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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山

【风云某】57

【“……活该你疼。”】


—————————全文往下—————————


  像是悉心栽种的小树终于结了果,原以为自己会欣慰感慨邀人来看,没成想心念陡转,不仅想要独享全部果实,连用以乘凉的树荫都舍不得匀给他人了。


—————————分割线—————————

有彩蛋。

欢迎大家围观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舒大少爷洗床单(?)


言韶十三岁那年问亭的负伤之前也有提过,指路【铭训刻骨(终)】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喜爱,鞠躬O(≧▽≦)O



【“……活该你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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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悉心栽种的小树终于结了果,原以为自己会欣慰感慨邀人来看,没成想心念陡转,不仅想要独享全部果实,连用以乘凉的树荫都舍不得匀给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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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用

【沧海横流】【ABO】119

当那场大火燃尽后,言蹊一行人无影无踪,断壁残垣里只留下了几具烧得焦黑的尸体。他们在一楼发现了地下防空洞的入口,这条通道与地铁轨道相连,一直通向城外。言蹊一行人必定是顺着这条路逃之夭夭。


刘远洲骂:“擦,真是狡猾。三公里外发现了他们的直升机,长官,我带人去追。”


陆清点头,把视线投向不远处,破败教堂的大厅里,赵平璋正披着急救毯被医护人员簇拥着,雪松坐在另一头,慢条斯理地给自己重新包扎手上的绷带。他的目光悄然柔和下来,举步向那边走去。


“我没想到你会来。”穆雪松抬头望着他笑:“我想总司令会派人来寻,没想到是你。你的伤好了吗?”...


当那场大火燃尽后,言蹊一行人无影无踪,断壁残垣里只留下了几具烧得焦黑的尸体。他们在一楼发现了地下防空洞的入口,这条通道与地铁轨道相连,一直通向城外。言蹊一行人必定是顺着这条路逃之夭夭。

 

刘远洲骂:“擦,真是狡猾。三公里外发现了他们的直升机,长官,我带人去追。”

 

陆清点头,把视线投向不远处,破败教堂的大厅里,赵平璋正披着急救毯被医护人员簇拥着,雪松坐在另一头,慢条斯理地给自己重新包扎手上的绷带。他的目光悄然柔和下来,举步向那边走去。

 

“我没想到你会来。”穆雪松抬头望着他笑:“我想总司令会派人来寻,没想到是你。你的伤好了吗?”

 

陆清莞尔一笑,忽地一托他腿弯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转了半圈,“你自己瞧呢?”

 

穆雪松骤然凌空,看到周围许多双眼睛向这里看来,不禁害羞,笑着骂道:“发癫了你!快放我下来!”

 

陆清抱着他走开几步,将他放到担架床上坐着,自己则半跪在他面前,摸了摸他脸上熏黑了的绷带,“脸上怎么了?”

 

“雪崩的时候冻坏了。”雪松眨眨眼,“丑吗?”

 

陆清心里有些难过,他爱极了雪松满身硝烟的模样,可也舍不得看到他受伤,于是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眉骨上面的一块淤青,在上面印下一个滚烫的亲吻,柔声道:“不丑,你永远是我最漂亮的宝宝。”

 

“噫。肉麻。”雪松嫌弃,却伸出双臂回抱住了他的脖子,二人在熹微的晨光里静静相拥,生死之后,心中甚觉平和喜乐。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是荒城,那么大的雪,很难定位吧。”

“你的通讯器,这几天一直在断断续续丝丝拉拉地发送讯号,就是无法通话。我是顺着它的定位找过来的。”

雪松唏嘘一声,“我以为它坏了,但总还抱着万一的希望,没事就拿出来按一按。还好,还好。”

陆清笑,“你自己不是也应付得挺好?我再晚些过来,你都快混成这片地头的黑帮老大了。”

雪松忙“嘘”了两声,“事急从权,这不能算违反纪律。你得理解,我一拖三很不容易的!”他附在他耳边小声问:“见过157号了吗?”

陆清点了点头。

“我想他一定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千辛万苦才把他带到你面前的,你喜欢吗?”

陆清将他紧紧地抱了一下,手掌用力揉他的头发,“辛苦了宝宝,你已经做得很好,现在乖乖地坐在这里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

 

穆雪松抱着热水袋老实点头,目送着陆清走开,觉得他踏在灰烬上的背影十分美好。这会儿他也觉得很累了,裹紧身上的毯子坐在担架床上休息。周殷蹲在不远处盯了他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大口吸完手里的半颗烟,将烟头扔在脚下踩灭,抬腿向他走了过去。


穆雪松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要早知道你是兵,就算你能干掉十个金毛,我也不会跟你合作。”周殷抱着膀子站在他面前,“你的Alpha带人缴了我们的械,到底是想怎么样?”

“你们老老实实的,就不会怎么样。”穆雪松淡淡地说:“我们只是执行任务,不是治安警察。”

 

周殷皱着眉头打量他,“我们这些在荒城里谋生的,都是被社会放逐的人。只要你们留一个立足之地,我们可以各自太平。希望你说到做到。”

 

“你们这些人里,有迫不得已,也不乏真的罪大恶极。此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虽然我不清缴你们,可也不想帮助你们。至于旁人怎么想,那不是我能控制的。”

 

周殷点头,“多谢提醒。我从来没有佩服过omega,您是头一位。原本咱们说好,你干掉金毛,我送你们出城。现在用不着我帮忙了,那就算我周殷欠你个人情,今后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穆雪松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膀。

 

陈想走过来将一枚铮亮的戒指递到他手上,“焦老大托我还给你的,他已经藏起来不敢露头了。”

 

穆雪松颇为欣喜,把婚戒贴身放好,继而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陈想慢条斯理地说:“我会和你们一起走。荒城已经被人盯上,不安全了。方才那位赵先生答应我,会帮我脱身,在那之前,我将以私人医护的身份陪在他身边。啊,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救了他的命。但凡做了好事,我一定要求回报的。”

 

“擦。”穆雪松笑骂,“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活命嘛,不磕碜。”陈想拍拍手站起来,将一个小盒子丢在他膝头,“送你的小礼物,你们两口子会喜欢。”说罢眨眨眼,走开了。

 

穆雪松好奇地扒开包装一看,当场石化,而后一手蒙脸,将它揣在了衣袋里。

 

是日中午,刘远洲带队回来。他们去晚了一步,虽然击伤了言蹊所乘直升机的半片尾翼,还是叫他们歪歪斜斜地逃走了。荒城里条件恶劣,不宜久留,于是他们当即起程,乘飞机到邻市休整。

 

当地官员早将一切安排妥当。雪松被医生重新做了检查,又美美地吃了一餐热饭,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满足地窝在大床上等陆清回来。强效抑制剂使他的腺体一阵一阵,干涸似的隐约痒痛,可以忍受,但终究有些不舒服。于是雪松搔了搔脖子,将陆清披在他身上的大衣抱在怀里嗅着。

 

迷糊睡到深夜,他被吻醒了,怀里的大衣已经被扔在一边,被一个热乎乎的大活人取代。陆清大约是刚刚洗完澡,信息素被水汽蒸出好闻的气味,氤氲满室。雪松脸上的伤已经结痂,早将绷带解下,陆清就顺着他的伤痕一路吻下来,半湿的头发时不时戳到他的脸。

 

“我好想你。”陆清喃喃地说:“我赶到那个山谷的时候,看到几车的尸体,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雪松回抱他,手指摸到他背上那个两寸来长被子弹贯穿后的伤疤,心头浮起一阵酸楚。

 

“我的腺体不舒服,我想要你的信息素。”他伏在陆清耳边,难得主动的暗示他。

 

陆清低低哼了一声,将他环抱起来,寻到他脖颈上那块白生生的皮肉咬了下去。雪松的指甲瞬间抓痛了他,整个人都在他臂弯中软下去。等那阵强刺激缓和之后,却迟迟没有等到下一步动作,他不解地侧过头,眼睛就像在问:这就完啦?

 

陆清装傻:“不然呢?”

 

雪松嘶了一声,跨坐在他腿上不高兴地盯着他瞧。此前因着陆清重伤,他们已经快半年没有亲昵了,他渴望伴侣的信息素,就像渴望阳光和雨露。

 

陆清蒙住他的眼睛,息事宁人地哄,“你很累了,明天再说,明天再说好不好?”

 

“我不!”雪松把头一甩,将陈想送他的那盒东西啪地摔在床上,“姓陆的你零件坏了?给我句痛快话,做不做?”

 

陆清的脸色骤然变了,一翻身将他扔在床上,犬齿再一次刺破后颈腺体,这次是带着凛冽的侵略气息。雪松痛得抽冷气,推着他骂道:“发什么疯?”

 

陆清扣着他两个手腕,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眼睛透着一点笑,“教育你一下,不要总是挑衅自己的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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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18

“荒城里势力最大的头目外号叫金狮,天生一头黄头发,强壮,嗜杀好斗。他和他的亲信占据在原来的市政府大楼里,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渠道,可以从外头搞来任何物资。”陈想说着,用石头在满是沙土的地面上画出地图,“硬来肯定是行不通的,金狮一伙人有城里最多的军火。”

157皱了下眉,“追杀我的就是他们,那个金毛,他曾经带人堵我。”


深夜十一点三十七分,穆雪松伏在对面楼顶的积雪中,视野中那个满头金发的Alpha正坐在窗前,同一个身穿风衣中等身量的男子交谈。扳机轻轻扣下,Alpha应声而倒,对面正与他交谈的风衣男子愕然抬头,而后迅疾地扑到金狮身边在他身上摸索着什么。倏然间,整栋楼的灯火都灭了。...

“荒城里势力最大的头目外号叫金狮,天生一头黄头发,强壮,嗜杀好斗。他和他的亲信占据在原来的市政府大楼里,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渠道,可以从外头搞来任何物资。”陈想说着,用石头在满是沙土的地面上画出地图,“硬来肯定是行不通的,金狮一伙人有城里最多的军火。”

157皱了下眉,“追杀我的就是他们,那个金毛,他曾经带人堵我。”

 

深夜十一点三十七分,穆雪松伏在对面楼顶的积雪中,视野中那个满头金发的Alpha正坐在窗前,同一个身穿风衣中等身量的男子交谈。扳机轻轻扣下,Alpha应声而倒,对面正与他交谈的风衣男子愕然抬头,而后迅疾地扑到金狮身边在他身上摸索着什么。倏然间,整栋楼的灯火都灭了。

冷风掀起他的额发,露出他缠满绷带的脸,虽然创痕未愈,但是肿胀已消,变形的五官重新归位,掩不住眉骨清晰,轮廓秀逸。穆雪松面无表情地擦了擦枪口,向斜对面的157号打了个手势,沿着墙边废弃的铁管一溜而下,无声隐入夜色之中。

 

“受伤叫我去医治的是另一伙的老大。”陈想点了点地图的另一角,“这个,叫周殷的,控制着荒城里唯一的一座发电厂,凡是用电的居民都需要向他们上供。周殷比金狮来得更早,却后来居上被抢了位子,因此两伙人十分不和,这次受伤肯定也是金狮下的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穆雪松把蒙脸的厚帽子摘下来,在冻伤的半边脸上重新缠了厚厚的绷带,又将赵平璋给他的模拟信息素仔细喷洒在手帕上,掖在衣襟里,淡淡的冷梅一般的味道便缭绕了满身。他前段时间刚给自己注射了强力抑制剂,现在半点信息素也没有,只能用模拟制剂来凑合一下。在摘除腺体后的这些年里,赵平璋就是用这种东西,勉强维持着Omega的身份。

“走吧,陈大夫该去救死扶伤了。”

陈想打量着他,冷冷哼道:“我提醒你,荒城的Alpha都是饿鬼,你确定要这个样子去见他?”

穆雪松混不在乎,“Omega不会引起他们的警惕,方便我混进去。我都毁容成这副德行了,又能怎么样?”

“那可没准。”陈想拎起药箱不怀好意地笑,“周殷那个人,极其好色。”

 

枪声突兀地划破长夜。周殷从望远镜里看见,一挑大拇指,吹了声口哨:“牛啤啊,那黄头发的杂毛还真让他干掉了。”

陈想长长地吁了口气,悄悄地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水。“我早说了,他的价值远远比陪你睡觉更大。”

“啊,别把我想得那么肤浅。”周殷扯了扯肩膀上刚包好的绷带,肌肉随着动作在皮肤下舒展,“我可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分得清孰轻孰重。真可惜他已经被人标记了,不然我说什么也要把他搞到手。多漂亮的小O,还能打爆别人的脑袋。”

陈想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提前说声恭喜,这里马上就是您的天下了。答应我们的事儿可别忘记。”

“等我先收拾了他们再送你们出城。”周殷卡啦一声推弹上膛,一招手,身后现出一片密匝匝的人影,“放心,老子一言九鼎。”

 

呐喊声厮杀声,火拼一触即发,烈焰顷刻间烧红了半面天空。风衣男子从应急通道疾步下楼,倏然嗅到一股淡淡的冷梅似的香,和穿进金狮颅骨中那枚弹壳上的气息一模一样。紧跟着额头一凉,冰冷的枪口无声无息顶了上来。穆雪松斜坐在扶栏上用枪指着他,荡着一条腿,微笑道:“晚上好,先生。”

 

风衣男慢慢举起双手后退,被157号从背后压住肩膀按在楼梯上。“他叫言蹊,Omega,是穆烽的助理兼情人,得力心腹。”157号淡淡地说,“他不会一个人来这儿的,附近肯定有人接应。”

 

穆雪松惊讶地挑起那人的下巴,睁大眼问:“天哪,你连穆烽那种人都能看上,你眼睛瞎了吗?”

 

言蹊微微拢起眉头打量着他,喃喃地说:“穆雪松,你居然在这里。”

 

“怎么样,惊不惊喜?”穆雪松一笑,用匕首尖挑开他身上的每个口袋,搜出一枚小小的U盘在手心里把玩,“好了,现在来告诉我吧,这位鬼鬼祟祟和荒城逃犯深夜密谋的言蹊先生,穆烽给了你什么指示?你在这栋大楼里东摸西摸,拿走这个U盘,里头是什么好东西?”

 

言蹊轻轻冷笑,“穆中校,我提醒您,你的行为已经涉嫌绑架。”

 

“你要在这三不管的荒城里跟我讲法律吗?”穆雪松好笑地问:“空降到荒城称王称霸的金狮难道不是穆烽扶植的傀儡,至于你,是冲着157号的命来的,不是吗?”

 

言蹊挑起一条眉毛,诧异地问:“杀人?不不,你误会了!157号是我们最有价值的实验体,我们怎么会为了一点利益纷争就放弃他呢?我来可不是为了杀他,是要将他带走。”

 

157号冷冷地说:“他在说谎。”

 

“我没有说谎。”言蹊坦然道:“如果我们真想要他的命,他孤身一人怎么能活到今天?穆中校,这样一个喂不饱就反水的人,你怎么还敢信任他?事有可疑,您可别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他话音才落,穆雪松只见对面有一道微弱光线倏然一闪,当即抓住言蹊手腕,匕首横项,在他扣在身前。下一秒,子弹砰的一声击碎他方才立足之处的瓷砖,细细的裂纹向着四面八方蜿蜒射开。穆雪松拖着言蹊猛一闪身,避进了狙击死角。窗外的火光烈烈烧红天际,黑暗中人头涌动,不知那把致命的枪口埋伏在什么地方。

 

穆雪松伏在言蹊耳边小声道:“157号是否可靠,我自己会判断。我本来也没想把你怎么样,可是小嫂子,你想跟我动手,这个主意真是蠢透了。听好了,叫你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就一刀割开你的喉咙。”

 

他一脚踢开身后的消防门,将言蹊拖进建筑内部。向外看去,周殷的人马已成碾压之势,将金狮的领地扫荡一空,周殷一马当先冲在前头,端着冲锋枪哒哒哒狂扫。混乱中,有螺旋桨破空的嗡鸣之声回荡在头顶。他猜想那是接应言蹊的直升机。

  

言蹊被他扼得呼吸不畅,不知为什么,目光中竟蓄着深邃的恨意。他颤巍巍笑道:“穆雪松,你根本不懂,我的命,怎么比得上烽哥的功业重要?”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第二发子弹击在窗户上,被强化玻璃挡了一下偏了轨迹。穆雪松奋力一撞,将157号一同撞倒在地上。跟着就是第三发、第四发子弹在地上炸响!穆雪松把言蹊往157号怀里一甩,骂道:“抓着他!他妈的真是和穆烽疯得一脉相承!”自己则贴地一滚闪到窗边。

 

“跟老子对枪是吧?”他喃喃骂了一声,推弹上膛,循着地上的弹痕飞快锁定了方向,闪电似的出枪干掉了对面楼顶的枪位。

 

“我带来的不止他一个,这里已经被包围了,没有用的。”言蹊冷静地说:“把U盘和157号留下,我放你走。”

 

火光从楼下冲了上来,混战中的人群不知是谁点了这把火,穆雪松几乎已经能听到火舌从走廊那头哔哔啵啵舔过来的声音。“你太天真了,言先生,到这会儿还觉得能威胁我?这儿是四楼,下面烈火封门,你以为你的人还进得来?我倒是有把握全身而退,你能吗?”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颗圆圆小小的樱桃炸弹,在手上掂了掂,向157号招手道:“放开他吧,我们走。”

 

忽然之间,他听到楼下传来密集的枪声,螺旋桨在头顶轰轰嗡鸣。穆雪松闪身跃上窗台,赫然只见一队身着迷彩的军人正从直升机里不断跳出,加入到下方胶着的战场。陆清穿过硝烟,大踏步向他走来,被烈火烤化的积雪混着鲜血在他脚下流成一条汨汨的河流。

 

刹那间天地都静了,穆雪松在烈烈火光中唤着他的名字,陆清向他张开双手,高声道:“下来!”

 

有喧闹的人声正顶着烈火从走廊那头冲过来,言蹊摇摇晃晃站起,望向门口,目光中透出急迫的期待。穆雪松将一卷救援索抛给157号,自己则抓住了一旁的窗帘,蹬着窗台朝言蹊怡然笑道:“小嫂子,奉劝你一句,没有什么会比你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你自求多福,咱们后会有期。”

 

就在那些人冲进门的一刹那,雪松将手中的樱桃炸弹抛掷而出。最后一眼,只看到言蹊苍白愤恨的脸。

 

穆雪松自窗口一跃而下,在墙壁上几次蹬踹卸力,身后的火浪嘭的一声炸开了穹顶,黑夜亮如白昼。

 

他一头撞进陆清的怀抱里,暖融融的信息素顷刻间就将他包裹了。陆清转身为他挡住漫天飞溅的碎玻璃和火星,惯性使得他们一齐后退,但他的手臂始终紧紧地抱着他,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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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17

穆雪松的作战经验无疑十分丰富,但他最大的弱点是——不熟悉荒城的地形。


雪松在暗巷中狂奔,零下三十五度的寒风顷刻间就吹透了他的骨头。前方一堵围墙挡住了去路,他蹬着砖块双手撑墙头翻身跃过,满是伤口的手掌一阵疼痛,影响发力,导致他落地时歪了一下,险些摔倒。倏然间,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


穆雪松抬头,看到了一个与他身量相仿,同样帽子蒙头,同样穿着黑色外衣的人。没有信息素,是个Beta。


那人抓着他的小臂把他拉起来,而后将蒙脸的帽子掀到鼻子,低声道:“穆先生,是我。”


亮堂堂白惨惨的雪光照着他绿莹莹的半边脸。


是他!...

穆雪松的作战经验无疑十分丰富,但他最大的弱点是——不熟悉荒城的地形。

 

雪松在暗巷中狂奔,零下三十五度的寒风顷刻间就吹透了他的骨头。前方一堵围墙挡住了去路,他蹬着砖块双手撑墙头翻身跃过,满是伤口的手掌一阵疼痛,影响发力,导致他落地时歪了一下,险些摔倒。倏然间,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

 

穆雪松抬头,看到了一个与他身量相仿,同样帽子蒙头,同样穿着黑色外衣的人。没有信息素,是个Beta。

 

那人抓着他的小臂把他拉起来,而后将蒙脸的帽子掀到鼻子,低声道:“穆先生,是我。”

 

亮堂堂白惨惨的雪光照着他绿莹莹的半边脸。

 

是他!那个在A城Beta暴动的时候,曾在穆家庄园里与他交手的男子!是那个成功的实验体!

 

刹那间穆雪松就懂了,脱口道:“他们要追杀的人是你!”

 

男子又将帽子拉下来,“是我。”他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一下,穆先生,我是人种改良计划157号实验体。”

 

常年伪装Beta以至于听到那些人要追杀“蒙面的Beta”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马当先就冲了出去的穆雪松这会儿觉得自己十成是个大冤种,然而脚步声正向围墙迫近,他来不及多问,深吸一口气道:“干掉这些人,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吧?”

 

男子颔首,“我和您的立场方方面面都是一致的。” 

 

话音才落,松散的围墙“嗵”的一声被合力推倒,尘土飞扬中,穆雪松的子弹已经洞穿了第一个人的头颅。

 

一刻钟后,硝烟散去,二人一左一右从街边的废墟里走出来,弯腰清理战场。男子走在前面,枪口朝下,毫不戒备地将整个后背暴露在雪松眼前。穆雪松看着他,忍不住问:“你就不怕我会对你来一枪?”

  

“当然不。”Beta微笑说:“我对穆先生的枪法有足够的信心,但我想向您证明我的诚意——我随时可以把后背交给您。”他说着,把捡到的一把微冲递过去。

 

 穆雪松接在手里,垂了垂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157号。”男子说:“我是继54号之后,第二个存活下来的实验体,就叫我157吧。”

 

从54到157,这其中轻描淡写抹去的是整整103条无辜性命。穆雪松觉得心里很凉,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亲眼看着54号死在试验台上的时候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并不知道您在荒城。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月,是焦老大他们把你的枪拿出去售卖,我才能顺藤摸瓜地找到您。”

 

“焦老大人呢?”

 

“火拼之后,不知道躲到哪去了。不过我找回来了这个。”157号说着,从衣服内袋里取出那枚金属色的耳机来,“喏,通讯器。本来想把这个当做我的投名状,可是它好像已经摔坏了。”

 

穆雪松连忙接过,只见通讯器的外壳已经被摔出了蜿蜒的裂缝,触控完全失灵,按了半天也没法开机,不免沮丧地叹了口气。他照旧把通讯器挂在耳朵上,期待着回去还能拯救一下,这时才彻底正视了面前的这个人,“你来找我说这些,以及上次在穆家庄园,你把我当成穆烽并试图击杀的行为,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是人种改良计划的叛徒?”

 

157号微微苦笑,“在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穆烽到处追杀。借着那个名叫净土的组织,他的手像触角一样绵延到各个地方,即便是在荒城里。穆先生,您真的可以相信我。”

 

--------------

一个小时候后,穆雪松带着赵平璋和陈想在157号的藏身之地碰头了。

 

空荡荡的一间地下室,隐匿在一处已经坍塌了多半的建筑底下。157号就是在这里,顶着严酷的极寒躲藏了近两个月。

 

“我现在想杀了你,穆雪松。”陈想坐在一块木头上,表情悲怆,“我好心收留你,你却把我家都拆了!”

 

“我以为你应该先感谢我的救命之恩。”雪松耸耸肩,“需要我提醒你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就在不久前,一伙人围住小楼,试图把陈想抓出去给他们某个大佬治病,并且暴力地将大门破拆了七七八八。穆雪松一把微冲单枪匹马闯进去走了个来回,硬是把赵陈两人全须全尾地接了出来。

 

“赔钱。”陈想恶狠狠地说:“事儿都是你挑出来的,赔钱!”

 

“没钱。”

 

“没钱就去找你老公!”

 

“你去找他吧。”穆雪松摆弄着通讯器,漫不经心地说:“你这会儿要能找到他,我还愁什么?”

 

没反应,怎么按都是没反应。他有点愁眉苦脸,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把这些人都平平安安地带出荒城。赵平璋坐在旁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157号青绿的皮肤,“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成功的实验体。他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他一口咬定改造后他的身体出现问题,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问题,恐怕要做了细致检查才能知道。”穆雪松叹气小声说:“比较有用的信息是,他带回了AO不能做人种改良的真实原因,基因改造会使他们失去生殖能力。这就是穆烽和他爸的理想国度:Beta从事劳动,Alpha运转社会,Omega绵延后代,也就是他鼓吹的各司其职。”

 

赵平璋笑了一下,“听起来居然有点美好,如果我不是Omega的话。你要把他带回去吗?”

 

穆雪松沉吟道:“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他带出去,我并不完全信任他。况且现在追杀的人天罗地网,这样极寒的天气,我们不可能一味躲着,我们需要补给。先生,但我此行的首要任务是保护你。”

 

“如果是这样,你就听我的,把他带出去。”赵平璋说:“记得我说过吗?若要为Omega振臂一呼,北地是撕开这场大戏的口子。我们的根本诉求是一致的。”

 

穆雪松沉思着,手指无意识地按动着通讯器,信号灯滋滋啦啦半死不活地闪了几下,又灭了。 “如果要冲出这个困局,就不能被他们围着打。倒不如擒贼先擒王。”他的目光倏地落在陈想脸上。陈想被他一看,头发都炸起来,叫道:“你又要干什么!”

 

“别害怕。”穆雪松和善地一笑,“我听说,荒城里有位大佬想请你去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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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之外的北地,黑暗的套房卧室里,摆在床头上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陆清弹坐起来,只见夜幕之中,那枚被他从事故现场取回来放在身边的小小耳机,正一闪一闪地亮着红光。刹那间他双手发麻,忙放在耳边听时,里面却只有一片杂乱的电流声。

 

他猛然起身,高声道:“林左,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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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16

“砰——”


穆雪松推开阁楼窗子,顺着高高的雪堆滑下去,走到尸体旁边摸了摸,惊喜地在他腰间发现了一把手枪。他满意地将手枪收在怀里,而后将尸体踢进雪堆中掩埋。陈想家里的弹药不多,多一把武器防身总是好的。


整整一夜,荒城里三股势力的火拼近乎白热化。先后有几队人手持利器赶到陈想的小楼下意图破门,有些是暴力求医,有些是为了打劫,有些是吃亏后摇人寻仇,均被穆雪松击退。他架着枪守在阁楼的窗口前,游刃有余地就像在玩一场狙击游戏,凡是靠近此地二十米范围内的,无一例外地被击中左腿。折损十数人后,再无一个敢迈进雪松枪口的射程之内。


当黑夜渐渐退去,黎明从东方的天...

“砰——”

 

穆雪松推开阁楼窗子,顺着高高的雪堆滑下去,走到尸体旁边摸了摸,惊喜地在他腰间发现了一把手枪。他满意地将手枪收在怀里,而后将尸体踢进雪堆中掩埋。陈想家里的弹药不多,多一把武器防身总是好的。

 

整整一夜,荒城里三股势力的火拼近乎白热化。先后有几队人手持利器赶到陈想的小楼下意图破门,有些是暴力求医,有些是为了打劫,有些是吃亏后摇人寻仇,均被穆雪松击退。他架着枪守在阁楼的窗口前,游刃有余地就像在玩一场狙击游戏,凡是靠近此地二十米范围内的,无一例外地被击中左腿。折损十数人后,再无一个敢迈进雪松枪口的射程之内。

 

当黑夜渐渐退去,黎明从东方的天空渐渐亮起,雪地里只留下了一路淋淋漓漓浸透的鲜血。

 

晨光透过窗棂,扫荡了房间里的黑暗,积雪在天光下峰峦般起伏,反射着晶莹剔透的色泽。穆雪松吃了两块火烤过的玉米饼充饥,环视着脚下疮痍的城市。这样一场混乱之后,他很害怕焦老大那些人已经死了,或者逃得无影无踪。找不回通讯器,他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但是赵平璋阻止他外出。“你的伤还没有好,不必逞强。”他笃定地说:“通讯器丢了就丢了,李戈会派人找过来的。断联未必不是好事,我们失踪的越久,北地的脏事越是掩盖不住。”

 

雪松心想,虽然有道理,但是他很担心陆清啊。陆清还没出院呢,本来就伤在心口上,这万一听到他的死讯一激动,嘎嘣一下再在床上弱不禁风地躺三个月——啧,真是想想都愁得慌。

 

一夜未眠,这时他们都十分疲惫,于是约定了轮流在阁楼窗前值守,每两个小时交接休息。穆雪松安安稳稳地睡了大约三个小时,被陈想摇醒了。“门外有人。”他小声说:“一个大肚子的Omega,看着像快生了。”

 

穆雪松揉揉眼睛坐起身来,这时已近正午,天光大亮,一夜厮杀后,此刻城中有种难得的平静。顺着窗子向下望,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挺着大肚子的Omega正跪坐在雪地里,有气无力地敲打着房门。

 

“这里到底有多少Omega?”穆雪松诧异地问:“这个时候生孩子?”

 

“荒城里头,什么人没有?”陈想犹豫,“要开门吗?”

 

门外的人蜷缩着身体,看起来十分可怜且无害。雪松提着枪走下楼,隔着猫眼又仔细将那人打量两遍,才示意陈想开门。

 

门一开,Omega的身体便虚弱地向里一歪。他扬起惨白发青的脸,一手捂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低声道:“陈医生,求你救命……”这样冷的天气,他穿的居然还是一条单裤,露着冻得发紫的脚腕。陈想一手搀住他的手臂,皱眉说:“你先进来吧。”

 

穆雪松原本警惕地用枪指着他,这时便也调转了枪口,帮忙扶了一把。Omega踉踉跄跄跨过门槛,身体软绵绵地不停向下滑。雪松一手扶着他,一手去拖旁边的椅子。


变故就是在那一刹那发生的。

 

突然,那个Omega反手从怀里抽出了又薄又尖的匕首,冲着雪松肋下狠狠扎来。陈想哎呀一声惊叫,连忙撒开手跳到一旁。穆雪松只觉背后寒风掠起,余光看见那点寒光已逼到身前,仓促之间只得伸手去抓刀刃,同时将身体生生地向后扭转。嗤的一声,刀刃割破厚厚的手套,雪松手上隐约刺痛,忙屈掌变握为挟,顺着刺来的力道向旁边轻轻一带。

 

Omega失手丢下了刀,他踉跄一步,转头向门外大叫:“还不快进来!”

 

“轰”地一声,房门被暴力破开,子弹几乎是擦着雪松头皮飞过去。穆雪松连忙贴地一滚,避在楼梯后头。Omega健步跳到门口,脚步轻灵,哪里还有半分孕态。他挽住来人的胳膊,得意地大笑道:“哈!我就说他们会上当吧!”

 

忽然,只听砰的一声,一朵血花在他胸口炸开,他神采飞扬的笑容就那么凝固在了年轻的脸上。穆雪松循声向上望,看到了持着手枪站在楼梯上的赵平璋。

 

他这才发现赵平璋会用枪,而且打得很稳很准。

 

霎时之间,小楼里面枪声四起。穆雪松就势从角落里闪出,一枪打爆了那个追杀赵平璋的Alpha的脑袋。不需别人再动手,他游鱼般灵活地穿梭在门厅里,一枪爆头,一枪穿胸,最后一刀割开喉咙,顷刻间就将三个人放倒。走在最后头的那人一见势头不好,撒腿就跑。

 

陈想早趁乱躲到柜子后头,这时才敢探头出来。赵平璋已经走下楼,与穆雪松并肩站着,审视着楼下的几具尸首。陈想望着满屋子的血迹,脸色惨白,喃喃念叨:“我造了什么孽,碰见你们两个煞星……”


穆雪松俯身在omega衣服里摸了摸,果然掏出一个包袱做的假肚子,不由得唏嘘了一声。赵平璋的目光厌恶在那尸体上轻轻扫过,“假以柔弱姿态,欺诈他人良善,死也活该。”穆雪松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您比我想象得厉害。”


“二十年前,李戈还是个上校军官,我曾作为随军家属,在边城陪了他三年。”赵平璋淡淡地说:“尸山血海我都见过,我不是那样弱不禁风的人。”


穆雪松没再说什么,将几具死尸身上的枪支弹药全部搜刮下来数了数。“我们现在只有十六发子弹了,赵先生,我想我还是尽快把通讯器找回来为好,迟恐生变。”


赵平璋拉起他的手问:“伤好了吗?”

 

手套除下,露出他结满血痂的手掌。雪松把手握住,忧虑道:“这不妨事。荒城里面暴乱不止,咱们树大招风,这样一波一波地攻进来,迟早弹尽粮绝。”

 

他话音才落,就听纷乱的脚步踏碎积雪从巷子两端包抄过来,连忙奔上阁楼。顺着窗子望去,只见外头足有二三十人人正拎着枪械包围小楼,为首正是方才逃出去的那人,指着他大叫:“就是他!那个蒙面的beta!快抓住他!”


穆雪松砰地关上窗,道:“是冲我来的。”他心思急转,刹那间便下定决心,匆匆向陈想嘱咐道:“锁好门窗,千万不要出来。”说着便从窗口纵身一跃,跳上了临街的屋脊。

 

身后枪声霎时响成一片,穆雪松孤身奔跑在屋脊之上,又一跃纵进暗巷,疾风扑面,被击碎的瓦片不断在脚下炸响。生死一发之际,他大惑不解地想:这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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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15

北地雪谷。

距离赵平璋等人失踪已过去了三天。北地政府派出的救援车终于艰难地推开重重积雪,赶到了事故现场。在此之前,已经有两批士兵被直升机空投至此,人力搜救。


现场情况非常糟糕。滚落的山石和冰雪将道路堵塞得水泄不通,而不停歇的暴雪又将一切痕迹密匝匝地遮掩了一层又一层。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平整的白茫茫,搜救人员挖了整整三天,只在山脚下找到了两台坠毁的车辆,和其中的七名遇难者。


“陆少将,我们已经在周围五百米的范围内探测过两次,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


“那就再扩大搜救范围。还有三台车没有找到,就还有幸存的可能。”


搜救人员为难...

北地雪谷。

距离赵平璋等人失踪已过去了三天。北地政府派出的救援车终于艰难地推开重重积雪,赶到了事故现场。在此之前,已经有两批士兵被直升机空投至此,人力搜救。

 

现场情况非常糟糕。滚落的山石和冰雪将道路堵塞得水泄不通,而不停歇的暴雪又将一切痕迹密匝匝地遮掩了一层又一层。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平整的白茫茫,搜救人员挖了整整三天,只在山脚下找到了两台坠毁的车辆,和其中的七名遇难者。

 

“陆少将,我们已经在周围五百米的范围内探测过两次,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

 

“那就再扩大搜救范围。还有三台车没有找到,就还有幸存的可能。”

 

搜救人员为难地看着他,鼻头已经被严寒冻得通红通红,眉毛上结满了厚厚的白霜。陆清知道他想说什么,即便他们摔下山时还有命在,这样的天气,只需几个小时就足以让人失温而死。三天了,已经不可能还有生还的希望。

 

林左从后面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长官,你过来一下。”

 

林左是他特意向总司令要求调回来的,理由是在这种非常时刻他需要一个可靠而精干的人跟在身边。当然,他还有一层不能说出口的私心:他需要想方设法,一点点将研究所被打散的中坚力量重新凝聚起来。

 

“陆长官,这几天我调查之后,确实发现了几件可疑的事情。其一,司令夫人慰问管教所的当天夜里,管教所越狱了一名身怀六甲的囚犯,城中曾为此深夜戒严;其二,在他们动身的那天上午,司令夫人曾带着穆长官冒雪出行,两个小时后才回来,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其三,也是我觉得最可疑的一点,那天下午,北地因为大雪暂停了两趟列车,并对居民发出了暴雪预警,说明当地官员并非没有预料到这场天灾,但是夫人的车驾还是出城了。”

 

“而且,”林左顿了顿,语气中透出些许迟疑,“我总觉得,他们的说辞太妥当也太清晰了,就像是…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陆清咔哒咔哒地按着手里的打火机,火苗在他的眼睛里一明一灭地闪着。“申请搜查令,我们去一趟管教所。再请历中将从游隼调一队人来,北地的水深得很,我们需要支援。”

 

自从来到北地之后,陆清的身体就没有暖过,胸口像是被砸开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难以填满。他心中有一丝隐秘的恐惧,恐惧这种空洞或许将伴随他往后余生。这念头每每浮起便被他狠狠掐灭,他想,不会,绝对不会,雪松当然不在这里,这样极寒的天气,只有尸体才会留在原地,雪松只是活下来去了别的地方。或许受了伤,或许遇到了麻烦,他就活生生地在那里,等着我去找他,就是这样。

 

陆清在四合的暮色中远眺着茫茫雪野,深深地吸了一口干冷凛冽的空气,轻声道:“林左,走吧。”

 

与此同时,云门荒城。

 

混乱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暴雪初霁后,荒城里本就不稳定的电力已经彻底断了。陈想居住的二层小楼地势较高,算是墙体保存较好的一处民房,暴雪倾下,并没有损害房屋主体。但荒城里的其他建筑显然没有这般幸运,这里的房屋多半已年久失修,垮塌者不计其数。极寒天气下的缺衣少食很快就滋生了人的恶念,而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亡命之徒。是日夜,一伙七八个健壮的Alpha持着枪械棍棒最先开始在城中抢劫,很快遭遇反抗,而后演变成一场规模浩大的混战。

 

陈想紧闭门窗,拒不外出,将从前高价收来的枪支交给穆雪松护卫家里的安全,柴油发电机尽力维持着房屋里的生活运转。赵平璋一直在反复发烧咳嗽,氧气机占用了大量的电力,令陈想十分不满,嘀嘀咕咕数次扬言他没救了拉去火化吧。

“看在你曾经放过我的份上,我才免费救治你,可没说免费救治他!”

 

话音才落,楼下大门轰地一声被人砸响,三个人手持棍棒正试图破门。穆雪松在阁楼窗口前架好枪,回头冲陈想笑:“还问我要医药费吗?”

 

陈想愤怒地瞪着他,“不要了!”

 

穆雪松莞尔一笑,鸣枪示警,三人作鸟兽散,急慌慌地跑进了黑暗里。

 

陈想虽然是个Omega,但他是这荒城里唯一的大夫。这身份或许能在太平的时候庇护他平安,可那也仅仅是在太平的时候。

 

深夜,穆雪松抱着枪倚在阁楼的窗前,远远地眺望夜色中荒城模糊的轮廓。黑暗中有尖叫和火光,许多幽灵般的影子在雪地中四处游荡,远处一条血迹逶迤拖曳开,与暗红的天色晃成一片。而他们这栋小楼里,却有种难得的安宁,壁炉里的柴火噼啪噼啪,赵平璋早些时候已经清醒过来,隔着一扇门,陈想和他的交谈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你还有什么地方感觉不适?头疼,胸口疼吗?”

“有一点。”

“你的腺体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摘除的,是肿瘤之类的疾病吗?不要误会,我不是要窥探你的隐私,既往病史会影响用药。”

雪松忍不住停下动作,向门里望去。

赵平璋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回答:“因为外伤。”

他抬起眼睛,正与门外的穆雪松四目相对。目光交错时,雪松忽然心虚,好像自己偷窥别人秘密被抓个正着似的,连忙转开头。

 

过了一会儿,陈想拿着本子走出来,低声告诉他:“他的病好不了的,腺体被摘除十几年,身体机能衰退得非常严重,外用激素药物也只能缓解,沉疴难愈。”

 

穆雪松点点头,轻声叹了口气。他的伤还没有好,陈想给他找了一顶厚厚的黑色毛线帽子护着脸,掏出两个洞来一直拉到下巴,看着活像电影里抢银行的劫匪。“这个荒城已经颇有规模,肯定有领头的人吧?”

 

陈想哼笑了一声,“有,势力最大的有三伙人。可他们又不是正义使者,你如果想求他们庇护,是要上供交金子的。”

 

忽然,巷子那头跌跌撞撞跑出一个人来。那是个年轻的Omega,衣衫凌乱,赤着脚奔跑在雪地里,后头紧跟着一个高大的Alpha,伸长手臂揪住他的衣领,轻松一拖,便将他按倒在雪地里。Omega惊声尖叫,在他手臂的禁锢中奋力挣扎。

 

穆雪松眉头一皱,端起了枪,却被陈想猛地按住手。

 

“不要出头!”陈想警告他,“你会把人引到这边来的,我们也是Omega,少逞英雄!”

 

楼下的Omega开始惨叫,身后的人按着他的脖子将他钳制在地上,他两条细白的腿在雪地里无助地蹬踹着。雪松不再迟疑,砰砰两声枪响之后,行凶者的肩头大腿各中一弹,哀嚎着倒在地上。Omega挣脱出来,惊惶四顾,旋即受惊的兔子般撒腿跑远了。

 

陈想愤怒地踢了一脚墙壁,骂道:“穆雪松!我今天丑话说在前头,倘若因此招来了麻烦,你就趁早离开我家!你是英雄,可我他妈只想活命!”

 

穆雪松冷静地推弹上膛,“你放心,如果惹来麻烦,我绝不会连累你。”

 

下一秒,行凶者抬起头,遥遥地与他四目相对。

 

赵平璋不知何时披着衣服站在了他身后,这时忽然开口道:“杀了他吧。”雪松心头倏地一动,勾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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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14

陈想倏然转身,一双眼睛定在他身上看了许久,而后惊愕地睁大了,“是你?”


穆雪松全身无力,头一仰,又躺倒在地上。


陈想疾步奔上前,扳着他的脸和手查看状况,眉头越锁越紧。“焦老大,行个方便吧,你反正也要丢他们出去,不如抬到我家。”


焦老大讪讪地吐了嘴里的牙签,“认识啊。”


“朋友。”


焦老大无法,只得招呼几个兄弟帮忙抬人。赵平璋挣扎道:“还有我们的东西……”小个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情愿地把一包东西拿了过来。陈想道声谢,叫他们拿毯子将二人严严实实地裹了,抬出房门。


天色已经黑透,暴雪仍未止息,...

陈想倏然转身,一双眼睛定在他身上看了许久,而后惊愕地睁大了,“是你?”

 

穆雪松全身无力,头一仰,又躺倒在地上。

 

陈想疾步奔上前,扳着他的脸和手查看状况,眉头越锁越紧。“焦老大,行个方便吧,你反正也要丢他们出去,不如抬到我家。”

 

焦老大讪讪地吐了嘴里的牙签,“认识啊。”

 

“朋友。”

 

焦老大无法,只得招呼几个兄弟帮忙抬人。赵平璋挣扎道:“还有我们的东西……”小个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情愿地把一包东西拿了过来。陈想道声谢,叫他们拿毯子将二人严严实实地裹了,抬出房门。

 

天色已经黑透,暴雪仍未止息,积雪已近两米,凛冽寒风刀子似的直往骨头里割。穆雪松将毯子扒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只眼睛向外打量,只见四周建筑破败不堪,砖石脱落,残垣断壁随处可见,分明是一座废弃的荒城,然而夜色中,却有无数暖黄的灯火流萤般点缀其中。

 

走了十来分钟,陈想的家到了,几人将他们抬到床上方才离去。陈想将壁炉里的火燃得更旺些,忙着给他们解开灌满了寒气的大衣。“你怎么在这?”陈想问他,“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穆雪松说不出话。暖融融的热气烘着他,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立时便要滑进睡梦中去。昏沉沉中被灌了几次食水,身上忽冷忽热,一阵一阵地疼痛,而黑暗浓稠得化不开,从四面八方涌上来蚕食他的意志。

 

雪松一直睡到次日下午,睁眼时房间里黑乎乎的,只有床头一盏小灯,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略微一动,全身上下一起作痛,让他直着脖子叫出了声,他这才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很快惊动了陈想,不多时他便端着杯子出现在门口,伸手拉亮了顶灯。

 

“醒了?”陈想将杯子放在床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包电解质冲剂倒进去,叮叮咚咚地搅拌,“能坐起来吗?感觉怎么样?”

 

穆雪松用手肘支撑忍痛爬起来,疼得龇牙咧嘴,“不太好……”他哑着嗓子说:“他呢?”

 

他问的是赵平璋。

 

陈想向隔壁一努嘴,把杯子插了根吸管递给他,“还没醒。他可没有你糙,昨晚折腾了一宿,高烧不退,中午才好些。今天早上我又问了焦老大他们,他们说昨天的雪崩,那雪沿着河谷一直冲出两公里,蹿上了对面的河岸。你们的车就倒栽葱插在雪堆里。你的同伴坐在后排,露在外面,倒没怎么受伤。亏得如此,不然他保准就死了。你埋在雪里就比较惨。”他打量雪松几眼,“啧,你是真的惨。”

 

雪松用两只小臂夹着杯子喝完了水,低头看看自己包得像鸡爪子一样的手,又摸了摸脸,忐忑地问:“有多惨?”

 

陈想拿过一面镜子来,“自己看。”

 

穆雪松向镜子中望去,只见自己的脑袋已经被缠成了木乃伊,随着绷带一圈一圈地解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就出现在镜子里。以鼻子为分界,整个左边脸颊都红肿发紫,牵扯得五官都变了形,连串的水泡被挑开后留下一片像掉了皮似的伤口,瞧着十分可怖。雪松把镜子推开,郁闷道:“真丑。”

 

陈想按住他的头,重新清创上药,一边说:“丑到焦老大都对你下不去手,幸好你已经嫁出去了。”

 

他一说嫁出去,雪松猛然想起陆清来,噌地一下就要弹起来,“我手机呢?”

 

陈想一把将他按住,轻描淡写地说:“摔得稀烂,用不了了。”

 

雪松忍痛说:“还有别的……”

 

陈想把焦老大还回来的那个包拎过来,倒了个底掉给他看。里头只有两部摔碎了的手机,一些鸡零狗碎的小物件,钱包,手枪,耳机,还有他的戒指,全都不见了。

 

“艹!”穆雪松爆粗,“我的东西呢?”

 

“丢了钱啦?”陈想风轻云淡地问:“丢了就丢了吧,好歹他们救你一命。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我免费收治你。”

 

“可是我的耳机还有枪也不见了。”雪松疲惫道:“这个不能丢。”

 

陈想“唔”了一声,“那就没办法了,我的面子就这么大。要焦老大把吃进去的东西再吐出来是不可能的。等你养好了,自己回去抢吧。”说着他饶有兴趣地一挑眉,“做什么,急着找你老公啊?”

 

穆雪松:“……嗯。”

 

“别想啦,这儿是荒城,没有信号。天气好的时候,到城外还能蹭到一点点,现在大雪封门,什么都没了。”

 

手机不能用,耳机不在身边,他没有任何可以和外界联络的渠道。雪松觉得自己的伤口火烧火燎的,更痛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有气无力的问:“荒城?”

 

“这里原本叫云门市,因为交通不便,三十年前被废弃,可能是整个北方藏匿亡命徒最多的荒城了,ABO加起来,上上下下恐怕有上千口,说是占山为王也不为过。当初我们分开以后,我就投奔到这来了,这地方正缺医生。”

 

穆雪松正被他按着上药,张不开嘴,于是哼哼着问:“还有别的Omega?不危险吗?”

 

“谁危险你也不会危险,顶着这幅尊容,你现在是这里顶顶安全的Omega了。”陈想毒舌不改。他收起药棉,把一架仪器推到床边来,啪啪地扭开红外排灯,让它对着伤口烤下去,“我跟你说,你做好毁容的心理准备,水疱说明伤到了真皮层,留疤的可能性非常高。行了,照十分钟再包扎。”

 

金属的灯罩上正映出他的脸,雪松打量着自己这会儿丑陋的模样,彻底自闭了。

 

“我的同伴要是醒了你告诉我一声。”他干巴巴地说,心想自己这怎么也算因公负伤了,赵平璋说什么都得记着点他的好处。

 

“他可没那么快。”陈想说:“他摘了腺体,身体素质脆得很。你这同伴到底是打哪来的,越狱的吗?那一身伤疤,瞧着都吓人。”

 

“你说什么,他摘了腺体?”

“是啊,你不知道?”

 

雪松怔忡良久,缓缓地摇头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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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S城,陆清登上了飞往北地的军机。

 

赵平璋一行人失事的消息是今早八点由总司令李戈亲自打电话告诉他的,一小时后他就办好了提前出院的手续,坐进了厉中将的办公室。

 

北地官员上报的事故原因非常简单:雪灾,山体滑坡引发雪崩。穆雪松随身携带的通讯器曾发出三次求救信号,此后再无声息。暴雪封山,车辆难以进入,人员搜救还在进行中。

 

李戈在电话里对他说:“我并不认为平璋的事故仅仅是偶然。陆清,你尽管去北地掘地三尺,无论如何,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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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13

就在这片山谷里,究竟有多少同行人是此地权贵安插进来的眼线,他们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的伏兵,他们也不知道。但是,既然敢对赵平璋下此毒手,便已然是撕破脸皮、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穆雪松当即发动汽车,发动机轰鸣半晌,残破的车身嗡嗡地打颤,却始终无法倒出雪窝,只得气恨地砸了下方向盘放弃。他摸到耳朵上戴着的军用卫星通话耳机,于是连续发出三次求救信号,正焦急等待时,赵平璋忽然轻轻唤了一声:“穆雪松。”


雪松抬头问:“怎么?”


赵平璋脸色苍白,向着山峰顶上遥遥一指,“你看,那里是不是……”


穆雪松在铺天盖地的暴雪中眯了眯眼,循着他的目光望...

就在这片山谷里,究竟有多少同行人是此地权贵安插进来的眼线,他们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的伏兵,他们也不知道。但是,既然敢对赵平璋下此毒手,便已然是撕破脸皮、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穆雪松当即发动汽车,发动机轰鸣半晌,残破的车身嗡嗡地打颤,却始终无法倒出雪窝,只得气恨地砸了下方向盘放弃。他摸到耳朵上戴着的军用卫星通话耳机,于是连续发出三次求救信号,正焦急等待时,赵平璋忽然轻轻唤了一声:“穆雪松。”

 

雪松抬头问:“怎么?”

 

赵平璋脸色苍白,向着山峰顶上遥遥一指,“你看,那里是不是……”

 

穆雪松在铺天盖地的暴雪中眯了眯眼,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山峰顶上,远远地正有一道白线疾速向下扑来。不,那不是白线,那是雪,那是数日暴雪堆积在山坡上的雪,被那场小范围的山体滑坡震松,正滔天洪水般向下轰然崩裂!刹那间就像被人开启了致命的阵图,整座山峰都在颤抖,那飞腾的雪浪宛如千军万马般咆哮着呼啸而下,白色恶龙腾云驾雾,沿途摧山裂石,势不可挡。

 

穆雪松厉声道:“上车!”

 

赵平璋疾步钻进后座,砰地关上车门。下一秒雪崩便已汹涌而至,从山峰上猛冲下来的冰雪和碎石,狂浪般将车身轻而易举地裹挟,随着气浪腾空而起。

 

轰隆——

 

天旋地转。安全带将他绑缚在座椅上,气囊弹出来护住了他的胸腹,穆雪松玩偶般随着车身一起在雪浪中翻滚,呼啸声震耳欲聋,他耳朵里嗡的一声,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穆雪松迷糊醒转,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黑暗的密闭空间,全身剧痛,就像被人按着痛打了几顿似的。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缓缓地转动脖子,向四周打量。

 

这是一个狭窄的房间,地板破旧且干燥,就着门缝里透出一线灯光,隐约可以看到墙角堆着的一些凌乱杂物。门外的人正聚在一起大声喧哗着吃饭,肉汤的味道充满了房间。穆雪松闭了闭眼,又将头转向右边。赵平璋躺在他身旁,兀自昏迷不醒。雪松艰难地翻了个身,去探他的鼻息,知他未死,这才放下心来。

 

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一早被山石砸破,冰雪倒灌进来,埋了他半个身子,导致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受了严重的冻伤,赵平璋卧在后座上,反而安全。就着那一线灯光,穆雪松看到自己的双手红紫肿胀,长出了一片一片的水疱,左边脸颊也是阵阵剧痛,肿胀波及到眼睛,使得他左眼视物都有些困难。他的耳机,手枪,钱包,手机,甚至无名指上的戒指,全都被人搜刮一空。将他们带到这里来的恐怕不是北地的人,会是谁呢?

  

穆雪松曲起一侧膝盖和手肘,拖着僵硬的身体向门口勉强移动了几寸。顺着那条门缝望去,只见破败的大厅里,五个人正围着一口锅席地而坐,翻滚的热气模糊了他们的面容。雪松仔细分辨了一下空气中浮动的信息素,确定他们都是Alpha。几把枪随意地丢在一旁,两把步枪,一把手枪和一把短突击,样式都很老,从制式上判断,绝不是现役军,倒像是一群亡命匪徒。

 

恐怕来者不善。

 

穆雪松当即翻身,把手伸进领口,摸到了左臂内侧贴肉绑着的一只小小注射器。那是他自演习事故后吸取经验,给自己留下的后手,注射器里是十毫升的高强度抑制剂,弹簧针只需隔着衣服一按即可完成注射。他的手伤得厉害,抖抖索索半天才将注射器解下,爬到赵平璋身边去扯他的领口。

 

尖针抵上皮肤的一刻,赵平璋醒了,下意识便按住了他的手,戒备地向后闪避。“这是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穆雪松的喉咙疼得厉害,完全无法发声,只能用气声和唇语告诉他:“外面有人,不怀好意。”

 

赵平璋神情里还透着三分茫然,他环视左右,黑暗的房间,屋外的喧嚣,片刻后终于辨清了眼下处境,目光也随之柔和下来。“这是一人份的剂量,你自己用吧。”

 

雪松用目光示意他,我们可以一人一半。

 

赵平璋摇摇头,伸手将注射器从他肿胀的手指间取出来,温和地说:“你顾惜着自己便好,我已经…不需要抑制剂了。”

 

穆雪松怔住,什么意思,不需要?

 

赵平璋没再多说什么,握住他伤痕累累的手臂,亲手将那支抑制剂注射进他的身体里。

 

忽然,屋外的杯盘敲击声停了,那些人似乎吃完了饭,熄了炉火,纷纷站起身来。有一人道:“去看看里面那两个?”脚步声便向着这边走近了。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明亮的灯光刺得二人眯了眯眼。

 

一个穿着破棉衣,又高又壮的Alpha逆着光站在门口,咬着根牙签,粗声大气地说:“呦,都醒啦?”他一边说一边向他们走来,“我们救了你俩,知道吗?那边山头雪崩了,我兄弟是从雪堆里把你们刨出来的。”他俯下身子仔细打量他们,抽动着鼻子,倏而变了脸色,“不是说有Omega吗?这踏马不是俩Beta吗?”

 

另一人忙从后头走了出来,急切道:“有!绝对有!把他们从车里拉出来的时候我都闻到味了!”

 

那人粗鲁地薅住他衣领把他拖到前头来,“谁有味?你告诉我谁有味?”

 

那瘦小的凑到他们跟前,狗似的嗅了半晌,脸上也现出迟疑神色来,“那车里确实有一点点信息素,但是,刨出来的时候俩人都快断气了,我也分不清是谁的,本来寻思放他们缓一会儿信息素就恢复了,谁想到……”他赔笑作揖,“哥,大意了,失误,失误哈。”

 

大个子一巴掌糊在他脑壳上,骂道:“瞎了眼的东西,捡回两个Omega还能卖个好价钱,Beta顶屁用!你瞧瞧,一个老得倒牙,一个人脑袋肿成猪脑袋,老子想爽一发都嫌倒胃口,呸!扔出去!”

 

瘦小的Alpha面带不忍,“哥,外头的雪比人都高,扔出去就死了。”

 

大个子立起眼睛骂道:“扔出去!我这儿没有余粮!”

 

旁边几人无法,只得动手欲将他二人拖出去。赵平璋护住雪松,努力地抬高嗓音喊道:“你们要钱吗?”

 

大个子挑了下眉,“你有多少钱?”

 

赵平璋浑身高热,一开口心脏就跳成了一团,几个Alpha离他这样近,浓烈的信息素呛得他几乎晕眩。他深呼吸尽力稳住气息,一字字说道:“两公斤,黄金,换我们两条命,干不干?”

 

就在这时,只听大门响了一声,忙有人出去接应。那人一进来便将手里拎着的箱子往地上一扔,问:“焦老大,外面大风大雪的,你非要叫我过来救人,救哪一个?”

 

熟悉的声音,令穆雪松电击似的抬起了头。门边站着的男子,身材高挑瘦削,金边眼镜,抱着膀子立在那里,满脸不耐烦的神气。雪松想叫他的名字,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大个子对他却很是客气,“陈大夫,对不住了,先前以为捡了两个冻伤的Omega,想叫您来看看。这会儿才发现是两个Beta,那就不劳烦您,丢出去罢了。”

 

陈想眯起眼睛向那边瞄了一眼,雪松脸颊冻伤,面目全非,他粗略一看也没能认出来。穆雪松正惊喜,就见他一转身,拎起箱子要抬腿走人。气恼之下,他猛一翻身,竭力合着满嘴血腥气喊出了破锣一样的声音:“你大爷的,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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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12

计程车驶回宾馆,时间不早不晚十一点,距离十二点的午宴刚刚好。他们的失踪引起了门口安保人员的小小骚乱,赵平璋一派淡然地走进房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二人一路无话,直到这时,他才回头说道:“穆中校,时间有限,你有什么问题,尽可以问我。”

冷风吹得他面颊发紫,一说话又带起连声的咳。穆雪松微微地皱起眉,迟疑片刻,轻轻问道:“您早就知道了,是吗?”


你早就知道那座管教所里正发生的一切,韦玮的逃狱也不是巧合,背后分明是一只翻云覆雨的手掌。但是为什么?穆雪松想不明白,他与赵平璋原本素昧平生。


赵平璋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坐下,颔首默认了他的话。“我很早就在关注你了,穆雪松,...

计程车驶回宾馆,时间不早不晚十一点,距离十二点的午宴刚刚好。他们的失踪引起了门口安保人员的小小骚乱,赵平璋一派淡然地走进房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二人一路无话,直到这时,他才回头说道:“穆中校,时间有限,你有什么问题,尽可以问我。”

冷风吹得他面颊发紫,一说话又带起连声的咳。穆雪松微微地皱起眉,迟疑片刻,轻轻问道:“您早就知道了,是吗?”

 

你早就知道那座管教所里正发生的一切,韦玮的逃狱也不是巧合,背后分明是一只翻云覆雨的手掌。但是为什么?穆雪松想不明白,他与赵平璋原本素昧平生。

 

赵平璋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坐下,颔首默认了他的话。“我很早就在关注你了,穆雪松,从那场轰动军界的审判开始。再之后,就是那场晚宴,你对着炙手可热的穆烽开了枪。那时我就想,或许有一天,你会成为我最有力的臂膀。”

 

所以这一切都是试探。那个所谓的秘密任务,空降的军纪委巡查组,一路上的言语机锋,再到今天隐蔽在当铺里面筹谋暗杀的铃铛。穆雪松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赵先生,”他说:“可我讨厌受人胁迫。您今天的所作所为,几乎就是用枪指住我的脑袋。”

 

赵平璋微微一笑不为所动,“信任从来不是那么廉价的东西,磊落是一种奢侈而任性的品质。宋队长,意气用事,有失你的专业素养。”

 

对着他坦然的双眼,穆雪松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杜晓来。那个年轻的、热忱的少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抑制剂的秘密,那背后一刀几乎戳破了他的肺腑,直到今天想来还遍体生寒。他知道赵平璋没有错,他理解同时也厌恶,就像赵平璋这一路上的作秀,就像他在管教所里每天要背诵的宣誓——理解,厌恶,无可奈何。

 

穆雪松不觉缓和了语气,他在赵平璋对面坐下,又问:“您凭什么觉得我会帮您呢?”

 

“你当然会的。”赵平璋笃定地说:“韦玮一个人的遭遇你尚且不可忍受,又怎么会对群体的苦难无动于衷。若是没有这点胆色,怎么敢十五岁就闯荡军营?更何况,”他微微的顿了顿,“难道你不想帮助陆清吗?”

 

穆雪松不解地皱起眉头。

 

“记得韦玮说,他腹中孩子的生父是谁吗?”赵平璋轻声道:“本地公安局长,兼任Beta改造办主任。我们不妨打个赌,这个人,将会是打破僵局的那根楔子,你信不信?”

 

雪松不禁吸了口气,“原来您也不赞成。”

 

“我从来都没有赞成过人种改良计划,也永远不会赞成。”赵平璋叹息说,接着又笑了一笑,“怎么样穆中校,你曾经单枪匹马为自己搏出一条血路,何妨再将那路踏得更阔些,不如就同我一起将这天捅破,敢不敢?”

 

那样一张苍白病气的脸,一双眼睛却盛满熠熠的光彩,那是一种原上野草般吹不熄烧不尽的生机和力量。

 

穆雪松沉默良久,道:“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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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整,赵平璋与市长的午餐准时开始。穆雪松在隔壁招待厅一边吃饭,一边跟赵平璋的助理确认下午的行程。

 

三点整,因连日暴雪,飞机无法起降,他们只得把原定的交通工具改成了汽车。四辆汽车载着一行十五人驶出城门,向着下一个目的地进发。

  

变故是在四点一刻发生的。车辆行经一条岔道时,因冰雪而骤然打滑。失控的车厢咣啷啷地滚下路基,撞向一旁的山壁。

 

惊叫呼喊声中,后方的车辆猛将刹车踩死,紧急制动导致车尾整个飞了起来,车身在路面上陀螺般滴溜溜地转了四五圈。穆雪松在车队的第三台,见状猛打方向盘,连点刹车,于千钧一发之际险之又险地从那失控的车辆边绕行过去。还没等他喘一口气,就听轰隆一声,旁边的山壁遭受撞击,细小的砂砾石块裹着成团的积雪扑簌簌滚落下来。

 

不好,山体滑坡!

 

穆雪松咬紧牙关,将油门踩到底,性能极好的越野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在山路上狂飙突进。身后的碎石落雨一般砸了下来,击得车厢顶部砰砰作响。余光望去,那横在路面上的第二辆车已被几块半人高的碎石砸得变了形,落下的积雪和沙土还在不断地将它掩埋,车里的人不知死活,第四台车被挡在后面,完全看不见情形。

 

滑坡还在持续,山壁摇摇欲坠,像是远古的巨兽在耳边低沉咆哮。忽然砰的一声,一块碎石击穿挡风玻璃,朝着雪松迎面飞来,他忙一低头闪过,石头便径直砸在后座上。穆雪松惊魂甫定,高声问道:“你没事吧?”

 

碎石就落在赵平璋身旁,他紧紧地靠着椅背,抓紧头上的扶手,镇定道:“没事。”

 

积雪沿着山壁,呼啦啦倾泻而下,漫天满眼的白茫茫,彻底遮蔽了视线,身后的碎石滑土还在追魂一般砸落。穆雪松已经完全无法判断前方路况,只得一味向前疾驰。忽然,他只觉车辆剧烈撞击,原来是前方出现弯路,直线行驶的车辆冲出护栏,在下方陡峭的路基山崖上跌跌撞撞。穆雪松拼命地掌住方向盘,竭力地将车速一点一点稳下来。越野车四个车轮不时被颠起又着地,左右漂移,歪歪斜斜一路向下狂奔。终于轰的一声,一头扎进雪堆中停了下来。

 

天旋地转,穆雪松趴在方向盘上缓了半天,被颠得肺都疼。他回头去看赵平璋,只见他倚靠在座椅上,面白如纸气若游丝,赶忙下车查看。赵平璋那一侧的车门都被撞得变了形,雪松只得从另一头把他拖了出来,拍着他脸颊问:“赵先生,你受伤了吗?”

 

赵平璋闭着眼摇了摇头,虚弱得像是说话都难。雪松见他身上没有外伤,又摸他脉搏仍是有力,料想无事,便扶他在一旁坐着缓缓,自个儿起身向着来路远远眺望。山崩地裂般的声音渐渐止息,想是滑坡已经停止,从这个角度望去,山路上的情形全然看不到,但回想方才那泥流洪水般滚落的碎石积雪,恐怕他们是凶多吉少。

 

他的心向下坠落,因为他意识到那不是巧合。第一辆车打滑导致连环追尾的车祸,车祸引发山体滑坡,多么完美的意外。然而太过完美的意外,就必然不是意外。性能极好却突然失控的越野车,这样熟悉的手法,就和数月以前谋杀陆清的一样,还有山体滑坡前那声恰到好处的“轰隆”,那是爆破的声响。多亏了这场大雪,这辆抗震极好安保级别的越野车,还有那个宛如昨日重现般的场景,几乎令他瞬间就提起了警惕的弦。

 

“赵先生,他们是来谋杀你的。”穆雪松轻声道,冻得青白的手指在口袋里紧紧地握住枪把,“他们一定已经知道,是你把韦玮送出了城。”

 

赵平璋扶着车门慢慢地起身,“我的确没想到他们敢这样大胆,居然要杀人灭口。”他凝望着头顶雪尘未散的山路,神情幽深莫测。

 

雪松见他脸色惨白,不免忧虑,“你身体没事吧?”

 

赵平璋淡淡道:“无事。二十年前我就上过边境战场了,这点小阵仗还吓不到我。”他仰头思索半晌,忽然轻声说:“第四辆车停住了。”

 

穆雪松心中霎时一凛。赵平璋喃喃道:“第一辆车翻下路基的时候,我回头看,第四辆车已经停住了。”

 

“第四辆车。”他又重复了一遍,目光变得又深又冷,“有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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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11

穆雪松这时可以确定,自己迈进了一个未知祸福的“陷阱”。赵平璋找到他,必有所图。


天色忽地一下黑了下来,风雪愈急,遮天蔽日。街上行人大多掩面奔回室内,计程车在路面上龟速爬行,待得驶到书店门口时,四周已经空无一人。赵平璋高高地拉起领子,当先推开了门,系在门框上的铃铛叮当脆响。


这是一家很小的店面,高高的书架满满当当地挤满了逼仄的空间,光线暗沉沉的,几盏壁灯交叉着织出一片光晕。老板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慢吞吞地关上了门,一开口也是拖声拖气的腔调,“后头。”他抬起一双呆滞无神的死鱼眼,“你们自个儿进去吧。”


赵平璋点头致意,沿着书架的间隙向后走去。...


穆雪松这时可以确定,自己迈进了一个未知祸福的“陷阱”。赵平璋找到他,必有所图。

 

天色忽地一下黑了下来,风雪愈急,遮天蔽日。街上行人大多掩面奔回室内,计程车在路面上龟速爬行,待得驶到书店门口时,四周已经空无一人。赵平璋高高地拉起领子,当先推开了门,系在门框上的铃铛叮当脆响。

 

这是一家很小的店面,高高的书架满满当当地挤满了逼仄的空间,光线暗沉沉的,几盏壁灯交叉着织出一片光晕。老板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慢吞吞地关上了门,一开口也是拖声拖气的腔调,“后头。”他抬起一双呆滞无神的死鱼眼,“你们自个儿进去吧。”

 

赵平璋点头致意,沿着书架的间隙向后走去。老板也不理会,又慢悠悠地爬回柜台,缩着脖子打起盹儿来。穿过店面,便见后头的墙壁上有一扇灰色的暗淡木门,赵平璋将把手轻轻一扭,木门便吱地一声开了。那里面似乎是一个小小的货仓,到处都堆满了箱子,没有窗,只有天花板上悬着的一个露着电线的灯泡。曾在管教所里见过的那个Omega就坐在一摞书上,警惕地向后缩了缩脚。

 

这是一处Omega联络点,穆雪松在走进大门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门扉上的黄铜铃铛,一串六个,那是群体间一种隐秘的暗号。这里的老板不做生意,他们只是接头人,是媒介。在这种地方,Omega可以交换到一切需要的东西,抑制剂,催情素,避孕药,堕胎药,密医,乃至皮肉交易。他们把这种人形象地称呼为“铃铛”,这种地方便叫做“当铺”。你可以通过熟人介绍,也可以通过暗网寻找。极致的压迫必然滋生出阴暗中的土壤,当铺和暗网,那是一方不可见光的黑暗天地,无数秘密和罪恶在其中交织生长。

 

穆雪松的引路人是陈想,用陈想的话说,这是“违法乱纪”的Omega必备的生存技能。但是赵平璋,赵平璋居然也知道这种地方,这似乎出人意料,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你费尽心思一定要见我。”赵平璋拂了拂旁边货箱上的灰尘,拢着衣襟坐下来,“为什么?”

 

年轻的Omega下意识抚着肚子,全身都绷得紧紧的。“关于管教所……”他哑着嗓子说:“我要揭发管教所。赵先生,我,我不能求助警察,我只能求助你…你们。”

 

“揭发。”赵平璋笑了一下,“揭发什么?”

 

Omega垂下眼睛,瘦骨嶙峋的手在肚子上来回抚摸,眼睛里幽幽暗暗,“揭发他们强暴重刑犯,利用犯人和产下的婴儿进行权色交易和人口买卖。”

 

这番话不啻于平地惊雷,赵平璋和穆雪松俱是一怔,对望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震动。

 

半晌,赵平璋问:“证据呢?我不可能将一个死刑犯的话照单全收。韦玮,你苦心孤诣,不惜越狱出逃。是谁在帮你,或者说,是谁在指使你?”

 

Omega抬起头,很轻地笑了,“赵先生,没有人指使我,您才是我最大的底气。”他慢慢地从书堆上滑下去,改为跪坐的姿态,同时深吸了一口长气,“赵先生,我是在您的福利院中长大的,您如今还能记得我,还肯听我说话,我已经十分感激。先生,我虽然获罪,但我不是恶人。二十岁的时候我从盛京大学毕业,留校工作。在我结婚前夕,我的未婚夫车祸身亡,肇事者以权势脱罪,因此我才杀了他,事情败露后我被判处无期徒刑,关押在北部管教所,迄今三年有余。”

 

“我们的监区和轻刑犯是分开的,没有人能知道那栋楼里在发生什么。这三年里,我被迫,被蒙着眼睛带出去,和数不清的人过夜,不光是Alpha,还有很多Beta。管教所里的重刑犯都是这样。我亲眼见着他们用诞下的孩子做交易,用我们的身体去换好处。有犯人自戕未遂,只会被当众惩戒,然后被更严密地监管起来。”

 

“赵先生,我有证据,我肚子里的胎儿就是最好的证据。您知道它的生物学父亲是谁吗?这根本不是人工受孕的,这是本地公安局局长,兼任Beta改造办主任的孩子。我还有别的名单,很长一串名单,几乎囊括了本地各级政要。赵先生,如果您肯帮我,我愿意把所有的证据都交给你。”

 

赵平璋良久不语,一双眼睛极为专注地打量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许久之后他才说:“韦玮,你想捅破这片天,怎么不怕这天塌下来,砸死了自己?”

  

韦玮的脸色极其苍白,他扶着肚子仰着头,细小的汗珠积在发鬓里,似乎是忍耐着极大痛苦的模样,但神情却异常刚毅,“先生,那就让它塌下来吧。”

 

赵平璋忽然转头,问道:“穆中校,你怎么看?”

 

穆雪松还笼罩在方才巨大的震惊里,此刻骤然被问到,心中登时一凛。沉吟片刻后,他说:“都听您的。”

 

赵平璋微笑道:“穆中校,现在我指给你两条路,其一,你将他绑了送回管教所,就说是这个越狱的犯人意图攻击我,这自然是大功一件,回去以后我会向李戈申报你的功劳,天下太平,你好我好;其二,我们相信他的话,捅了这个马蜂窝,那前路便是艰险重重,祸福难料。我心中失了计较,要请穆中校为我拿个主意,怎生是好?”

 

这是试探。穆雪松想,他在试探我。赵平璋心思深沉,难窥深浅,这个人既可以在长枪短炮前安然作秀,也可以顶风冒雪地私会一名逃犯,雪松摸不透他心中到底是什么打算,却厌极了这般勾心斗角。于是他将心一横,开口道:“我不敢做夫人的主,但是,倘若夫人想走第一条路,恕我不能从命。”

 

赵平璋放声笑了。穆雪松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这般开怀的神色,只见他笑着笑着站起身来,竟就一路向外去了。雪松大惑不解,愣了一下才跟上。赵平璋直走到店外,忽地顿足,回头向他望来。漫天风雪呜地一声卷起,吹得他的身影飘飘摇摇。

 

“穆雪松,我还当他们已经打断了你的骨头。”

 

刹那之间,穆雪松全都明白了。赵平璋何以要找他随行,何以对他阴阳怪气,何以要带他来到这间当铺。这就是他的目的,他要做成一件大事,因此要将自己拉上同一条船。

 

穆雪松倏然回头,那小小书店的窗户黑洞洞的,看不清里头的模样。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气从脊背上爬上来。

 

“赵先生,”他低声问:“如果我今天没有如你所愿,你会怎么办?”

 

赵平璋坦然道:“如果今天你选择逮捕韦玮,那么里头那个铃铛会一枪打穿你的脖子。穆雪松中校光荣殉职,我会让李戈追授你上校衔,并给陆清少将发一块大大的奖牌,以寄哀思。”

 

“最不可饶恕的,就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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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回来更文了~十一假期第三天就感冒了,发烧咳嗽头疼都占全了,一直到现在还没好,返岗后又开始疫情居家,多灾多难的一个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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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10

穆雪松向房间里看了一眼,赵平璋又把眼睛合上,侧躺在沙发上,看起来对此事漠不关心。于是他将门轻轻带上,走开几步又问那警卫说:“当真吗?”


“当真,通缉令都下来了。而且,”Alpha警卫悄声说:“听说那是个重刑犯,怀着孕呢。”


这怎么可能呢?穆雪松把眉头深深皱起,心中困惑不解。管教所的高墙都缠着电网,每一个出口都有训练有素的警犬把守。Omega天性柔弱,长久监禁带来的压抑和折磨更会日积月累地削弱他们的体质,那里的囚徒,每一个,都是苍白瘦削的,根本不可能有能力翻越铜墙铁壁,遑论他还有身孕。


除非有外援。


“通缉令拿给我看看。”...

穆雪松向房间里看了一眼,赵平璋又把眼睛合上,侧躺在沙发上,看起来对此事漠不关心。于是他将门轻轻带上,走开几步又问那警卫说:“当真吗?”

 

“当真,通缉令都下来了。而且,”Alpha警卫悄声说:“听说那是个重刑犯,怀着孕呢。”

 

这怎么可能呢?穆雪松把眉头深深皱起,心中困惑不解。管教所的高墙都缠着电网,每一个出口都有训练有素的警犬把守。Omega天性柔弱,长久监禁带来的压抑和折磨更会日积月累地削弱他们的体质,那里的囚徒,每一个,都是苍白瘦削的,根本不可能有能力翻越铜墙铁壁,遑论他还有身孕。

 

除非有外援。

 

“通缉令拿给我看看。”

 

Alpha警卫便打开手机,划开一张图片递给他。彩色的照片里,短发的Omega面无表情,挺拔的鼻子使他的面庞线条有种近似于Alpha的凌厉感。这个人很眼熟,穆雪松闭上眼睛将白天的记忆快速地检索一遍,而后他想起来,赵平璋拿话刺他的时候,当时跪坐在床上握手的,就是这个人。

 

巧合吗?穆雪松心头浮起一股说不清的预感,他将手机还给Alpha,嘱咐道:“别睡得太死,注意安保。”

 

夜里起了风,裹着细小的沙砾劈头盖脸将窗子砸得劈啪作响。雪松重新缩回温暖的被窝里,小声给陆清发语音解释了一下。二人互道晚安后,各自歇下。不知怎的,赵平璋那一截伤痕累累的手臂始终在他眼前挥之不去,那样的伤疤……雪松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肩膀。穆烽父子刚刚找到他的时候,曾对他下死手地毒打拷问,藤鞭在他身上划开翻卷的伤口,就和赵平璋身上的那些一样。当时陆清出钱,给他用的是生物胶带,伤口早就愈合得连影子都看不出来。他都能得到的医疗资源,没道理堂堂的总司令夫人却得不到,这很奇怪……

 

雪松半梦半醒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想着,那些伤疤看起来已经很久了,谁会这样残暴地对待他,难道李戈背地里竟是个家暴成性的人吗?赵平璋身上似乎隐藏着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他的病弱,他时有时无的信息素,他光鲜的身份,他捉摸不定的脾气。雪松隐隐地感到不安,他想,赵平璋为什么要找我做护卫,真的仅仅是因为我是个Omega吗?

 

梦境光怪陆离,凌晨时分穆雪松便醒来了。窗外风声呼啸,他起身撩开窗帘,看到了外面遮天蔽日的暴雪。

温度骤降,玻璃窗上凝出了薄薄的白雾。穆雪松把暖气调高几度,又钻回被窝里,给陆清发消息抱怨了几句这变幻莫测的鬼天气。陆清没有回复,估计还没睡醒。雪松无聊地刷了会儿新闻,囚徒越狱的事情并没有报道,想来是被压了下去。一直躺到六点半,他起床洗漱,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手枪和子弹,七点钟出门时他向隔壁望了一眼,赵平璋的房间静悄悄的,大概还没有起床。于是他没有多停留,和随行众人一起去餐厅吃了一顿早已准备好的丰盛早餐。

 

相较于昨天,宾馆里的警戒明显加强了不少。穆雪松一边咬着鸡蛋,一边环视左右,心中纳罕,毕竟是一个身怀有孕的Omega,能有什么危险性?就算逃狱,值得这般大动干戈吗?这件事情里隐约透着些古怪,可到底是什么地方奇怪,他却也说不出来。  


早餐刚吃完,赵平璋又叫他了。隔了一夜,他气色好了许多,一托盘食物摆在面前,分量少得可怜,手边的杯子里又倒满了咖啡。穆雪松直怀疑家里的清子都比他吃得多。

 

“今天上午有行程吗?”

 

“没有。不过十二点整市长先生会来和您共进午餐,三点半我们就启程去下一个城市。”

 

赵平璋点了点头,转头望望窗外的风雪,“既然上午没事,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穆雪松犹豫,“外面风雪交加……”

 

“没关系。我总在南方休养,好久都没见到这么大的雪了。”赵平璋坚持,“就我们两个人,走走就回来。”

 

所有的人都对他不放心,就连雪松自己都觉得不放心。但赵平璋意外地坚持,甚至有些恼火,穆雪松无法,只得带了枪,陪同他外出。

 

屋外寒风料峭,裹着雪劈头盖脸吹得人睁不开眼,街上的积雪已没过小腿,少见行人。赵平璋歪歪斜斜,深一脚浅一脚,穆雪松怕他摔倒,虚虚地扶着他,眼光不住地向后瞟。身后二十米左右的距离,有三个便衣警察一直在跟着他们。若说是保护,那鬼鬼祟祟的神态却又不大像。

 

赵平璋注意到他的分神,顺着他的视线向后看了一眼,随即淡淡地笑了:“穆中校,你有没有觉得奇怪,管教所有人逃狱,这样不体面的事,他们却大张旗鼓地叫我知道。不去捉人犯,却派了许多人在我住所旁,鬼鬼祟祟的,叫人讨厌。”

 

穆雪松被他一语点破,登时恍然大悟。从昨夜起他就隐约觉得古怪,总司令夫人白天才访问管教所,晚上便有人逃狱,按常理来说,这样丢脸的事,当地官员瞒着捂着还来不及,怎么也得熬到赵平璋离开以后再说。但是他们却第一时间就叫赵平璋知道,又加派了许多人手在周围,不像是保护,倒像是……监视。

 

他们在害怕什么?

 

赵平璋转头向他一笑,“穆中校,叫我看看你的能耐吧。甩掉他们。”

 

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间挂着绿叶灯牌的建筑,一群人影冒着风雪簇拥在周围。那是穆烽正在全国推广的beta改造所。几个月的时间里,这样挂着绿叶灯牌的建筑已经遍布全国,每处每天可以接纳一百名beta,进行每月一次,为期一年的改造。

 

穆雪松带着他从人群中穿过,乘货梯到达地下停车场,再从停车场进入街对面的另一栋建筑,而后从侧门离开,没费太大功夫就把那些盯梢的人甩得影子都看不着。

 

一辆计程车正巧从街口驶来,穆雪松招手拦停,转头问道:“赵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赵平璋当先坐进后座,冷静地报出一间书店的名字,而后他抬头冲雪松一笑,“宋柏,我与你一个立功受赏的好机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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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09

“你以前见过这个赵平璋吗?”晚上临睡前,穆雪松开着夜灯,拥着被子躺在床上跟陆清开视频,“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见过一次,几年前的庆功会上。虽然没说过话,但是看着倒是挺和善的。道德模范,宣传典型,想来是不会差的吧。”


穆雪松想起白日里赵平璋当众给他的难堪,不禁努起了嘴,半晌,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怎么了?”陆清欠了欠身,仔细打量着他屏幕里的脸,“今天有点不高兴?”


雪松不愿意抱怨,摇了摇头,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他看起来病恹恹的,每天都要吃好多药,不知到底是什么毛病。这边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晚上回来的时候,我见他嘴唇都是紫...

“你以前见过这个赵平璋吗?”晚上临睡前,穆雪松开着夜灯,拥着被子躺在床上跟陆清开视频,“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见过一次,几年前的庆功会上。虽然没说过话,但是看着倒是挺和善的。道德模范,宣传典型,想来是不会差的吧。”

 

穆雪松想起白日里赵平璋当众给他的难堪,不禁努起了嘴,半晌,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怎么了?”陆清欠了欠身,仔细打量着他屏幕里的脸,“今天有点不高兴?”

 

雪松不愿意抱怨,摇了摇头,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他看起来病恹恹的,每天都要吃好多药,不知到底是什么毛病。这边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晚上回来的时候,我见他嘴唇都是紫的。真是奇怪,他身体这么差,干嘛还要不辞劳苦地跑遍全国去……”去作秀。

 

“司令夫人在平民中,尤其是Omega之间,素来有威望。现如今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有些宣传场面上的事儿,也未必是他愿意的。”

 

穆雪松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你这几天怎么样?心口还疼吗?”

 

“医生说伤口愈合得不错,现在只是神经痛,这几天明显好多了。昨天早上出门慢跑了三公里,感觉还成。我已经跟医生商量了,下个月出院。”

 

穆雪松敲敲屏幕上他的脸,笑着说:“陆长官终于不再娇弱了。”

 

陆清挑了下眉头,一脸正经,“我要是一直娇弱下去,你岂不是太寂寞吗?”

 

雪松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笑骂道:“放屁!”心里直怀疑小陆清这会儿已经在原地起飞了,一边想,一边忍不住有些心里痒痒的,倒闹得自己脸红起来,忙把屏幕倒扣过去,不叫陆清看见。

 

陆清的声音被蒙在床单里,闷闷的,笃定且含笑,“你脸红了。”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害怕我看见?”

 

雪松忍不住朝屏幕里瞥了一眼,正要说话,忽地听到隔壁赵平璋房间里传来隐隐约约的争吵声。他倏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向陆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隔着一堵墙,那声音影影绰绰地难以听清,只能勉强分辨出语调中的激动。穆雪松担心出事,忙挂了视频,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枪,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出。深夜的宾馆极安静,软底的拖鞋踩在地毯上,一丝声音也无。赵平璋不许Alpha靠近,因此只有雪松一个人住在他套间的隔壁,这时走到门外,里面传出的声音也大了些许,似乎不是吵架,而是一场激烈的争辩。

 

雪松侧耳细听,恍恍惚惚听到了“李戈”两个字。他没想撞破了两口子吵架,赶忙悄没声的向后退去。这时却忽而听到房间里面哐啷一声响,似是有什么重物倒地,争吵声骤止,穆雪松停住脚步,迟疑片刻,轻轻地敲响了房门。

 

“赵先生,您还好吗?”

 

没有应答。

 

穆雪松又问了两遍,里面仍是悄无声息,他心中顿感不妙,一脚踹开了房门。只见椅子翻倒在地上,赵平璋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一动不动。穆雪松忙将他扶起,触手可及的地方都是湿淋淋的冷汗。

 

“我摔了一跤……”赵平璋紧紧地捏着手里的手机,气息奄奄地说:“抱歉……”

 

穆雪松把他搀到沙发上躺着,喂他喝了几口水。赵平璋缓过一口气来,眼睛也睁开了,“低血糖,老毛病了。”雪松见边几上放着一盘巧克力糖果,便剥出一颗来给他含着。赵平璋微阖着眼,脸色白惨惨的,一头一脸尽是冷汗。二人离得这样近,雪松都闻不到他的信息素,那种冷梅似的淡淡的气息。这种情况通常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垂危,二是抑制剂。

 

穆雪松不免有些忧虑,“我去叫医生来。”

 

“不必。”

 

“但是您的信息素很淡,我怕您的身体情况……”

 

赵平璋低低地笑了一声。“没关系的。”他低声说:“我向来是这样。”他撑起手臂扒住沙发靠背,慢慢地坐了起来。宽松的睡衣袖子因这个动作滑落到手肘,露出的一截小臂上满是虬结着的陈年伤疤。穆雪松看在眼里,不由得一阵心惊。

 

赵平璋不动声色地把袖子拉了下去,哑着嗓子道:“穆中校,能劳烦你帮我倒一杯咖啡吗?”

 

“咖啡会引起交感神经兴奋,您刚刚休克……”

 

赵平璋失落地合眼道:“好吧。”倒也没再坚持。

 

穆雪松站在原地,想起他那一截疤痕纵横的手臂,恍然意识到赵平璋所有的衣着都是这样,袖子长到手腕,领子包着脖子,除了面孔和双手外,没有一寸皮肤露在外面,就连睡衣也是如此。这样光鲜的身份,这样精致的衣裳,底下掩盖的到底是怎样触目惊心的往事,穆雪松略一细想,都觉得心惊肉跳。

 

衣袋里的手机忽地轻轻震了两下,雪松低头一看,是陆清的短讯,想必是因为他的突然消失而担忧不已。赵平璋好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般,淡淡地说道:“若是陆少将找你,你就回他吧。”

 

他这样一说,雪松反倒不好意思就这么离开了。他把手机揣回衣袋,尴尬道:“没事,不急的。”

 

赵平璋笑了一下,“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你们这样年轻的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一刻也分不开舍不下。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谁会笑话你?”

 

他越说,雪松越是窘,心想这个赵平璋真是莫名其妙,一时笑里藏刀,一时又这般慈眉善目,叫人看不清摸不透。他不欲多留,低声道:“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赵平璋微微地点了下头。

 

穆雪松打开房门,就看到一名警卫正在旁边敲他的门,没了门板的阻隔,咚咚咚的声音在静夜中分外清晰。赵平璋皱了下眉头,向门口看去。

 

雪松便没有关门,径直问道:“什么事?”

 

“穆中校,我正要找你。”那警卫压低嗓音,“刚刚接到消息,今夜管教所那边出了点事,有犯人出逃,现在正在全城戒严搜捕。巡逻队提醒我们暂时不要出门,并且已经加派了人手在宾馆周围保护夫人。”

 

穆雪松登时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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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08

细雨蒙蒙的深夜,一架小型客机停泊在S城的机场上,信号灯寂寞的闪烁着红光。穆雪松登上舷梯,便有西装革履的beta随从人员迎了上来。


“穆中校,有劳了。”那人接过他手中滴水的伞,微笑着说,“夫人在里面等您。您可以先把衣服换了,这儿不需要着装,您穿便服就好。”


穆雪松道了谢,随着他走进更衣室,换下了自己淋湿的军装,擦干了湿漉漉的头发。


飞机已经平稳地升上了天空。随从将他引到门口,小声说:“夫人在里面那间舱,您的具体工作,他会跟您说的。请进去吧。”


感应门无声无息地向两侧开启,雪松迈进贵宾室,入目是一间装潢精致的机舱。临窗的座位上...

细雨蒙蒙的深夜,一架小型客机停泊在S城的机场上,信号灯寂寞的闪烁着红光。穆雪松登上舷梯,便有西装革履的beta随从人员迎了上来。

 

“穆中校,有劳了。”那人接过他手中滴水的伞,微笑着说,“夫人在里面等您。您可以先把衣服换了,这儿不需要着装,您穿便服就好。”

 

穆雪松道了谢,随着他走进更衣室,换下了自己淋湿的军装,擦干了湿漉漉的头发。

 

飞机已经平稳地升上了天空。随从将他引到门口,小声说:“夫人在里面那间舱,您的具体工作,他会跟您说的。请进去吧。”

 

感应门无声无息地向两侧开启,雪松迈进贵宾室,入目是一间装潢精致的机舱。临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身着大衣的中年男子,正低头翻着一本书。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摘下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微笑起来:“穆中校请坐。”


总司令夫人,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个遥远而陌生的角色。但如果提起他的真名赵平璋,那么众人一定不会陌生。

“赵平璋,二十年前作为随军家属驻守西南边境,致力于当地Omega和儿童的慈善事业。敌军突袭时,赵平璋毅然放弃了逃生的机会,留在城中先后救助了数十位难民及重伤士兵,直至失地光复。其英雄事迹和无私胸怀,值得举世赞颂。”

这是曾印在学生课本里的一段话。赵平璋俨然成为了一个光辉的符号,一个最完美的omega,挂在那里熠熠生光。此后十年,他一度频繁地出现在各种新闻下,后因身体原因渐渐淡出了大众视线。 


穆雪松留神打量他。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年轻了,也称不上多么俊秀,蜡黄的一张脸透出病气的苍白,然气度高华,不同凡响,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从容。

 

“真是抱歉。”他歉意而礼貌地笑了笑,“个人原因,我无法接受除了我丈夫之外的其他Alpha靠近,所以只得找到了你。叫穆中校大材小用了。”  


“不敢,您过誉了。”穆雪松忙道:“能为夫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我姓赵,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赵平璋温和地说,“久仰宋队长大名,所以李戈把候选人名单递给我时,我一眼就注意到了你。为这事儿他还埋怨我,嫌我太不体谅下属的家庭情况,陆少将还在医院里住着呢,我倒先把你拐跑了。这也实在是万不得已,前几个月,跟了我好些年的Beta警卫在暴乱中殉职了,我这人怪癖,又常年病着,挑来选去,也只有你最合适,都是omega嘛。我已同李戈说了,叫他给你批双份的津贴。就是害得你们夫妻分离,十分过意不去,只盼陆少将千万别骂我才好。”

  

李戈正是总司令的大名。穆雪松忙道:“不,夫…赵先生您太客气了。我和陆清都是军人,了解彼此的工作性质。您无需为我破例,这是我分所应当。”

 

赵平璋微微一笑,合上手里的书,亲手为他倒了一杯咖啡。

 

“来时厉中将有没有告诉过你,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穆雪松摇头道:“没有。”

 

“我需要去全国的管教所,福利院,Omega收容所进行一次为期两个月的巡回慰问。在此期间,我的安保工作由你全权负责,随行护卫有十二人,都是Alpha,也归你统一调遣。一切指令,都由你代为传达。”

 

穆雪松专注地听着,脸上虽还摆着端正的神色,心里却已经想骂娘了。就这?就这?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绝密任务,就这指甲盖大的事儿,至于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劳师动众的?就这?

 

“好的赵先生。”他微笑着说:“听凭您差遣。”

 

飞行期间,高级保镖穆雪松尽职尽责地与赵平璋的秘书确认了行程,去隔壁舱室与那支十二人的小分队交换了姓名并一一握手,交代了飞机落地后的任务。而后他抱着膀子坐在舷窗边,看着夜色中飞掠的云朵,有点郁闷。

 

当然了,能给总司令夫人做保镖绝不是什么跌份的事儿,事实上这是个正经的肥差,能近距离地接触国家元首,自然也就意味着有抄捷径上青云的可能。问题在于,安保工作也常常伴随着点头哈腰和低三下四,凡是需要伺候人的活儿,穆雪松都不喜欢。

 

赵平璋安静地坐在里面,时不时地搅拌一下手边描金白瓷杯里的咖啡,剪裁精良的大衣高高地一直束到脖子。咖啡,雪松隔着感应门盯着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身影细细描摹了几遍,心想,百闻不如一见,宣传资料里把这位英烈渲染得吃土一般朴素无私,然而在镁光灯照不到的地方,他手里依然端着底层人这辈子闻都闻不到的咖啡。赵平璋身上有一种气质,令他想起梁挽玉的那股矜贵劲儿,但又有些说不出的不一样。穆雪松暗暗地叹了口气,只盼着这位夫人是个好相与的人物,能叫他两个月后平平安安地回家。至于升职加薪,他早就不想了。

 

他们的慰问行程从福利院开始,然后一路向北,绕行国境一周,所到之处,尽是掌声。赵平璋会陪着福利院的儿童游戏,会和收容所里的Omega握手拍照,他脸上永远是那样慈悲的笑容,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假人,然而行程结束回到宾馆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洗手,把每一根手指都认认真真地搓洗许多遍,第二件事就是给自己磨一杯浓浓的咖啡,对着窗子坐着,满脸都写着厌烦。

 

行程不到半月,穆雪松对他的好感已经消磨殆尽,连带着从小被宣传典型竖起的滤镜都碎了一地。他冷眼看着赵平璋这场声势浩大的作秀,满心皆是不屑。

 

“穆中校怎么从来都不肯拍照?”赵平璋招手唤他,怀中还抱着一个怯生生的Beta幼儿,“来吧,你这么年轻漂亮,正应该多出来走走。不然等到我这个年纪,看见镜头都觉得怕了。”

 

穆雪松淡淡一笑,反向后退了一步,“我从来不爱拍照。”

 

赵平璋放下手,脸上的笑容不觉淡了下去。

 

下一次他们慰问管教所时,赵平璋忽而转向他,得体地笑着,嘴上却问:“穆中校服刑时,是在这间管教所吗?”

 

四面八方诧异的目光霎时间向他射了过来,穆雪松用力地捏住自己的指关节,平静地回答:“不是这里。”

 

赵平璋微微一笑,俯身牵住一个年轻Omega囚犯伤痕累累的手,“你瞧,这个哥哥也曾经犯过错误,受过惩罚,但是如今还是好端端站在这里。你也要记住,永远不能放弃希望。”

 

年轻的囚犯低垂着头半跪在床上,挺着高高凸起的小腹,神情木讷,如同一尊被吸去了灵魂的泥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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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07

厉中将凝目注视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他曾经对宋柏寄予厚望,也曾坚决地要将他逐出队伍,但是这一刻,很难说清楚他心里是什么感觉。从前在三司会审的法庭上也能高昂着头针锋相对的宋柏,行事利落,出手果断,永远斗志昂扬,永远不知疲倦;今天居然低下头说出了那些话,而且面色平静,神情恭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虞。这一年来云泥之间大起大落,无疑磋磨尽了他的心气和锋芒,就像是亲眼目睹着一块顶好的,他亲手雕琢出来的美玉被掼在地上摔出满身细纹,看不见也就罢了,可是一旦看到了,便忍不住觉得痛心可惜。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良久,厉牟平才开口说:“你早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穆雪松应道...


厉中将凝目注视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他曾经对宋柏寄予厚望,也曾坚决地要将他逐出队伍,但是这一刻,很难说清楚他心里是什么感觉。从前在三司会审的法庭上也能高昂着头针锋相对的宋柏,行事利落,出手果断,永远斗志昂扬,永远不知疲倦;今天居然低下头说出了那些话,而且面色平静,神情恭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虞。这一年来云泥之间大起大落,无疑磋磨尽了他的心气和锋芒,就像是亲眼目睹着一块顶好的,他亲手雕琢出来的美玉被掼在地上摔出满身细纹,看不见也就罢了,可是一旦看到了,便忍不住觉得痛心可惜。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良久,厉牟平才开口说:“你早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穆雪松应道:“是。只是道理是一回事,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受了这么多委屈,想没想过放弃?”

 

雪松垂下眼睛,又抬起,“想过。长官,既然您问起,我不想轻描淡写地说这一切没有对我造成影响。事实就是,所有人,包括您,仅仅因为我的性别就全盘否定并剥夺我的过往,从审判庭到管教所,很多个夜晚,我不仅想过放弃,我还想过逃亡,想过对准自己的脑袋来一枪。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去做心理重建,也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接纳自我。最后,我还是以Omega的身份站在这里,这依然是我的选择。”

 

“我当初要开除你的军籍,你觉得我说错了,不服气?”

 

“没有。”雪松浅浅地笑了一下,“您要惩处我的理由是我唯一承认的过错,我忽视了自己的信息素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我向您保证,类似演习事故那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厉中将慢慢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你篡改身份,瞒天过海,怎么样都是错了,惩罚也是你该受的。既然要留下,那就有个军人的样子,丢了的东西自己去一样样挣回来,别指望着陆清,也别再叫我看见你那副哭天抹泪的软蛋模样。你自己选的路,爬也给我爬完,听清楚了吗?”

 

穆雪松心里一热,低声道:“听清楚了,谢谢长官。”

 

厉中将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终于大发慈悲地摆了摆手,“滚回去吧,好好训练少惹事,别在我这碍眼。”

 

雪松退出了办公室,回手将门轻轻地带上。他靠着墙壁深呼吸几次,心里眼里一阵阵地泛起酸热。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得到这位老长官的谅解,不期却有柳暗花明的一日。尽管厉中将的口气还是那样凶巴巴的,尽管他是那样一个固执的性别主义者,但是终究,终究他还是给了自己一条路。

 

时间慢悠悠地流逝,巡查组没有再来找他的麻烦。穆雪松在训练之余,忍不住开始思念陆清。自从结婚以来,他们很少会分离这么久,不知道陆清的身体有没有恢复得好一些。

 

“明天我想请个假。”睡前通电话的时候,雪松说:“回去看一看你。”

 

“明天不是休假的日子吧?”

 

“不是,那有什么关系,我要请假,刘远洲又不会不同意。”

 

“不要总仗着私人关系给自己开后门,不利于队伍管理。”陆清在那头一本正经,死板又无趣,“等到旬休的时候再回来吧,听话。”

 

雪松生气地瞪了一眼听筒,心说,玛德,直男。

 

陆清好像隔空看见了他怨愤的眼神,忍不住笑道:“不会生气了吧?那我去看你好不好?是不是想我了?”

 

“不想。”雪松往垫子上一躺,哼道,“你别来,我请不动你这尊大佛。”

 

“小心眼的劲儿。明天我去看你。”

 

“别来!”雪松叫道:“弱不禁风的德行,我可不敢叫你出门。算了吧,六天以后就是旬假,旬假的时候我再回去。”有些时候,陆清这个人讲原则简直到了讨厌的地步,雪松嘀咕说:“傻蛋。”

 

“什么?”

 

雪松就提高嗓门拖着长声,一字字道:“我说,你是个傻蛋!挂了!”

 

然而还没等到旬假的日子,他就被厉中将紧急叫走了。夜里九点,穆雪松刚刚洗完澡躺到床上,厉牟平的车就停在了楼下。雪松支着湿漉漉的短发上了车,一头雾水地问:“长官,您找我?”

 

“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任务吗?”昏暗的夜色中,厉牟平的神色看起来很疲惫,“你已经通过了考核,现在你是指定的人选了。”

 

穆雪松茫然地问:“我已经通过了考核吗?并没有人来找我。”

 

“军政晚宴和巡查组都是你的考核。”厉牟平淡淡地说,“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观察你很久了。”

 

雪松皱了下眉头,直觉这样大动干戈非同寻常,“到底是什么任务?”

 

“保护一个人。”厉牟平递给他一台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影像,穿着长长的大衣站在皑皑白雪中,长眉细目,一身的书卷气。“这是总司令夫人,Omega。在他出行期间,你负责保证他的安全。”

 

“这…”雪松困惑道:“首脑出行不是都有专门的护卫队吗?为什么要我……”

 

“服从命令,不该问的不要问。飞机一个小时后起飞,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去机场。”

 

“现在?”穆雪松愣住,“这么急?”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去看一看陆清。

 

厉中将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伸手打开了车门,“就现在。去吧,陆清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住在疗养院里,有人照顾他,丢不了。”

 

雪松一窘,脸上发热,匆匆地跳下了车,“是,我这就去。”

 

夜里下起了细雨。穆雪松疾步奔回宿舍,利索地收拾东西,忽地站在窗前驻足远眺。只见濛濛水汽模糊了山峰的轮廓,城区的灯火渺不可寻,雨打窗棂,沙沙细响。原本后天,后天就是旬假了。

他心中不免泛起一阵酸楚而温柔的抱怨,该死的,这回你后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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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06

打从心眼里,穆雪松就没觉得这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是厉中将调他回来恢复训练,等待下一步任务的。他穆雪松是个Omega,早就是人人皆知的事儿,有什么好遮着掩着的?


雪松继续打靶。他的状态回升得很快,虽然一年都没有认真打枪,但是经年累月的训练已将这项技能变成了他刻进肌肉的记忆。他刚回到靶场时,第一次的平均成绩只有8.1环,现在已经恢复到9.7,手感回来了,他很满意。低头上弹匣的时候,他余光瞥见厉乘风从靶场的另一头走了过来。穆雪松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狗胆包天调戏他的纨绔公子,不理会地继续瞄着标靶,只在他走到跟前时,才摘了耳罩,淡淡地问:“有事?”一边说一边勾下扳机,子弹洞穿移动靶的靶心,精准...


打从心眼里,穆雪松就没觉得这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是厉中将调他回来恢复训练,等待下一步任务的。他穆雪松是个Omega,早就是人人皆知的事儿,有什么好遮着掩着的?


雪松继续打靶。他的状态回升得很快,虽然一年都没有认真打枪,但是经年累月的训练已将这项技能变成了他刻进肌肉的记忆。他刚回到靶场时,第一次的平均成绩只有8.1环,现在已经恢复到9.7,手感回来了,他很满意。低头上弹匣的时候,他余光瞥见厉乘风从靶场的另一头走了过来。穆雪松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狗胆包天调戏他的纨绔公子,不理会地继续瞄着标靶,只在他走到跟前时,才摘了耳罩,淡淡地问:“有事?”一边说一边勾下扳机,子弹洞穿移动靶的靶心,精准的十环。

 

无规则移动靶向来是最难打的,厉乘风“啊”了一声,赞叹道:“厉害。”

 

“谢谢。”雪松客气地说,心中倒也有些奇怪。自他归队以后,厉乘风见他如同老鼠见了猫,闻着味都能躲开八丈远。“有什么事吗?”

 

厉乘风局促地搓了搓手指,“长官,我方才看到有卫生队的人过来了,看起来…不是很愉快。”

 

穆雪松示意他继续说。

 

“我是想提醒长官,听说这次的巡检,是最高军纪委组织的。据说会有暗访,可能假扮卫生队,食堂员工,送水工之类的。我爸昨天还警告我最近要循规蹈矩。您是不是…客气一点比较好?”

 

穆雪松:????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拄着枪,神情肃穆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很好,继在政要晚宴上当着总司令特使的面跟穆烽大打一架之后,他又把最高军纪委的人给怼了。他穆雪松大概要在整个军队系统里彻底出名了,上达天听的那种。

 

“令尊最近还好吗?”他微笑着问:“比如身体,心情,脾气……?”

 

事实证明最近厉长官的脾气不太好。第二天一早,他就被叫到了军区行政大楼。小会议厅里端坐着黑脸的厉中将,一左一右是两位陌生的长官。穆雪松敲门,敬礼,心中的小鼓槌一阵儿一阵儿地敲。

 

“穆雪松,请坐。”左边的长官示意,神情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很客气。

 

穆雪松道谢,在桌子前面坐了下来。不知怎的便想起了他身份暴露时,也曾这样地坐在对面,接受无休无止的讯问。他厌极了这样的问话这样的场景,心头浮起隐隐的阴霾。

 

“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军纪委巡视组的,早就听说过你。”左边的长官笑微微地说:“你的事情很轰动啊,Omega参军还做到了中级军官,功勋累累。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右边那人板着脸,不苟言笑,“刚刚听厉中将说了你的情况,你刚刚调回游隼,目前还没有职务。那现在每天都在做什么?”

 

穆雪松答:“我刚回来不久,还在做复训。以后的行动听凭组织调遣。”

 

“心里会觉得不舒服吗?”右边那人犀利地问:“你从前是游隼的队长,上校军衔,年纪轻轻,可以说前途无量,现在却成了普通士兵,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穆雪松眉心微动,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了眼睛。“不会。国有国法。我如今还能留在部队里,已经十分感激。”

 

右边那人闻言面无表情地说道:“穆雪松,我想听实话。毕竟你昨天下午可不是这样说的。”
 

当着巡查组的面,抑制剂影响他生孩子什么的,这种鬼话当然不能出口。雪松镇静地解释说:“您误会了,昨天下午,我只是就使用抑制剂的问题与巡查组发生了一些分歧,绝对不是对组织的安排有所不满。”

 

左边的笑道:“为什么不想用抑制剂?”

 

“因为没必要,这只是日常训练。”

 

那人不大赞同地摇了下头,“你曾经造成过骚乱,并且致人重伤。”

 

“那时我还未婚,现在我已经有了标记。况且……”他顿了一下,而后慢慢地说:“我以为,如果Alpha对Omega的信息素过于敏感,他们应该做的是学习怎样克服这种弱点,而不是……试图把所有Omega都关在家里。”

 

左右两名官员对视一眼,右边的便皱起了眉头,命令似的,“继续说。”

 

“诸位长官都是Alpha,应当比我更清楚,这种特性对于Alpha来说,有时候是致命的。事实上,在人类的战争史中,将发情期的Omega丢入敌军阵地中,导致溃败的事情屡见不鲜。抵御信息素是所有新兵的必修课,但是这种训练效果如何,是否得到重视,我想各位长官也比我更加清楚。老实说我不能理解,这样明显且致命的弱点,竟然始终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除了傲慢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右边的官员扬了扬下巴,板着脸问:“你在这里指点江山,以为自己是军事专家吗?”

 

穆雪松微微颔首,“不敢当。这仅代表我个人的见解。游隼是特战队,如果能被我这样一个已婚的omega轻易蛊惑,那不是一个特战队员应有的素养。昨天下午的分歧仅仅是出于对战斗力的考量,我的忠诚永远献给国家。”


他的眼神清澈而坦然,口气真诚得挑不出一丝错处。左边那人“唔”了一声,笑道:“如果国家需要的忠诚,是让你脱下这身军装,履行你Omega的天职呢?”

 

穆雪松突然想起了管教所的宣誓,那时候,每一天的早课晚课和吃饭之前,他们都要整整齐齐地坐在椅子上,举手大声地宣誓,狱警就在过道上来来回回地走,声音不大表情不真挚的,就会被抓出来当众惩罚。每次喊完口号,他心里都翻涌着经久不散的恶心。但是没过多久,他就麻木了。

 

因为他无能为力,徒劳地恶心自己只能让自己多些难受。

 

穆雪松双手握紧扶手,面无表情,再一次地开口:“服从命令,端正态度,改造思想。上天赐予我无上荣光,我将为人类繁衍的神圣事业奉献自己,延续光明和希望。”

 

厉中将的眉头倏地一跳。

 

良久沉默,左边那人向右边的点了下头。后者皱着眉头开口:“你的问题比较棘手,军队里从来没有出现过Omega。”左边那人笑着接口道:“你可是破天荒独一份的,所以我们不知道用哪一条规定来约束你比较合适。归队训练吧,穆雪松同志,今天咱们到此为止。”

 

穆雪松看到厉中将的眼神,于是会意地敬礼起身,上楼去办公室门前等他。大约一刻钟后,厉牟平便独自一人走了上来。二人在办公桌前相对而立,空气中浮动着隐约的暗流。

 

“抱歉,厉长官,我又给您添麻烦了。”半晌,雪松打破沉默开口说:“我确实没想到他们会是军纪委的……”

 

“委屈吗?”厉中将猝然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的问,“让你撤职降衔,入狱服刑,没名没分地回游隼,心里委屈吗?”

 

穆雪松沉默。很多画面从他眼前闪过,审讯室,照着他眼睛的强光,法庭沉重的大门,锁在腕上的手铐,冰冷的皮质刑床机械地报数,松垮的囚服,那个寂静凌晨鲜血横流的地板。

 

“委屈。”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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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05

次日清晨,当嘹亮的起床号响彻山坳时,穆雪松条件反射般从床上惊跳起来,恍惚了几秒,才看清自己身在何方。十分钟,要完成起床,换衣,叠被,洗脸,刷牙,下楼集合。这套动作像是刻进肌肉的记忆,却又终究透着几分生疏和迟缓。等他艰难地找出自己的作训服换好,漱了嘴里的牙膏沫子,楼下已经传来集结报数的口号。穆雪松抻头向窗外瞅瞅,茫然了一会儿,索性就不急了,慢吞吞地走下楼去找刘远洲。


队伍已经分成一小队一小队的跑远了,刘远洲叉着腰站在台子上冲他笑,“还习惯吗?”


穆雪松看看手表,清晨五点四十五。早起加上宿醉,以及昨夜思绪纷乱地失眠了半宿,令他的眼睛还有些惺忪地发...

 

次日清晨,当嘹亮的起床号响彻山坳时,穆雪松条件反射般从床上惊跳起来,恍惚了几秒,才看清自己身在何方。十分钟,要完成起床,换衣,叠被,洗脸,刷牙,下楼集合。这套动作像是刻进肌肉的记忆,却又终究透着几分生疏和迟缓。等他艰难地找出自己的作训服换好,漱了嘴里的牙膏沫子,楼下已经传来集结报数的口号。穆雪松抻头向窗外瞅瞅,茫然了一会儿,索性就不急了,慢吞吞地走下楼去找刘远洲。

 

队伍已经分成一小队一小队的跑远了,刘远洲叉着腰站在台子上冲他笑,“还习惯吗?”

 

穆雪松看看手表,清晨五点四十五。早起加上宿醉,以及昨夜思绪纷乱地失眠了半宿,令他的眼睛还有些惺忪地发直。“我好久都没起这么早了。”他撸了把乱七八糟没来得及梳的头发,“我可能需要一个礼拜的时间调整一下状态。”

 

“嗐,你随意。”刘远洲摆摆手,“你需要做复训,一会儿让体能教练员帮你瞅瞅,也可以去那边找那帮新兵崽子们摔摔跤什么的,计划进度你自己安排呗。”

 

穆雪松眯起眼睛打量着尘土飞扬中的队伍,宋嘉瘦小的身影跟在最后,居然跟得下来,且跑得很快。这使得他心中油然生起一阵羞愧,“不用一个礼拜了,我今天找教练定方案,明天就恢复训练。”

 

晨跑后就是早饭。宋嘉提下来两个饭盒,里面装着炖得烂烂的小米粥,肉盒子,鸡蛋和蔬菜卷,又去取了一大盘杂粮馒头放在刘远洲面前。“穆哥哥我也给你烧了早饭。”他邀功似的说,语调里透着一点小炫耀。

 

刘远洲明显是司空见惯,端过来就开始狼吞虎咽,边吃还边挑刺:“你上回做的那个鸡蛋卷好吃,明天再做点。”

 

“你怎么这么矫情?”穆雪松拧起眉头批评他说:“吃食堂就得了,五点半就要起床训练,他还要给你做早饭,他得几点起?人家正长身体的时候,哪有你这么使唤的。”他这辈子只进过一次厨房,鼓捣了半下午,做出来的东西狗都不吃,十分理解烧饭的不易。

 

刘远洲作为一个有生之年从没摸过饭勺的钢铁直男,显然压根没想到这一层,愣了愣问,“你几点起来?”

 

宋嘉咬着蔬菜卷,满脸无辜,“四点。”

 

“做个早饭这么费劲呢?”刘远洲瞪大眼,“你倒早说呀。拉倒吧,以后别做了。”

 

宋嘉十分感激,立马表态道:“队长!我可以给你做夜宵!”

 

刘远洲琢磨琢磨,“那一周三次夜宵?这样累不着你吧?”

 

宋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累不着累不着!”

 

于是刘远洲美滋滋的,很快乐,感觉身边有个Omega,生活质量得到了质的飞跃。宋嘉也美滋滋的,很快乐,他热衷做饭,更热衷别人喜欢吃他做的饭。

 

吃过早饭打了几个哈欠,雪松算是醒透了。去年一整年的时间,他没有过高强度的体能锻炼,头几天次次都是累到散架。他不常随着队伍做日常训练,厉中将给他的时间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要把自己调整回巅峰状态,普通的计划并不适合他。杜晓的事情不再侵扰他的心神了,因为他已经分不出精力多愁善感,现在他的体力只够做三件事:训练,吃饭,和睡觉。

 

大约是在穆雪松归队两星期后的一天,他正在靶场上练枪,有一队卫生员从营地入口那里进来。卫生队来巡检是常事,多是来检查内务卫生,做些疾病防治,尤其是留意Alpha群体的信息素是否稳定。他看了几眼就别开了视线,但是没过多久,这只卫生小队就向着他走了过来。穆雪松摘下耳罩,困惑地瞅着他们。

 

“你好,卫生队巡检。”领头的方下巴年轻人冲他行了个军礼,“请问你是新来的信息素教官吗?”

 

穆雪松打量他们一圈,脸生,多半是上级部队派下来巡视的,便摇摇头道:“不是。”

 

方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嘴角便有些似笑非笑的,“你们游隼最近捅了O的老窝啦,招来一个不算完,还要招第二个,你们之前的宋队长自己是个Omega,带的你们整个大队都对Omega情有独钟了?嘿,你怎么不用抑制剂?”

 

穆雪松无意纠正他,反问:“我为什么要用抑制剂?”

 

“你的信息素可能造成骚乱,也会给你自己引来攻击,这点常识都没有吗?当初你们宋队长就是这么被撤的职,你还不长教训!”

 

穆雪松斜睨了他一眼,“我和宋队长不一样,我已经接受过标记,我的信息素不会对他们产生影响,也不会有Alpha来攻击我。如果现在要出任务,不需要你提醒我也会注射抑制剂。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日常训练,我看不出来有什么使用抑制剂的必要。”

 

“你不可能杜绝所有意外,你要想站在这个训练场上,就必须使用抑制剂,把自己当成一个Beta!”

 

穆雪松轻飘飘地“哦”了一声,而后干脆利落地说:“我拒绝。”

 

方下巴的声音顿时扬了一个调子,“你说什么?”

 

“我说我拒绝。”穆雪松拖了长声,懒洋洋地说:“总用抑制剂对我的身体不好,内分泌紊乱什么的,时间长了容易长肿瘤,再说也不利于我生孩子,履行我作为Omega神圣的天职,是吧?”

 

穆雪松近来在与外界的拉扯中,学会了反客为主。他曾经被各种各样的大帽子压了一头,现在他发现这些帽子不光能压他,也能甩回去压别人,往往能收获奇效。其中最好用的就是生孩子,这可是如今顶顶政治正确的事儿了,谁敢说不让他生孩子?

 

方下巴瞠目结舌,“你!你简直胡搅蛮缠!要生孩子就回家去生,不要留在部队里!我现在就去找你们领导反映!”

 

“去呗。”穆雪松重新戴上耳罩,扛枪,瞄准靶心,“去找刘队长,刘队长的上级,刘队长上级的上级,你爱找谁找谁。”

 

现在,他可什么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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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04

“啪嗒”一声,穆雪松把那张轻飘飘的调令丢在刘远洲眼前,“刘队早啊,我来找你报到。”


刘远洲把那张调令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满脸茫然,“什么意思?我要下岗了吗?”


穆雪松指指自己的鼻子,“是我,我没职位,草根一条,来当新兵的。”


“别闹。”


“没闹。厉长官刚刚找我谈了话,叫我回游隼恢复训练。我的档案已经迁回来了,起码一个月的时间里我要待在这儿,然后等下一步指示。”穆雪松叹了口气,喃喃地说:“一点都不体谅下属的家庭情况,我家还有个重伤员呢。”


刘远洲拧起眉头,“叫你回来,却不给你安排职位,这叫什么事儿呢?”...

 

“啪嗒”一声,穆雪松把那张轻飘飘的调令丢在刘远洲眼前,“刘队早啊,我来找你报到。”

 

刘远洲把那张调令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满脸茫然,“什么意思?我要下岗了吗?”

 

穆雪松指指自己的鼻子,“是我,我没职位,草根一条,来当新兵的。”

 

“别闹。”

 

“没闹。厉长官刚刚找我谈了话,叫我回游隼恢复训练。我的档案已经迁回来了,起码一个月的时间里我要待在这儿,然后等下一步指示。”穆雪松叹了口气,喃喃地说:“一点都不体谅下属的家庭情况,我家还有个重伤员呢。”


刘远洲拧起眉头,“叫你回来,却不给你安排职位,这叫什么事儿呢?”

 

“一切行动听指挥。”

 

刘远洲蹲在单杠上,愁眉苦脸,“哥啊。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没有什么为难的。”穆雪松说着,脱了外套,做了两个引体向上抻开筋骨,“你拿我当新兵就行,我可以和他们一起训练。”

 

“我不敢。”刘远洲唏嘘道:“咱俩的军衔一样高,拿你当新兵,跟小宋嘉似的,我怕折寿。”

 

“但是,”他话锋一转,大大的笑容又爬上了脸颊,“回来就是好事儿,只要戳在这,你就是老大。等着。”

 

他跳下来大步流星向外走去,洪钟似的声音一路传过来,“炊事班!去!今晚开荤,咱们欢迎宋队长归队!”

 

训练场上登时沸腾了,一群人呼啦啦地涌上来,围住他欢呼雀跃。穆雪松被挤在中间,几乎站立不稳。他望着自己曾奋战过数年的场地,一同出生入死的同僚,忽然之间,只觉百感交集。


酒是山窝下买来成箱的冰啤,菜是刚养的膘肥体壮的小花猪,本来预备下个月国庆时的大菜,今天就宰来吃了。猪肉下锅一炖,肉香飘满山坳。众人进进出出,欢声笑语,热闹得如同过年一样。宋嘉一看见他,就像雏鸟一样偎过来,贴在他身边坐着。刘远洲砰的打开一瓶啤酒,高声道:“来!让我们一起庆祝宋队回归!”

 

掌声呼啦啦地响起来,拍桌子口哨声不绝于耳,便有人吵着要让宋队起来讲几句话。雪松推辞不过,只得举了杯酒站起来。食堂大厅里嘘嘘地安静下来,穆雪松环视着这群熟悉的面孔,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首先,我欠大家一个道歉。”

 

“上次的演习事故,连累你们许多人受到了处分和调查。因为我的个人私利,致使你们遭受怀疑。我对不起大家,这一杯酒,敬大家。”穆雪松说着,一扬手腕,干了第一杯。

 

“我的情况,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我,真名穆雪松,Omega。迄今入伍十一年,其中九年都在游隼,那次事故以前,这里是我唯一的家。我和在座的诸位都是从水里火里滚过来的,出生入死数不清多少遭,为了我今天还能站在这里——”穆雪松干了第二杯。

 

“我本来以为我有很多话想说。”他倒了第三杯酒, 低声笑了一下,“但是从去年至今,我的人生发生剧变,我经历了一段相当漫长,也相当…难忘的时光。所以现在我只想祝愿大家,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好好活着,都能在这个跌宕的世道里拥有尊严和自由。敬大家。”

 

他扬手,干了第三杯酒。众人也都举杯,同饮了这一杯酒。

 

刘远洲起身,举杯向他致意,“不管你姓穆还是宋,也不管你是O还是B,你永远是大家的战友,游隼永远都是你的家。敬宋队长。”

 

于是全队人齐刷刷起立举杯,口号般整齐划一,“敬宋队长!”

 

穆雪松已经很久没有喝酒,一轮一轮的敬下来,没多久他就酒意微醺,独自走到户外吹风散酒。里面划拳行令声还热闹一片,吵得快将房顶掀翻,穆雪松在台阶上坐下,抬头就能看到远方的停机坪。去年就是在那里,陆清,他陌生的未婚夫从A城匆匆赶来,以监护人的名义强行将他带走。

 

穆雪松把头撑在膝盖上,心中似喜似悲,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忽而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刘远洲拿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走出来在他旁边坐下,问:“怎么有点不高兴?”

 

穆雪松摇摇头,向里看了一眼,“别闹太晚。酒差不多就行了,万一半夜有紧急情况……”

 

“你放心吧。”刘远洲说:“已经留了值班的,再说那点酒,还不够他们喝的。”

 

穆雪松嗯了一声垂下眼睛,低声道:“少了几个人。”

 

刘远洲抿了抿嘴,“少了四个。去年清扫铜岭山殉职了三个,赵湘生被炸掉了一条腿,退役回老家了。”

 

“何阳,李文浩,还有一个是?”

 

“杜晓。”刘远洲紧了紧手里的啤酒瓶,“你还记得他吗?”

 

“三年前入伍,游隼里屈指可数的beta,我亲自选上来的,当然记得。”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既然你问起来,”刘远洲慢慢地吁了一口气,“演习时你的抑制剂失效,是我们自己人做的,是杜晓。”

 

穆雪松凝目注视着他。


“是他最先发现了你的身份,是他在演习前换掉了你的抑制剂。铜岭山战役,他被一发榴弹炮炸成了两截,肠子流了一地。我抱起他的时候,他嘴里一直在说,对不起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雪松仰起头,灰蒙蒙的天空上,只有一弯朦胧的月影。“因为他是个真正的beta,他仇视这个世界,也仇视我。”

 

就像A城的那场暴动,就像净土组织的袭击,那些穷途末路又义无反顾的人类,他们的手上都沾满了彼此的鲜血。又或许杜晓根本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鲁莽而执拗的“惩戒”行动,却阴差阳错将他送回了穆家眼前。

 

其实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十年来他伪装beta,谨小慎微,从无疏漏,怎么会偏偏在演习的时候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而他向来以性别不同为由不许别人踏进他的房间,只有杜晓,只有同为beta的杜晓曾来过几次。他见他年少热忱,没有拒绝。

 

他曾以为他可以永远对战友交出后背,却不曾想被一刀扎穿了肺腑,几乎将他整个人生腰斩。

   

“刘远洲啊刘远洲。”穆雪松苦笑着,喃喃说道:“如果你早叫我知道,我永远不会再回游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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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03

梁挽玉一把推开书房的门,直直地站在那里瞪向他们。“我何时说过要再婚?你们就这么等不及要把我丢出去吗?”


他兄长叹了口气,好言好语地劝道:“挽玉,你不要任性。没有Alpha怎么能成呢?”


“怎么就不行?”梁挽玉发着抖,冷笑说:“我有手有脚有脑袋,我又不是只知道求欢的畜生!”


“胡说八道!”梁父怒道:“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我和你哥会害你?你一个Omega,你能做得了什么?就你这从小娇生惯养的劲头,没人照顾,你三个月都活不下去!”


梁挽玉的自尊被狠狠刺痛了,气得眼泪滚滚而下,“在你们眼里我是个废物吗?你们口口声声都是为我好,我...


梁挽玉一把推开书房的门,直直地站在那里瞪向他们。“我何时说过要再婚?你们就这么等不及要把我丢出去吗?”

 

他兄长叹了口气,好言好语地劝道:“挽玉,你不要任性。没有Alpha怎么能成呢?”

 

“怎么就不行?”梁挽玉发着抖,冷笑说:“我有手有脚有脑袋,我又不是只知道求欢的畜生!”

 

“胡说八道!”梁父怒道:“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我和你哥会害你?你一个Omega,你能做得了什么?就你这从小娇生惯养的劲头,没人照顾,你三个月都活不下去!”

 

梁挽玉的自尊被狠狠刺痛了,气得眼泪滚滚而下,“在你们眼里我是个废物吗?你们口口声声都是为我好,我跟京华结婚十年,他出事不到两个月你们就逼我离婚,让我嫁人,连孩子都不让我带走!我也上过大学,我也能赚钱,我的孩子我自己能养!”

 

“我送你读书学琴,是为了让你修身养性,不是为了让你骄矜自傲!你当真以为拨弄几下琴键子,就活得下去了不成?”

 

此话一出,梁挽玉的心倏地冷了下来。在这场争执中,他终于看清了父亲和兄长的心意。他们对他的爱,是居高临下不容拒绝的给予。他们考虑他的生活,他的健康,他的困苦,却不在乎他的人格,他的思想。他是儿子,弟弟,Omega,独独不是一个独立有头脑、可以平等对话的人。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梁挽玉发抖地想,如果今天他听话地放弃了丈夫,明天他就会失去孩子,后天就会被送上另一个陌生人的床铺。这把铡刀终于也悬在了他的脖子上,倘若他还想挣得一丝丝为人的尊严,他不能再退,他已经无路可退。

 

梁挽玉一言不发,扭头回了房间。才整理好的东西,又被他一件一件收回箱子里。宁宁搂着毛绒玩具,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小嘴吧嗒吧嗒。挽玉俯身亲了亲孩子的脸蛋,一时间心酸难抑,禁不住用枕头捂着脸痛哭了一场。

 

混混沌沌直到破晓,一夜没睡的梁挽玉走进浴室,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惹眼的青黑。挽玉对着镜子凝望良久,慢慢地洗净了满脸泪痕,一丝一丝地梳顺了头发。

 

就在这个夜晚,他想了很多很多。他不是没有过犹豫,也不是没想过听话。他是个聪明人,太知道什么样的事情对自己更好。但是这世上终究有些事情,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放弃的。梁挽玉一想到这些,心就跳的很快,难受得他躬身蹲在了地上。


楼下传来细微的响动,父亲一向起得很早。梁挽玉抱起宁宁,给睡得东倒西歪的孩子换好衣服,然后独自走了出去。

 

“爸爸。”他站在楼上,扶着围栏向下望着,“我想好了,我要回家。”

 

刚刚沏好一壶茶的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杯子,皱着眉向上看,“你现在就在家里。”

 

“我要回我自己的家。”梁挽玉深吸一口气,“我不离婚。”

 

梁父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使劲地叹气,半晌,息事宁人的说:“行了,你现在心里还过不去,我不逼你。再婚的事儿先放放,等你乐意的时候再谈吧。”

 

“不是的,爸,你这是缓兵之计,你根本没明白我的意思。”梁挽玉清清楚楚地说:“我不离婚。京华跟我结发十年,他现在蒙难,不想拖累我才提出离婚,可我不能无义。我愿意等他,他八年不出来我等他八年,十年不出来我等他十年。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没了父亲又失去母亲,我就算砸锅卖铁卖血卖肾也能把他们好好地养大。你们觉得为我好,对我来说是羞辱。人尽可夫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爸,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他一转身,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拖着行李箱冲出房门,沉重的箱子在楼梯上碰撞得叮叮咣咣,宁宁吓得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众人一窝蜂地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劝解,梁父怒道:“让他去!我倒要看看他能蹦跶多久,不吃些苦头,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梁挽玉走到门口把箱子重重一顿,回头直视着父亲,一字字说道:“爸爸,你放心,天再高地再厚,今天出了这道门,是生是死是福是祸我都自己担着。从今往后,我就算跪在地上讨饭,也不会讨到你家门前!”

 

哐啷一声,大门洞开,梁挽玉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他的步履飞快,好像生怕走慢了一步就会后悔,冷风迎面,吹干了他满脸的泪。清晨的街道旷无人迹,挽玉一直走到长街尽头,才停住了脚步。怀里的孩子已经哭得声嘶力竭,满脸红涨。梁挽玉将他紧紧地搂在怀中,像是搂住了相依为命的指望。

 

“宁宁不哭。”他柔声说:“妈妈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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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灾难性的晚宴后的第八天,穆雪松的膝盖刚刚痊愈,就接到了厉中将的召令。他自以为是要过去挨骂的,神色间十分颓然。厉牟平对着窗户抽烟,见他来了,掀起眼皮将他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会儿,神色里看不出太多情绪。

 

“有一件任务可能要交给你去办,你是候选人。”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你的档案关系现在还无处挂靠,为此组织讨论过,暂时把你的编制迁回游隼。一会儿你就去找刘远洲报到,恢复训练。以一个月为期,期间组织会派人对你进行暗中考察,如果你通过了选拔,任务才会正式下达给你。”

 

穆雪松听得一愣一愣的,“给我派任务?”研究所解散以后,他以为自己可能要赋闲一辈子了。

 

“要不是你在宴会上跟穆烽打架,这好事儿也落不到你头上。”厉中将淡淡地说:“服从命令,去吧。”

 

穆雪松一听,就觉得这必然不是好事儿,心头警铃大作。“这个任务需要执行很久吗?”

 

“我不清楚,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

 

穆雪松一听就更加不愿意去了,犹犹豫豫地开口,“但是陆清他还……”陆清还非常虚弱,他一点儿也不想出这种几个月都回不来的任务,更别提八成还不是好事儿。

 

他犹豫的后果就是招来厉中将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扬言要扒了他的军服,不得不灰溜溜地滚去靶场,面对他从队长沦落成新兵的悲惨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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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02

“简直无法无天!宋柏,你无法无天!”

“我叫你去参加晚宴,一早就说了总司令派来的特使也在,这种场合你扭着穆烽打架!你还敢用枪,你发的什么癫?”

“穆烽昨晚内出血,连夜送的医院,多少双眼睛盯着看,要是追究起来你怎么办?”

“你嫌日子太舒服,还是自己命太长?”

“特使一早特意来找我问你是怎么一回事,好啊,你丢人丢到总司令办公室,不知道你俩现在是什么处境吗?你失心疯了!”

“我早就看你不是个省油的灯!”

…………


厉牟平就这么花样百出,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他半个小时,从他逃婚入伍开始,历数他十年来每一桩过失,骂得穆雪松全无回嘴的余地,蔫头蔫脑地捧着手机规矩听训。...



“简直无法无天!宋柏,你无法无天!”

“我叫你去参加晚宴,一早就说了总司令派来的特使也在,这种场合你扭着穆烽打架!你还敢用枪,你发的什么癫?”

“穆烽昨晚内出血,连夜送的医院,多少双眼睛盯着看,要是追究起来你怎么办?”

“你嫌日子太舒服,还是自己命太长?”

“特使一早特意来找我问你是怎么一回事,好啊,你丢人丢到总司令办公室,不知道你俩现在是什么处境吗?你失心疯了!”

“我早就看你不是个省油的灯!”

…………

 

厉牟平就这么花样百出,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他半个小时,从他逃婚入伍开始,历数他十年来每一桩过失,骂得穆雪松全无回嘴的余地,蔫头蔫脑地捧着手机规矩听训。

 

“我也受伤了好嘛?”挂了电话,穆雪松很不服气,“我又不傻,我手上有准头的。这老头子都把我撤职了,还成天盯着我骂,什么毛病!”

 

“这话你刚才怎么不在电话里说?”陆清笑,“现在又冲我来劲。”

 

“你也不是好东西!”雪松愤愤的朝他砸了个抱枕,“你诳我!”

 

“那是我已经挨过一轮了。”陆清架着二郎腿怡然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啊,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滚——你已经失去你的鸟了,今天我绝不陪你出去散步!”

 

“小心眼的劲儿。那我自己去了?”

 

雪松哼了一声,枕着双臂向后躺了下去。陆清在房间里晃晃悠悠,喝水,穿衣服,换鞋子,一圈圈地转,等着他反悔。穆雪松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花纹,听着窸窸窣窣的响动,半晌,问道:“总司令如果知道这件事,会对你不好吗?”

 

“不至于。”陆清披上外套,对着镜子整理下头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真不陪我出去?”

 

雪松斜睨了他一眼,不动弹。陆清只得叹了口气,自己拄着手杖出门了。穆雪松翻了个身,侧耳听着他的脚步声,忽而又觉得很不放心。他这Alpha现今十分虚弱,走多了晃,站久了喘,他着实有点担心他走路绊了,下楼摔了,倒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爬不起来了——穆雪松越想越担心,一骨碌爬起来,蹬上鞋子瘸着腿飞奔出门,在拐角处撵上了他。

 

陆清倚着墙笑,“不是不陪我?”

 

雪松没好气地扶住他胳膊,却也忍不住发笑,“我犯贱!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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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梁挽玉牵着孩子登上了回家的列车。车窗外是呼啸的风声,宁宁趴在他胸口睡得正熟,挽玉掏出手帕擦了擦孩子嘴角的口水,小心地调整了一下酸痛的手臂。

 

这是生平第一次,梁挽玉如此抗拒回家。他拒绝了父亲的派车,宁愿抱着孩子挤火车,至少能多求得半日的自由。他的心被剖成了两半,其中一半还落在S城的监牢里,可他的婚姻已然岌岌可危,也许不需要太久,他就连牵挂的权利都没有了。

 

列车傍晚时到站,梁挽玉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半人高的箱子,费力地挤在人流中,走走停停,踉踉跄跄地向前挪着。从前,京华总会把他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当当,疾苦这两个字从没有光顾他的生活。他生平经历过最苦的事情,大概就是生产了吧。记得他生下第一个孩子时,腹痛临产前还怕得大哭了一场,闹着不肯进产房。京华就把他放在腿上哄孩子似的颠着,一边耐心地擦去他的眼泪。

 

梁挽玉不敢多想,害怕自己会哭出来。

 

家里的车早已等在外头,头发花白的老佣人带着司机迎上来,忙不迭地接过他的箱子和孩子。“瞧这孩子睡的。”老佣人点点宁宁圆圆嫩嫩的脸颊,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五叔。”梁挽玉揉了揉疼痛的手腕,问:“我爸呢?”

 

“在家里等你呢!准备了好一桌子菜,快来!快来!”

 

梁挽玉勉强地笑了笑,跟在他后面上车回家。进门前,睡了一路的宁宁醒了,孩子生气勃勃的闹腾缓解了他们父子相见的尴尬。梁挽玉只招呼了一声“爸”,便忙着给他换衣,喂水,洗脸洗手。小儿不知愁,迈着两条短腿腾腾腾地跑来跑去,叽叽咯咯地笑,直闹到他玩累了被带回房间。梁挽玉疲惫地长出一口气,对着一桌早已冷掉的佳肴,全无胃口。

 

“叫他们把饭菜热热,你再吃些。”梁父坐在餐桌的另一头,静静地看着他,“光顾着喂孩子,你一口都没动。”

 

梁挽玉低着头只喝汤,“我不饿。”

 

“我知道你不愿意回来。可你留在那又能帮上什么忙?”

 

梁挽玉沉默了一会儿,“我也未必非得离婚。”

 

梁父叹了口气,“我便实话告诉你,京华的事不可能善了了。他被关上十年八年,你也要等他十年八年吗?你才二十七岁,难道就要为他守活寡?不是我这做父亲的无情,京华是个好孩子,我绝不会撒手不管,可我也得为我自个儿的孩子着想!你一个Omega,带着孩子,一个人怎么活?你的发情期怎么办?京华一天不出来,你就一个人生熬吗?我死了你又怎么办?谁还能照顾你?你不要总是一味的任性!”

 

挽玉埋着头不语,眼泪一滴一滴地落进面前的汤碗里。

 

那一夜梁挽玉又失眠了。自从张京华出事以后,他已经很久没能睡一个好觉。他总是在想,京华是个军人,军令如山,他奉命镇压暴乱,为什么一切后果却要由他承担?可是政治场上无所谓公平,当他们切实变成了巨石下被碾碎的灰尘时,他才体会到这到底有多沉重。

 

他的头很痛,痛得像有无数把小锤子在脑壳里叮叮咣咣的敲。梁挽玉起身,赤着脚走向楼下的酒柜,他需要好好地喝上几杯,把自己灌醉。但是书房的门却还开着,那道狭长的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来,拉长在对面的墙壁上。父亲和哥哥影影绰绰的交谈声随着灯光一同漏了出来。

 

“……爸,你别担心。挽玉就是一时难过,过个一年半载也就好了。他的事儿你就交给我,回头我多留意着。”

“不要再找当兵的,现在时局不稳,太危险了。家世相貌都是其次,要紧的是人好。”

“我认识一位大学教授倒是不错,就是怕他介意这两个孩子。”

“这不妨。孩子就养在咱家,不必让挽玉带走。若成的话,赶在下次发情期前就给他们完婚……”

 

梁挽玉听得手足发冷,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觉直蹿向他的头顶,他想尖叫,想大吼,这无处纾解的情绪逼得他浑身都发起抖来。

 

离婚他无从置喙,再婚也不由他做主。他可以失去丈夫也可以离开孩子,难道他没有心肝没有感情,只懂得在发情期求欢吗?

他是个亟待配种的畜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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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进展总是不符合预期,下集预告了好几次也没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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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横流】【ABO】101

当天晚上,穆雪松坐在床上垫着伤腿,抱着枕头嗷嗷地叫,不肯让陆清碰,“很痛的好吧?”


陆清盯着他青肿的膝盖,把手里的冰袋敷在上头,“被狗撵了?摔成这样?”


穆雪松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点头,满脸都写着真诚。


陆清皱起眉头,“穆雪松,你看我长得像个傻子吗?”


“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雪松嘀咕,笑着凑过去环住他的腰,“别拉着脸,只是脱臼而已,刘远洲都帮我接上了。”


陆清不为他的美人计所蛊惑,板着脸问:“怎么弄的?说实话,不许撒谎。”


穆雪松把脸埋在陆清的肩窝里装鸵鸟,拒不交代。陆清把手臂从他...


当天晚上,穆雪松坐在床上垫着伤腿,抱着枕头嗷嗷地叫,不肯让陆清碰,“很痛的好吧?”

 

陆清盯着他青肿的膝盖,把手里的冰袋敷在上头,“被狗撵了?摔成这样?”

 

穆雪松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点头,满脸都写着真诚。

 

陆清皱起眉头,“穆雪松,你看我长得像个傻子吗?”

 

“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雪松嘀咕,笑着凑过去环住他的腰,“别拉着脸,只是脱臼而已,刘远洲都帮我接上了。”

 

陆清不为他的美人计所蛊惑,板着脸问:“怎么弄的?说实话,不许撒谎。”

 

穆雪松把脸埋在陆清的肩窝里装鸵鸟,拒不交代。陆清把手臂从他身后环过去,照着屁股不轻不重地扇了一巴掌,声音颇清脆,威胁道:“说不说?”

 

惊得雪松头皮一紧,半羞半恼地“嗐”了一声,不得不坦白道:“我跟穆烽打了一架…”

 

陆清的眉头紧紧皱起,“吃亏了?”

 

“也不算。”穆雪松想了想,“我也把他捶吐血了。”

 

“跟这种人,你就算损了一根汗毛都是不值得。”陆清正色说:“这种军政届的宴会,众目睽睽他都敢这么猖狂?”

 

穆雪松垂了垂眼,“这才符合他的作风,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和我独处的机会。他就是想要打压我,摧折我,一贯如此。”

 

陆清禁不住又想起了他们相识未久的时候,他从穆家的庄园里把伤痕累累的雪松接出来,清楚地在他后颈上看到了穆烽咬下的标记。

 

穆雪松看出了他的所想,他松开手,直起腰,平静地说:“你可以问。陆清,就算你不问,我也要跟你说。”

 

陆清反而有些怯了,“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不说。雪松,我不会强迫你…”

 

“没关系。”雪松坐正了,放下怀里的枕头,“穆烽如今春风得意,即使我不说,他迟早也会找上你。与其被他挑拨,我宁愿自己告诉你。”

 

 “九岁的时候,绿洲计划一期研究所爆炸,我爸爸不幸罹难,我妈就带着我回到穆家,这些你都知道。”穆雪松仰着头,夜灯下他的眼睛有一种深邃的光彩。“我就是那时候,第一次见到穆烽。”

 

时光倒流回十七年前,那一个明媚的春日午后,他被母亲牵着,费劲地迈过穆家高高的门槛。他记得那天穆怀志发了很大的火,母亲就站在那里,沉默地听。直到,直到穆烽走下楼来。少年弯下腰,将手里的一块点心递给他,笑着揉揉他的头发。

“没关系的爸爸,咱们家又不差这一口饭,我可以带着他。”

 

“穆烽比我大七岁。”穆雪松微微颤抖着出了口气,“那时候他可能是整个穆家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穆怀志……穆怀志其实没有在物质上亏待过我,他给了我好吃、好穿、还有最好的家庭教师,他只是…漠视我,完完全全地视我如空气。只有穆烽,他能记得我的生日,我的喜好,他会带我一起读书,领我出门,手把手地教我格斗,射击,骑马,即便是所有人都认为这些是Omega不该学的东西。”

 

“对年幼的我来说,他是我的光,我的…救命稻草。”

 

“但是他的掌控欲和独占欲也很强,强到可怕的程度,从小如此。如果我不听他的话,或者对其他Alpha表现出亲密,他就会惩罚我,对我使用信息素压制,直到我哭着跪倒在他眼前。”

 

穆雪松恍然想起穆烽今晚提到的“小象木桩”理论,如今想来,这确实是一个精妙的比喻。穆烽对他,的的确确就是一场自幼开始且旷日持久的驯服。

 

“但是我这个人可能,怎么说呢,天生反骨吧。”雪松自嘲地笑了下,“我讨厌被人控制的感觉,我开始有意识地训练自己的抵御能力。当穆烽发现他的信息素压制不再起作用的时候,他大发雷霆,第一次咬了我。”

 

“那时我还小,我对AO之间的事很懵懂,我只是觉得害怕。但是渐渐的,随着我长大,他咬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举止也愈发轻佻,我开始明白这些举动意味着什么。你知道我母亲那个懦弱的性子,穆怀志又完全不在意我,我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余地,没有人能帮我。”

 

穆雪松垂下眼睛,摆弄着无名指上的婚戒,“接下来的事情,可能听起来有点恶心。你就算嫌弃我,我也认了。”

 

“不会。”陆清轻轻抚了他的面颊,柔声安慰:“不是你的错。”

 

穆雪松侧过脸,在他手心里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我自己也觉得恶心,吃屎一样恶心。在我意识到标记的含义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陷在恐慌里。我们是表亲,我们不可以结婚,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但是穆烽,穆烽他会……他不会明说,他会用充满暗示的语言,举止,告诉我,在很多国家表亲结婚是合法的,他这样待我是因为爱我,将来他会带我走。那时我的世界很小,我相信了他,或者说,我强迫自己相信他,因为我不知道,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办。”

 

“那根本就是一场,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碾压式的诱骗。”

 

“直到他们告诉我,他们已经给我订了婚,未婚夫是你,穆烽亲自给我准备的嫁妆。于是我明白我被耍了,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漂亮的物件,可以满足他玩养成的变态癖好,仅此而已。那时我恨极了,我掀了饭桌,砸了嫁妆,放话说我绝不结婚。显然无能狂怒没有什么作用,穆怀志把我绑起来打了个半死,导致我错过了你的婚前拜访。”雪松叹了口气,干巴巴地收了尾:“就这么着,我跑了。”

 

他想起什么,补充道:“唔,他的腿已经好了,可他还拄着手杖在外面装模作样。我今晚就是吃了这个亏,你要当心不要着了他的道。”

 

陆清听完,点了点头,“没了?”语气平淡得就像在问“吃了没”一样寻常。

 

雪松反倒有些惴惴,他垂下眼睛,又开始摆弄手上的婚戒,过了会儿,坦然地抬起头,“就是这样。你介意,也是人之常情。”

 

陆清嗤了一声,腿一伸,把被子卷到身上,“睡觉吧。”他懒懒地说:“我以为多大的事儿,瞧把你郑重的。不就是小时候遇到人渣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介意什么?你是觉得自己被啃过几口,就不纯洁了还是怎么着?”

 

穆雪松一时愣住,恍然意识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间被穆烽影响了心神。为什么此前他从未想过陆清会嫌弃他,而今夜却想到?是因为穆烽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他说,如果陆清知道他们的关系,就不会再要他。面对穆烽,他非常容易陷入到幼时那种无助的状态里。

 

穆雪松长出了一口气,飞快地在他身边躺下,“没什么没什么。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陆清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展臂将他拥入怀里,“小傻子。”他轻声说,“傻乎乎的。”

 

穆雪松突然就有点想哭。其实他知道陆清未必是真的全不在意,任何Alpha都有独占欲,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性。方才他想着,如果陆清耿耿于怀,他再难过也要选择离开,因为他并无过错,他不能为了爱情失掉辛苦挣来的底线。但是陆清没有,他包容他,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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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中将的电话在第二天上午准时到达。电话是陆清替他回的,穆雪松没敢接,他觉得自打他回到S城以后,老头子盯他盯得好像有点紧。

 

直到里面的声音消停了,他才瘸着一条腿蹦进来,扒着门打探风声。陆清神色如常,把手机递到他手里,“长官找你说话,没有生气。”

 

穆雪松满脸狐疑,将信将疑地把手机往耳朵边一按,顷刻间穿云裂石的咆哮就从听筒那头传了过来,嚇得他差点把手机丢了出去。陆清端起一旁的水杯,施施然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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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更很长~我认为我值得表扬!一千个心心下一更吧~

感觉最近的情节好像有点过于甜腻了……

彩蛋是下集预告!

用用

【沧海横流】【ABO】100

穆烽的话,就像轰开了记忆的阀门,逼得他检视自己那些不堪的往事,那个弱小,愚蠢,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自己。穆雪松死死地盯着他,手藏在衣袋里紧紧地握住手枪。


穆烽笑了一下,话锋一转,“不过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缅怀往事的。雪松,我要你回去给陆清带一句话。江上的那一枪算是他从前将我和我父亲逼出国外的报偿,没死算他命大,从今以后,叫他不要再来妨碍我。其实我们的诉求是一致的,何必非得这样针锋相对呢?”


穆雪松冷冷地说:“谁同你诉求一致?”


穆烽挑了下眉头,“你的丈夫是个空中楼阁的理想主义者,史学家几百年前就对这种人下过定义,叫空想主义,或者乌托邦。...


穆烽的话,就像轰开了记忆的阀门,逼得他检视自己那些不堪的往事,那个弱小,愚蠢,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自己。穆雪松死死地盯着他,手藏在衣袋里紧紧地握住手枪。

 

穆烽笑了一下,话锋一转,“不过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缅怀往事的。雪松,我要你回去给陆清带一句话。江上的那一枪算是他从前将我和我父亲逼出国外的报偿,没死算他命大,从今以后,叫他不要再来妨碍我。其实我们的诉求是一致的,何必非得这样针锋相对呢?”

 

穆雪松冷冷地说:“谁同你诉求一致?”

 

穆烽挑了下眉头,“你的丈夫是个空中楼阁的理想主义者,史学家几百年前就对这种人下过定义,叫空想主义,或者乌托邦。陈青山也是一样。从第一次人种改良计划被迫中止到今天,足足有十年的时间,他们除了躲在研究所里鼓捣那个进展有限的研究,幻想着那个成果能解决饥荒,瘟疫和人口骤减,幻想着天下太平,还做了什么?这是一个兽性的时代,他们的手腕太软了。”

 

“他们只是不想像你一样无耻。”

 

“无耻,残忍,狡诈,随你怎么说。”穆烽耸耸肩膀,“历史会证明谁是对的。我们都是在为人类寻求救赎之道,凭什么你们就比我高尚?”

 

“我们当然比你高尚。”雪松冷笑说:“这一路走过来,你们踩着多少人的血?早到当年实验室的爆炸,活体的罹难者,后来那十年,这样的实验你们又做过多少次?你对Beta进行改造,真的是为了拯救他们吗?你不过是想培养一批更经用更省事的傀儡!你说这是一个兽性的时代?不,你拿别人都当畜生,只有你自己才是人。”

 

“我考虑的是全人类的利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每一个性别的能力发挥到最大化。”穆烽坦然道:“Beta们非常乐于接受这种改造,从肉体的桎梏中得以解脱。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你觉得你们没有亲自动手,就清白无辜吗?无为即是罪过。陆清是温室里长大的少爷,吃好穿好甚至还有闲心带你去海边度假。在你们庸庸碌碌的十年里,多少人饿死,多少人病死,A城的起义又有多少无辜者遇难?你知道为什么我能一呼百应吗?其实很简单,因为我带给了他们希望。”

 

“你可以恨我。”穆烽微微地向他倾过身子,声音里满是蛊惑的味道,“但你不能不承认,我才是对的。”

 

穆雪松摇头,“那我宁愿死。我宁愿站着死,也不想像个畜生一样活。”

 

穆烽笑,起身向他走过来,“孩子气。你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你可以代表全人类的意愿吗?”

 

熟悉的信息素浓烈地向他扑过来。穆雪松屏住呼吸向后退了一步,低声道:“离我远一点,你的信息素让我恶心。”

 

穆烽俯视着他,轻轻地拨弄了一下他前额的碎发。雪松悚然一惊,厌恶地瞪着他,一连向后倒退几步直到后背抵上墙壁。

 

“你从前多喜欢我啊,如果当初我没有逼迫你嫁给陆清,而是把你留在身边,你还会这么恨我吗?”穆烽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脸,眼神里透着一点嘲弄,“你不会。说实话我真有点后悔,我才是第一个标记你的人,我讨厌别人沾染我碰过的东西,讨厌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我一闻到这个气味,就恨不得把你的腺体割开,洗洗干净。”

 

雪松开始发抖。强烈的心理抵触继而蔓延到生理反应,他胃里翻江倒海,一弯腰,真的吐了出来。

 

穆烽登时被激怒了。他屈膝顶上雪松的肚子,而后双手抓住他的肩头一用力,便将他摔倒在地上,随即左膝狠狠地碾住他的膝盖。雪松疼痛几乎大叫,冷汗涔涔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的腿……”

 

穆烽将膝盖稍稍抬起,然后再次砸了下去,“人工置换的钛关节,十二个小时的大手术,拜你所赐。穆雪松,如果你还学不会听话,我会亲手拆掉你全身的骨头。别以为陆清会是你的靠山,如果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你觉得他还会要你吗?”

 

穆雪松清楚的听见了关节错位的声响。他死死地咬住嘴唇,没有吭声。

 

穆烽欣赏着他痛楚的表情,好整以暇地挪开了腿,“听过那个故事吗?如果从出生起就把小象拴在木桩上,那么即使它长成几吨重的大家伙,它都无法挣脱那根木桩。漂亮的小表弟,我就是你的那根木桩。”

 

“起来把自己整理干净。你不想被别人看见这么狼狈的样子吧?穆中校,陆夫人?”

 

雪松一阵恍惚,很久很久之前,少年穆烽的影子与此刻奇异地重叠起来。他是他的梦魇,他的诅咒,他任何时候想起都会从骨肉深处发出战栗的阴魂。如果当初不是狱中他打来的那通电话,或许他不会那么决绝狠心地堕掉他腹中已经成型的孩子。这个人毁掉了他的少年时代,也几乎毁掉了他整个人生。现在,他要毁掉他的未来。

 

穆雪松突然勾手,搭住穆烽的膝盖一绞,迫得他腿一弯,砰地跪倒在地上,装了消音器的枪口抵住他的胸腹,闪电似的开了一枪。巨大的后坐力将穆烽整个人都掀了出去,哐啷一声撞倒了后面的一片茶几。子弹在他胸前的衣服上灼出了乌黑的弹孔,嵌在他贴身穿着的防弹衣里,可那荡起的气浪却像大锤一般砸在胸口,几乎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穆烽一张口,连血带水,哇地吐了出来。

 

雪松早察觉他穿了防弹衣,也没想在众目睽睽的宴席上夺他的性命。他拖着受伤的腿站了起来,发着抖,眉眼含煞。“第一个标记我的人是陆清,至于你,对我来说和狗咬没什么两样。你别妄想着控制我,我不会为此羞愧,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恶心的人是你。你想要毁了我,我偏要活得好。迟早有一天,穆烽,我会亲手杀了你。”

 

穆烽低低地咳嗽着,凝目注视他,眼睛里又射出了那种侵略者可怖的,疯狂的光芒。

 

休息室外传来乱糟糟的声音,是他们打斗的响动惊扰了宾客。穆烽摆摆手,制止了侍者惊慌的大叫,“没事儿。”他笑着说:“兄弟打架而已。”

 

穆雪松唰地收起手枪,冷冷地拉开房门,“有劳你,穆先生喝多了,吐了一地。”他轻描淡写地说:“别害怕,兄弟打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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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个心心下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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