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羽】小孔雀
*ooooooooc预警
*如有雷同,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有私设
啊又别扭又互相误解的小情侣qwq
都那么明显了迪卢克是木头!
文笔渣
没问题的话就往下看吧——
咳咳在此祈祷mhy赐我一个迪卢克
————————————————
“迪卢克,外面雨下得好大,我好害怕,呜......."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雨夜中,一红一蓝的两个小孩裹着被子.........
”你是个叛徒!“
"凯亚,我不杀你,你走吧。“
抬头是迪卢克无情的脸,低头是自己手上的冰神之眼。
—————————————
”呼,吓死我了,原来是梦啊。”凯亚把...
*ooooooooc预警
*如有雷同,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有私设
啊又别扭又互相误解的小情侣qwq
都那么明显了迪卢克是木头!
文笔渣
没问题的话就往下看吧——
咳咳在此祈祷mhy赐我一个迪卢克
————————————————
“迪卢克,外面雨下得好大,我好害怕,呜......."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雨夜中,一红一蓝的两个小孩裹着被子.........
”你是个叛徒!“
"凯亚,我不杀你,你走吧。“
抬头是迪卢克无情的脸,低头是自己手上的冰神之眼。
—————————————
”呼,吓死我了,原来是梦啊。”凯亚把自己的头发撩起,意料中柔软的触感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凯亚眼前,飘下几根羽毛。
蓝绿色的......是孔雀羽啊。凯亚闭上眼睛,回想着迪卢克的身影,那个病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化形症】吧。明天去问问丽莎吧。
凯亚拿起一根羽毛,笑了出来:”迪卢克......你应该会开心吧。“
”丽莎,你帮我找找关于化形症的书,我有个在璃月的朋友需要。“凯亚看上去心情不错。
”哦?凯亚居然会在意别人的病情?“
”哈哈,你就别拿我打趣了,琴现在在等你呢。“凯亚无奈的挠了挠头。
凯亚走在蒙德城外。
”嗯,化形症,因为无法长时间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和无法与心爱之人表达心意而生,得病的表现是睡梦中梦到心爱之人并产出对应动物的羽毛,最终病人会变成某种对应的动物,大概是一个月的时间,解药是......喝下心爱的人的血?!哎呀,看来是老天不让我活啊,呵呵。“凯亚合上了书,如果自己消失了,琴会在意我吧,可莉会找我吧,可迪卢克........
他闭上眼睛,向前走去。
”你是傻吗,前面是悬崖!“熟悉的声音传来。
凯亚快速的调整好情绪:“哎呀,这不是迪卢克老爷吗?我以为蒙德的暗夜英雄只会在黑夜救人呢。”凯亚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崩溃。
“.........."闭嘴
”既然迪卢克老爷没什么话要说,那我就先走了啊。“
”等.....你手里的是什么。“
”只是给乏味的生活一点趣味罢了,怎么,迪卢克老爷也想看看?“凯亚晃了晃手中的书。
”.........."
迪卢克离开了。
凯亚抬头看着天:“如果我变成了孔雀,那我就再也看不见这美景了吧。“
他低头摇了摇头,又苦笑了笑。
摘下一朵嘟嘟莲,又摘下一朵小灯草。凯亚试着把他们绑在一起,可他失败了。
他让旁边的行人帮忙绑住着两朵花草,很轻易地合在了一起。
着仿佛在告诉凯亚,一个人做不到。两个人却做的到。
————————————
”琴,我想休假一个月,好好出去玩玩。“
”好。你已经好久没有休息了,也该放松放松了。”
————————————————
凯亚躺在床上,几根羽毛在他的身边落下。他失眠了。
还剩下三个星期。
他热爱蒙德的一切。蒙德是和坎瑞亚完全不同的。
蒙德有着自由的风,是他向往的。
他还想去看看蒙德的望风山地,他还想看看蒙德的风龙废墟,他还想去酒馆再喝几杯午后之死,他还想看看迪卢克。
他想好了。这几天搬回酒庄吧,大不了就是迪卢克的冷眼罢了。
“爱德琳!我打算搬回酒庄,请问我还有住的地方吗?”凯亚的话带着笑意,他的怀里还抱着一束小灯草。
“当然了,凯亚......少爷,您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爱德琳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迪卢克呢?“
”迪卢克老爷这两天去璃月了,过两天回来。“
”好的!“
————————————
迪卢克到了璃月。
那天凯亚的话他听了一半。
他很在意,凯亚的病,凯亚喜欢的人。
迪卢克本是打算在璃月待三天的,只是,第一天他就收到了凯亚的来信。
致D:
哎呀呀,真是不巧。骑士团的人大部分都回来了,那里的宿舍已经不够住了,所以我只能会酒庄暂住一个月了,委屈你了。
如果你拒绝的话,可就不要怪我睡在酒馆里了~
“啧”迪卢克看着那封信,皱了皱眉。
他来璃月就是为了咨询化形症。
白术如实告诉了迪卢克,还让七七去找来了解药的药方。
“是心爱之人的血?”迪卢克有些难办。
得到解药后他便马不停蹄回了蒙德。
————————————————
迪卢克回酒庄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他把凯亚拉起来。
凯亚的床上果然出现了孔雀羽毛。
”唔,干嘛啊,大半夜的。“
“唔!”凯亚猝不及防的被迪卢克喂了一整杯午后之死,整个人彻底醉了。
“说,你喜欢的人是谁?”迪卢克轻悄悄的抱住凯亚。
“嗯.....他也经常去酒馆啊。是个,很正义的人哦~“凯亚往迪卢克怀里蹭了蹭。
”.............."迪卢克一点一点排除酒馆里的人,全然没注意到凯亚像只小猫似的一直蹭着他的脑袋。
凯亚看着面前的一头红发,底下嗓音轻轻地说:“哥哥......"
可惜迪卢克没听见。
过了一会,迪卢克把人排除的都差不多了,见凯亚还没怎么睡着,就直接开始问了破罐子破摔了属于是:“是罗莎利亚?”
“不是”
“是旅行者?”
“不是”
“那还有谁?”
“..........?"木头!!!!快问问是不是迪卢克!!!
夜晚的谈话不欢而散。
——————————
第二天早上——
凯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迪卢克居然在问自己喜欢谁。
可迪卢克没有问他自己啊!!!!
凯亚闭着眼睛,试着在床上转了个身,转不过去.........好像有人搂着自己。
“哇!迪卢克老爷怎么在我房间!”
“闭嘴,这是我的房间,再睡一会。”某正义人昨天想某件事情到凌晨,现在非常的困
”好好好“凯亚甩了甩头,又有几片孔雀羽毛掉了下来。
迪卢克盯着那几片羽毛:“凯亚,我劝你最好告诉我怎么回事。”
“哎呀,一点小病罢了。迪卢克老爷不会担心我........"凯亚嘴里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他的眼睛看不见颜色了........
凯亚有些错愕的转过头去,想象中绚烂的红发变成了灰色的........
”凯亚?“迪卢克拉了拉愣神的凯亚。
”..........“
迪卢克看凯亚的表现,已经猜到了大半。
“你的睡衣是什么颜色的?凯亚”
“............"
凯亚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知道他睡衣的颜色,可他看不见迪卢克的红发了,那是他的太阳啊。
太阳失去了颜色,他的生活失去了色彩。
”凯亚,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迪卢克气不打一出来。"我帮你找到那个人,我去帮你要解药!”
“............"迪卢克做的这么绝啊
“好,不说是吧,住不住酒庄你随意,我管不了你了!”
————————————
“阿多贝,这种病还有别的解药吗?”凯亚玩着自己身上掉下的羽毛。
”似乎还有一种可能“,阿贝多翻着书,”有一种药,可以抹杀你所有的情绪,当然,这些情绪可以再生。“
”是吗?配方是什么。”
“对你来说的话,是小灯草加嘟嘟莲再配上一点火史莱姆凝液。”
“.........嘶,可以直接给我做解药吗,我现在分辨不了颜色。”
“没问题。”
——————————————
”迪卢克,我找到解药了哦。“
”........................"
“你真的不在意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解药的作用是什么。”
“会丧失情绪哦!嗯,可能还会开始讨厌喜欢的人欸!”
迪卢克低下头,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他想把那杯解药直接灌进凯亚的嘴里,或许这样凯亚就会喜欢上她。
————————————
迪卢克知道了凯亚的心思,从阿贝多那里。
他确认了那杯水的用处,却没想到自己。
——————————————
酒庄这边,爱德琳再三劝嘱凯亚不要喝解药。
“迪卢克老爷其实也喜欢你,凯亚少爷。”
“哈,爱德琳,像他那样的木头还会喜欢别人?我以为他的恋人可以是他的那把狼末。”凯亚仿佛有了点希望,将送到嘴边的水杯放下。
等迪卢克回到酒庄,凯亚已经睡下了。
“呼,呼,爱德琳,凯亚把那杯水喝了吗?”
“迪卢克老爷,我已经劝过他了,但......"
”他把那杯水拿回卧室了?”
“是的”
迪卢克直接狂奔进凯亚的卧室。
“凯亚!”
“干嘛啊,我要睡觉”凯亚冷眼看着迪卢克
“凯亚你现在喜欢我吗?”
“哈?”凯亚没有任何表情。
迪卢克忍不了了,直接把凯亚压在身下。
迪卢克哭了:“不准走。”
“好好好我不走,你别哭啊“凯亚有些无奈。
迪卢克还是在哭。
“这个月你就别想出去了。”迪卢克流泪猫猫头.JPG
“可是........"
”别想。“
”可是我没喝那玩意啊!!!“凯亚有点心虚。
迪卢克的脸突然暗下来。
”..................?"
"你再说一遍。“
”我我我我不说了。“凯亚憋不住笑了。”可是,哈哈哈哈哈哈,可是哈哈哈,咳咳。“
”那迪卢克老爷能不能松开我——“
”别想。“
一个粗暴的吻压了下来,凯亚偷偷咬破了迪卢克的嘴,一点一点的血低在凯亚嘴里。
眼前的东西逐渐恢复了颜色,一头发红装进他的视线。
”唔“
”在我消气之前,你都不可能回骑士团。“’
”嗯~轻点~”
——————————
完工了完工了
乱写的不要在意里面的小细节(
【知妙】玫瑰国境
•海维不同时代预警。
“中午好,诺琳小姐。”艾尔海森将手中的书放在了柜台上:“我来还书。”
“书记官大人一如既往的准时呢。”诺琳微笑起来,伸手去够桌上的登记本:“《图莱杜拉建筑考》——八月二十七号借出的,对吧?”
艾尔海森点了点头。阳光正好,从宽敞的窗口泼洒进来,空气里飘舞着细小的尘埃。他靠在柜台边,看着管理员一张张翻阅八月二十七日的借出记录,忽然不经意似的问道:“除了这些,卡维还有什么别的著述吗?”
“嗯……”诺琳思索了一下:“算上这次的,您已经借过六本了,对吗?”
“对。”
“那就没有了。”诺琳说:“卡维先生的著作总共只有六本。”
“未出版的呢...
•海维不同时代预警。
“中午好,诺琳小姐。”艾尔海森将手中的书放在了柜台上:“我来还书。”
“书记官大人一如既往的准时呢。”诺琳微笑起来,伸手去够桌上的登记本:“《图莱杜拉建筑考》——八月二十七号借出的,对吧?”
艾尔海森点了点头。阳光正好,从宽敞的窗口泼洒进来,空气里飘舞着细小的尘埃。他靠在柜台边,看着管理员一张张翻阅八月二十七日的借出记录,忽然不经意似的问道:“除了这些,卡维还有什么别的著述吗?”
“嗯……”诺琳思索了一下:“算上这次的,您已经借过六本了,对吗?”
“对。”
“那就没有了。”诺琳说:“卡维先生的著作总共只有六本。”
“未出版的呢?”艾尔海森追问。
“……未出版的?”管理员眨了眨眼睛:“如果您是指手稿之类的资料,珍本库或许有。您可以去问问。”
“多谢。”艾尔海森说。
“您客气了。”诺琳微微一笑,“不过说起来,您不是知论派的学者吗?涉猎还真是广泛呢。”
艾尔海森从智慧宫出来,踏上了通往珍本库的林荫道。下课铃已经打过了半个小时,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学生,正是一天里难得清净的时候。艾尔海森逆着稀疏的人流,慢慢走向珍本库蓝绿的花窗。
管理员小姐夸他涉猎广泛,这句确实是谬赞了。因为他感兴趣的并非建筑,而是作者本人。
半年之前,他对卡维的了解都还可以概括为三个词:百年前的大建筑师,很牛,很穷。如果非要再加一个,好吧,还很美。艾尔海森在建筑学的选修课本里见过他一次,金发的青年面带微笑,昂首挺胸,仿佛伟大的工程如地底的新竹,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要破土而出。
女生们的尖叫此起彼伏,艾尔海森却只在页脚瞥了一眼,就心如止水地翻了过去。
卡维不是重点,他的作品才是。彼时还是个新生的艾尔海森想。
…如果卡维还在,他也会这么说的。
在那之后的十年,他很少再想起这位建筑师。直到十年后,早已出任书记官的艾尔海森偶然读到了一本行为学著作,作者在剖析牺牲行为的趋近-回避动机时,引用了这位大建筑师乐善好施的种种行迹,并将之打为“不合时宜”的反面典型:“无异于在沙地上修建高塔”,“正是其穷困潦倒的根本原因”。
无可否认。艾尔海森合上了书,却破天荒地没能合上自己的思绪:乐善好施的慈善家居然连自己的温饱都不能保证,简直是个笑话。可他实际上并不想笑。那些愚蠢的善举就像散在沙里的珍珠,一旦注意到了,就无法再度忽视:给渔人免费修船,修完后还把教令院的补贴送给人家——什么样的人才会干出这种事来?
抱持着这样的心理,他依次借阅了卡维的所有著述。建筑大师的用词简洁而精深,需要非常扎实的力学功底才能通读无阻,他当然不懂,但他看得懂他的语言:卡维的语言就像他设计的宫殿一样精妙绝伦,论述到得意处,用起感叹号也毫不吝啬,让人几乎能想象出一个得意洋洋的金发青年在你面前指点江山,即便听不懂,也不由得跟着微笑起来。
“请问,”艾尔海森开门见山:“卡维先生还有手稿留存吗?”
“卡维…先生?”珍本管理员显然很少听见这个名字,迟疑了一下:“建筑师卡维吗?您稍等,我得查查。”
他在最底层的藏书记录里哗啦哗啦地捣腾了半天,期间被灰尘呛得打了两个喷嚏,这才咕哝着一个数字抬起了头:“有的,在人文社科区B26。请跟我来。”
他领着艾尔海森在林立的钢制书架间穿梭,隐约觉得今天的书记官有点儿奇怪。他之前走路不会这么快的,他总是很稳重,与年龄不相称地稳重,今天的步伐却有些急促,简直像是……年轻的管理员试图按下这个垃圾的类比,可根本按不下去:简直像是赶着会情人似的。
珍本库?会情人?管理员快要被自己的猜测逗笑了。别想了,别想了,不该问的不要问,小伙子,大人物的事情还轮不着你置喙。
他们最终停在了人文区的角落,管理员给他推来一架梯子,指了指最顶层的书架请他自便,随后便离开了。
艾尔海森握住了铁梯冰冷的扶手,抬头向上望去。
书架上收藏的古籍都被细致地做了防腐处理,但从防雨布上积灰的厚度来看,显然处理完后就无人问津了。他一步一步地爬上梯子,就像一步一步走近某个失落的古国。他撩开层层叠叠的防雨布,就像拨开国境线上丛生的野蓟。
他用手指在早已凋敝的废墟中漫步,采到了一束玫瑰。
书架上属于卡维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两本速写和三本手稿。他将它们从书架上抽出来,任由带起的灰尘沾上他黑色的衣服。
卡维的手稿和著书显然是两种风格。比起单纯的建筑设计,这几摞手稿更像是杂糅了日记、账本和灵感簿的某种东西。思维跳脱,逻辑混乱,分区毫无规划,书写极其潦草,夹杂着大量自创的助记符,有时候一连好几页碰不着一个能看懂的单词——这大概也是无人问津的原因之一。
他克制住自己站在原地通读全文的冲动,抱着这些书稿到前台登记。管理员先生懒洋洋地做了记录,甚至忘了提醒他按期归还。
卡维自创的鬼画符或许能难住门外汉,但难不住掌握了二十门语言的高材生。艾尔海森把那些手稿放在床头,当做睡前一小时的读物。
卡维说,做了个形似小马的新玩具,能跑会跳,宝商街的孩子们都很喜欢。当天晚上他就梦见了卡维,课本上踌躇满志的美人被孩子们包围着,露齿而笑,璀璨的耳坠在金发下微微摇晃。
卡维说,大巴扎的舞娘送了我一条近乎崭新的红披肩。制式精巧,又不算夸张,平时也可以披在身上。写到这里的卡维略带得意:“她们都说,只有我能配得上它”。于是从那天起,梦里的卡维开始披上了一件缎面的红披风。
卡维说,卡萨扎莱宫建成了,欠下了某人一大——笔摩拉(他罕见地在随笔里用了破折号,让人不能不怀疑这是在模仿“某人”的口吻),得着手还债了。
唉,艾尔卡萨扎莱宫,我亲爱的女儿!为你的父亲祈祷吧!
卡维说,兰巴德酒馆的鱼卷可真好吃,要是有钱,我一顿吃八个。
可惜你没钱,艾尔海森想。你刚刚把最后一枚铜板送给了采药的小姑娘。
卡维说,热烈庆祝!距离还清卡萨扎莱宫还有2000万摩拉!
取个整还庆祝一下,你是璃月人吗?艾尔海森想。你拢共就欠了2005万摩拉。
下一页,卡维在顶格端端正正地写下了:四二零七式梳棉机•改。他接着用了一大面的篇幅修改梳棉机的刺辊和除尘刀,看得出不太顺利,因为他修修改改了很多遍,有的地方纸都被擦破了。
卡维说,谈崩了,叫他们加点成本就像给他们喂屎一样。我还不卖了呢。
他转着笔画了半面毫无意义但非常漂亮的曲线,然后骤然停在了半路,笔锋一立,接着写道:不卖。不卖?其实也可以。如果我把图纸白送出去的话,说不定有人愿意接受这个条件。
卡维说,又谈崩了,我都没介绍完。真没人想管棉尘肺的事吗?哈喽?
有人吗?有人吗??拜托来个人管管吧,生论派因论派都行,我一个妙论派的操心这个显得很割裂啊。
卡维说,我的脸好像比我的理念吃香得多。
这一篇的笔迹眉飞色舞,看起来醉得不轻:瓦伦纳葡萄酒。瓦伦纳,瓦伦纳!情人般甜蜜的名字,情人般甜蜜的口感!
这一篇的笔迹有点断续,好像是用很差的灌水笔写的:没地儿住,今天得在外面看星星了。
艾尔海森皱了皱眉头,但作者显然毫不介意,因为他写得相当潇洒,从头到尾没有回头描过一个字,整篇记录都跟切碎的秋葵一样又碎又黏:
去年的这会儿,卡萨扎莱宫刚刚落成。我站在宫殿的露台上,头顶也是这样的星空。我从露台上眺望出去,看见烟林与月色彼此相融,就像一起做了一场梦——林海梦见月光,月光梦见林海,双方的梦境彼此垂落,彼此延伸,融为了一颗乳白的珍珠。
多莉就站在旁边,叽叽咕咕地跟我说话,但我没听。直到她扯出手绢往我脸上一甩,我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然后我听到她说:“啧啧啧,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我可不要成为你这样的大人。”
我破涕为笑。
完全的共情是不存在的,所以她不理解我,这很正常。但我偶尔也会想,在这片星空之下的某处,一定存在着这样一个人,他认可极端的个人主义,否认庞大的社会道德,他是上上发条就能持续运转的机器,是个行走的谜。
我们不可能彼此认同,但我们一定彼此理解,彼此忠诚。
他会是我的林海,而我是他的月光。
所以林海先生/女士,你在哪呢?
我在这里。百年后,艾尔海森轻轻将额头抵上了手稿。
卡维,我在这里。
他断断续续地读了四十多天,读完了卡维在须弥城逗留的两年零三个月。在手稿的最后一页,终于偿清了欠款的卡维写道:明天就五月了,我打算离开须弥城,顺流而下,走到哪是哪。
“乍一看,我好像没有远行的契机,”这句话卡维写得很慢:“但细一想,我也没有驻足的理由。”
艾尔海森垂着睫毛,目光迟迟无法从这句话上移开。站在百年之后回望卡维,他确实离开了,也确实顺流而下了:有人说他在维摩庄停留过一会儿,给那里建了一批牛棚;有人说他在阿如村停留过一会儿,给那里建了一座诊所;有人信誓旦旦,说他赞美过无郁稠林的巨蕈;有人言之凿凿,说他喝遍了喀万驿所有的酒馆——但只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他最后不知所终。
他从文明的中心踏入荒野,好像不知畏惧为何物,好像星空之下都是他的家园。
艾尔海森克制着自己的喘息,却克制不住捧起泛黄的稿纸,用力吻上了最后一行字,虔诚得仿佛在亲吻谁人的嘴唇。他看见瘦削的建筑师孤零零地站在港口,面朝桔红和淡紫色的东方,他向他走过去,跑过去,冲过去,他将卡维紧紧拥入怀里,可后者忽然如流沙般溃散成一群飞鸟,温暖而快活地四散飞远,几乎要将他的灵魂也一并抽空,只剩下一根靛青的羽毛。
艾尔海森从梦中惊醒。他歪歪斜斜地倚在床头,枕头倒在一边,卡维的手稿散成一片。他昏昏沉沉的,一张张捡起散乱的稿纸,胸中却忽然涌起一股撕裂般的痛苦,在寂静的夜晚高声尖叫:
你来晚了!
那尖叫来自墙壁,来自地板,来自他体内的每一根神经,每一颗血球——你来晚了!你来晚了!
假如他生在一百年前,他就能在艺术家踏上渡船的前一刻拦下他,告诉他,你可以跟我住在一起——如果担心太过冒昧,也可以加上“暂时”。他的艺术家会睁大那双漂亮的眼睛,但绝不会询问他的姓名,他只会急切地转向他,像浪花冲向高崖:
“为什么?”他问。
“不为什么。”而他会这样回答:“你显然是个天才,而且疯得厉害。”
卡维嘶的抽了口气,大概还会发出半声咬牙切齿的支吾,但他不会骂出声来。艾尔海森想。他会权衡的,没有哪个流浪汉能拒绝一个免费的住所——
“而你,是个刚愎自用目中无人还阴阳怪气的小混蛋!!”
……也是,这才像他。
“但我接受了。”骂完人的卡维心情愉悦,把干瘪的行囊往肩上一甩:“说吧,要我做什么?”
“值日。一三五归你,二四六归我。”艾尔海森抱起胳膊,煞有介事地说。
但你其实什么都不用做。你甚至不用爱我。
他没有急着归还这摞手稿,反正也没人来催。他颠来倒去地翻了它起码五遍,越翻越顺,越翻越熟,从初秋到隆冬,又从隆冬到盛夏。
他在找一个回答。
正如卡维在《须弥建筑通史》中所言:伟大的建筑绝不沉默,它们质问,它们回答。现在,卡维却只抛出了一个问题:“你在哪里?”
他还欠他一个答案:“我在这里。”
这一搜寻毫无提示,但艾尔海森不觉得难捱。阅读卡维的笔记就像一次探险,卡维自己是最大的宝藏。翻阅手稿的过程,也是卡维越来越立体,越来越鲜活的过程,有时看着他愤怒的叙述,艾尔海森都能在心里接上一句“你个蠢蘑菇”!
他花了将近一年,才终于从共计一百四十七个不确定含义的符号或数字中筛选出了一个最可能的选项:一个可疑的八位数,写在某只随手勾勒的亭子下方,像极了一个坐标。
当然了,它未必是个坐标,艾尔海森想着,拇指的指腹一点点抚过了那串数字。它可以是一段随口哼出的小调,可以是和某个小屁孩的接头暗语,甚至可以是卡维喝大之后给自己编造的存款数额——随便什么吧,艺术家的很多做法儿都只能用艺术家这三个字解释。但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递交了假条:标点坐落在雨林中央,实在不像是能在一天之内往返的距离。
卡维可能不太靠谱,但这份爱意绝不比他逊色分毫。
他扎紧裤脚在淤泥中跋涉了很久,在坐标以西七百米左右闯进了一棵榕树的领地。
说是领地一点也不过分,因为那棵榕树古老而庞大,粗壮的气枝绵延几里。他在坐标的位置找到了一串勾连的气根,下垂的枝条从六个方向纠缠着,像极了一只凉亭。他走进去,从深厚的腐殖质下挖出了一只酒瓶。
一封情书,艾尔海森想。
瓶子是墨绿色的,透不出里面的任何东西,但他就是知道,一打眼就知道,这东西只有可能是一封情书。
他在亭子虬结的地基上坐下,脱了手套,拿随身的匕首撬开瓶塞,往手心里轻轻一磕,便磕出了一张信纸。被时光压榨过的纸张酥脆无比,展开时需要格外小心:
致林海先生/女士:
丑话说在前头,亲爱的。我觉得我们多半合不来。
自信点,一定合不来。艾尔海森想。
能够找到这里,你绝对是个聪明、严谨、而且偏执得一塌糊涂的人。我大概会在见到你的第一秒一见钟情,然后从第二秒开始破口大骂。
但你骂不过我。艾尔海森想。
你没在想什么好话,对吧?肯定没有!你就是这种讨厌的家伙,你甚至不肯放过一个可怜的死人!(感叹号戳破了纸张)
离题了,我不是要说这个。我写这封信的本意是为了吻你一下。
好吧,这倒是不赖。艾尔海森在句末轻轻一吻。
谢谢配合!那么,这封情书其实到这里就结束了。你如果赶时间,下面的内容不读也行——虽然目前此地还位处雨林中央,应该不存在什么让人赶时间的要素,但桑田沧海,它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海水淹没了呢。
你的地理知识已经全还给老师了,卡维。艾尔海森想。板块运动的时限以万年为单位计算,如果这里真的被海水淹没,你的信件也早就烂得连渣都不剩了。
……而且我为什么不能把它捞上来再打开。谁会在海底打开一封信?你吗?
请不要责怪我吝惜笔墨——当然我确实吝惜笔墨,我快没钱了——但这并不是这封情书如此简短的原因。
它之所以如此简短,是因为我们来日方长。你有的是机会听我告白,只要我尚未遭人遗忘。
你不可能遭人遗忘的。艾尔海森想。人们可能会轻易忘掉一个建筑师,但绝不会轻易忘掉一个喝醉了之后扯着嗓子跟驮兽合唱的傻子。
人们会用各种各样的定义来分割我:什么“卡维是个空前绝后的建筑师”,“卡维是个穷困潦倒的可怜虫”,“卡维是个酒鬼”,“卡维是个天才”,都对,也都不对。“建筑师”只是我的头脑,“可怜虫”只是我的皮囊,“酒鬼”勉强充作血肉,“天才”凑合能当骨头。但我还有心跳,还有吐息,还有目光,还有言语,我还有一种无法触及但又不可或缺的、将种种“卡维”糅合成“我”的东西——那就是这份爱意!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人啊!你这时才认识了全部的我!不会爱的卡维是不存在的,正如没有光的世界是不存在的。让那些因论派的家伙分析去吧,你大可昂首挺胸,对他们的评价嗤之以鼻:
你们认识的只是名唤卡维的尸首,而我,能够触碰他的魂灵!
艾尔海森抚过他蜷曲的字迹,一时间有些恍惚——在他人笔下看到自己的口吻,总归不至于让人清醒。他盯着信纸上的字母,余光里却浮现出微卷的金发、白皙的脖颈,卡维扬起下颌,不失骄傲地模仿着他的神情。他会嫌弃卡维的语调太过夸张,而卡维会挖苦他不懂戏剧。
挖苦一个知论派学者不懂戏剧?卡维,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闭嘴吧艾尔海森,你懂的那是戏剧吗?你懂的那是台词、剧情和演技。戏剧的核心是爱与美,这两个字你连一个笔划都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艾尔海森想。再简单不过了:
美是你,爱也是你。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跪进了柔软的土壤,手中攥着些信纸氧化变黑的残渣,剩下的早已如柳絮般落入泥里。
他望着那封情书的残骸,心中却并未觉出多少惋惜。因为他不会忘的,他注定会在未来无数个不同的日夜想起它、梦到它,或许是一个句子,或许是几个词语,但卡维再也不会离他而去。
爱是一株蔷薇,蔓延的过程才是爱情。至于它最终抵达哪里,不必太过在意。
他抓起一把泥土,缓缓拭去了手中的碎屑,柔润的腐质漆黑如墨,让他想起时间。那横亘在他和卡维之间,无从跨越的一百年,那让他痛苦不堪、辗转反侧的一百年,都被卡维揪起来塞进瓶里,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瓶烈酒曾经灼烧过卡维的喉咙,现在,顺着那个亲吻点燃了他的嘴唇。
艾尔海森朝后靠在树干上,咽下了那簇火苗。它从喉管滑入胸腔,又被心脏泵送至四肢百骸。于是骨骼开始战栗,血液开始沸腾,灵魂中最轻盈的部分芳香四溢,缓缓渗出毛孔。他的大梦一滴一滴地向上升腾,透过细密的枝叶,奔向他永不坠落的月亮。梦,梦。思念,思念,思念,很多思念。倾慕,干净的倾慕。爱欲,难以启齿的爱欲。遗憾,遗憾,遗憾,遗憾。不少遗憾。他的心壁一点点轻了,冷了,心腔里奔涌的东西却愈发炽热。若是将蒸馏塔最顶端的玻璃管熔断,烧制成一颗心,就会得到艾尔海森的心:清凉,剔透,满是滚烫的酒精,除此以外空无一物。
他闭上眼睛,放任火焰席卷识海,吞没了那封简短的情书。枯黄的纸张安静地燃烧着,明隽的字迹亦随之凋零,从开头的横折,到结尾的弯钩,只剩下最后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与他何等肖似的眼睛啊,被卡维随手画在信底。百年前的故人向他发问:年轻的恋人啊,这像不像你?
*灵感来自茨维塔耶娃《致一百年后的你》
【海维】最后一次死亡是遗忘
Summary:卡维总认为自己忘了什么,但他想不起来。
※原著衍生,主线之后,私设艾尔海森不是普通人,1w字一发完
[1]
*人一生中会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肉体,第二次是葬礼,而最后一次是遗忘。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想起你时,就是完完全全地死透了。
[2]
身材娇小的草神站在高台上,笑容郑重而慈祥,这才是真正属于神明的气势,让人下意识忽略起她的外貌。小吉祥草王的演讲在每个须弥居民的耳边清晰回荡,她讲述了动荡的始末和处理的结果,进而展开对未来的期望。
距离须弥城的那场混乱已经过了段日子,众多高层的流放让教令院的工作骤然增多,几个学派都紧锣...
Summary:卡维总认为自己忘了什么,但他想不起来。
※原著衍生,主线之后,私设艾尔海森不是普通人,1w字一发完
[1]
*人一生中会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肉体,第二次是葬礼,而最后一次是遗忘。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想起你时,就是完完全全地死透了。
[2]
身材娇小的草神站在高台上,笑容郑重而慈祥,这才是真正属于神明的气势,让人下意识忽略起她的外貌。小吉祥草王的演讲在每个须弥居民的耳边清晰回荡,她讲述了动荡的始末和处理的结果,进而展开对未来的期望。
距离须弥城的那场混乱已经过了段日子,众多高层的流放让教令院的工作骤然增多,几个学派都紧锣密鼓地推举出代表的贤者,而空缺的大贤者一职则由几位贤者轮流暂代,直到今天才被确定下来,由小吉祥草王在典礼上当众宣告。
金发的建筑师站在人群中仔细聆听,前不久他拒绝了妙论派贤者的职务,希望继续做自己的艺术。因沙漠中的工程而错过一次重大事件的他当然不会希望错过第二次,没等别人邀请就主动来到举行典礼的广场。
等官方流程走完后,小草神突然俏皮一笑,有些羞涩地表示要当众感谢将她救出的那些英雄,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被念出,伴随着掌声与欢呼。卡维扫视全场,看到他的友人们或是掩面害羞或是兴奋骄傲的表现,高兴的同时也有些疑惑,总感觉这汇聚着个各领域的小团体中还少了个人,难不成是他在遗憾自己没有参与其中?卡维不由得失笑,一起干了这么大的事却没通知他,那可要让他们多请几次客才行。
须弥即将迎来崭新的开端,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期待神明口中描述的生活,金色的暖阳洒下灿烂的光辉,与广场上鲜艳夺目的装饰花朵构成一副和谐的画卷,那是将每个须弥人都笼罩其中的美好蓝图。
奏乐、舞蹈、欢声笑语,卡维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试图融入庆典中凝聚的人文美学,他的身体跟随着人群开怀大笑,放声高歌,精神却依然牢牢扎根原地,任由裹挟着极乐的瀑布奔涌而下,却没有沾染分毫。他感到自己空洞的灵魂升入高空,古怪地注视着欢庆的人群,他观察到人间各式各样的喜悦,内心却依然空空荡荡。
卡维茫然地回过神,将此判定为艺术家特有的观察视角,超脱于肉体的限制将一切可能促成灵感的事物尽收眼底,所以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记录——对,他该记下这一切,他不能让灵感消失。于是卡维急切地离开人群,不断加快脚步,近乎惶恐地逆流而上。
他逃走了。
[3]
卡维在咖啡馆偶遇了旅行者,便顺势邀请来一起拼了个桌。派蒙咋咋呼呼地对着菜单纠结许久,才忍痛放弃其他选择了最想喝的一种,回过头来面对旁边两人的嘲笑气得直跺脚。
“说起来,你们几个最近可是出尽了风头,在须弥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卡维调侃起大家对拯救神明之人的热情。
旅行者苦笑着摇头表示受够了这种风头,谁能料到小草神会突然这么说,不过想到她还提过以花神诞祭的规格庆祝自己生日,好像又不是很奇怪了。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旅行者应得的吗?”
“不,”旅行者垂下目光,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低声说道:“这应该说是……大家共同的智慧。”
才华横溢的建筑师相当健谈,思维也总是跳跃,他们从提纳里新写的毒蘑菇辨别手册谈到奥摩斯港的船只,从卡萨扎莱宫的凉亭谈到水天丛林的月莲,然后卡维开始长篇大论地诉说起他对美学的感悟和浪漫的追逐,以及沉浸在须弥智慧中的哲学思辨。他赞赏一切积极向上的美好事物,徜徉在纯真和善意的幻境,却不自觉谈起死亡、枯萎和腐朽,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旅行者不善言辞,却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会适时予以回应,偶尔也根据自己多年的游历提供不同的思路见解,而一旁的派蒙早就晕晕乎乎地睡过去。
“……说起来我最近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该不会是我不小心丢了什么东西或漏画了哪张工图?”卡维开玩笑似的随意提起,又很快跳到下一个话题。
旅行者只是露出恰好好处的礼貌微笑,沉默不语。
[4]
记忆是最可靠也是最不可靠的,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存入脑海后,画面会随着时间模糊、细节会在庞大的信息流中丢失、甚至过程也会因情感发生不同程度的美化,但总有一些是牢牢刻在记忆长河的源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变动。
……真的不会吗?
人无法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这是个悖论。但遗忘是如此清晰,仿佛灵魂被撕裂了一块,丢在不知道哪里的角落,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追寻。
忘却的感觉一开始并不明显,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内心的空洞在不断变大,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卡维甚至可以肯定这是一段非常重要的记忆,不然他的意识不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一开始他想到的是工作,卡维仔细核对完接过的所有委托,又找出他画过的所有工图,那些图纸都被好好保存在柜子中,年代久远的纸张甚至有些泛黄,但没有任何遗漏。
卡维将那些和自己有关的事物一一列出,又逐个排除,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多少有点神经质,因为除了精神上的空缺,他的日常生活与工作都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只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做到这种程度,卡维自己也很难解释原因。
直觉告诉卡维,消失的这段记忆和很多人都有关系,他向来听从心的感觉,便开始主动拜访好友。
卡维性格开朗,交友甚广,和大多数认识他的人见面都能聊上几句,但也没有和谁的关系过分亲密。在须弥城内打探了一圈,没什么收获,所有人都在小吉祥草王的鼓励下充满干劲,他们热情洋溢地问好、对生活满是激情,卡维几乎要被这热烈的氛围灼伤,他不想表现出自己与众不同的焦虑和不安,明明在过去他才是最洒脱的那一个。
卡维心事重重地来到道成林,在他们的小型聚餐上大倒苦水。但提纳里也没法提供更多帮助,他对着好友奇怪的症状毒舌几句,却依然耐心地帮忙梳理思绪。
“理论上来说,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提纳里最后总结道,“我,科莱和你一起聚会的次数比较多,但再加上赛诺就很少了,如果这件事和我们都有关,很容易就可以排查出来,但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发现。”
一直沉默的赛诺点点头,“可能是想到某个回合忘了掷骰而输掉的牌局。”
“……我本来也不会记得这种事情。”卡维不优雅地翻个白眼。
接着他们就七圣召唤的问题展开讨论,期间还阻止了赛诺两次解释自己的冷笑话,虽然卡维明白他的本意是想让自己开心点,好吧,谢谢赛诺,他还是配合着勉强笑了几声。
最后从提纳里手中拿到些安神的药物,卡维心烦意乱地返回住所。
[5]
卡维走在路上,神情恍惚,仅凭肉体记忆下意识选择正确的方向。说起来,现在住的这个房子还算是他白捡到的。当时他因为建造宫殿不得不背负一大笔债务,穷困潦倒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好在教令院对各学派的优秀学者有激励政策,这处常年无人问津的房屋就交由他暂住。
只是因为地处偏僻,这么大的房子就被遗漏过去,直到近期才发现,恰好他提出申请就顺势分配过来,简直就是太幸运了。
卡维在房门前停住脚步,怔怔地盯着这早已熟悉的居所。门外特地加了几排木架,上面花瓶摆放的位置相当考究,配合着外面精心修剪的草坪构成一幅和谐的画面,除了颜色有点过于朴素。地毯上的花纹规律整齐,卡维隐约想起这是知论派的某个演算图案,看起来还算顺眼但不太符合他的美学。古怪的情绪再次袭来,扩大的空洞几乎要将他吞没。他掀开地毯,备用钥匙还好好藏在原地,这确实是他做的,为了防止忘带钥匙而进不去家门,但不知为何卡维总感觉它不应该在这里。
即使阳光透过窗户驱散屋内的黑暗,空旷的房间依然传来阵阵寒意,卡维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这种寒冷是由内而外,从他撕裂的灵魂中渗透而出,蔓延全身。
已经没有任何外界因素可以帮他了,寒冷与躁动同时争夺他身体的控制权,卡维心烦意乱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几乎要压制不住内心无端升起的怒火。他的理智被分成两半,一半不屑地说那只不过是错觉,这都是在浪费时间,只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预感,另一半拼命反驳说那件事太过重要,不然他怎么会经历如此真实的痛苦?
敏感的神经向来是卡维引以为傲的本领,他可以轻松挖掘世间万物的内在美感、感受隐藏其中的优雅乐曲,并对此深信不疑。但现在这也可以成为促使他崩溃的催化剂,他听信内心对缺失一角的渴求,却无计可施。
卡维下意识展开了又一轮对物品的搜寻,这处住所很大,但他实际使用的只有那几个房间。再次一无所获的卡维颓然地揪住头发,目光扫过墙面却突然停住,那是一扇门,但从他住进来后就没有打开过,仿佛有什么未知的力量让他下意识忽略这个地方。
心脏快速跳动起来,鼓动着气血不断翻涌,他就像是抓住了希望的一角,急促地呼吸着空气,浑身上下都在颤抖。这会是答案吗?卡维僵持在门前,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两只手同时搭上把手才终于按动。
“啪嗒”一声,门打开了,卡维迫不及待地抬头看去。
黑暗,空旷,一目了然。
深色的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每一丝光线,灰暗的空间仿佛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滚动着将他吞噬其中,拖入暗无天地的深渊之下。
卡维压下恐惧与不安,适应昏暗的视野后定睛望去,除了几件木制家具摆放在那里,没有丝毫生活的痕迹。长期没有通风的腐朽空气让卡维呼吸不畅,空荡荡的房间似乎在嘲笑他痴心妄想。
期望落空的酸涩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卡维猛地将门关上,慌不择路地跑回自己房间,一头栽到床上,他想要大喊大叫着发泄,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泪水浸湿枕头。
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6]
旅行者和卡维的下次相遇,是在冒险者行会接到了他的委托。大建筑师简单写下为自己因缺乏灵感,需要一位经常往返各地、实力强大的冒险者陪同,去其他国家取材。任务轻松,报酬丰富,旅行者毫不犹豫地接下,约定在港口相见。
“卡维,你还好吗,我认为你现在应该去休息,而不是……”一段时间没见,卡维几乎变了个样,就像是骄傲奔放的鸟儿失去了光鲜的羽毛,乱糟糟的金色发丝被简单扎起,没带任何多余的装饰,苍白的脸色上黑眼圈清晰可见,即使穿着那身同样的华丽服饰,也掩盖不住他精神的憔悴。
“我没事,就是因为设计不完多熬了几天夜,但一直画不满意,只好出来找找灵感了。”卡维原本灵动鲜活的眸中沉淀着晦暗的情绪,如同暗红的浓雾汹涌翻滚,暗淡而空洞。“……就算是现在回去也睡不着的。”他面露苦笑,皱起的眉间是散不去的惆怅。
事情没他说的那么简单,旅行者在瞬间判断出来,那些复杂的感情不该出现在一个单纯被设计困扰的人身上。但旅行者贴心地没有指出,只和派蒙一起安慰几句,然后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向导工作。
他们一路步行,沿着人迹罕至的小道走走停停,卡维时不时记录点什么,但更多时候都仿佛灵魂出窍般对着某个方向陷入沉思,多亏了旅行者经验丰富,才没让雇主受伤。
第一晚来不及走到城镇,旅行者干脆拿出尘歌壶,邀请卡维进入。他们赞叹起璃月仙人神奇的法术,卡维在听到这是旅行者自己装修后突然来了兴致,在每个洞天都逛上一遍,提出不少建设性意见。
该说不愧是专业人士吗,旅行者看着手中的图纸,即使只是卡维随手画出的简易线条,也能将结构和布局体现的一清二楚。白嫖了图纸的旅行者大手一挥,指着主宅说房间随便他住。
睡觉前,旅行者习惯加工点食材以备不时之需,也算是消磨时间。小麦去壳磨成细密的粉末、搅碎果实混合成香甜的果酱、将兽肉切开腌制成火腿和熏肉……旅行者一边听着仪器咕噜作响,一边看着卡维房间的灯光明明灭灭,在关闭不久后又猛地闪耀一段时间,如此往复,直到那盏灯光没再亮起。
“该睡觉了,派蒙。”旅行者怀着复杂的心情叹了口气,收起工具,喊着迷迷糊糊的派蒙一起回到房间。
[7]
卡维躺在床上,这一天的跋山涉及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按理说疲惫的身躯应该很快陷入沉睡,但只要一闭上眼,空洞的恐惧就接踵而至、如影随形,就像是之前在须弥的每一晚,仿佛缺失了一块的苦闷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只要精神有任何空闲,都会陷入这种无法逃脱的沼泽。
他似乎忘了什么,他肯定忘了什么,卡维大口喘着粗气,这种感觉无根无据,拼尽全力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在所有须弥人都怀着憧憬拥抱美好的明天时,只有他蜷缩在角落死死抱着过去不放,大喊着嘿你们明明所有人都失忆了为什么没人察觉?这太怪了,为什么他会认为自己是须弥唯一的清醒者?明明他还没自大到那种地步。但他始终说不出自己忘了什么,甚至无法确定这是一个人、一件物品还是什么事件,虚无到就像是个只发生在他身上的幻觉。
洋溢在须弥欢乐的氛围显得他如此格格不入,卡维惊恐于自己始终无法发自内心地体会到这种欢愉,这个国家的每一份空气都在压迫他的神经,让他惶惶不可终日。卡维厌恶这种感觉,他逼迫自己减少空闲时间,努力将精神投入到热爱的行业,直到濒临崩溃的分界点,他彻底压榨不出半点灵感了。
所以他计划了又一场逃离,一场寻找灵感的放松之旅。
卡维再次打开灯,房间内完全陌生的布局让他有了许些安定,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功脱离压抑的环境,从现在起身边的一切都是全新,他没必要再困扰于须弥城内隐藏的空缺与不安。
他关灯,闭眼,很快陷入沉睡。
[8]
旅行者是个很好的向导,一路上他们见识了层岩巨渊封印的深邃与昏暗、璃月港生生不息的繁华、古老国度的土地上沉淀的厚重历史,他们从庆云顶遥望层云、在望舒客栈品尝美食、采摘过高坡之上的花朵、捡起过海滩边的贝壳星螺,然后又来到织着诗与酒的蒙德。
旅行者曾感叹这是旅途的第一站,仿佛故乡一般的存在,而自由的风总能轻而易举牵动游子的心。卡维浪漫的天性与这儿天生契合,他很快学会了蒙德的诗歌,抱着风琴边弹边唱,饶有兴趣地吹着路边的每一个蒲公英和风车菊。
他们来到风起地,古树遒劲的枝干向远方伸展蔓延,这对蒙德人来说是个特殊的地方,寄托着与须弥圣树看似相同实则天差地别的感情。
风逐渐增大,却永远柔和,阳光投在晃动的树叶上,在地面留下斑驳的光影,蓝色的晶蝶拖着长长荧光在周围盘旋,青草整齐地倒向同一个方向,风车菊永远不知疲倦地转着圈。
卡维想写点什么,但笔落在纸上却只留下凌乱的线条,就像他被风勾起的杂乱思绪。他只能站在令人心安的古树下遥望远方,看着那些安静、祥和、清新的色块组合成优美的画像,即使再不懂得欣赏的人也会感到心旷神怡。
“真该带他一起来看看……”卡维瞪大双眼,愣在原地,不住地回想他刚刚脱口而出的呢喃,带他来,他是谁?卡维近乎偏执地抱住脑袋不断追忆,任由纸笔掉落在地,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与之相关的一切依然全然空白。
旅行者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抿住嘴唇犹豫着想说点什么,但终究选择沉默。
[9]
卡维回国后就没再接任何工作,浑浑噩噩地将自己困在屋内。
他的灵魂是如此矛盾,异国璀璨的文明洗礼涤荡着浪漫主义者,给予天才建筑师取之不尽的灵感,但在意识到某个事实后,他的心就被永久撕裂,从此再不完整,无论什么都无法填补进这个空缺。
他忘记了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又或者说所有人都忘了,只剩下他的潜意识还在不断追寻蛛丝马迹。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也不可理喻,说出去只会得到压力太大产生幻觉的评价,然后转头被送到医院里去。
那就当他是疯了吧,卡维的目光虚幻而迷离,明亮鲜红的眸子变得暗淡浑浊,就像是藏着枯萎的玫瑰花朵。他举着酒瓶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猛地灌入口腔,又因粗暴的动作洒了不少出去,但他毫不在意。从前他喝酒是单纯享受这醇厚的口感,而现在却是为了麻痹自我。
酒精影响下身体的知觉模糊不清,精神反而愈发兴奋,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飘飘然地浮在空中,面前走马灯般浮现出一个个不连贯的画面,记忆中的场景是如此陌生,他以旁观者的视角探究,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将自己同画面中的人联系起来,就仿佛舞台上原定的主演少了一位,只剩下另一人唱着可笑的独角戏,观众或许看不出来,自己却心知肚明这种空缺。
最终手中的酒瓶掉落在地,咕噜地滚上几圈,混入成堆的空瓶中,而卡维沉重的脑袋砸在桌上,昏睡过去。
[10]
颓废几日后,卡维收拾好自己,前去求助小吉祥草王,期望能从智慧之神那里得到答案。
善良的小草神很乐意为子民解决问题,在仔细倾听卡维的疑惑后,她愣了一瞬,然后露出温柔的微笑,挥挥手创造出一片绵延的花海。娇嫩的花朵争奇斗艳,昆虫飞鸟演奏着清脆的乐章,时不时有小动物路过,瞪着警惕的小圆眼试探一阵,又大胆地跑到他们身边,一切都是那样和谐自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幻境,但清新的环境总能安抚焦灼的心灵。
看着卡维疲惫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小草神满意地点点头,轻声说道:“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场景,每次梦到这里都会特别开心,希望你也能轻松一点。关于你说的遗忘,其实我也有过这种感觉哦,就像是一张白纸擦除了上面的笔迹,我看不见文字,但是能看到浅浅的凹痕。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却永远没法靠自己找到真相。”
对,就是这种感觉,和他的经历一模一样。像是在汹涌的洪水中抓住了救命浮木、在茫茫的雪山中找到了指引方向的信标,卡维绷紧身体瞪大双眼,迫切地追问:“那您……”
“但是,”小草神摘下一朵小花,插在卡维发间,温柔地安抚道:“那都没关系哦,因为我总能感到那股暖流,并一直被这温暖的力量支撑着。既然那个存在希望大家遗忘,我还去过分追求来源的话,不就本末倒置了吗?我相信那个人也更希望看到我一路向前,而不是沉湎于过去的悲伤。”小草神顿了顿,有些埋怨地感慨着:“能这么残忍地抹掉自己的存在,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温柔?听到这个词卡维浑身都打了个寒颤,他非常认同小草神的评价,但内心却隐隐约约在抗拒这个形容。
[11]
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小草神那么好的心态,但卡维还是努力听从她的劝告,试图将灵魂从空虚的状态分离开来。他现在并不缺钱,所以也不急着接委托,只偶尔挑点有趣的做一做,剩下大把的空闲时间都用来填充自己。
虽然记忆告诉他这些钱都是自己赚的,但卡维知道这百分百是那位存在遗留的财富,不过既然都留给他了,他也花的心安理得。
虚空被停用后,存放其中的资料都被学者们记录在册,选择其中有价值的部分印刷出来。学习不再是被动的灌输知识,而是要主动阅读,并将文字转化成自己脑中的学识,不得不说这真是个新奇的体验。
卡维开始大量地读书,既然决定充实自己,阅读的范围也不局限在妙论派中,他甚至还找来不少知论派的资料。听说在整理资料时,知论派的学者们发现了大量没有署名的文章,其逻辑精密、结构完整、框架清晰,简直可以奉为经典,他们将这些认定为古老国度中本就蕴含的智慧,大肆宣传学习。
卡维变得和曾经一样活泼开朗,似乎过去一段时间的颓废都是错觉。他热情地参与朋友间的交际,穿着鲜艳的服装游走在须弥的大街小巷,将一切夸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只不过随身携带的除了纸笔,还多了本书。
每当走到一个适合看书的安静地方,卡维总要停下脚步,翘起腿坐在椅子上,单手捧着一本书仔细阅读。这样的他看起来十分沉默,仿佛与周围静谧的环境融为一体,连风都不敢打扰这份平静,只悄悄地从他身旁溜过。除了专注的目光外,没有人能从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任何内容。
这不太像他,卡维从无边无际的知识海洋中脱出,在没人发现的角落中褪去所有伪装,神情阴郁而茫然,他下意识结合书本上的知识,从细节开始分析不同行为举止形成的原因,又被自己这种绝不符合往日习惯的表现惊出一身冷汗。
这不是他,反而像是另一个人,一个全然空白找不到丝毫痕迹的存在。卡维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怔怔的愣在原地。
[12]
一段时间后,卡维开始做梦。
梦中的世界光怪陆离,像是白天见过所有场景的集合体,大多数都是熟悉的客厅和卧室,配合着窗外高大的宫殿、盘旋的阶梯与深邃的雨林,更遥远的地方还能隐隐看到高耸入云的山峰与巨大的古树。
他坐在椅子上,对着一张工图冥思苦想,然后一个人走来,将他的图纸抽走。卡维骂骂咧咧地想要夺回,却在看到对方的模样后突然收手。卡维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面前的存在,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一团人形的青色阴影,如果这是鬼故事卡维一定会尖叫出声,但事实上他却感到无比亲近,生不出半点负面情绪。他自然而然地双手抱臂,挑起眉毛等待对方的评价。
那团阴影开口,听不到任何声音,但语句却直接在他心底响起,卡维想那一定是在用毫无波澜的语调阴阳怪气。阴影毫不留情地批判他的设计不切实际,犀利的语言让卡维瞬间冒出火气,他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一把夺过图纸,面红耳赤地争论起他的设计思路。
他们大吵一架,谁都不服气,距离动手只差一步之遥。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卡维伸了个懒腰,感觉神清气爽,似乎是把积压许久的抑郁全部发泄出去,整个人都轻快许多。
他翻出之前设计的图纸,想了想,又添上去几座桥,既没有破坏整体设计的美感又增加了实用性,一举两得。
[13]
卡维做了很长时间的梦,梦中的地点换了又换,只有那团青色的阴影一直陪伴在他身旁。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吵架,或者说卡维单方面找茬,谁让那团阴影总是那么高傲自大、目中无人,卡维一方面为他的讽刺气到炸毛,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总是去招惹对方,希望他多说几句话。
阴影总是很聪明,回答问题也特别严谨,一看就是个古板的知论派,喜欢宣传那些不知所云的神秘理论,但即使三观不同,他们也总能吵吵闹闹地聊到一块。
有时候他们也会什么都不说,只安静地待在一起,漫步静谧的雨林、穿过深邃的矿坑、登上云间的高峰、踏足清新的草地,把古老的花卉编织成环、将斑斓的贝壳串在一块、撩拨琴弦唱着不知名的歌谣、猛地吹气看风车菊吱呦呦地转圈,最终到达高大的古树,靠在枝干上默默地看会书。
醒来时心情总是舒畅,无尽的灵感迸发而出,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笔,将一切美好的感觉化作线条与色块,呈现在纸张上。这才是他创作的常态,现在他又是那个才华横溢的大建筑师卡维了。
睡觉的时间越来越久了,一开始只是有些慵懒地早睡晚起,慢慢有了午睡的习惯,到后来,除了补充身体必要的养分,卡维甚至都不想从梦境离开。
直到有一天,他又坐在熟悉的房间,身旁那团阴影一反常态地靠近他,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贴在一起。没有任何触感,但卡维明白这是一个拥抱。
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了,卡维有些惶恐这样突然的亲昵,他想要阻止对方开口,但理智把他拴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卡维。梦该醒了。”
[14]
梦该醒了。
卡维睁开眼,用力擦了擦湿润的眼眶,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呢?他在逃避,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象里。从来都没有另一个人存在,那只不过他自己潜意识的想象,是他收集了所有白纸上的痕迹揉搓在一起形成的集合体。
而现在身体和精神都一同发出警告,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卡维意识到,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他可以放下过去迎接明天,完全忘掉这一切,让那位存在的痕迹彻底消失不见,而他也能够重新回到妙论派大建筑师的人生轨道上;也可以继续逃避,放任自己沉浸在梦境的避风港湾,让肉体逐渐腐烂而精神永远欢愉。
但卡维知道,他有第三种选择。
当他拒绝承认那些虚构出来的记忆后,他的人生就已经不再完整,他无法假装自己不知道这一点。他用了几个月追寻、几个月逃避、几个月沉沦,最终完完整整地认识到他的心脏是为何而跳动、血液是为何而流淌,他终于有勇气窥见真实,哪怕无力承受过于惨痛的结局。
卡维毫不犹豫地起身,朝着真相奔去。
难道不是早就发现了吗,每次见面时旅行者那一脸沉重的欲言又止。不然他又怎么会挂上那个只有旅行者符合条件的委托,来验证自己对异世来客的猜测?
[0]
地脉出现异常紊乱,如果不加以制止,将会对整个须弥都造成难以估计的损害。当旅行者调查完一切,终于寻找到源头之时,却看到站在那里的艾尔海森。
“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导致世界树的力量有所减弱。”艾尔海森自顾自的解释着。
前段时间……是指禁忌知识被消除、神之心的更替、赤王陵的异动还是无留陀的净化?旅行者在心里不断猜测。
“本来这点削弱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另一种特殊的物质的出现加剧了地脉动荡,并且还持续不断地造成污染,所以我会献出自己的力量去弥补。”无数光点从艾尔海森身上飘散而出,涌入地下,他的身影逐渐虚化,脸上却依然没太多表情,“……毕竟我们本就同源。”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旅行者焦急地询问,试图阻止他继续消失,但艾尔海森只是摇摇头,“我会抹去自己的存在,只有这样才能将力量完整地收回。我知道你会记得,旅行者,”艾尔海森郑重地拜托道:“我不后悔这个决定,你也不必同他人谈起。不过万事皆三,如果有人第三次询问,你就把一切都告诉他吧,谢谢。”
似乎想到什么,艾尔海森轻轻翘起嘴角。然后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一团朦胧的光辉,缓缓地扩散而出,将涌动着的漆黑污染消灭殆尽。
至此,艾尔海森存在于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也不复存在。
[15]
随着旅行者的诉说,记忆的枷锁崩断,和艾尔海森有关的一切开始复苏,从最开始的相遇一点点补齐缺失的画面。卡维回想起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每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回过头来总能看到艾尔海森狂妄自大的脸上暗藏的笑意,和他自己看似愤怒实则羞恼的内心。他们总是无止境地争吵,从初识吵到同居、从陌生吵到相爱,他们的人生早就纠缠在一块几乎要融为一体,直到死亡将他们分离。
记忆的最后,卡维看到艾尔海森微笑着,海洋般深邃的眸中点缀着无尽柔情,“生离死别在所难免,要求活下来的人不要忘记死者是很残酷的事情,我不打算这么做。但既然能看到这段记忆,就说明你放不下去,那就让我自私一回吧,卡维,请永远记住:我爱你。”
卡维伏跪在地,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16]
我会永远记得,还有……我也爱你,艾尔海森。
Fin.
>>>>>>
*改编自张爱玲关于三次死亡的原话。
小甜饼吃腻了换换口味,趁海哥没出之前拼命造谣身份。
不知道大家观感如何,反正我写得特别认真,希望能好好地把感情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