥川龙之介发出了同时夹杂着惊恐和顺从两种完全不同心境的声音。


只见太宰治突然发难,本来就被逼退到门板上的芥川龙之介此时右手被太宰治用左手握着腕骨被迫抬高,太宰治同时往前倾下身,再一次缩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芥川龙之介避之不及退无可退,只好向一旁偏过头去,自由的那只左手下意识地抬起来,推也不是放也不是,就僵在胸前,眼见得整个人都在手足无措地轻轻发颤。


能让昔日众人闻之色变的港黑祸犬此时全无往日的威风与冷峻,如同小猫一样被太宰治轻易拿捏在手里。与其说是让侦探社的众人大开眼界,不如说是惊吓。虽然大家都隐隐约约知道芥川龙之介以前是太宰治的部下,但是瞧芥川这副任他拿捏的模样,不由得想象曾经的太宰是怎样一位恩威并施的上位者,能把港黑最锋利最冷情的一把刀调教成这幅乖巧的模样。


中岛敦看着在太宰治的压制下有些无措的芥川,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又一次被刷高了上限。


“这算性骚扰吗……” 中岛敦发出虚弱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按心理年龄算的话太宰这家伙比芥川还要小吧。” 国木田推了推眼镜,谨慎地回应道。


“而且双方都是你情我愿的成年人。” 镜花冷不丁补充道。


这是可以用理智来思考的事情吗?!中岛敦猛地转头用震惊的目光审视着自己的同僚。而且哪里看出来是你情我愿的了?芥川这副模样他就是被罗生门刺穿八百次也绝想不到他会露出这种表情。虽然被骚扰的对象是港口黑手党的芥川,骚扰者按理来说是他的顶头上司,但是这也太…也太…


这就更不对了吧!!中岛敦甚至想拍案而起。这就是职场性骚扰吗?啊啊原来如此,港口黑手党的职场竟然如此水深,中岛敦看向芥川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同情。


就在中岛敦发散的思维已经朝着更加离谱的方向全速前进的时候,太宰治仿佛是确定了什么事情终于满意了的一副模样,放开了桎梏对面的手,后撤一步回普通社交距离,暂时放过了耳根已经通红的芥川龙之介。


“芥川君和几年前相比……” 太宰治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芥川龙之介重新站好整理衣物,语气甚是玩味,“真的是连我都意料之外得毫无长进呢。”


芥川抚平大衣褶皱的动作一顿,方才心中翻涌的莫名却炽热的情绪瞬间冷了下去。他没有听出太宰治这句话里暗藏的意有所指,只当作是太宰先生对自己一贯的不喜而产生的冷嘲。


早就已经习惯了。


芥川压下心头的躁动和熟悉的不甘,掩面轻咳几声后,姿态又是往日的一丝不苟。


“太宰先生,请问您先前致电在下是有什么恢复记忆的地方需要在下协助的吗?”


“难得说对一次呢,芥川君。” 太宰治笑眯眯地揣着手,嘴上依然不饶人,“有个在意的事情,需要去港口黑手党一趟,但是按现在这个状况看起来,我直接走进去会被击毙吧。”


“所以,芥川君,当一下我的通行证吧。”




太宰治双手交叠在脑后,哼着不成调的歌,慢慢悠悠地沿着鹤见川走在小道上,身后跟着的则是如往常一言不发的小部下。


小部下。


太宰治瞧着阳光砸在河面上碎成一片片闪着亮的光点,有一搭没一搭地咂摸着这个单词。


一个词里错了两回。第一按心理年龄来讲,他已经比自己大了;第二现在的自己也不再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那他也不再是自己的部下了。


太宰治向后瞥过去,余光里首先是自己被风吹得翻飞的砂色衣角,然后才是芥川龙之介直白到热望的目光。芥川龙之介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在接触到太宰治目光的时候立马埋下头,有些僵硬地应着“太宰先生”,末了还要尾音上扬加个问号;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熟练地在一瞬间敛下目光里所有不该出现的情绪,恢复沉静后依然直视着自己,其中适时夹杂着一丝疑惑,仿佛在替过去几年的他问出那句青涩的“太宰先生?”。


太宰治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那个面对自己永远手足无措永远学不会隐藏情绪的芥川龙之介,就像刚刚在武装侦探社里的那样。


于是他眨眨眼,在他们经过跨在鹤见川上面的小桥时,他脚步一转,双手一撑,嘴里念叨着“这真是个入水的好天气”就往河里跳,倒仰入水的前一秒满意地看到表情碎裂的芥川龙之介正因为震惊瞪大双眼,乌黑的瞳孔里也映着河面反射上来的碎光,那句之前没说出口的“太宰先生”正以破声的音量传来,但他只来得及听到前半,后半就顺着水里咕嘟咕嘟的声音被淹了大半。


沉入水中的冰凉感瞬间无差别地包裹全身,就像温柔的羊水包裹胎儿,让太宰治在这个时空错乱的地方里感受到久违的熟悉感和安全感。


温柔的天光隔着晶莹泛蓝的水面映在太宰治的眼底,又随着他逐渐下沉而又变得微妙的晦暗。几乎是下一秒,几条黑色的布刃突刺入水中又朝太宰治袭来,看似锋利的罗生门小心地避开太宰治裸露在外的皮肤,在触及他衣物时又柔软的卷起来,似乎想把他拉上去。他无所谓地抬手掐灭罗生门的布条,看着它在水中消散成黑色的烟雾,然后几乎是笃定一般地抬眼往上望去——


平静的水面被坠入的事物破开,带出一串有些发闷的水花声,四周都被连成一片的白色泡沫所包裹。须臾,那片白色泡沫与水花中挣脱出一只苍白细瘦的手,正极力伸向缓慢下沉的自己。


太宰治如愿看到芥川龙之介难掩担忧与紧张的小脸随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出现在自己眼前。额前的碎发在水中轻微地向后浮动,水光润在芥川龙之介平日里乌黑得能吞噬所有光源的双眸中竟恍然能看到亮蓝的的微光,长款的黑色外衣随着水流向他身后漂浮,如同纤长的鱼鳍。


这一瞬间仿佛在这蓝色的河水中凝滞成游离于时间之外的胶囊,在太宰治的眼中被无限拉长。因为水深折射而逐渐变暗的周身,愈来远去的透着光明的水面,眼前自光亮处为自己破空而来的、面容仍显稚嫩的芥川龙之介,每一处细节都和自己回退四年的记忆中一模一样,与曾经一次次入水救他的港黑直属部下逐渐重合。


就像是芥川龙之介挣开时间的界限,隔着四年的光阴向堕入黑暗与死亡的自己一次又一次执着地伸出手。


啊啊,啊啊。


太宰治唇角微挑,露出一个小小的满足的笑。晦暗的眸光中带着一丝本人都不易察觉的隐秘的愉悦,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芥川龙之介奋力靠近自己,双手抓住自己风衣的衣领两侧,再向上看去,正要再次使出罗生门将二人带回到岸上。


虽然从没想过也从没需要过你来救我,不过但是嘛……


原本放松身体任由水流操纵的太宰治突然环起双臂,一只手按在芥川的后颈,另一只手固在芥川后腰,就近将身前的芥川猛地揽进怀里,刚刚冒了个头的罗生门再次被人间失格抵消。


芥川龙之介惊讶之下仰起头,后颈与太宰治手掌贴合的部位被这个简单的动作轻微牵扯,在冰凉的河水里感受到来自人体的温热。


太宰先生……?


他的仰视正对上太宰治低头垂下的视线,怔愣地瞬间他下意识开合双唇唤着眼前人的名字,然而鹤见川吞下了他的声音,徒留下唇角带出的一小串气泡。


可是芥川龙之介还未来得及看清太宰治眼中莫名黯沉却又闪着些许奇异光亮的眼瞳,太宰治便阖上了双眼,收紧手臂将怀中乖顺的芥川龙之介搂得更近,随后向后一仰,放任水流将二人带向更深、更暗的水底。




“……咳…咳咳咳……!” 芥川龙之介双手双膝支地,止不住地呛咳着,仿佛是要把肺叶吐出来。湿淋淋的黑色大衣裹在他的身上像是沉重的蚕蛹一般,正淅淅沥沥地从衣角处滴下水来。


同样是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太宰治反倒是闭着眼仰面躺在一旁,双手枕在脑后,悠闲地仿佛在午休一般,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害得二人差点在水中窒息而亡的自觉。


“啊啊,今天也是因为芥川君碍事而入水失败的一天呢。四年过去芥川君在这方面真是一如即往令人厌烦呢。”


芥川闻言扭过头,目光落在太宰治同样乱糟糟滴着水的茶褐色发梢,呛进肺腔的水还未完全排出,再加上适才在用不了罗生门的情况下拼尽全力才将丝毫不配合的太宰治从水中拖上岸的体力透支,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又嘶哑,好像是声带从砂纸上摩擦过,“……能阻止您自杀…是……咳咳、咳……在下的、荣幸…”


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声,芥川龙之介抬手用力掩住嘴,企图将体内的疼痛和痒意压制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他喘了口气,用余光看到太宰治依然纹丝不动地仰面晒着太阳,于是他小心地翻身坐下,潮湿的衣物与地面上的草茬相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将腿屈起来,形成一个双手抱膝的坐姿,然后复又将目光投向闭着眼的太宰治。


天青日和,和煦的微风带着几丝安然与缱绻的意味静静地盘旋在二人中间。芥川龙之介觉得很新奇——有这样的余裕去这样单纯地看着他的太宰先生对他来说几乎是从未有过的奢侈。四年前二人之间多是以上下级身份冷硬地执行任务,或是混着血与疼痛的训练;而四年后二人之间的交集甚少,为数不多的几次也不过是一些冷嘲热讽或是听命与人虎合作。芥川龙之介几乎没有意识到地、近乎直白又贪婪地用目光去认真描摹他的老师,就像是要把这一幕刻进脑海里:因为闭目而温柔下来的眉眼,褐色微卷的发,高挺的鼻梁,和那刀削般的两瓣淡粉色的薄唇……


“就这么喜欢看着我吗?”


原本都以为几乎睡着的人闭着目陡然发声,声线带着揶揄与调笑,掐断了芥川龙之介有些发散的思维,惊得他一下子被拽回现实。有一丝被戳破的窘迫与羞恼让他心跳加快,脸颊泛红,恍惚的一瞬间他又忆起方才水下太宰治覆在他脖颈与腰后的触感。他下意识扭过头去,将发烫的脸掩饰一般埋在抱着双膝的臂弯里,闷闷地做着苍白无力的反驳。


“咳,在下并没有。”


那目光里超乎寻常的热忱分明都快把他烧出一个洞来了。太宰治心知肚明地腹诽。他这才睁开好看晶莹的茶褐色眼眸,偏过头去有些好笑地看向一旁缩成一小团的芥川龙之介,


“没有看,还是没有喜欢?”


“……都没有。” 那软软的一小团动了动,再次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呼呼,是吗。” 太宰治不置可否,躺回刚才的姿势,继续悠悠闭目养神,假装没有发现芥川龙之介再次悄悄投过来的注视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地一卧一坐在鹤见川河堤,直到横滨温暖干燥的日光将二人身上的衣物都烤得半干,太宰治才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用眼神示意芥川龙之介跟上,便继续往港黑大楼的方向走去了。




多亏了游击队队长往日的威名,太宰治得以大摇大摆地从港黑大楼的正门进入,然后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他曾经的干部办公室。太宰治不顾身后芥川龙之介欲言又止的眼神,直接干脆利落地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呜哇——”


本以为会看到这里已经被重新分配给其他人员、或是里面被荒废积灰的场景,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房间布局物品摆放竟和自己现在记忆中的模样大同小异,甚至地板上桌子上、目之所及之处竟都干净锃亮,几乎让他以为他回到了四年前的还属于自己的港黑办公室:他在这办公室里的一切都在他离开后的这些年里被原封不动地保存了起来,精心打扫细心维护,把门一关就是一个时间仿佛停止流动的时空胶囊。


太宰治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样环顾着四周走了进去,然后一屁股坐进了那张同样干净的皮质办公椅内。他坐在椅子里转了转,然后才转回正对办公桌以及大门的方向,带着些玩味和探究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紧随其后进入房间的芥川龙之介身上。


他身体懒散地陷入柔软的靠背上,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放在一尘不染的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尖敲击桌面,发出没什么节奏的清脆咚咚声。然而芥川龙之介垂首沉默着,瞧着像是铁了心一言不发,于是太宰治拉长了声线,


“芥川君——” 


最后的音节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圈,像是被故意含在口腔里顶在舌尖上,试探着,就是不肯落下,让芥川龙之介身体一僵,如芒在背。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这么整齐呢。港口黑手党已经闲成这样了吗?还是说,这是芥川君做的呢?”


“……首领说,港口黑手党随时欢迎太宰先生回来。” 芥川干巴巴地回道。


已经学会拿森先生打圆场了呢……太宰治含糊地随口应了一声,随后失了兴趣一样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在文件柜的某一格抽屉中翻找起来。芥川站在原地,看到太宰治左翻右找,最后从不知道哪摞文件的深处掏出一个木质的小盒子,打开看了看,就见太宰治面色如常地将其又抛了回去,发出一声轻响。


“太宰先生,您说的‘在意的事情’,指的是……”


“喂芥川,你邮件里说你把太宰那家伙领进来了,是真……”


中原中也此时推门而入,问话的声音在视线触及最里面的那个人时戛然而止。


“哟,这不是中也吗?” 太宰治笑嘻嘻地站起身走过去,不顾中原中也想要杀人的目光抬手比划着二人的身高差,“没想到几年过去,小矮子是真的一点都没长高呢。”


“你这张嘴不会用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撕下来。” 中原中也冲着太宰治的脸就是一拳,被后者一个侧身躲过。


中原中也看着对方欠打的姿态,以及方才那违和的用词,不由低声感叹,“没想到真的记忆倒退回还在mafia的时候了吗……” 他扶了下帽檐,继续道,“芥川,你看好这家伙,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一会儿就去和boss汇报。”


芥川垂首应了一声,又听中原中也语气里满是嫌弃地冲太宰治说,“以防你还不知道,已经叛逃的老鼠不配再在mafia里待着,劝你识趣点,要么滚进地下牢房要么就滚出去。”


“呜哇——中也好凶哦!” 太宰治超级夸张地少女捧心,然后快走两步到芥川龙之介身后,在芥川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从他身后将双臂搭上他的双肩,然后绕过颈前松松垮垮地环起来,就像把芥川龙之介整个人从后面揽在怀里,最后借着身高把下巴搁在了芥川头顶,黏糊糊地撒娇一样叹道,“果然还是芥川君最贴心啦——”


芥川龙之介整个人僵在太宰治的怀里,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后背紧贴着一具温热的身体,身前环着的双臂也能从袖口隐约窥到缠绕的绷带,头顶传来微微的压力也昭示着身后那人将下巴抵在其上。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芥川龙之介下意识得大脑一片空白,一呼一吸间萦绕的都是太宰先生的气息,不知是不是太宰先生体温一向偏高,芥川龙之介觉得自己有些头脑发热,晕晕乎乎的,声音都有些发虚,


“太、太宰先生……”


“呐,芥川君。” 太宰治猛得收紧自己的双臂,就把怀里小孩的话头硬生生掐断。他一只手扣在芥川龙之介的肩头揽在胸前,另一只手拦在芥川脖颈前侧,紧紧地将芥川龙之介的身体和命门锁在自己手里。太宰治偏下头,故意凑到芥川龙之介耳畔,


“如果我现在离开港口黑手党,芥川君会和我一起走的,对吗。”


太宰治的声音低沉下来,说话间的吐息若即若无地打在芥川的耳廓上。从他的角度,他很轻易地就能看到芥川瞬间红起来的耳垂,自然也没有错过芥川龙之介在他说话时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的身体,以及在听到他这个问题时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


这答案不言而喻,昭然若揭。太宰治眯起眼睛,无声地笑了。



TBC.



预计3w+字左右写完,但是不排除爆字数的突发情况(x

如果有道具评论请放在专门一层的评论里面喔!感谢!


Galaxia_xia

【太芥】夏与罚

一些关于夏天和港口黑手党师徒的故事

两人相处片段为温情向,请放心食用

灵感来源——《【鏡音リン・レン】小説夏と罰 (上・下)》

继续造谣太芥,文笔不好介意请退出

人物属于原作,ooc属于我

————————————————

  这明明是横滨夏日里,最普通的一天。

  阳光夺神炫目,在海面泛出暖色的光晕,模糊了港口远近的归船。树梢上散发着温柔的光,即使有些燥热,也偶尔有微凉的风皱起一层波纹。人们行色匆匆的坐着地铁上班或上学,路边各种日式的小吃摊正常营业。武装侦探社也是一如即往的平静,指乱步又在旁若无人的大口吃粗点心,敦和镜花在一起小......

一些关于夏天和港口黑手党师徒的故事

两人相处片段为温情向,请放心食用

灵感来源——《【鏡音リン・レン】小説夏と罰 (上・下)》

继续造谣太芥,文笔不好介意请退出

人物属于原作,ooc属于我

————————————————

  这明明是横滨夏日里,最普通的一天。

  阳光夺神炫目,在海面泛出暖色的光晕,模糊了港口远近的归船。树梢上散发着温柔的光,即使有些燥热,也偶尔有微凉的风皱起一层波纹。人们行色匆匆的坐着地铁上班或上学,路边各种日式的小吃摊正常营业。武装侦探社也是一如即往的平静,指乱步又在旁若无人的大口吃粗点心,敦和镜花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但也一如既往的鸡飞狗跳,指国木田因为又发现了某位绷带浪费装置日常摸鱼然后暴怒“给我回去工作!!!”

太宰治一边假装听不见一边继续以那种下流的方式趴在沙发上唱自己的殉情之歌,精准的在国木田要动手打人的前一秒蹦起来“好吧好吧国木田君我去工作”

  事实上以太宰治的性格,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摸鱼,但是无缘无故的,他想到了几年前的一个夏天。

 

  天空还是一样的清澄且一尘不染,却没人能理解他的心情,真是令人厌恶的夏日呢。他穿着黑色的风衣,浑身写满了冰冷无情,却像神明一样高高在上的说要赋予某个人生存的意义,看着那个人跪在由自己谎言堆砌的神龛前。从此,他这如残饮半盏的人生多了一个“芥川龙之介”的追随。

  那天空气是潮湿且闷热的,就像是海水都被晒得蒸腾了一样。太宰治坐在窗帘只拉了一半的房间里,趴在桌子上,指尖一下一下的戳着酒杯里的冰块。芥川龙之介正在走廊里,想着先去告诉银一声今天晚上有任务,大概是不回去了。突然有个人跑过来跟他说太宰治让他过去一趟。芥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或许他又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在前往太宰治所在的房间路上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到了房间门口,他还在犹豫,直到里面传来一句“到了就进来,还用我亲自出去迎接你吗芥川君。”“对不起太宰先生。”他一惊,连忙边道歉边拉开门走了进去。太宰治看着自己的小部下都快把头埋到地下去了,心里暗暗好笑,明明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就主动开始反省自己。芥川用余光瞥见太宰治抬起了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偏过头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唉,用得着这么害怕我吗。”太宰治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轻轻的揉了揉芥川的头发。“哎呀哎呀,被弄乱了之后更像小兔子了。”他带着一点笑意说。不是平常毫无温度的冷笑,是实实在在觉得有趣的神情。芥川龙之介睁大了眼睛,好温柔的…太宰先生。“您找在下…是有什么事情吗。”太宰治想了想,“也不算吧,就是觉得一个人喝酒有点无聊。不过你也不会喝酒,陪我喝点饮料说说话怎么样呢。”太宰治不等芥川回答,自顾自的给他倒了一杯椰子水,然后就一言不发的继续戳冰块。

  芥川龙之介等了好久,太宰治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有连续不断的冰块与玻璃杯碰撞的声音。夏天,少年人无端的冲动,燥热,一切随热浪而来,以前无法诉说的情愫也都在这个时候喷涌而出了。最后,太宰治终于说话了:

“芥川君,要和我试试吗。”

  即使芥川龙之介当时并没有很明白自己的老师这句话的真正意思,但他心里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能隐隐约约感受到的东西。

然后太宰治就吻了他,占有欲强的霸道气息里还有小心翼翼的温柔,他慢慢掠夺着他的空气,还有灵活的舌头扫过上颚带来的酥麻感,都让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的芥川龙之介头脑发昏,腿软的甚至站不住,不知怎的就笨拙的开始回应。

  最后,太宰治对他说,今年夏天,我们一起去看花火大会吧。

  芥川龙之介迷迷糊糊的就答应了。


  太宰治推掉了那天晚上的任务,带着芥川就去看了花火大会。

  他们身边有很多对情侣,女孩子大多都穿着自己最漂亮的和服,各种小吃摊也很热闹。太宰治像哄小孩般的给芥川买了一个做成小兔子样子的糖苹果,芥川无奈道“在下不需要这种东西。”太宰治就用一种夸张的奇怪语气说“啊?芥川君不是小孩子吗,小孩子都应该喜欢这个吧。不过很好吃的哟,你尝一下就知道了。”虽然,嗯,芥川想,真的很甜,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很快,绚丽的烟花绽放,燃烧在横滨夜空,稍纵即逝的美只有一瞬,之后便是永世的沉寂。可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幸福。有人说过,烟花很快就会消失,所以才要和别人一起看,即使忘了烟火的颜色与样子,也会一直记住身边那个人的脸。他扭头看向芥川龙之介,那个小孩从来没有光的眼睛在这一刻闪闪发亮,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憧憬。想了想,太宰治牵住了芥川的手。

  不知道在世界的阴暗面成长的人,有没有资格享受这种美好呢。

  “芥川君,你知道吗,我们的存在就像是烟火,在世界上连一厘米的伤痕都留不下。”

 

  没多久,太宰治就叛逃了。他承认自己对芥川龙之介有挥之不去的罪恶与愧疚感。

  夏天结束了,好寂寞啊。

  因为他把夏天作为惩罚永远留在了自己的心中。

  芥川龙之介是他内心阴暗的所有体现,一切罪恶的根源。明明自己的心无法感知一切,又为什么会如此痛苦呢。那种痛苦如灼烧般,在一点一点的蚕食他的心脏,而且没有丝毫被给予慰藉的机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把你亲手推进了名为死亡的深渊,还装模作样的救你,最后却只让你记住了我放手的瞬间。

  在我叫你去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地方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了吧。你接受了我的夙愿,并且心甘情愿,而代价是我永远无法让你回到我身边。

  那一刻,世界变为了寒冬。

  声音被冻结了,我再也没有机会向你挥手告别。

 

  然后太宰治又莫名的想到了一个真正的冬日。天气阴暗湿冷,连空气都是粘稠的。因为芥川龙之介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太宰治高强度的训练,终于有一天病倒了。他穿着被太宰治强制套上的厚衣服,黑色的外套被换成了羽绒服,高领的白色毛衣加了一层绒毛,显得芥川更加的苍白和瘦弱。

  “唉,芥川君你要是每天就穿成这样去出任务,肯定毫无威慑力啊。”

  “在下说了…咳咳…我不需要这种衣服。”

  “不行。”太宰治毫不留情的丢下两个字,甚至懒得多一句废话。但是效果很好,芥川龙之介果然不再说话了。

  晚上芥川发起了高烧,他昏昏沉沉的往房间走,想着睡一觉就好了,却被太宰治拦住“我跟你一起回去。”

  之后的事芥川记不太清楚了,因为高烧他几乎是昏睡了过去。只记得在他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太宰治点燃了一支香薰蜡烛,有白色的木质香气,很温柔也很干净,他几乎是瞬间放松了下来。然后,就被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还有微不可察的一句轻叹“芥川君,你会与我一直共生下去吗。”

 

  芥川君真的从未阻碍我奔赴更好的自己呀,太宰治想,他任我而去仍苦苦追随。但是我为他带来了光,却独留他一人在阴影里踌躇。

  我们之间也是有爱的吧,可是仅有爱还远不足支撑起我们的未来。

  但果然,还是你在让我为放手的瞬间痛苦一生的吧。

  你能原谅我吗,神佛都无法救赎的我。

  我们好像谁都没说过爱和喜欢一类的词吧,但现在就算声嘶力竭的哭喊出来,“我喜欢你”,也再也没有用了呢。

 

  太宰治在国木田再次注意到自己摸鱼的前一秒,不情愿的打开了成堆的文件。

  “夏天,快结束了呢。”

感知力下降
  第一次自产自销…😭 话说芥...

  第一次自产自销…😭 话说芥樋糖真的好少 每天只能刀尖反复舔糖orz

  动作有模版!! 画的不好见谅!

  第一次自产自销…😭 话说芥樋糖真的好少 每天只能刀尖反复舔糖orz

  动作有模版!! 画的不好见谅!

啤酒雨就可以
🦇台阶酱祝你万圣快乐🎃 木乃伊...

🦇台阶酱祝你万圣快乐🎃

木乃伊宰(可能是只是绷带怪人

蝙蝠芥

你们俩死了又活的让我有点空虚啊)万圣节了一起再死一次罢

🦇台阶酱祝你万圣快乐🎃

木乃伊宰(可能是只是绷带怪人

蝙蝠芥

你们俩死了又活的让我有点空虚啊)万圣节了一起再死一次罢

果乐果口

前情提要 

这个真的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竟然还能有后续

摸一张我产品再去画稿,好耶

前情提要 

这个真的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竟然还能有后续

摸一张我产品再去画稿,好耶

芥苑

但我肺病缠身 命不久矣 只希望在剩下的有限的时间里 我就绝不能让太宰先生失望

但我肺病缠身 命不久矣 只希望在剩下的有限的时间里 我就绝不能让太宰先生失望

关爱芥川汉化搬运组
【授权汉化】 【太芥】 作者:...

【授权汉化】 【太芥】

作者:nyaha  Twi:@mama_naranai825

是笨蛋吗?


是之前nyaha老师对极端高温的吐槽。虽然已经过了立秋,但是组员决定拿出来让大家回忆一下苦夏(喂!

【授权汉化】 【太芥】

作者:nyaha  Twi:@mama_naranai825

是笨蛋吗?


是之前nyaha老师对极端高温的吐槽。虽然已经过了立秋,但是组员决定拿出来让大家回忆一下苦夏(喂!

栖褐

【敦芥/太芥】薮椿花的来信:肆

昭和pa

学生敦×杀手芥×党首太

  

  分枝吊灯悬挂在西式房间过高的天花板上,印着现代画的深红色地毯吸去了嘈杂的噪声。盘着藤蔓的阳台门紧闭着,一滴红葡萄酒沿着玻璃杯的内))壁慢慢往下淌。粉玫瑰色的灯光里氤氲着甜滋滋的香气,芥川跷着腿抿了一口温凉的酒,轻轻晃动着杯子以消磨等待的无趣。熏香里带着不自然的化学品味,他皱了皱眉,鼻内哼出冷笑,杯脚碰在蜗形脚桌的大理石桌面上,一声决绝的脆响。


  晚宴后的暗杀最为无趣,血脉崩裂那一瞬微不足道的兴奋也完全无法抵消漫长的等待。今晚见到目标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又是太宰治为他量身定做的受害者。虚伪、小聪明、自以为是、傲慢又极.........

昭和pa

学生敦×杀手芥×党首太

  

  分枝吊灯悬挂在西式房间过高的天花板上,印着现代画的深红色地毯吸去了嘈杂的噪声。盘着藤蔓的阳台门紧闭着,一滴红葡萄酒沿着玻璃杯的内))壁慢慢往下淌。粉玫瑰色的灯光里氤氲着甜滋滋的香气,芥川跷着腿抿了一口温凉的酒,轻轻晃动着杯子以消磨等待的无趣。熏香里带着不自然的化学品味,他皱了皱眉,鼻内哼出冷笑,杯脚碰在蜗形脚桌的大理石桌面上,一声决绝的脆响。


  晚宴后的暗杀最为无趣,血脉崩裂那一瞬微不足道的兴奋也完全无法抵消漫长的等待。今晚见到目标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又是太宰治为他量身定做的受害者。虚伪、小聪明、自以为是、傲慢又极度自卑,靠着婚姻跨越阶级却懒于应付妻儿,甚至尝着家庭的红利抱怨牺牲了的自由。每日忙于自我辩护内心却极度空虚,热衷于征服和掠夺,不过一点点的神秘、挑衅与恰到好处的示弱就能乖乖入套。对于这样的人来说,男性比起女性更能激发他们的侵略欲,或许就算清楚自己的杀手身份也只会当作情趣的一部分,一小点违禁药品就能让一个冰冷高傲的男人化作吟)吟)喘)息的绕指柔,无疑是对这类人致命的诱惑。


  欧式铜制仿古挂钟指针跳到了十点的刻度,他终于感到有些头晕,太阳穴胀痛着跳个不停。门被敲响了,克制的三声,但越来越急促的间隔却暴露了来人狂躁和兴奋内心。芥川没有起身,而是偏头靠在沙发背上,露出修长苍白的脖颈,眼睛湿漉漉的,装出懒散迷蒙的神态。那人推门进来,动作放得很轻,芥川仿佛能透过他踩在地毯上窸窸窣窣的脚步看到他嘴角胜利者的微笑。“晚上好先生。”那人试探着坐到他身旁,芥川没有回应,只是从牙缝里漏出一声婉转的哼腔。那人满意地直起身来,三步两步走到阳台前推开了雕花玻璃拉门,洁净的风卷走了甜腻的香气,芥川却没有感到轻松,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多奇异的五光十色的景象潮水一般涌入大脑,像是教堂的玫瑰花窗,映出各色各样走了形的物体和人像。他咬破了口腔内壁以保持清醒,熟悉的血腥味让他好受了些。曾经在地下室里受过的药物训练以及太宰治叛逃时被各种药物来回灌的经历让他不至于立刻失去行动能力,但好受绝对说不上,他感觉自己仿佛梦魇,拉扯肌肉时的阻力宛如置身水底。

 

  他没有中岛那样傲人的体能和力量,连健康都说不上。只有一击,给他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是死亡或者比死亡更可怕的地狱。于是他格外擅长挖掘和利用对手最本能的欲望,挑衅、安抚、让对方怒火中烧后飘飘欲仙,最后在富有情)色意味的勾引下转成难以压抑的施虐欲和占有欲。他无疑是最好的机会主义者,只需要一个微不足道的疏漏,便能割开喉咙穿透心脏。他在等待一个机会,袖口的金属慢慢滑出,温驯地贴在两指之间,他被抱起来跨坐在那人身上,贴过脸去发出猫一样细而绵长的嘤咛。身形已有些不稳,他竭力控制着指尖不要颤抖,侧耳听着那人的心跳,仿佛能感觉到血液泵进动脉,在倡议一场最后的狂欢。一道影滑过,快而安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人的手还放在他的腰上,正不怀好意地往下摸。红色的烟花迸溅开来,无声的落幕,那人不可置信地大张着嘴,用仅剩的力气掐住他的咽喉,眼睛快要从眼眶里迸裂,最终那双手犹如脱水的蛞蝓般松开了,痉挛了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腥臭的血液溅到了他毫无血色的脸,他撑着身子站起来,踉跄着艰难地走了几步后腿一软跪在了地毯上,全身的肌肉像是融化了的糖粘在一起使不上一点力气。眼前的钟表、壁画、地毯的花纹旋转着溶成一锅绚丽的粥水。要快速离开,正门肯定是不能走的,原本能轻松落地的三楼高度如今怕是不断几根骨头无法收场了。骨折是小事,更怕无法行动后被抓住,太宰先生是肯定不会来救他的,就算明日收到了他的死讯估计也不过是撇撇嘴抱怨一句没用的东西。他自嘲地苦笑了一声,咬牙用刀片在手上割了一刀,鲜血汩汩流出。 他也不去担心警察会不会查出些什么,不过是一个独存于世间没有身份的幽灵罢了。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虽然愈发虚弱,好在毒素随着血液流出让腿脚多少听使唤了些。跨过通往阳台的门槛,于夜色中瞥见一抹金雀花浅黄色的影,在晚风中战栗,发出微弱的泣音。他看见一双小鹿一样充满恐惧的眼睛在窗帘的掩映下若隐若现。金雀花不会哭泣,那是一个孩子。

 

  不知是什么时候藏在阳台的窗帘后的,兴许是沿着外凸的墙砖从隔壁房间爬过来的,那孩子像暴风雨中的树叶一般剧烈地颤抖,小小的瞳仁仿佛承受不住满溢的恐惧。他带着一身鲜血慢慢地转身,呆滞地在那孩子面前蹲下来。他好奇地望着那孩子因过分惊惧而默默流泪的脸,觉得这神情熟悉而又诡异。这是一张极度绝望的面庞,如他曾无数次地刻印在心里的那样。

  

  “锵、锵…”他仿佛听见了悠远的祭文,看见无数因贫穷和暴力死去的孩子驱之不去的魂灵从枯坟和土坑里流出,一点一点地爬上他的身躯,侵蚀着被致幻剂折磨的脑髓。干瘦的、青紫的、布满血污的,或是尚且欢笑着的,用短短一生中珍贵的几分钟分享着最卑微的喜悦的面庞。死去的、活着的、挣扎的……这座荒诞而浮华的城市却孕育着罪恶与贫穷的窠臼,残忍地将孩童干净如赤子的脸庞逐渐染上污泥、血腥、狡诈、欺瞒、病痛……死去的变得僵硬、冰冷,活着的也像是死了。没有敲钟、没有念佛、没有白玫瑰或是冬青,这是人间的地狱,他便是那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为何还不死去?生存的意义所在何方?他感到呼吸困难,像是有人扼住他的喉咙,捏紧他的气管。他想起有人捻着一朵蓝紫色的花朵,说得风一般轻巧,“我带你去寻。”那人这样说。他最初仍有所怀疑,慢慢地深信不疑,甚至甘愿为了那人忍受世间所有苦痛,那是把他系在世间的蛛丝,哪怕一侧身都有可能断裂。


  惨白的月光冰凉似水,在城市弯弯曲曲的皱褶里流淌。太阳穴一阵一阵地抽痛,一个不受欢迎的念头窜入脑海:那家伙的头发也是月白色的。那双天真澄澈的眼睛里滚烫的热流粘合了眸中波动不已的月亮,他想起那家伙沐浴着气数已尽的夕光咧开笑脸对他说:“倘若今夜有月亮,我便来找你。”去哪找呢,他嘲笑着被感情冲昏头脑自不量力的蠢货:“别死了。”话虽然不中听,却是真心的。果然,心里还是希望他能来的。

 

  芥川眨了眨干涩的双眼,眼底混乱不堪的电影收尾了,他慢慢找回了神志,疲惫的眼瞳猛然一缩,他意识到自己正掐着那孩子脆弱的脖颈,在那孩子憔悴的泪水中,他恍然看到了几近窒息的自己。此刻的他站在曾经太宰治的位置,想的却是让这个孩子无声地死去。他突然想要大笑,但他不能,他正掐着自己的咽喉。

 

  那孩子没有死,在他松手的时候像一条毛巾一样瘫软在地,发出猫头鹰一样凄厉的叫声。芥川最后望了他一眼,双手攀住阳台的围栏翻身跃出,在二楼凸起的墙檐缓冲了一下,尽管尽力减小了落地的冲击却依旧因为腿脚无力摔在了地上滚出去好远。手臂大概是断了,肋骨也发出难以忍受的钝痛,好在似乎还有一只腿完好,只要让他休息一下,只要五分钟他就能爬起来躲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但他失去了这个机会,他听见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还有喧嚣嘈杂的人声,来不及了。全身的疼痛连上药物带来的无力感,哪怕是他超乎常人的忍痛能力也没能使自己站起来,甚至连单手撑着爬行都困难。

 

  就到这里了,该休息了。透过密密匝匝的榕树叶凝望那一轮洁白的玉一般的月亮,他勾了勾唇角,感到了久违的放松。他幻想着太宰先生会不会前来看望他冰冷的尸体,会不会送上一枝初见时的花朵。要是能有就好了,其他的孩子都没有的,只有我有。他从想象中尝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在下地狱前纵容自己撒一回娇吧,他慢慢地阖上眼睛。

 

  沁凉的夜晚,空气里弥漫着河流里水草淡淡的腥气。湿润的风裹着初开的相思花,像在咀嚼一颗酸涩的橄榄。芥川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朵温暖的雨云承托,胸口闷得像暴雨前夕,身体上下起伏着,流出的血是雨的代偿。他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让他以为自己浮在月亮的上方,唇贴着滚烫的柔软的月表。柔软的发丝像尘雾一样搔刮着脸颊,衬衣的袖口被撕开了,洁白的布条包着自己仍在流血的手。还是来了啊,他埋下头去,把自己藏进那人炙热干净的气味里。被拯救的耻辱感迟迟没有到来,他恍惚醉了,心变得软弱不堪,受不住太重太复杂的感情。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找过来的,鼻子灵得像狗,敏捷有力的身体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身上也温暖得不像话。他泄愤地一口咬上了那人的肩颈,犬牙刺得很深,皮肉被一层一层地穿透,渗出过分炽热的鲜血。

 

  “醒了?”中岛温和的声音让他有些微恼,牙上更用力了,松开的时候留下一串鲜红的齿痕。他没有回答,只是把搭在中岛肩膀上的手臂靠得更紧了些,断了的左手随着颠簸疼得厉害,他小声地哼了一下,又是长久地沉默。

 

  中岛背着他走了很久才找了个小巷休息一下,芥川比他想象的还要瘦,若不是担心他身上的伤自己倒是还能继续走。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却一直被忽视了的问题:“我们去哪。”他问。一边搀扶着芥川的腋下将他转到面前,手臂绕过伤处一手轻轻地抱着他的髋骨上方一手托着臀部让他不至于被迫伤脚落地。芥川后脑靠在墙壁上苍白的脸上印着干涸的血痕,喉结在单薄的脖颈皮肤内上下滚动,勉力发出沙沙的声音:“回家。”中岛笑着说好,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去医院让他感到一阵安心。他鬼使神差地抚上中岛温热的面颊,感觉悬了二十年的心在这一刻落了地。很重很响的一声,震得浑身血液加速奔流,伤口处的血流得更凶,耳尖浮现出异常的红晕。


  芥川突然有些羡慕,不同于以前对于力量和健全的崇拜,而是艳羡于他的坦率、真实、温柔与忠诚。在他的生活里爱情是仅有的波澜,于是他能仅仅抓着不过一面之缘的自己,单方面倾尽所有的等待。人生的价值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需要证明的问题。倘若询问,他只会笑着告诉你:“我活着是为了爱。”


  爱,可笑而奢侈的字眼。


  “你要陪我下地狱么。”他偏着头,昏黄幽暗的油灯光在眼里闪烁着像微弱萤火。谁家的蜡烛熄灭了,远处传来报时的钟声,蝉栖在树的空隙里唱着聒噪的十四行诗。中岛银白色的头发在风里晕染开,像一片天使的羽毛。


  “爱神面前,谁敢谈论地狱。”*

 

  芥川笑的时候牵扯到了伤口,冷硬的肺腔挤出觳觫的气音,他一边咳嗽一边笑,血滴下来溶进脏污的小溪。尖利的指甲抵上中岛的咽喉,鲜血顺着指尖的移动一粒一粒渗出,中岛也不躲,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一个鲜红的血十字,两个渎神的人。

 

  “你是教徒?”中岛看着那两道交叉的刻痕。


  “不,”芥川的声音轻得近乎暧昧,舌尖舔去指甲上的血。“只是在尝试……”


  “尝试什么?”中岛压低了声音,像是诱哄。

 

  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他的唇角,温暖的、和解的、狼狈为奸的吻。唇上有两个人的血锈味,隐秘而狂热地交融在一起,远比它们的主人坦诚。


  “尝试皈依你的爱情。”


  他没有说出口,替他回答的是一阵多情的夜风。

 

tbc.

 *波德莱尔《地狱之花》

 感觉快完结了

我真的很喜欢坦率自由的敦敦

求评求评求评

求评求评

求评

(我不回复评论纯粹是因为想一遍一遍的看。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如果我回复了那就这条评论就断了。但是每一条我都会心怀感激地看上很多遍的,所以不要顾忌地用评论淹没我吧笑)

 

 

栖褐

【敦芥/太芥】薮椿花的来信:贰

昭和pa

学生敦×杀手芥×党首太

8k+

  


  一段风波,几句流言,生活的足迹歪上歧路又被强硬地掰回日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细琐平凡的日子在不过耳的讲课声与敷衍的诗本誊抄工作下流淌着。中岛把宿舍里的海报招贴画撕了下来,在床头贴了一张报纸,小林几次路过都因为那张角落里的图像过分渗人提出抗议。中岛只当没有听见,报纸的油墨气织成一张捕梦网,在梦的无限时域里填补二元色的幻想。他每周末回家仍摘一捧山椿,痛心于花的颜色逐渐暗淡却再也没有遇到那个人。世界的面貌都变得可憎了,像一颗蛀了的牙齿,麻木怠钝,每一阵时令交换的风都能激起一阵阵的隐痛。


不过是两周半的光景...

昭和pa

学生敦×杀手芥×党首太

8k+

  


  一段风波,几句流言,生活的足迹歪上歧路又被强硬地掰回日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细琐平凡的日子在不过耳的讲课声与敷衍的诗本誊抄工作下流淌着。中岛把宿舍里的海报招贴画撕了下来,在床头贴了一张报纸,小林几次路过都因为那张角落里的图像过分渗人提出抗议。中岛只当没有听见,报纸的油墨气织成一张捕梦网,在梦的无限时域里填补二元色的幻想。他每周末回家仍摘一捧山椿,痛心于花的颜色逐渐暗淡却再也没有遇到那个人。世界的面貌都变得可憎了,像一颗蛀了的牙齿,麻木怠钝,每一阵时令交换的风都能激起一阵阵的隐痛。


不过是两周半的光景,横滨已然入了夏,毒辣的阳光透过挡雨板窗的罅隙,在毛玻璃拉窗与积灰的百褶叶上落下金线般的影。这日下午没课,在校外的小馆吃完午饭走回校舍,舍监正在梳理油光发亮的头发,嘴里叼着没点着的烟,斜眼一瞥,懒洋洋地告诉他有一封他的信。中岛心下疑惑,接过信封翻看掂量疑惑更甚。信封是上好的杏色洒金美浓纸,没贴邮票只写了“国立神奈川西区一号校舍中岛敦君收信”,几步路拿上楼的功夫手指也被信封染上了好闻的不知春茶香。


把信放上书桌,犹豫地再次翻看了几个来回终于拿出刀片轻轻划开了封口。轻如蝉翼的信纸滑出,背面印着一朵苔绿色的鸢尾花。中岛手上的动作滞住了,两条断裂的时间再度折叠在一起,两个分隔的世界终于有了交集。那是太宰府的家徽,全横滨乃至全日本都无人不知。信里的字迹过分工整拘束,想必出自管家之手,寥寥几字,内容不过是请他到太宰府一叙。中岛险些笑出来,有什么可叙的,不过是上位者期待着的一出剧目:滑稽戏或是鸿门宴。时间留的是今晚,很难不怀疑这是太宰治的一时兴起。中岛又气又好笑,把信塞回信封里,上床躺了两个钟头然后翻身起来洗漱穿衣,于下午四点左右出了门。


下午的阳光不似上午那般清脆,有些懒散细声细气的,把混沌的尾气与灰尘、薄云与夏风都熬成一锅粘稠的粥。中岛在离校门十分钟远的六谷桥站上车,电车里的空气也是昏黄的,被咔哒咔哒的声音分割成吐司一样的小块。他在临近城郊的车站下车,在报亭买了一份地图,然后上了附近女招待和艺伎们常坐的一元出租,照着地图上的方位指示着司机穿入山林。


密林间一座白色的宅邸若隐若现,两侧种着春榆和充满热带气息的棕榈,中间是立着大理石女神像的池塘,盛开的菖蒲花覆盖了水面,绀紫色的鸢尾环绕四周。宅邸门口的石台阶两旁插着新鲜带露的白百合,和风与夕阳宛若流动的浅金色海浪,冲刷着恬静而庄严的宅邸。弓着腰的老管家带他来到会客室,里面传来哼呵呵的笑声,老者鞠躬离开,独留中岛一人,手抚上门把,推开了厚重的镂金橡木门。


太宰治换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暗蓝的丝质领带上别着翡翠绿的宝石领带扣,下身着深棕色西裤,上好的面料在光下闪着流水一般细细密密的星点。他两只脚搭在座椅扶手上,双臂交叉靠在脑后,笑起来的时候颧骨推高眼睛微微眯起,给人一种阴冷的、被摆布的不适感。中岛站在原地,等着太宰开口。他看出太宰治笑脸背后恶劣的顽童心性,他仿佛能看见昆虫细长的足被他欢笑着一根一根拔下然后捅破眼珠碾碎身体。那具恶魔般的身体里寄居了孩子的残忍、恶劣与成年人的老谋深算,于是顶级聪敏,不择手段,还能没有负担地做出单纯无辜的样貌。这样的人,就像蓝阴阴黄澄澄的灯泡,一边拍着手大笑,一边引着一群蚊虻被烫破翅膀,灼瞎眼睛。


“下午好敦君。”他的声音里带着雀跃。“您好,太宰先生。”中岛回复。对话往往以戏语开场,太宰笑道:“想必很多人都说过,太宰府可不什么好地方,只身前来勇气可嘉呢。”他说着坐正身子,笑容有一瞬间的收敛,然后又恢复了。“不过敦君会来我是一点也不惊讶。”语气轻飘飘的,听着有些恼人。中岛心里冷笑,也道:“如您所愿了,真好。”太宰嘴角的弧度停了一下,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惊讶于竟然感到了惊讶这件事,随后摇头晃脑地笑道:“不料想我那不成器的部下竟有如此魅力。”话里似乎带着嘲讽,还有些若有若无的酸气。中岛方才抬起头,直视着太宰治深灰色的眼睛,他感到自己的胸口在逐渐升温。“虽然我很好奇你们究竟是如何认识的,不过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还是改日再聊吧。”太宰从扶手椅上站起,走到衣帽架前取下了那件卡其色的西装外套,踱步到中岛跟前,道:“快走吧,芥川君要等久了。”


中岛也没有问去哪里,他自觉也没有问的必要,只是反复咀嚼着“芥川”这两个字。“AKUTAGAWA”,有些繁琐,却带着无法言明的古典气息,令他联想到同名的发源于京都的的河流,白色的水鸟和晚樱荡起细小的波纹,一条旅居他乡的河。


他坐上了那辆高级轿车,窗户上挂着灰蓝色的丝绸帘幕,手指碰上去冰凉得似山中泉水,窗外是摇动的黑青松的树影,夕阳的余晖下倦鸟归林,一道一道橙红色的流线。成排的檐灯挂着深红色的穗子,带着植物生长香味的微风和着艺伎家里断断续续的三弦音。满街都是梳着倒银杏髻或是蓬松岛田髻的艺伎,提着衣摆木屐踢踏踢踏地侧着身走路。车在一家名为千岛重的艺伎屋门口停下,司机先下车,立在车门旁帮二人护住头顶。脂粉香劈头盖脸地呼过来,中岛掩了掩鼻子待适应一些后才放下手。艺伎屋嬉笑娇声的对面竟是千本寺不染纤尘的红墙,他着实觉着讽刺,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手刚放在纸拉门的红木门框上那门便从里面滑开了,门内站着个涂脂抹粉的女孩,约莫不过十三四岁,上挑的眼角已经染上了与年龄不符的艳色。中岛心里升腾起一丝悲哀,亦步亦趋地跟着上了楼。杯盏交错的清脆声伴着艺伎的娇笑,女孩跪坐着推开门,头垂得很低,露出抹了白粉的后颈,光洁得像新刷的漆面。屋内点着盘香,香气袅袅中电灯橙黄色的灯光有些暧昧。四把小几上放着时令菜肴,就在几人门口寒暄的功夫下人又搬上来一把,一个年龄略大的女人在后面张罗布菜添酒,尖声媚笑着赔礼,中岛看着心烦,礼节性微笑着别过头去。


待到落座又是好一番功夫,期间人来人往中岛也未能在发现芥川的身影。坐主座的是一个方脸浓眉的中年男人,头发理成时兴的款式,抹了油光闪闪的发胶,松弛的皮肉被颌骨堪堪挂住,纹路堆在一起,笑起来傲慢又谄媚,细长的眼睛显出狡猾残忍的内性。另两人坐他身侧,一个不过四五十岁已经谢了顶另一个颧骨高耸脸颊凹陷给人尖酸刻薄的印象。中岛就算不认识也能猜到这几位绝不是什么小人物,能让太宰治作陪这面子可显而知。思及此疑惑更甚,终于开始后悔自己看信时的那一时头脑发热。


身为陪客,他本不应单独坐席而是理当坐在太宰斜后待其引荐,但那太宰治却满不在乎地与宾客插科打诨,全把他当空气,中岛也不好开口,兀自坐立不安。终于坐在左席那人倾斜着手掌点向中岛的方向,因为摸不清身份而用了讲究规范的敬语:“这位是?”中岛正欲开口便被太宰接过了话头:“最近认识的小孩,答应了他要一同看电影便一块带过来了,诸位不会介意吧。”那人哈哈笑,盘坐的腿也松了些:“原来如此,太宰先生当真关爱后辈,倒是我们这些老家伙整日焦头烂额没这闲心啦。”另一人接话道:“不知要看的是什么样的电影?”太宰咧开一个狡黠的笑容:“说是怪血腥的,一个人不敢看哩。”一群人再度笑做一团,中岛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只能讪讪赔笑,心底里暗骂不靠谱的太宰只顾满嘴跑火车。


“在吵什么?”像是漫天浓重的露水凝结的声音,像是振翅的蝴蝶与厚重河流的合奏,穿过烟雾缭绕的空气变得中庸而混沌了。这定不是他平常的声音,那具躯体内发出的频率应当更为寒冷、艰涩,而不似这般太多娇柔的伪装,每个字的尾音都带着目的性。中岛险些碰掉了餐具,他望见一只雪白柔软的胳膊搭上主座那人不甚宽厚的肩膀,然后撑着半边身子坐起来,腰弯成天鹅颈般脆弱的弧度。黑白相融的鬓发倚靠着面颊的皮肤,懒散地一偏头对上他的视线。


中岛深吸一口气,这和前两次相见简直判若两人。那双漆黑的眸子映着流动的电灯胆的青蓝色,两颊泛着微醺的桃红,原本苍白的嘴唇抹上了蜂蜜一样润泽的口脂。靡乱而危险,把每一分孱弱发挥到极致,藏起尖锐的爪和冰冷的内里,像春泉融化在抚摸他的那只手里,软绵绵地流淌在膝盖上。他只是掠了一眼便又轻蹙着眉瘫软下去,任由那人一边发出呵呵的淫笑一边用干燥粗糙的手指绕着黑白色细软的头发。中岛直愣愣地望着那缕在空中翻飞弯折的发丝,迷迷糊糊似生了幻觉,仿佛手中清脆的杯盏也有了柔软的弧度。


太宰和那几人言语推拉说的都是中岛听不懂也不想懂的东西,他满心都系在芥川时而弓起时而松软的脊背,看着青白的指尖捻起椭圆形的果实调情一般抵住那人开合不休的嘴唇。心里仿佛千万只蚊蚁叮咬,快速肿胀又破裂,淌出一腔粘稠的酸水。“所以,诸位是当真无意卖我这个薄面了。”太宰治的笑声穿入耳骨,凉得中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显然今晚的宴席要不欢而散了,中岛想着,自己何尝不是呢,饭菜没吃上两口先喝了一肚子泛苦的酸醋。为首那人呵呵笑起来,眼下的沟壑堆在一起挤出一个为难的笑:“您这让我们着实难办,实在是爱莫能助。”太宰长长地诶了一声,身子往后靠了靠,露出失望的样子,不过也没过多久便恢复了,偏头望了望木格窗外被灯笼染成棕褐色的云,一副小孩子腔调抱怨道:“只这一晚上什么也没做成,还不如去看电影呢。”那人挑眉笑道:“哪有的事,又不是一定就 办不成了,只要......”话没说完,可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办不办的成另说可单把这事捅出去就能拔太宰治一层皮,这是在伸着手要好处呢。太宰噗嗤一声笑开了,手指关节在矮几上敲了三下,语气里满是稚子单纯而邪恶的欢快:“我这可是一分有没有的,大人莫不是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那人眼里划过一丝厉色,转身即逝,连声道:“是是,醉了醉了。”也不知心里怎么盘算着让这毛头小子多吃些苦头。


“谈完了么?”如烟如雾的声音再度响起,那节藕白的手臂再次抚上那人的肩膀,整个人摇摇欲坠地挂在他身上,一副媚生生的醉态。那人便也不管不顾地搂住他纤瘦的腰,低头嗅他发顶的香气。柔软的白影悠悠然停在他的胸膛上,只听叮铃一声瓷杯跌落碎成几瓣,那人嬉笑着被推倒在榻榻米上。从侧面看去两人额像头贴,像在接一个缠绵的吻,但中岛从芥川手肘三角形的缝隙里看到了一小段白色的衣料。全场只有他看得清楚,这是太宰治为他准备的观影席。那人嘴被死死压住,半声淫笑仍停在空中便断了气,芥川直起身的时候轻轻晃了晃过长的鬓发,中岛得以瞥见那人胸口六棱形的金属光泽。然而狩猎还没有结束,芥川眼中的凌厉一瞬间收敛,又回到了最初那副颤悠悠的醉态,轻轻拍了两下那人的脸颊,回头迷迷蒙蒙地望向众人,小声道:“真醉了。”剩下二人不住发笑,只道有美人佐酒才会醉得如此之快。芥川唔了一声,摆出不尽兴的神色,膝行到另一人身旁,手臂环上他的胸膛,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一瞬之间便已软倒下来,后背左侧插着一把细而锋利的匕首。剩下一人这才察觉过来不对,满头冷汗仓皇起身却已再来不及,只听咻的一声,脑门对面飞来的匕首刺穿,双目圆睁,僵直地倒下去,弹起了一地灰尘。


太宰嫌弃地用手在鼻尖扇了扇,眯起一双狐狸眼笑着看他:“如何中岛君,这电影可还不错?”中岛半晌没缓过劲来,他向来对血腥味敏感,平日又没真见过杀/人的场面,如今慢慢回神只觉得血腥气一点一点封闭五感,大脑一阵阵发晕。“啊对,中岛君不喜欢这味道吧,倒是我疏忽了。”他笑着喊了外面的伙计,摆摆手便招呼着把尸体抬了出去,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想必也不是第一次。对面就是千本寺,中岛被强烈的荒谬感包裹差点笑出声来。


身前飘过一个黑色的人影,依旧是那件精纺风衣,中岛感觉他就像一尾冷血的蛇,连温度都感知不到更何况是人心。“太宰先生。”除了眼角还有些泛红已然看不出半分醉态,又拢上了那层冷漠、寡淡、凉薄的纱幕,声音冰而涩带着从喉咙上半的空腔吐出轻薄的气音。“啊,芥川。”太宰嬉笑着玩弄着手里的酒杯,然后轻轻一抖,清澈的液体洒在地上,溅到了芥川跪坐的膝盖。瓷杯子砸在髌骨发出一声闷响,芥川小幅度地抖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缩又快速松开。“太慢了呀,若是第三个再快一点或是再强一点那这里躺着的就是你了。”芥川低着头,乌黑的发丝从后颈中间的峰分为两半,衬着皮肤白得似一层浓霜。“非常抱歉。”他说,喉咙格外干涩。太宰叹了一口气,摇头晃脑地敲着矮几的边缘:“怎么都教不会,果真是废物呢。”


“太宰先生,过分了。”中岛忍无可忍,他不能理解太宰治的教育方式,让他联想到无理取闹的幼儿。“闭嘴,没轮到你说话。”芥川一个眼刀剜了过来,太宰的目光在二人见来回游移,像有了什么有趣的发现,嘴角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介绍一下吧,”他自顾自地揽过中岛的肩膀,对上芥川近乎惊恐的眼神,中岛第二次在那双眼里看到如此丰满的情绪,懊悔、挽留、嫉妒、不甘、愤恨把漆黑的瞳仁占得满满当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中岛君,要好好相处啊。”那双眼里的光芒骤然暗淡了,这大概是他最不想听到的话语。中岛感觉胸口一阵揪紧,心也被那眼里过分厚重的悲伤感染了。而这一切的源头……“太宰先生,这话从何而来。”他压抑着言语里的冒犯,尽量使声音显得平和。“啊敦君没有意识到吗,如果不是对看重的人,我可不会这般温柔呢。”他恶劣地笑起来,偏头望着垂首的芥川:“你说是不是啊,芥川君。”跪坐的人头垂得更低了,后颈的骨骼像是承受不住过分凉薄的话语,弯出沉重的弧度。从喉咙深处挤出苦涩的单字:“是。”太宰向中岛努努嘴,像在说,看吧。中岛咬紧了后槽牙,脑内一阵一阵热血上涌几乎忍不住要一拳招呼到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上。他知道,自从拆开那封信开始自己的人生就被这家伙以不由分说的强硬态度改写了。身为弱者的自己别无选择,倘若自己拒绝,想必也不过是让伙计多埋一个人的功夫。只为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便搭上了自己后半的人生,偏偏那人冷硬得密不透风,连一个眼神都是施舍,如今更是添上了师从一人的恨与怒,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将尖利的爪抵住喉管。


“好了,不早了。”太宰拍拍手,清脆的声音显得雾气缭绕的橙红色空间愈发逼仄,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久坐的腰腿,抬脚便欲离开。“在下不明白。”身后传来低沉的有些颤抖的声音,像是承露的白杉叶。毕恭毕敬的语气,喉咙收缩间暴露出主人的慌乱与不甘,他应当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却只收到了太宰冷冷的回复:“你不需要明白。”太宰挑起唇角,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脸颊,一个亲密又狎昵的姿势:“芥川只是我的一条小狗而已呢。”然后抓起他的头发四目相对,恶劣地歪头笑着汪了一声。“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的,不过你也就忠心这一点能看得过去了。出卖色相才能杀人的废物,哪天若真被人奸污了,那就别回来了。”中岛攥紧了拳头,看着那人颤抖发白的嘴唇,声音几次到喉口又被吞回去,泄出一小声的嘤咛。那双眼里的灯光慢慢暗下去,青的红的都被无边的漆黑吞没,就一个音节也仿佛是抖出来的。他低下头,鬓发挡住了眉眼,慢慢吐出一个是字,仿佛那稀薄的灵魂也随之流了出来。


“哦对了敦君,”太宰的声音陡然变得轻快,“今晚在这住下吗?”中岛仓皇回神,大脑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占满了一时无力于思考。他一面厌恶痛恨着太宰治一面又软弱无能地只能听其摆布,恨与不甘交织,脸颊涨的通红:“不了,”他说,“明早有德文小考。”太宰拖长了声音嗯了一句,然后眯起眼睛低头望向仍一动不动跪着的芥川,那人紧紧握着的拳头颤抖着,上下牙齿磕碰在一起有轻微的渗人的声响。“那让芥川送你回去吧。”一个雀跃的、狡黠的笑。中岛正欲拒绝便听他继续说道:“虽然芥川是个小废物,但保护你还是做得到的。不然我都怕中岛君出了这门赶明我就要去某条河里捞你了。”说罢还煞有介事地抹了抹眼角,装出几滴泪来。“那么,就这样,再见敦君,祝考试顺利。”太宰治一个转身,脚步轻快得仿佛将要跳起,旋转了两圈跑下楼去,俨然一个看了好戏心满意足的孩子。


木楼梯摇摇晃晃的声音过后屋子里只剩下一站一跪的两人,共享着同一频率的呼吸,烟雾缭绕间各怀心事。衣料窸窸窣窣,芥川撑着身体站起来,迟来的酒劲涌上大脑,却也只是轻轻踉跄了两步,再度站稳时已看不出任何异样。他也不顾中岛,径自走至门前,黑色的风衣后摆像一片轻薄的乌云,声音犹如雾中空谷,只是更冷些,带着肃杀的寒意:“滚过来,跟上。”


穿过黏了灰尘泪滴的巨型广告牌,略过彩色胶片电影放映馆门口交叠的传单,五颜六色的纸页像夜晚杂乱的注脚,伴着不知那家人家窗口飘来的净琉璃歌声。芥川黑色的背影穿梭于各色昏暗潮湿的巷口小路,中岛只得加速跟住,望着他的皮鞋踏过闪着七彩油光的水滩。已是入睡时分,巷子二楼却仍有着单衣的女人靠在窗边,绢扇上绣了盛开的牵牛,见人路过便掐着嗓子招呼,回答的往往只有不知何处的狗吠和婴儿的啼哭。中岛分神去看前面人过分纤瘦的腰肢,手指不可察地弯起了失礼的弧度,小心翼翼地描摹,不料被脚下一团浸湿的报纸绊了一下,身子直往前倾,只听得哎哟一声便抓住了前人的手臂。好细,他心里惊叹,简直像女性的手臂,只是那衣料下细小的肌肉的沟壑却能在刹那之间要人性命。强大却又羸弱,近乎疯癫的无法理喻的执念,冰冷的神情与刀锋般的眼,他像是某种神秘的人造物,是中岛静水一般的生活里谐和的杂音,直震得他丢了自我,被喻体与文言攻陷了大脑。


芥川似乎也愣住了,等反应过来便一把拍掉了他的手掌。中岛抬头,注意到在宝蓝色的夜光下,艳色的唇角一抹深的油润。他几乎控制不住去伸手触碰,极致色彩的碰撞,文学者的诗情在胸口激荡不已。芥川注意到了他视线的方向,眉头紧蹙,用手背快速擦去了残余的口脂。于是那片艳色转移到了冰蓝的手背,中岛怅然若失,却只被胡了一脸风衣离去带起的风。


大约一刻钟弯弯绕绕的路程,中岛终于觉得四周的景象熟悉起来,再走片刻便站在了校舍门口。早已过了熄灯时间,就连舍监小小的窗户也不再透出灯光。芥川望着一片寂静的校舍园,只有那棵褐灰色的糙叶树还在风中沙沙作响,声音冷中带了几分嘲弄:“还进的去吗?”他问,也不等中岛的回答,径自转身就欲离去。许是初夏沁凉的夜晚也滋养了心底沉伏已久的情结,从春到夏的等待与思念也在薄薄的雾气中析出了实体。也不知从何处爆发的勇气,中岛伸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迎着对方讶异的眼神:“请等我一下,芥川君。”然后不等待答复便快速向着校舍的方向奔跑而去,末了还转身挥着手重复了一便:“请先不要走开,拜托了。”


乱风从脑后喧嚣而过,追逐着发舞动的梢节。他大口呼吸着干净芬芳的空气,只觉得心脏快要从喉口蹦出来.他像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般发出狂喜的气喘,手攀住围墙粗糙的外延,肌肉牵扯收缩撑着身体翻入内面。脚上沾了绊根草绿色的汁液,鞋里进了沙石,他全然不在意,只顾奔跑,他甚至不敢确信那人会等在原地,他只能加速再加速,快成一道白色的影。校舍转角处有一扇方形的小窗,若是足够灵活可容一人通过。往日有人出去鬼混担心早上回来被舍监盘查便会悄悄开着这扇窗。今日运气不错,中岛双手撑着窗台把自己下半身子探进去,然后灵活地一挺腰便轻轻巧巧落在了地上。他放轻脚步跑上楼梯,进门的时候把小林吓得从床上蹦了起来,眼睛还是迷迷瞪瞪的,口中慌乱地念叨着“怎么了怎么了?”桌角的花瓶里插着新摘的山椿,放了几天颜色便已不如当初娇艳,萼片耸半枯地耸拉着。中岛也顾不得这些,一把抱起花枝,任由水珠顺着花茎流到小腿沾湿了白色的学生袜。跑走时带起的风让浅蓝色的窗帘微微一动,屋内再次安静下来,只留下小林一脸疑惑地呆坐在床上。


抱着花翻墙爬窗总不够方便,中岛的脚踝和手肘都挂上了擦痕,裤子和衬袖口沾了灰尘和草液,再度出现在校门口时还来不及捋顺呼吸,眼睛半眯着抹去快要流进眼里的汗。那人还在,虽然半靠着围墙用淡青色的手指不耐烦地敲着墙壁的缝隙。中岛把花护在怀里俯下腰缓过气,慢慢走到他身旁。他捧出一束暗红的柔软,好似心尖血的颜色。两人都没说话,留了一大段夜的独白。


芥川没料到这一出,怔了几秒,眉间的肌肉放松了些,睫毛簌落簌落地轻颤,眼皮迷蒙地阖上又推开,像是陷入了清甜的回忆,身上的气息缓慢地柔和下来。半晌他小心地伸出手,碰了碰花的茎叶,声音薄而轻,在风里都聚不拢,再远些就该散了。“你送花太随意了。”他说。中岛闻言笑道:“芥川君若是知道这花每周一换好生养活就是为了今夜,便不会说这样让人寒心的话了。”芥川抿了抿嘴唇,眼里的情绪复杂交织,一面是还未消解完全的恨,一面是难以拒绝的温情。他不明白,这一整晚都像一出荒诞剧目,而自己是那个台边充数的小丑,被遗弃的情感却被另一人赎回,那双眼的温度快要将自己灼伤,那是一个正常的、健康的、肆意生长的灵魂。我是恨他的,他在心里说,但手却先一步碰上了花瓣微凉的纹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么多,我拿不下。”于是看着那人从花束里挑挑拣拣抽出开得最好的一枝塞入他的手中,学生的手指炙热而有力,带着因为紧张而渗出的薄汗,冷血的杀手缩回被烫得发麻的手指,仓惶转身。


中岛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只记得透明的月光吻在他被山椿映红的脖颈,那冰凉的手背上化开的口脂也仿佛一枚淡色的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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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到大势逆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本来想写敦敦吃口红,但若是这样便真成芥川黛之玉了,遂作罢)

(我笔下的太宰就是个疯批,实话说我并不喜欢太芥里的宰,笑)

栖褐

【敦芥/太芥】薮椿花的来信:壹

 昭和pa

 学生敦×杀手芥×党首太

  

  

  校车拐上坡道,引擎的轰鸣声敲打出浓而干涩的烟尘,敷在了两旁月白色的高墙上,蔷薇的藤蔓从爬山虎密密匝匝的叶片里钻开一道口子,接住了一束雾蒙蒙的日光。靠窗坐着的青年抱着几枝新鲜的红山椿,花干用《都新闻》的报纸草草包了,报纸上的铅字被手汗晕开,在手心印上模糊的一笔一划。花是很有精神的鲜红色,一滴又一滴柔软的红低垂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流到他浆洗得略微泛白的校裤。


  

  五六月的风涨满了海水的蒸热,他把脸贴在浅绿色的玻璃窗上,看着外面被曲解了色彩的风景。他昨夜睡得极不安稳,仿佛被困囿于黑白牢笼,被...

 昭和pa

 学生敦×杀手芥×党首太

  

  

  校车拐上坡道,引擎的轰鸣声敲打出浓而干涩的烟尘,敷在了两旁月白色的高墙上,蔷薇的藤蔓从爬山虎密密匝匝的叶片里钻开一道口子,接住了一束雾蒙蒙的日光。靠窗坐着的青年抱着几枝新鲜的红山椿,花干用《都新闻》的报纸草草包了,报纸上的铅字被手汗晕开,在手心印上模糊的一笔一划。花是很有精神的鲜红色,一滴又一滴柔软的红低垂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流到他浆洗得略微泛白的校裤。

 

  

  五六月的风涨满了海水的蒸热,他把脸贴在浅绿色的玻璃窗上,看着外面被曲解了色彩的风景。他昨夜睡得极不安稳,仿佛被困囿于黑白牢笼,被单调锋利的二元色彩夹逼,在发丝的软腻和金属的光影里惶惶。魂魄似被攫取,被一个陌生的、黑白画片一般的、让他联想到刀刃的光面与阴影、氤氲着雾气的黑白大理石砖、夜幕与月华星子的极不真实的角色吸收了。他自觉丢失了身为学生与研究者的理性,只剩下诗人和文学者的躯壳,装一颗颤动的痉挛的心脏,在一次次回想与美化之下只剩下满心浓郁矫情的文字,一段一段的记叙、描写与杜撰的独白。

  

  

     校车颤巍巍地停下,开门的声音摧枯拉朽,他蹙起眉。好似担心浮尘脏污了花瓣,伸出手挡在花前。皮鞋脚底踩上摇摇晃晃的车厢地板,上来的是与他一同寄宿的舍友小林君,身形微胖,一张不符合年龄的慈祥的脸,圆润的脸庞上描着纤细的眉眼,显出少有的几分多愁善感。

  

  

    “早上好中岛君,今早广播里说上午有雨呢。”他背着泛黄的帆布袋,上面印着“我向往的”的法语单词,有些不伦不类欲语还休的恼人劲儿。他在中岛旁边的座位上坐下,中岛仿佛看见了亚麻座垫上的灰尘黏上了他肥胖的臀部。

  

  

    “早。”他回答道。觉得话停在这有些不礼貌,随口接道:“可看上去不像有雨。”

  

  

    青年名叫中岛敦,是国立神奈川文科大学三年级的学生,攻读古典文学。每日浸淫于莎士比亚、伊利亚特、古今和歌、曹雪芹...也生出了几分敏感纤弱的气质,但若以为他只是弱不禁风的书呆子可就大错特错了,身为神奈川野球队的主力,其球场上的风姿也是能惹得新派少女们尖叫欢呼、连旧式家庭的女子也会悄悄红了耳根的。纵使这多重个性交杂,最令人无法忽略的还是他周身萦绕的真挚的孩子气,过分单纯的个性令他永远有满溢的纯真和热烈的情感。他的导师曾对他说过,热情对文学创作来说是好事,但孩子气不是,这社会太深沉了,哪容得下孩子的文字。

  

  

    “是呢,只让人闷得透不过气来。”小林说着,用洁白的手袖揩去额角的汗。短暂的对话无疾而终,小林从帆布袋里掏出新买的报纸,油墨特殊的气味飘了过来,引得中岛侧过头瞥了一眼。当地的小报,没什么看头,就算是电车月台附近的小摊贩也会觉得棘手的滞销货,许是没仔细看就带来了。中岛正欲回头,余光瞥到角落里一则招领启事,旁边印着模糊的人像,竟是一具尸体。或许因为太过耸人听闻被放到了最不起眼的地方,但只这一眼便让中岛浑身寒毛直竖,打了个寒颤。

  

  

   油墨从报纸上剥落下来,于那渺渺烟气里映出狭窄的巷口肮脏的昏黄灯光。巷子里积着隔夜的雨水,水里漂着舞女绾发的塑料花饰。巷子两侧是矮矮的石墙和咖啡厅、酒吧后门的石阶。二层的灯光影影绰绰地映着嬉笑的人影,窗下是已经剥落的沥青的铅皮屋顶,斑斑驳驳,被雨水冲刷下散发出灰尘、艺妓的白粉、染发膏混合的气味。中岛不会记错,那是名为可莉兰瑟的酒吧后街,是陪酒女与客人厮混的好去处,巷子里的脂粉味熏得他退避三舍,更别提楼上的游乐馆和艺伎家,一阵一阵靡乱的香风吹得人发晕。

  

  

    他一般不往这条巷口路过,这日是为了顺道去街尾的旧书店看一眼,上次让老板帮忙找的文学评论杂志不知道到了没有。当夜是多云天气,晚春的风吞着石青的云,蚊虫在灯下扑闪着翅膀,抖落下细细的粉。两侧酒吧门口的霓虹灯光打在脸上,一半是明亮的杏红一半是浓艳的冷蓝,旁边一株银薇也被染上了色彩,那人身着一身精纺黑色长风衣,领口是流淌着光色的雪纺花边领衬衫,头微微偏着,露出纤细的延伸的脖颈,雪白的鬓角与乌黑的发丝融在一起,化进喧嚣的灯色里。像一轮被城市污染的月亮,白净、稀薄、冰块一般缓慢融化在声色犬马的污泥里。那人发现了他的目光,瞳孔轻轻颤了颤,施舍了一丝轻若羽毛的视线。那双深色的瞳仁里倒映出自己浅色的刘海,风吹乱了银白的花枝,自己的影子摇摇晃晃地被那漆黑的眸色吞噬、沉下去,深不见底。极度安静的美,甚至不似活物。中岛恍若听见花瓣落在地上,被行人匆匆的脚步踩碎,残花黏在鞋底,啪嗒啪嗒。那好像不是花,是他的心脏,连带着想要被他踩在鞋底的卑劣的心思,合该落进污水里,与遗弃的塑料假花待在一块。

  

  

    巷子里传来开门的支呀声,那人收回视线,偏头望进巷子内的黑暗处,脖颈更加欣长纤细,鬓角的发垂下来挡住了脸颊的轮廓。中岛注意到他的手,每一段骨节都直而修长,甲床很长,略微泛着青色,顶端被修剪得极为锋利,像野兽的爪。野性与羸弱共生在同一副躯壳里,一弯致命的残月。脚步声渐行渐远了,那人踩着最后一点回音转身,长风衣的系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他无声地走进昏沉的黑暗里,没有一点声音,像黑白的幽灵。

  

  

    “中岛君,中岛君,还好吗?”小林雄厚的声音把他从阴暗的巷口拉回了校车的亚麻座椅上,他仔细又读了两句,原来那可怜人的面部被砸烂了,又没有携带可辨识的证件才有了上报寻人这一出,想必警察也不是很上心,毕竟烟花柳巷死几个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中岛心中生出几分怨怼,恨小林把自己从回忆中拽出,只为在这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有个人解闷。

  

  

    “你说那太宰治究竟是怎样一番人物?”冷不丁的一句开口中岛才反应过来在被唤醒之前小林已经自顾自讲了一会儿了。“不太清楚呢,总之是厉害人物。”他打着哈哈,还企图把自己送回那段重温多次的记忆之中。“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大少爷竟有这般手段,不论是商界军界政界都得让着几分,我还听说啊……”中岛弗又蹙起眉来,耳边聒噪,连带着对话里提到的“太宰治”其人也没了好印象。偏偏小林故弄玄虚地停了半晌见他不再搭腔才悠悠吐出后半句“虽然表面风风光光,背地里却干着些见不得人的捞钱的勾当,死在他手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中岛敷衍地嗯了两声,小林自讨没趣,也终于闭了嘴,片刻后才忍不住地又开了话头:“我还道你这花是送他的,还想着你还怪会来事的,看来不是……”中岛哑然,方才想起今日这位大人物要来学校,明明顶大一件事自己却全给忘到了脑后,不免对小林有些歉疚。这几支红山椿是今早起来折的,晨露沾了一手,凉丝丝的,令他想起那日乌青色的云和灯下冷清清的人影。红色与黑白最为相配,他想象着一朵山椿别于领口甚至插在发间,仅仅想象便已热了脸颊。“那便先恭喜能收到花的姑娘了。”小林打趣道,却也再不听中岛红着脸辩解,自顾自低下头看报。中岛望着怀中的花束,想着今晚定要再去一趟可莉兰瑟。

  

  

    雨迟迟没能下下来,轻薄的云裹着快烧残了的太阳,闷热一直持续。中岛把花插在装牛奶的瓶子里看了一整个上午,祈求不要被这黏黏糊糊的天气沾走了鲜艳的色彩。午餐结束后他趴在桌子上拨弄着花瓣,突然听见有汽车呼呼的引擎声和轮胎碾过石板地面的动静,学生们骚动起来,纷纷拥到窗边,一个叠着一个往外张望。

  

  

    那位大人物来了。中岛心里暗道,却提不起兴趣,感觉手里的花瓣被自己揉软了,又后悔地把手贴上裤缝,慢慢踱到窗边,只为了远离花瓣的诱惑。小林靠他的身材一个人占了两个位,如今微微侧身就把中岛拉了进来。覆满灰尘的窗户看得朦朦胧胧,只见一辆保养得锃亮的黑色美货汽车上下来两个人,前头的那个身形高挑,着一身卡其色亚麻西装,头发是不羁的棕褐色,有些小卷,走路的时候身形左右摇摆,随心所欲的样子让人感觉不太舒服,总觉得那皮鞋落地的哒哒声音里写满了挑衅与嘲讽。另一人跟在他的斜后方,过于纤瘦的身形挺得笔直,午后柔软的风带起纷飞的风衣下摆,露出被黑色西裤包裹的细瘦纤直的腿。那人抬眼掠过楼上聒噪的学生,淡色的眉间蹙起几分不悦。漆黑的瞳孔里不见婆娑的榉树的影,也看不见日光和云层,如深海般死寂,在片刻微不可察的停顿间泛开一小圈波纹。

  

  

    他看到了自己,他认出来了。中岛骤然不会了呼吸,脸色涨得青红,意料之外的重逢令他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有心脏跳得震天响,四肢因过分的激动而微微发麻。他转身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也不顾手臂打到了谁或是踩到了谁的脚,小林在身后喊着:“学生不能下楼的!喂!中岛!”他充耳不闻,只顾抬起不受控制的腿向楼下飞奔。学校的楼板在快速地奔跑下抖动着,灰尘被挤到空中,光在干涩的空气里聚成了形状。冲出门的那一刻,鸟鸣声灌了满耳,他放慢脚步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小心迈出步子,寻了个能看见那人的角度贴在一棵巨大的榕树后面遮掩身形。

  

  

    太宰治在和校长交谈,阳光穿过校长稀疏的毛发被光润的头顶悉数反射,两人都在笑,却看不出一点情绪,全藏在脸皮里,看着顶渗人。似乎是校长说了什么,那黑白的鬓角在空中一荡,顷刻间人竟已逼到跟前,尖利的指甲贴着校长肥厚多层的脖颈,只剩一点就能穿透。中岛被惊得失语,似乎被也被那冰凉的尖锐的指甲扼住了呼吸,乌鸫鸟和着他心跳的鼓点鸣唱。极富张力的一双手,指节像是有生命一般,与主人的神志拉扯,松开后弗又顶上,直至被太宰冰冷的声音制止。那双手微微颤动了一下,筋络的沟壑慢慢变得平整,一个隐忍的震颤,然后缓慢回收,贴于衣摆两旁时还在轻轻颤抖,似乎同时压抑着极度的愤慨与恐惧。

  

    二人交谈不过三五分钟中岛已然出了一身汗,直到校长鞠了一躬转身离去才微微松下一口气。风静下来,温煦的阳光照着那人惨白的脸却也没能增上几分活气,他的身体随着太宰的靠近而小幅度地颤抖,锋利死静的眼里终于有了情绪,小小的瞳仁也在震颤,暴露了主人竭力掩藏的慌乱。

  

  

    啪。清脆的一声,在中岛尚不清明的神志里炸开,他睁大了眼睛,望见那人瓷白的皮肤上逐渐显现的红色指印。那人被打得偏过头去,半天没缓过劲来,就连太宰揪着他的头发说了什么也没有反应,只是死死盯着太宰的嘴唇,生怕吐出什么令人绝望的词句。显然,他被打出了剧烈的耳鸣。但太宰并没有放过他,抬腿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那人被踢得滚出去了一节,雪白的鬓尾沾了尘土,正欲摇摇晃晃地挣扎起身又被一脚踹在了肩膀上,冷汗爬上了额头,那人闷哼了一声,喷出一口椿花般浓艳的鲜血,弄脏了衬衣的花边领口。那人躺在地上很久没能起身,太宰治却拍拍手自顾自走向门口的轿车。在快要离开视线范围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施施然回头,朝着中岛的方向露出一个顽劣的笑。他显然早就发现了自己拙劣的伪装。中岛几乎都要控制不住冲出去了,血腥味几乎把苍兰的天空也染成了赤红色,也染上了他发烫的大脑。脚底的树叶发出一声脆响,一个人抓住他的后手把他紧紧桎梏住,半拖半拉地往回走。那是焦急而慌忙的小林,丝毫不顾中岛的挣扎使出十成十的力道捂住他的嘴拖回楼内。

  

  

    “你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小林暴怒的声音里全是后怕,在耳畔荡开却唤不醒痴愣愣的中岛,他像是被梦魇住了,身体尚存于这陈旧的散发着消毒剂气味的教学楼中,灵魂却已黏在了那人脚底,随着踉跄的步子碎裂又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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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if线里又帅又可爱的芥川

回礼还是芥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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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礼还是芥川

无路赛搬运小队长

byユリサ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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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快乐寿司卷·芥樋(临摹/有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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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寿司卷·芥樋(临摹/有参考)

无路赛搬运小队长
byますとふろっぐ 已授权 原...

byますとふろっ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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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翻译:
无论多么恶劣的战况都会像野兽一样保护着樋口的前辈
#增强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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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翻译:
无论多么恶劣的战况都会像野兽一样保护着樋口的前辈
#增强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