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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蛋泥

《开车》3

西裤包裹微颤的双腿,黑亮的皮鞋上还点缀着零散雪花,厚实的羽绒服与室内二人的单薄衬衫相去甚远——即便这样,也依旧未能替景夕挡去半分寒意,他一边嗅着鼻子,一边可怜兮兮看向手里端着热茶的哥哥。


季杭从震惊中缓过来,不可思议,“你去干什么了?”


“阿嚏——没,没什么。”袖管里露出手背来,胡乱抹了抹鼻子,回答得虽含糊,但那怯生生萎怏怏的眼神却是一点儿都不含糊的,牢牢追着景朝替季杭倒茶的身影。


滚水洗茶烫盏,二泡便清澈透明了,金色的茶水冒着热气放到老师面前,景朝的声音却不怎么温暖,“很冷?”


委屈就像那清水鼻涕似的不受控制,被这两个字问住的少年狠狠吸了几下鼻子,任谁都听得出...



西裤包裹微颤的双腿,黑亮的皮鞋上还点缀着零散雪花,厚实的羽绒服与室内二人的单薄衬衫相去甚远——即便这样,也依旧未能替景夕挡去半分寒意,他一边嗅着鼻子,一边可怜兮兮看向手里端着热茶的哥哥。


季杭从震惊中缓过来,不可思议,“你去干什么了?”


“阿嚏——没,没什么。”袖管里露出手背来,胡乱抹了抹鼻子,回答得虽含糊,但那怯生生萎怏怏的眼神却是一点儿都不含糊的,牢牢追着景朝替季杭倒茶的身影。


滚水洗茶烫盏,二泡便清澈透明了,金色的茶水冒着热气放到老师面前,景朝的声音却不怎么温暖,“很冷?”


委屈就像那清水鼻涕似的不受控制,被这两个字问住的少年狠狠吸了几下鼻子,任谁都听得出浓浓的赌气,“不冷。”


才怪了!


景朝看他一会,“正门过体温筛查了?多少度?”

疫情猖獗的季节里,公司的各大入口总会设置健康筛查站。


袖管里的双手轻轻一捏,景夕轻舔嘴唇,“三十六度三。”


沉静的双眸是一如既往的清淡无味,不知何时,竟也有了几分当家人的深不见底,景朝用这样瘆人的眼神轻轻扫了少年一年,便收回视线,“嗯,去打理一下,准备晨会。”


颇具少年气息的关门声让景朝再一次蹙起了眉,可一边面色阴沉的季杭也同样是忍着火,“零下三十度,你让他跑来公司的?”

斟了一半茶水的手顿了下来,景朝负手而立,“是。”


季杭不动声色,却从景朝的姿态里清晰辨认出根本不服管教的强势态度,“是觉得我没资格干涉你如何管教弟弟?”

“小朝不敢。”

“小朝。我可以和你父亲沟通的。”

姿态愈发规矩恭敬了,“父亲或二叔劝阻,今天他的罚,也一分不会少了。”


仅仅睡了四个小时的景朝没有半分疲倦萎顿的样子,即便不用他亲自主持晨会,单单坐在主座的位置,便是精神昂扬,犀利锐气。从B市回来后正式接管核心业务也才不到五年的时间,压不住的锋芒已然从其雷厉风行、运筹帷幄的气势中冒出尖来。

即便是许多从前在景至手底下浑水摸鱼的老油条,看到这位说一不二不苟言笑,却从不在礼仪规矩上叫人拿得住把柄的少东家,也只得硬着头皮全力配合。


然而,侧手边的景夕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哥哥今天的果断强势中,与往常有几分不同。


“这个项目的预算责任人,下午两点前带着你的解释来见我。”

“上周颁布的环保条例没有人看到吗?退回去重修。”

“公司的规章条例是摆设?”

“没得商量。下一议题。”

……


没有一句响话,却句句是重话。


景夕觉得,自己仿佛一转头就能在哥哥身后看到蓝莹莹的火,任何人的任何发言都有可能往这把火里增添燃料,而凭借身作弟弟的直觉,那火源……


大概是与自己有关的。


少年有些惴惴。


危险驾驶这一条,哥哥是不会轻易放过,驾驶证车钥匙都扣了有一个星期了,也丝毫不见有想要归还的意思,景朝大概是想要收拾他有些日子了。


某种程度上,景夕确实是了解哥哥的。


就是可惜,每当他如此了解景朝的心理时,自己的屁股都会跟着一同——深刻了解。


“王天维留一下,其余人散会。”

其余人当然不包括景夕。


二少爷整理过手边的材料,从凳子上站起来,识相得在哥哥身后侍立。


被留下的是角落里一位黑框眼镜格子衬衫的板刷头程序员。景朝身上有一点特别叫景夕佩服,即便算不上是部门负责人,只要是在总公司任职的,就算根本没有面对面有过任何交流介绍,哥哥也能在第一时间叫出对方的名字。


“你们组最近在做哪个项目?”

王天维推了下眼睛,坐姿有些局促,毕竟和景总面对面单独交流的机会实则罕见,“那个,病历系统的升级……确实有点慢,要改动的程序挺多……”

“你手上的活,先停一下。”景朝不是来催进度的,“写一个车载软件,能够记录驾驶者行驶过程中违章及危险操作的次数和种类的,包括压线,超速,鸣笛,不安全的变道,短距离的急停……”


话还没说完,景夕便觉得两腿都开始发软了。昨晚因为一个急刹车被打的那十下藤条,明明上了药就不太疼了,此刻又不出意外地叫嚣起来,以至于哥哥后头说了什么话,都听得七零八落。

直到景朝站起身来,“这算是我的私人请求,不必张扬。”


景夕的揣测得到了证实,在哥哥眼皮子底下办公的他,突然也就没那么如坐针毡了,除了犯错后的天然怂之外,也知道偶尔讨好般的给哥哥倒个咖啡切个水果,只是,企图以良好态度感化兄长的乖弟弟仿佛并没有得到预期的响应。

景朝对他的态度,出乎寻常的冷淡。

“哥……你都坐了一上午了,要小夕给你捏捏肩吗?”

终于,在景夕第一百零一次的试探之后,景朝给出了比“嗯”大一些的反应,“案子看完了?”


“嗯嗯!!看完了!”景夕一个劲地点头,毫不客气地炫耀自己上午的高效率,“策划也修改了,报表上传了,我还看了两章商法书。”

然而,景兄长仍旧威风十足,略略点头,便用夹着钢笔的手往自己办公桌后的墙角一指,“那去站着吧。”


少年愣住,百般不情愿地对根本不看自己的景朝撒娇,“哥……”

这可是在办公室!


“不想站?”景朝一句话便捻灭了他求饶的念头,“不想站可以跪着。再不想,可以脱了裤子跪。”


景夕:……


罚站对于景夕并不陌生,也有过潜心反省的时刻,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默默委屈的机会更多一些。

就譬如此刻,双腿的酸麻慢慢腐蚀耐心,而眼前的时针又过了十二点,再加上身后宛如天籁之音的问话声——


“隔壁新开了一家新疆菜,烤羊排和乔尔泰都很有特色,我找店长帮我们留个位置吧?”


当然不是问他的。


季杭对吃食没太大讲究,兴致寥寥,“可以。小夕能吃辣吗?”


明明胜利在望,隔壁洗漱间的水声哗哗,那句应该等来的赦免话,却迟迟没有听见。

取而代之的,是景朝一如既往的冷淡命令,“他不吃。”


!!!


竟然连吃饭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小朝。”这两个字带有明显的责备语气。

可景朝半分不退,转身对墙角那带着浓浓怨气的弟弟道,“饿了的话,柜子里有苏打饼干和小面包,可以喝矿泉水。冰箱里的饮料苏打水不许吃。”


少年的情绪瞬间就聚攒起来了,咬咬牙,“我、不、饿。”

景朝语气冷冷,“那就别吃了。”


房门在身后关上,季杭突然觉得自己早上苦口婆心说的那些话,被眼前这个主意比天大的亲学生不知不觉就过滤出了体外,难免阴沉下脸来,冷冷看了景朝一眼。

景朝无奈苦笑,“老师,公司门口的健康筛查,昨天就撤下来了。他若是真的从正门进来,何必跟我撒谎。”


虽说是以景朝的助理身份在公司学习,可小夕名牌上可是堂堂正正的策划部经理。同当时景朝跟着父亲的那段时期一样,每几个月需要转换一个核心部门,而在每个部门下呆的时长,还取决于景朝觉得弟弟能学到多少东西。

其实,在公司业务方面的要求,景朝对弟弟的严格程度,还不及当年父亲对他的一半。

潜意识里,大概仍旧觉得,这不是值得苛责的事情。然而,原则性问题,他绝不会对景夕做半分让步。


兄弟二人的下午都有些繁忙,景夕主持的竞标会很顺利,只是哥哥并没有出席,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还是空空荡荡一个人没有。

景夕撇了撇嘴,那种惴惴不安的心理,不知怎么,悄无声息在疯长。


等景朝回办公室,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少年从座位上站起来,半声“哥”还挂在嘴边,起立的动作便顿住了,进退两难地半蹲在桌边,好久才站直身子。

视线慌慌张张,从办公桌前的人影上移开,心脏“咚咚咚”跳得极快,稳住声音,弥补性地又叫了一声,“哥。”


“就我一个人吗?”

景夕抿了抿唇,转过半个身子,“文彬哥。”

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名叫胡文彬,策划部总经理助理,前几个月刚到策划部的时候,景夕曾经在十九层办公楼层有过一张办公桌的,桌子对面就是胡文彬的办公室,二人关系并非浅薄。


景朝坐在办公桌后头,随意往椅子上一靠便撑起了一股子硬冷的气场来,“胡经理,早上迟到了?”

这本不是一个什么大问题,可景朝意料之中得看见站着的二人,神情同时紧张起来。

胡文彬很少被景总叫到办公室这么一对一的问话,他是专科出身又有点能力的小领导,可能力强,并不妨碍他对景朝这般叫人无处遁形的强大气场,心生畏怯。


才一句话,就答得疙疙瘩瘩,“是迟到了……对不起,景总,已经按照规章处理了。”

景朝轻轻一笑,笑起来很是和蔼亲近的样子,“为什么会迟到?”

“路……”胡文彬的眼神徘徊在面前的地板上,打过蜡的地板映射出自己明显不知所措的表情来,“早上下雪,路不好开。”


“胡经理今天开的,是公司配的公车吧?”

“嗯,是。”男人点头,顿了顿又解释,“不是车不好,后勤刚给换的雪胎,是路况不好……”

景朝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既然是公车,我有权调看行车记录仪吧。麻烦胡经理去车库跑一趟了。”


到底是没什么城府,这句话一出,胡文彬便下意识向一边的景夕看去,目光里带着细微的试探和询问。

景夕的视线却没有丝毫偏移,怔怔盯着哥哥书桌角落的那本A5大小的《员工手册》,嘴唇抿得紧紧的。


“你看他干什么?”景朝好笑,“难不成,你的车停在哪个位置,还得要问他?”

在胡文彬离开办公室,又返回的那十多分钟里,兄弟二人的时间就好像被按了暂停键,无言无语也没有任何位移,景夕还是在原先的位置立着,目光也不见偏转,景朝的坐姿依旧挺拔,从手下的文件抬起头。

在右手边的抽屉中拿出遥控器,打开了对面的投影幕布,”放吧。”


“……哥。”

许久没有说话的景夕怏怏叫了一声。

景朝的眼神蓦然冷了,可他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去看少年一眼,“看着。”


行车记录仪无法录制声音,画面虽算不上清晰,方位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十六倍加速的画面将车程缩短至了一分钟不到,当日早上,车明明已经驶入了公司车库的入口,却在底下掉了头,又开去了离公司三站路远的福田街。路边停留片刻,再驶回公司。


福田街,正是早晨景朝将景夕赶下车的地方。

“均速有五十码了吧,路况不错。”景朝按下暂停键,继而道,“不过,到了公司又出去遛弯的举动,倒是没看懂。”

胡文彬吞了口唾沫,没说话。


“照理,这算是非工作时间,我无权过问。”景朝从座位上绕了出来,随意得靠在桌沿,两手往西裤口袋里一放,通身便是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可既然是公车,油费保险维护就都是公司的,每个月还有停车补贴,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胡文彬只犹豫片刻,“对不起,景总,我下次注意。”


“有些事情,可以有下次注意。”景朝认真地直视着男人躲闪的视线,“而有些事情,是不能容忍的。比如,欺骗。”

“哥……”景夕的声音在抖。


“子公司自己去选一家吧,让人事给你结三个月工资……”

“哥!”少年只觉得头皮猛地一炸,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开口唤道,“不行!”


空气中的氧含量急剧下降着,景朝的声音彻底冷了,看向少年的眸子里铺满了冰渣,“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哥,对不起……”景夕颓然,“是我让文彬哥来接我的。”


深深蹙起的眉宇里写着掩藏了一整天的愤怒,带着直逼人心的寒意,和几分在景朝身上很少看到的疲倦。

他沉甸甸的眸光就这么定定看着少年许久,久到以为时间定格,才淡淡吩咐了身边快要吓破魂的男人,“你先出去。”


关门声落下,景朝便一刻不愿再等,手指对着自己跟前的空地一指,景夕便会意站了过来。

不敢抬起眼眸,却用余光看见景朝伸手拿起桌角边躺着的《员工手册》,纸质优良,一百三十二页厚。


景朝的声音,仿佛是从开足了冷气的风口发出的。


“为什么打你?”


少年微微闭眼,“撒谎。”


“啪!”


两公分有余的书本挟风而上,狠狠掼在景夕白皙的侧脸上!

兼并着清脆和厚重的声响,在他耳边炸开,继而便是火辣辣烧起来似的的疼。


刹时间,整个半张脸,便犹如装点了油墨似的红了起来。


“还有呢?”


嘴角生生的疼,“欺瞒。”


“啪!”相同位置分毫不偏。


景朝从未用任何工具打过弟弟耳光,从来都是手掌,这是第一次。书脊狠狠磕在下颚边缘的骨头上,两下便隐隐出了紫砂。


景朝却没有丝毫心软,“还有。”


“偷……偷懒。”


“啪!”


————


读者们:小夕太乖了吧哥哥让跑步就跑步!


蛋泥:呵呵。


587572406

最近忙的都没时间建群,跟之前没加上或者被拒的小伙伴们说声抱歉,现在可以加了。



米酒蛋泥

【小剧场】很难打的三十下 1


  

  复杂颅底肿瘤是季杭的专长,安寄远自启蒙时接触这类手术,都是由季杭亲自带在身边。

  

  这是第一次,他为除季杭以外的主任做颅底手术的一助。

  

  季杭抱着手臂站在无菌区外,抬头凝视屏幕上放大的术野。

  

  手腕处的患者腕带被他埋在胸前的衣服褶皱里,这是他突发心肌炎后从重症监护室转进普通病房的第三天。

  

  对外,是怕安寄远手拙给主任添麻烦。

  

  扪心自问,是担心主任的坏习惯给安寄远留下不良印象。

  

  刷手服的上衣口袋传来突兀的震动,打断季杭的专心凝神,他抽出手机,低头瞥向屏幕,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手指悬空半秒,按在了鲜红的挂断......


  

  复杂颅底肿瘤是季杭的专长,安寄远自启蒙时接触这类手术,都是由季杭亲自带在身边。

  

  这是第一次,他为除季杭以外的主任做颅底手术的一助。

  

  季杭抱着手臂站在无菌区外,抬头凝视屏幕上放大的术野。

  

  手腕处的患者腕带被他埋在胸前的衣服褶皱里,这是他突发心肌炎后从重症监护室转进普通病房的第三天。

  

  对外,是怕安寄远手拙给主任添麻烦。

  

  扪心自问,是担心主任的坏习惯给安寄远留下不良印象。

  

  刷手服的上衣口袋传来突兀的震动,打断季杭的专心凝神,他抽出手机,低头瞥向屏幕,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手指悬空半秒,按在了鲜红的挂断键上。

  

  不到两分钟,相同的来电显示再次跃然于沉黑的屏幕上。

  

  季杭轻叹一口气,接通。

  

  “师兄。”恭恭敬敬的。

  

  颜庭安立在空空如也的病床前,顺手将季杭搭在床尾的病号服叠整齐,“会挂我电话了。”

  

  季杭仍旧盯着屏幕上安寄远持械的手,“不小心摁错了。”

  

  “哦。”颜庭安语气如常,温柔,很容易让人亲近,没有半点来查岗的意思,“在哪儿?”

  

  季杭一点不慌,淡淡回复,“在医院。”

  

  二十一楼的心内科特需病房是医院,五楼的中心手术室也是医院。

  

  颜庭安像是笑了,“医院哪里?”

  

  “……”季杭面无表情,输出废话文学:“医院里面。”

  

  颜庭安沉默五秒,“好的。”

  

       【移步彩蛋】

米酒蛋泥

孤鸟(6·终)


  安寄远猫着脑袋拱开门,双手拎着满满当当的外卖,入目便是一派他想立刻逃离的景象。

 

  乔硕躬身伏案在桌前,弯腰写字,虽说衣着完整,但光从他止不住颤抖的双腿,就不难推断那裤子后头严峻的伤势。一米开外的身侧便是双腿交叠而坐的季杭,像个监督孩子写作业的家长,凝着眉头看乔硕写到一半的抢救记录。崭新黝黑的皮带就放在桌面的左上角,但凡季杭动作稍大轻碰一下,都能引发乔硕tun肌的骤然紧缩。

 

  别说乔硕了,就连安寄远都被这氛围唬得要窒息,pi/gu就没有放松过一刻。

 

  屋内静谧无声,便显得季杭突兀的质问严肃凛然,“这个心律你识别不出?”

 ......


  安寄远猫着脑袋拱开门,双手拎着满满当当的外卖,入目便是一派他想立刻逃离的景象。

 

  乔硕躬身伏案在桌前,弯腰写字,虽说衣着完整,但光从他止不住颤抖的双腿,就不难推断那裤子后头严峻的伤势。一米开外的身侧便是双腿交叠而坐的季杭,像个监督孩子写作业的家长,凝着眉头看乔硕写到一半的抢救记录。崭新黝黑的皮带就放在桌面的左上角,但凡季杭动作稍大轻碰一下,都能引发乔硕tun肌的骤然紧缩。

 

  别说乔硕了,就连安寄远都被这氛围唬得要窒息,pi/gu就没有放松过一刻。

 

  屋内静谧无声,便显得季杭突兀的质问严肃凛然,“这个心律你识别不出?”

 

  他抽出抢救记录中的心电图记录,用食指和中指将薄薄的热敏纸钉着桌上,从下至上去看乔硕全无血色的面容。

 

  指尖掐入掌心,笔杆都快要被捏断,乔硕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去迎老师狐疑的眼神,只能一动不动盯住那份熟悉的心电监护,维持着弯腰翘tun的姿势,憋出几个字来,“是三度传导阻滞。”

 

  按照季杭从前的性格,定是立刻就皮带落下来了。

 

  知道你当时在干什么,等患者来告诉你要用什么药吗!

 

  可究竟乔硕此刻的状态太过特殊,季杭只轻声道,“该不该打?”

 

  乔硕憋着嘴唇,沉沉点头。

 

  “说话!”

 

  “……小硕该打。”

 

  安寄远立正贴住墙根:我是谁?我在哪儿?硕大的房间,竟然没有我眼睛可以安放的地方。

 

  季杭的初衷并不是要因为所谓的“抢救失败”敲打乔硕一番,哪怕乔硕每每瞥见皮带都会下意识纵身颤抖,哪怕如此的对话重复了数次,季杭也自此都没有因为抢救时的混乱而碰过他一下。

 

  季杭梳理完抢救全程的状况,从手里的笔记抬头,去看满脸煎熬的乔硕,“写完就站好。”

 

  乔硕不敢磨蹭,直接放下笔,立正后又突然乖觉,捧起桌上的皮带端端正正托在掌心。

 

  季杭问得认认真真,“小硕,这两天,除了躺在上面发呆,你有仔细反思过这场抢救吗?”

 

  乔硕抿了口嘴唇,郑重点头,“有。从几个方面,首先是人员,自己在心内急救的知识储备太少——”

 

  “停。”季杭轻轻皱眉打断,“你不用和我做口头检讨,我带了你那么多年,如果到现在还学不会反思一场抢救,那是我的失职。”

 

  乔硕低下头,手中的皮带紧了紧,乖乖巧巧地往前送,“请老师责罚。”

 

  季杭往椅背后靠了靠,“我也没准备为抢救的事情罚你。学会反思是好事,在你现阶段,有进步的空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反思不应过度,不要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肩上扛。”

 

  乔硕和墙边的安寄远都有些错愕。职业责任,几乎是季杭作为训诫者最常强调的概念,他们更不知为此挨过多少藤条和板子。

 

  “但是——”季杭话锋略转,低沉的声音里仍旧压着怒意,“你失联两天的罚,不能免。”

 

  他霍然起立,抽过乔硕手中的皮带,用最冷淡的声音量刑道,“难过、挫败、委屈,都不是你失联的借口,最后二十,立个规矩。从今天到你调派结束,二十四小时内不回消息,就是二十下皮带,二犯翻倍,以此类推。我没时间过来,就开视频,你自己打。”

 

  乔硕的脸已经红成蜕皮番茄了,几乎就能赶上身后的pi/gu。

 

  自己打自己pi/gu,还要开视频?!

 

  干脆别做人了。

 

  季杭的眼神骤然犀利,扫过半个房间直直钉在试图溜走的安寄远身上。满脸惊恐的安寄远哆嗦着放下一只脚,心跳加速的地回看季杭。明明他也没错什么事,为什么在屋里站了十分钟,就好像自己也欠账了似的,简直卑微。

  

  “站那儿看着。”季杭直接将安寄远请求的眼神扼杀在摇篮里,“你也一样,安寄远。今天看你师兄挨罚,我就当作你也长记性了。今后不管你是闹脾气还是无意为之,都是四十起步。”

  

  季杭训诫时的习惯,收尾时立规矩的惩罚,一定是最疼、最狠的。

 

  皮带的声响最为炸裂,结合清脆和厚重。安寄远亲眼看着乔硕pi/gu上的rou又红变紫,月中月长几乎要撑破皮肤,每一下都带起涟漪,可乔硕还是将腰塌得很低,努力维持着最为恭敬虔诚的姿势,诚心受罚。

 

  季杭每打一下,乔硕就恭恭敬敬报数、认错,“十二……小硕不敢了。”

 

  “十三!额……小硕不敢了,老师……”

 

  这楚楚可怜的叫唤,和安寄远挨惨了叫哥哥有什么区别?

 

  季杭皱眉,告诫伴随惩罚,“别叫我!”

 

  乔硕却显然会错了意,扭头瞪大眼睛,“老师?!!”

 

  季杭:……

 

  季杭:什么时候变这么敏感多疑了。

 

  又是一记。

 

  季杭训道,“报数,认错,声音大点!”

 

  乔硕差点哭出来,“十四……小硕知道错了,老师别生气了。”

 

  挨完打后的饭桌总是诡异的尴尬,尤其是当季杭和安寄远坐着,仍旧在冒冷汗的乔硕却只能站着。

 

  “你吃饱了?”季杭看乔硕放下饭盒,狐疑地问道,“两天没吃东西就吃这么点?”

 

  刚挨完打的人觉得自己浑身都是错,乔硕不敢答,直接拿起饭盒往嘴里扒拉。

 

  季杭不置可否,只是吩咐,“你家钥匙去拿来给小远。”

 

  安寄远莫名抬头,“给我干嘛?”

 

  “去你师兄家睡一会。”

 

  明明都是一晚上没睡,自己好像是铁人,别人都是豆腐。季杭难得过来一次,当然不能浪费这宝贵时间。整个一下午,他都穿梭在云海附院的行政大楼里,跑院长办公室,拜访医务处,又在神外的主任办公室坐了不久,逐一为早晨的闹剧道歉,继而顺带将话题转到前天的抢救上,坚决而礼貌得摆明自己的态度——他不会允许乔硕被推出去当挡箭牌的。

 

  晚餐,是季杭组局召集的宴请。院长蒋思承、医务处主任和副主任刘振、以及神外上到主任,下到乔硕直接带教老师的熊艾维都到场了。

 

  安寄远一口一个“师兄”地叫着,叫得乔硕如坐针毡。

 

  甚至,都不是因为肉体上的压痛。

 

  冷菜陆续上桌,季杭起身给诸位斟酒,最后才给自己满上。他回到自己座位前,却不着急落座,手握在酒杯上,抵在桌面,缓缓说道,“我们小硕性格跳脱、经验尚浅,本质还是个好孩子,诚信、有担当、善良。这一年里,可能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如果他平日里有处事不当的地方,我作为他的老师,替他向各位致歉。今后若是犯什么错,和我说就好,我来说他。在座都是长辈,我先行感谢大家对小硕的包容和教导。我先干了,你们随意。”

 

  他仰头,一饮而尽。

 

  乔硕之所以如坐针毡,因为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被家长牵在手边带出去,对着外人说——我家孩子很好,也很受宠,你们休想欺负他。

 


  

  这次事件之后,季杭几乎保持着每个月来一次云海的频率没变过。来了总是要在科室里泡了大半天,学着当时的颜庭安,左手咖啡右手奶茶。

 

  乔硕再也不敢犯失联的错了,消息总是回复得无比及时。但好像左右总少不了,被季杭抓到个什么事情挨上两板子,时间在淡化隔阂,几次板子挨下来,他居然也想起来怎么求饶耍滑了。

 

  临近派遣结束的日子,季杭却并没有看见预想中的翘首期盼,乔硕好像有心事了。季杭没有主动问询,他在等,等乔硕自己和他说。

 

  “老师,你知不知道,B市新开了一家私立的医院,是和约翰霍普金斯联合创办的。”餐桌上,乔硕戳在牛腩里的筷子和碗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季杭等到了。

 

  他的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很是鼓励的语气,“知道,也不算新,有一年多了。”

 

  整整一分钟的沉默后,乔硕几近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他们给我offer了。”

 

  季杭心中一震,“已经面试过了?”

 

  乔硕的唇间泛起血腥,“嗯。”

 

  番茄牛腩泛出了苦味,季杭却笑得更明显了,“那你是来通知我的。”

 

  乔硕坐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季杭腿边,扬起的声调里诉说着惶恐,“不是的!老师,我还没有决定,我是想来征求您意见的!”

 

  季杭没有伸手去拉,任由乔硕跪在地上。饭是吃不下去了,只能一口一口浅浅啜着豆浆。

 

  静谧的沉默有五分钟之久,他才算将将调整好情绪开口,“你既然去面试了,这份工作一定有吸引你的地方。”

 

  乔硕捏住了拳头。

 

  “老师能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让你舍得离开紧紧跟随了八年、足以改变你整个人生轨迹的老师?

 

  滚烫的水珠滑破冰冷脸颊,乔硕颤抖地闭起双眼,哑着嗓子道,“是钱。”

 

  季杭的反应并无异常,他静静点头,用训诫者一如既往淡然从容的声音道,“我知道了,小硕,老师很开心你能坦诚和我说,但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现在有情绪,不够客观,更无法站在你的立场替你着想,你给我一段时间,我会回复你的。”

  

  

  【彩蛋继续】

米酒蛋泥

孤鸟(5)


  

  “咚咚。”是手指骨节敲击在桌面的声音。

 

  季杭叫他,“小硕。”是鲜少听闻的柔软。

 

  乔硕已经在值班室的厕所里待了有近二十分钟了。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云海附院把新大楼最好的基础设施给了神外,不用在这种极度社死的场景下,穿越走廊去公共厕所解决。

 

  二十分钟,再大的生理需求也都该解决了,乔硕实在没有理由再蜗居在这三平米的空间里,只能硬着头皮握上门把手。

 

  然而,门缝在推开不到十公分,值班室刺眼的朝阳泄进眼帘,飞舞的尘埃后是季杭坐在木椅上的侧影——乔硕就像是只应激的小猫似的,瞬间炸......


  

  “咚咚。”是手指骨节敲击在桌面的声音。

 

  季杭叫他,“小硕。”是鲜少听闻的柔软。

 

  乔硕已经在值班室的厕所里待了有近二十分钟了。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云海附院把新大楼最好的基础设施给了神外,不用在这种极度社死的场景下,穿越走廊去公共厕所解决。

 

  二十分钟,再大的生理需求也都该解决了,乔硕实在没有理由再蜗居在这三平米的空间里,只能硬着头皮握上门把手。

 

  然而,门缝在推开不到十公分,值班室刺眼的朝阳泄进眼帘,飞舞的尘埃后是季杭坐在木椅上的侧影——乔硕就像是只应激的小猫似的,瞬间炸开毛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哐当”将门合上。

 

  乔硕:啊——我为什么不是麻醉科的,至少还可以用丙泊酚尝试诱发顺行性遗忘!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乔硕??你究竟在干嘛啊……

 

  “乔硕。”屋外的语声突变,再无温柔婉转,季杭厉声命道,“出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大脑没有经过任何执行指令的处理,乔硕就已经绷紧脊梁,推开门,忍着屁股上传来的阵阵刺痛,走到了季杭面前站定。

 

  等迷茫无措的眼神恰巧和季杭沉静的目光对上,乔硕在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脸颊变色的速度堪比高温汽锅蒸大虾,肉眼可见得从脖根红到鼻尖。下巴似是要在胸骨柄上钻出个洞似的,根本没脸抬头。

 

  太丢人了。

 

  没有一刻比当下更想要换个星球生活。

 

  更何况,乔硕知道,他家老师训话还没有训完。

 

  季杭将埋在手掌里的脑袋抬起来,从下往上去看乔硕,手肘还是撑着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你多久没下床?”

 

  乔硕的脑袋嗡嗡的,两只手绞在身后快要绞脱位了,才憋出几个字,“一天……一天半吧。”

 

  即便猜到个大概,季杭也还是惊到了,“没吃没喝没去厕所?”

 

  乔硕的脸快熟了,“嗯……”

 

  季杭又把脑袋埋进了手掌,只留一颗黑绒绒的脑袋随呼吸轻微起伏。

 

  人生第一次,他开始深刻怀疑自己究竟是有多凶?带在身边八年的大弟子,日常生活起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挨打的时候居然连想上厕所想喝水都不敢说。

 

  季杭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闷声闷气的,“先喝点水,小远去给你买吃的了。”

 

  水杯是乔硕自己的马克杯,里面盛着比室温稍高的温糖水。虽然乔硕在厕所的时候已经捧着自来水灌过两口了,但此刻糖水在舌尖流转,还是难免被久旱逢甘霖的心绪温暖到。

 

  余光里瞥到自己跪过的地方已经被打扫干净,垃圾桶里满满的一篓都是纸巾和消毒湿巾,角落里安放着一瓶84消毒液,大概是从保洁阿姨那借来的。不知怎么,乔硕脑海里倏然就浮现出老师蹲在地上打扫时的背影,鼻头一酸,眼泪就挂了下来。

 

  “还有些话要和你说。”季杭抬起头,淡淡说道。

 

  两天没吃没喝、还刚挨了重责的乔硕,季杭倒是不觉得他可以站着听训,“你是找个地方坐,还是跪?”

 

  乔硕没有丝毫犹豫,双膝一弯,直愣愣跪在季杭跟前,挂在脸颊上的眼泪也随之坠落在眼前的地板上。

 

  季杭伸手接过乔硕手中喝完大半的马克杯,放到一旁的桌上,又转身抽了两张纸巾,轻轻擦在乔硕挂着泪珠的睫毛上,“是老师不好,是我的错,没注意到你难受,对不起。”

 

  委屈,又卑微得不敢说委屈的孩子根本听不得这些,那纸巾仿佛自带开关属性,催生出雨幕般的泪。内心的酸水一阵阵往上翻涌,聚集在眼眶背后,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出。

 

  “头抬起来,看我。”季杭肃声命道,等乔硕好不容易缓缓抬了眼,才对上那血红的眼眶道,“我在跟你道歉,小硕,还是和从前一样,老师做错了,你可以罚回来。”

 

  这句“和从前一样”,几乎如最后一击重锤,轰然把乔硕的保护壳打碎,打出一个泣不成声的泪人来。

 

  乔硕又不是真的怪季杭,季杭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在眼睛上装超声功能,一眼看出他膀胱容量。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没说、没提,又或者,不敢说、不敢提。

 

  乔硕一向聪明、敏感,懂得更珍惜别人对他的好。所以,当翻到季杭愈发焦灼的聊天信息,看见季杭眼底藏不住的担心和惶恐,听见季杭恨铁不成钢的训斥背后的心疼——他想且只想让老师消气,想用每个毛孔都告诉季杭他知错了,对不起让老师失望、担心了,甚至,想用疼痛和乖巧来证明自己仍旧被爱、被在乎、被关心着,而不是一个被扔到山里流放的犯错的学生。

 

  季杭按住乔硕像个拨浪鼓一样甩个不停的脑袋,“一年不见,怎么那么能哭了。”

 

  脑袋上的手掌也是久违的温暖,更催泪了。

 

  “打住!”季杭皱眉沉声,“你这样怎么和你说话?好的不学,尽跟你师弟学怎么哭了吧。”

 

  不提安寄远也罢了,一提小远,乔硕更难受了,可季杭沉着脸,确实又不敢再放肆哭了,只能委屈,“小远,小远也看到了。”

 

  木头的反应果然与众不同,“看到什么?看你挨打还是看你——”

 

  被哄了两秒的乔硕生出一分底气,声音虽小,但还是吱唔出来,“都不行。”

 

  季杭静静看了他一会,安静的眼神反倒比安慰和训斥更能渲染人心,乔硕心里像是荡起一片船帆,悠悠缓缓,眼泪终于停了。

 

  季杭这才起身从衣柜里抽了乔硕的毛巾,去厕所用烫手的热水冲热后,绞干了出来给他,“擦一下,小远回来看见你这样,你猜会不会更丢人。”

 

  如今的乔硕根本激不起,拿过毛巾就仔仔细细地把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伺候到位,不忘把热乎的毛巾叠起来在眼皮上捂一会消肿,等脸颊温度终于降到和毛巾持平,才恋恋不舍地交还给季杭。

 

  这一进一出又是五分钟,季杭晾完毛巾洗完杯子,才慢悠悠坐回到乔硕跟前,用眼神确认如今的乔硕处于可以有效沟通的状态,才肃声道,“小硕,你和小远,家里都没有其他大人。我管教你们,行的是长辈的义务,动的都是家法。今天如果是小远闹失联,我和你连夜开车去找他。我动手,一样不会避着你。犯错,就回家领罚,要你知道疼,也要知道怕,这点上,你和小远是一样的,明白吗?”

 

  行的是长辈的义务,动的是家法。

 

  明明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从季杭嘴里用最最无波无澜不带情绪的口气说出来,就熨贴极了。

 

  乔硕点头,哭过后的鼻音很重,“我知道。但是——”

 

  乔硕斟酌了一下自己的屁股,又翻着眼皮看季杭的表情,在季杭充斥着蛊惑之意的鼓励下,终究没忍住。

 

  “但是,我不是故意失联的。”乔硕两只手背在身后,有意无意地护住自己那滚烫灼热的两团肉,“我忘了看时间,睡一会儿醒一会,根本不知道过了那么久。”

 

  “忘了?”季杭的脸色陡然冷了,就像在西伯利亚城墙上的露珠被风一吹,瞬间冰封起来。

 

  他坐在木椅上,乔硕就跪在他膝盖前,二人的距离很近,近到乔硕的任何微表情都能被季杭一眼识破。

 

  “你下夜班后的当天晚上还出现在医院大门的监控下过,这一整天你在哪里?进进出出就一眼手机没看过?”

 

  “既然是睡一会醒一会,醒的时候不会下意识去拿手机看时间?”

 

  “你的生活习惯是有了重大改变吗?每天早上重复循环的六点闹钟,难道没有吵醒过你?”

 

  “昨天晚上没人值班睡这里,但就储物柜里的日常用品来看,进出换衣服暂作休息的同事应该不少。别人交谈的话音,就没有一次把你拉回过现实?”

 

  一句比一句犀利的质问步步紧逼,季杭凝视着乔硕愈发局促的目光,肃然的气场骤然笼罩在青年的头顶。

 

  “乔硕,你确实不是故意和我玩失联的,你还没这个胆子。”季杭在“我”字上加了重音,便显得这句话责备的意味更重了,“但是,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这两天,你难道就没有生出过一点,想要逃避医院的追责、躲开同事的追问、不想面对患者家属的念头?”

 

  季杭太过了解他了。

 

  乔硕在季杭面前,就好像是被扒光了皮肉似的,灵魂被毫无保留地展示,任何试图伪装体面的举动都会被全然撕毁。

 

  什么在床上躺了两天不觉时间流逝,这些理由在季杭面前单薄得经不起质疑,最最根本的原因不过是——

 

  乔硕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失败所导致的后果。

 

  科室群和院务群内的消息不断,可乔硕一句话也没说,他不想回忆当晚抢救时的混乱场面,也无以反驳熊艾维将自己撇清干系的言论。

 

  “对不起……老师。”乔硕真正垂下了头,深吸了口气,郑重其事地道,“是小硕的错。”

 

  季杭不动声色,“你错哪儿了?”

   

  乔硕默然片刻,神情认真的想了会,道,“不该碰到挫折,就躲在值班室逃避。”

 

  “那你该怎么做呢?”

 

  乔硕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季杭的语气太过轻松随意,就好像——

 

  这并不是他要的答案。

 

  “该……小硕该面对自己的失误,吸取教训,承担责任。”

 

  季杭平静地看他一眼,脱口道,“衣柜里有你的皮带?去拿来。”

 

  这声命令犹如晴天霹雳,乔硕错愕地抬起头,tun肌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居然还要打?他都——

  

  

  【戳彩蛋吃糖🍬】

  

  

  

米酒蛋泥

孤鸟(4)


  

  

  先那啥再彩蛋

  

  

  


  

  

  先那啥再彩蛋

  

  

  

米酒蛋泥

孤鸟(3)


  

  安寄远落在人群后面,进门时就看见一团疑似乔硕的物体从上铺自杀式地坠落!

  

  “乔硕!”他吓得扒开人群,着急忙慌冲向床旁,师兄也不叫了。

  

  在空中翻转两周半的乔硕,视线仍旧定格在自家老师熟悉的严肃面容上,听见安寄远的叫声才缓缓看向眼前放大的脸孔,两天没有进水的嗓子干得冒烟,嘴唇如灰白的砂纸,“你……你怎么也来了?”

  

  别说乔硕脑子转不过来了,安寄远也是着实没有想到,可身体反应究竟要快过大脑,尤其是看见乔硕毫无生气的惨淡脸色,安寄远伸手就扒开裹住乔硕的被子。

  

  一边扒,一边探头探脑、左右张望,“你受伤了吗?还是生病了?有没有发烧,哪里不......


  

  安寄远落在人群后面,进门时就看见一团疑似乔硕的物体从上铺自杀式地坠落!

  

  “乔硕!”他吓得扒开人群,着急忙慌冲向床旁,师兄也不叫了。

  

  在空中翻转两周半的乔硕,视线仍旧定格在自家老师熟悉的严肃面容上,听见安寄远的叫声才缓缓看向眼前放大的脸孔,两天没有进水的嗓子干得冒烟,嘴唇如灰白的砂纸,“你……你怎么也来了?”

  

  别说乔硕脑子转不过来了,安寄远也是着实没有想到,可身体反应究竟要快过大脑,尤其是看见乔硕毫无生气的惨淡脸色,安寄远伸手就扒开裹住乔硕的被子。

  

  一边扒,一边探头探脑、左右张望,“你受伤了吗?还是生病了?有没有发烧,哪里不舒服,怎么会在值班室床上啊?手机是不是丢了才没法喊人帮忙啊?”安寄远越说越急。

  

  “什么啊都是。”云海附院的刷手服是绿色的,乔硕跌坐在一团白色被子里,像是一颗被开了口的开心果,他一头雾水地看向安寄远,“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好好的啊!”

  

  安寄远愣了一秒,旋即爆竹似的炸开,“你好好的两天不接电话不回信息玩失联!!!”

  

  乔硕脸色刷得白了下来,“……两、两天?”

  

  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

  

  一系列微妙的线索瞬间串联在一起,好像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为什么膀胱憋得都感觉快撑破了,为什么病区内会有警察和警犬出现扬言要找自己,为什么老师和安寄远看他的眼神充斥着惶恐和不安。

  

  他居然什么也没干,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全然对时间的流逝没有任何感知,连现在是几号几点都全无概念。

  

  对,今天是几号?

  

  GCS14的乔硕不顾周围此起彼伏的嗔怪,两只手搜遍全身上下口袋开始找手机,在摸到屁股下面一块长方形搬砖后,黯淡无光的眼神骤然一亮,可紧接着便发现如何翻转被子都见不到实物,只好跪坐起来抖动被褥——光秃秃的手机才从被套和被芯的夹缝中掉落出来。

  

  安寄远:真是服了。

  

  屏幕还未解锁,浮现在通知栏的来自季杭的138个未接来电就映入了乔硕眼帘,只这一眼,他便纵身发软、头皮发麻,刚才还死死锁定老师的目光,怎么都抬不起来了。

  

  乔硕有个奇奇怪怪的癖好,不喜欢手机应用的角上飞红色的数字,任何通知都喜欢及时清空。

  

  他的主屏幕一向干净,所以,自看见微信和电话上带着的三位数红色数字起,心跳便如狂奔的骏马,手指都开始止不住颤抖,一股强烈的惶恐寒栗瞬时窜上脑门。

  

  乔硕,你xx是疯了吗?

  

  你居然敢让老师给你打138个电话??

  

  你是长了138个屁股还是不想再叫老师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分明是清醒时的乔硕绝对不敢犯的。他有分寸、懂进退,总会精密地计算自己身上有几两任性的资本,不似安寄远一般生气了就敢真的和季杭闹脾气。

  

  乔硕不敢。

  

  尤其是,一年前的离别并不能算一段快乐的启程。他记得季杭将他扔出去的决绝,记得跪在病区走廊里的无助,记得明明很害怕很委屈却只敢抱着顾平生哭的卑微。

  

  即便一个人在外,他这一年也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信息回晚了都要再三道歉解释,138个未接来电,乔硕连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只是,当乔硕点开微信,从下往上翻过季杭的讯息时,这种惶恐的情绪,突然就在某个岔路口变了方向。

  

  

  04:46「小硕,我和小远快到了。你别害怕,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

  

  18:01「我听说了你值班的事情了。需不需要老师过来一趟?」

  

  ……

  

  14:28「小硕,有什么事情连我都不能说的吗?」

  

  ……

  

  01:39「看到信息就立刻回电,我手机就放床头,不静音。」

  

  ……

  

  23:50「小硕,你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

  

  21:00「还没忙完?今天不是休息吗?」

  

  ……

  

    9:45「去灵石岛给你寄的特产应该到了,快递员说电话没人接,放门口保安亭了。」

  

  

  豆大的泪滴砸落在手机屏幕上,湿答答的连触屏都开始卡顿。

  

  微信里其实还有其他很多人的信息,也都是从前天早上就开始没再回复过,有下级医生汇报的内容,有上级医生质问他为什么抢救记录没补齐,有同事问他管床的患者的情况,也有约他周末去吃饭,可都不过是零星一两条。没得到回复,便也不再追问。

  

  唯独老师的对话框里,有89条未读信息和语音来电。

  

  乔硕躺在床上的这两天并没有睡太多时间,大多数时候他的大脑都在放空状态,要么,反之,在高速运作的状态。

  

  他想过很多可能性,例如自己会不会被处分,究竟做错了什么,自己薄弱在哪里,要如何长进,老师知道了……会不会对他失望。

  

  但他完全没有想过,孤身在这世界上的自己,会被另一个人如此挂念惦记着,惦记到连夜驱车赶来。

  

  这个人,甚至都不在他身边。

  

  却比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在乎他是否安好。

  

  手指滑动屏幕,乔硕不知何时从跪坐变成了端正的跪姿,他的耳朵里早都装不下周围“找到就好”、“怎么在值班室也不出声”、“昨晚是二区的医生值班,没在这睡”的嘈杂音响,满心满眼的只有内疚。

  

  

  【彩蛋继续】

  

  

米酒蛋泥

《孤鸟》1


  

  天色渐暗,时针走向六点。

  

  会议厅墙面上的四块分区投屏,分别展示着清晰的核磁成像和密密麻麻的实验室检查报告。围坐在椭圆桌前的各科主任们无一不眉头紧缩,面对这趟临时集结而起的多学科会诊显得毫无头绪。尤其是当患者的身份保密级别高到连会诊医生都需要被隐瞒时,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引领讨论的走向。

  

  医务处处长不得不点名,将皮球踢给最会语出惊人的季杭,“咳,季主任今天怎么坐这么后面?来,你来说两句。”

  

  明明被点名的不是自己,紧挨季杭而坐的安寄远却显得比当事人更紧张。因为只有他知道,落座后的这十五分钟,季杭都在做什么。

  

  为展现核磁及CT成像......


  

  天色渐暗,时针走向六点。

  

  会议厅墙面上的四块分区投屏,分别展示着清晰的核磁成像和密密麻麻的实验室检查报告。围坐在椭圆桌前的各科主任们无一不眉头紧缩,面对这趟临时集结而起的多学科会诊显得毫无头绪。尤其是当患者的身份保密级别高到连会诊医生都需要被隐瞒时,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引领讨论的走向。

  

  医务处处长不得不点名,将皮球踢给最会语出惊人的季杭,“咳,季主任今天怎么坐这么后面?来,你来说两句。”

  

  明明被点名的不是自己,紧挨季杭而坐的安寄远却显得比当事人更紧张。因为只有他知道,落座后的这十五分钟,季杭都在做什么。

  

  为展现核磁及CT成像,室内的灯光被特地调暗。

  

  季杭从角落里一片沉黑的阴影中抬头,眉宇间刻着道道沟壑,瞳孔里闪烁出投屏映照出的光。虽说他平日里严肃惯了,但都绝不似今日,神情里透出显而易见的阴鸷和不耐烦。

  

  会议厅沉静了两秒钟,所有人都在等季杭发言。

  

  而季杭连看一眼屏幕的兴趣都没有,径直起立,挺起胸脯朝院领导坐席的方向示意,“抱歉,我会叫神外的其他医生来出席会诊。我现在没空。”

  

  话音才落,季杭便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中,大步流星走出了会议厅。四起的闲言碎语根本入不了他的耳朵,跨步的动作果断磅礴,甚至都顾不上身后这条下了班还被自己强行带来学习旁听的小尾巴。

  

  还未等会议厅的门关严实,安寄远就忍不住凑过脑袋去问季杭,“哥,师兄怎么了?”

  

  这一天以来的种种迹象,都齐刷刷指向一个可能性。

  

  今天上午是季杭的专家门诊,安寄远作为用得最趁手的小助手给季主任做初筛。当时安寄远便发现,从来对电子产品毫无依赖的季杭,居然每隔一个患者,就要点开手机微信看一眼。嗅觉敏锐的小狮子伸长脖子,便会瞥见乔硕熟悉的头像。

  

  下午是紧凑的两台大手术,安寄远跟着其他主任做,没有被排在季杭的台上。恰巧在手术间隙碰上,季杭却难得没有垂询他的手术情况,而是问了两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最后一次联系你师兄是什么时候?”

  

  安寄远的神情透出犹疑,思量片刻,“上周吧。”

  

  季杭从无人接听的通话界面抬头,盯住他,犀利的目光像要把人看穿,“昨天和今天没找过你?”

  

  安寄远无辜摇头,“没啊。怎么了?”

  

  季杭收敛了凛然气场,摇头,“乔硕若是找你了,第一时间和我说,不管我在做什么。”

  

  十五分钟前,多学科会诊正要开始。季杭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连续几条微信讯息接连闪烁在锁屏界面上。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季杭的聊天列表里,稍不注意便是99+的信息量,连台多时,甚至一天到头会累积到999+。

  

  令安寄远察觉出异常的是,季杭居然在看见发件人后,第一时间点开看了,而自那一刻起,那股如冰封般冷厉的气场,就再没有散开过。

  

  那之后的十五分钟时间里,病例讲解者在台上滔滔不绝,季杭一个字都没听。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像个受某种指令指使而孜孜不倦的机器人,重复着一个动作——打电话给乔硕。

  

  乔硕二字始终闪烁在屏幕上方,象征通话被接通的计时器却从未出现,绵长的“嘟嘟嘟——”等待音后,只剩无人接听的提示女声绝望而微弱得从听筒里传出。

  

  皮鞋踩在傍晚时分的医院长廊里,回荡出坚定稳健的脚步声,季杭素来步伐偏快,只有身后跟了快一年半的小尾巴能听出来,此刻的脚步中隐隐透出的焦灼。

  

  安寄远他亲哥是谁,当众甩脸色给各级院领导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木头,什么事能让他感到焦灼。

  

  小尾巴对季杭的一言不发颇为不满,追近了几步再问,“哥,究竟怎么回事,师兄为什么不接电——”

  

  半句话还挂在嘴边,就被一股霸道强势的力量往身侧猛地拉扯过去,安寄远重心不稳,沉沉摔进季杭胸前,在男人冷沉的注视下,才看见自己差点撞上的玻璃门。

  

  什么破门只开半扇,满心满眼在他哥身上的安寄远根本没看见。

  

  准备好迎接季杭训斥的安寄远已经把脖子都缩回衣领里了,抬头却只看见季杭深邃不见底的注视,深知此刻的季杭不好惹的安寄远乖乖道歉,“我错了哥。”

  

  季杭却根本没训他,只将安寄远拉到墙边,回答小尾巴先前的问题,“乔硕失联了。”

  

  什么!

  

  乔硕去云海自治区支援已经有一年多了,期间一直保持着和季杭和安寄远的频繁联系。尤其是安寄远,总喜欢背着季杭悄悄给他寄一点“违禁品”,乔硕遇到什么不顺心,也是和这个师弟抱怨更多些,身为老师的季杭倒是参与得少了。打电话过去,话题也总离不开吃饱穿暖、工作学习。几次,乔硕和季杭吐槽他的带教老师专业能力远不如季杭,还被季杭严词厉色地批评过。

  

  听闻消息,安寄远震惊地瞪大双眼,“失联?!哥找他多久了没消息?”

  

  “昨天上午到现在,微信不回,电话不接。”季杭视线低垂下去,回到他和云海二院的院长蒋思承的微信聊天界面上,“我上午联系了他们院长,让当地派人去找,也说没有音讯,找不到人。”

  

  安寄远也不自觉严肃起来,“要不要直接报警?”

  

  季杭掩不住担忧,紧缩的眉头已然透露出疲惫,“科室里的人说最后一次见到乔硕是昨天早上,他值完夜班下班。但监控有拍到他昨晚进出医院大门,没超过24小时,没办法立案。”

  

  安寄远道,“那就卡着24小时立案。”

  

  季杭点头,“嗯,现在这个点也没航班了,我晚上过去一趟。”

  

  B市去云海自治区的航班每天就两个班次,安寄远确认地看了眼时间,确实赶不上了。

  

  但,“现在?哥是准备开车去?”

  

  季杭淡淡回应,“嗯。”眼神又骤然凌厉起来,“管好你的嘴,敢打小报告,就仔细你的皮。”

  

  这已经不是小报告的问题了。开车去云海的路程长达八小时,季杭倘若即刻出发,通宵达旦,到达目的地也天都快亮了。更何况,根据安寄远有限的情报,他哥的驾照还没有去补。不论从生理角度,还是法律层面,都太过冒险。

  

  可是,季杭决定的事,劝阻是绝对劝阻不了的,安寄远已经吃过太多次亏。更不用说,这次的事件确实非同小可,如果真的失联,那每分每秒都可以是关键搜救期,安寄远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让季杭等明早的航班。

  

  “我和哥一起去!”

  

  季杭瞪了眼毅然决然的安寄远,来不及训斥,便已经接通打给蒋思承的电话,“蒋院长,你好,我是季杭。”

  

  如此情景早不适合寒暄,对面的男声直击主题,在嘈杂的人声背景音中急切地道,“你好,季主任。有消息了吗?乔医生接你电话吗?”

  

  “没有。”季杭垂眼,不用反问便知道对面一定也是相同的状况,“我安排下手里的事情就开车过来,大概明早三四点左右到。期间有消息随时和我沟通。在我出发之前,蒋院长,我想知道,您微信里提及的他前天晚上值班遇上的‘突发事件’,具体是指什么?”

  

  蒋思承噎了好几秒钟,似是换了个地方说话,背景里的人声杂音逐渐从季杭的耳蜗中溜走,“不瞒你说,哎,季主任,前天晚上他值班碰上一起抢救,人没救回来。”

  

  季杭的心狠狠沉了下来,握住手机的指节犹如被栓塞了动脉般的冷白,语气也硬得宛若子弹出膛,“什么抢救?”

  

  蒋思承语声讪然,“是个心内科的患者,刚放完支架。”

  

  心内科?

  

  你看他长得像心内科的医生吗?

  

  季杭脸色骤冷,方圆三米的距离内好似冰封起了一座极寒的围城。

  

  他冷若冰霜的声音,冻结相隔近千里的无线传输,“他一个人主持抢救?上级在场吗?”

  

  蒋思承没有正面回答,“哎,发生得很快,上级赶来也来不及了。”

  

  好似信号中断般长久的静谧和沉默,季杭才得以勉强调整到一个还算冷静的状态,声音却如何都暖不起来,“小硕不是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应当不会乱跑,我也不觉得他会做出一些极端行为,搜索范围还是集中在他常去的场所吧。”

  

  “我们也考虑是这样。”蒋思承语气里掺了几分庆幸,庆幸季杭不再追问抢救的细节,“他家的门都快被敲烂了,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从楼下保安大爷的回忆里判断,他应该是没回家的。”

  

  离谱。

  

  季杭眉峰冷峻犀利,看得身侧的安寄远不禁浑身寒战,“没有万能钥匙吗?物业不能开门?你们这难道不算员工宿舍吗,实在不行就找消防把门砸了。”

  

  蒋思承显然吓到了,结结巴巴回复,“那……那动静会不会太大了些?”

  

  安寄远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只能靠季杭只言片语中的线索拼凑出冰山一角。

  

  但是,站在季杭身侧,他能明显感觉到,哥哥通身冷冽的气场,早已将这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逼出一派清肃之色。步伐匆忙的医护路过,都不禁绕开他们几米远。

  

  “动静大?”季杭字字尖若冰锥,“小硕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动静大。”

  

 【彩蛋继续】

  

  

米酒蛋泥

关于淋漓终章的一点碎碎念


  

  有读者问我,把季杭写进盒子的时候,会不会难过。

  

  我不难过。

  

  就是,眼泪不知怎么就把键盘淹了。

  

  点下“发布”键后就再也不敢回看原文。

  

  哈哈。

  

  明明单独写一条时间线也可以完结的,木头舟车劳顿+管教孩子+被孩子反复气到+半夜被一米八的大个子上山,生个病不过分吧。生病不小心生的严重点,还被瞒着自己的检查报告和数据,以木头的性格,安排个后事,很正常吧。稍稍病好些了,就开始督促远崽看反思报告、收拾自己撇下的烂摊子,顺便活动活动筋骨挥挥藤条,也挺萌的吧。最后,不管关起门来骂得多凶,人前的面子总要给弟弟挽回的吧,尤其是之前还...


  

  有读者问我,把季杭写进盒子的时候,会不会难过。

  

  我不难过。

  

  就是,眼泪不知怎么就把键盘淹了。

  

  点下“发布”键后就再也不敢回看原文。

  

  哈哈。

  

  明明单独写一条时间线也可以完结的,木头舟车劳顿+管教孩子+被孩子反复气到+半夜被一米八的大个子上山,生个病不过分吧。生病不小心生的严重点,还被瞒着自己的检查报告和数据,以木头的性格,安排个后事,很正常吧。稍稍病好些了,就开始督促远崽看反思报告、收拾自己撇下的烂摊子,顺便活动活动筋骨挥挥藤条,也挺萌的吧。最后,不管关起门来骂得多凶,人前的面子总要给弟弟挽回的吧,尤其是之前还放过狠话要开除,那事情处理妥当之后,表扬两句算是放糖了吧。

  

  单独看一条时间线,《淋漓》可不是一篇大甜文吗。

  

  

  

  可人生哪来这么美满。

  

  

  

  

  季杭如此确信他会有茫茫无际的来日方长,来验证自己的教学成果。他笃定,面对小远的任何过失和脾气,都能想出一套看似十分理想的解决方案来。

  

  弟弟不会向自己求助,就要求他每天必须向自己求助五次来加强练习。

  

  任何的问题,他都堪比训_诫版本的哆啦A梦百宝箱,总能掏出应对的解决方案来。能力问题,我就教你;态度问题,我就揍你。极端理性。

  

  大多数时候,季杭确实都是对的,他是一个卓有成效的训#诫者。

  

  可小部分问题,偏偏就是教不会、也打不会的。

  

  因为那些问题的根源,是过往十四年陪伴的缺失,是你弟弟的成长过程中没有来自你的温暖和关注,是他很努力很努力学会了独立坚强证明自己后,你又想要一键把他还原成那个会拉你衣服叫哥哥的小男孩儿。

  

  人生没有倒退模式,伤害是永久的,成长也是永久的,有取舍就一定会有遗憾。

  

  像季杭这样要强、事实都追求完美圆满的性格,还真的是,很难停止试图弥补遗憾的脚步。

  

  

  

  

  

  

  但是!

  

  

  

  

  但是!!

  

  

  

  但是!!!

  

  

  

  虽然是个人终有一死,更何况某些人不顾自己的既往病史常年蹂躏身体。

  

  

  

  安歌的大部分日常情节和训_诫部分还是甜的!

  

  

  为了让你们记住我是一个小甜文作者,安歌就不能停在淋漓的终章。

  

  

  我这不就来征稿了吗?

  

  

  大家想看什么糖?

  

  

  我来康康我和读者们的糖虐观到底相差多少。

  

  tips: 阐述尽量具体,戳中我萌点了,我就脑子一热不就写出来了嘛。

  

  

  

  

  

米酒蛋泥

《淋漓》后记


  【颜庭安视角看《淋漓》大结局,1w字+长篇,请预留看文时间。有简短的拍木头。】

  

  【有时间线穿插,分隔符·的前后分别是将来和过去。】

  

  --------------

  

  他刚来到家里的时候,很瘦,比同龄人矮一些,都不及颜庭安的胸口高。

  

  颜庭安是看着季杭从一个又瘦又小的少年,扎扎实实长到一米八,成为去哪儿都前拥后簇的季主任的。

  

  又看他——

  

  “别盖太严实了。我师弟怕黑。”

  

  变成一捧灰,被放进一个不到十八公分高的盒子里。

  

  ·

  

  那好像也是一个初冬。季......


  【颜庭安视角看《淋漓》大结局,1w字+长篇,请预留看文时间。有简短的拍木头。】

  

  【有时间线穿插,分隔符·的前后分别是将来和过去。】

  

  --------------

  

  他刚来到家里的时候,很瘦,比同龄人矮一些,都不及颜庭安的胸口高。

  

  颜庭安是看着季杭从一个又瘦又小的少年,扎扎实实长到一米八,成为去哪儿都前拥后簇的季主任的。

  

  又看他——

  

  “别盖太严实了。我师弟怕黑。”

  

  变成一捧灰,被放进一个不到十八公分高的盒子里。

  

  ·

  

  那好像也是一个初冬。季杭来得匆忙,没从安家带来多少衣服,颜庭安的外套挂在他身上一直垂到膝盖,像个企鹅似的,笔笔直站在客厅的固定电话边。

  

  直愣愣盯着电话,一站就是半天。

  

  客厅的窗户开了一半,冷风呼呼扇在季杭脸上。房门传来熟悉的钥匙插锁的声音,他才转过早已冻僵的脖子。

  

  “站在这干什么?又没罚你站。”颜庭安一手拎着才买的蔬菜和面条,不忘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季杭露在外头的后脖,用温温和和的笑意回应季杭别扭躲开的嫌弃,“洗手准备吃饭,下午我有考试,要抓紧时间。”

  

  初来陈析家里的这些时日,季杭的话少得让颜庭安几度怀疑他有生理性缺陷。他没回话,只是低头转身走开了。

  

  望着少年走向洗手间的身影,颜庭安按下电话上的来电记录显示键,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这些天逐渐开始被他熟悉的号码。

  

  热气氤氲的面条端上桌,颜庭安等季杭端端正正吃过两口后才继续刚才的话题,“站在电话前干什么,早上有人打电话来吗?”

  

  季杭皱起小小的眉头。

  

  颜庭安笑眯眯地凑过去,“教你个冷知识——”

  

  他指了指客厅角落的固定电话,故作神秘道,“这个电话啊,你在那站着等,他是不会自己响起来的,更不会刚好就是你想听见的那个声音。”

  

  烦死了。

  

  季杭脸颊一红,埋头吃面,一点都不想理眼前这个人。

  

  十四岁那场手术之前,正值季杭身体状况跌入谷底。

  

  考试周叠加论文截止,颜庭安的入睡时间又往后顺延了不少,凌晨两点依旧需要靠冷水洗脸来保持清醒。

  

  路过小木头的房间,门缝里透出的光亮停住了颜庭安的脚步。

  

  敲门。

  

  没有响应。

  

  颜庭安直接转动把手。

  

  房间内空无一人,他顺着水声走进洗漱间,才看见季杭的身影。

  

  瘦弱的少年被棉大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瑟缩地蹲坐在木质的小板凳上,面前的洗衣盆里飘着还未来得及洗去血色的床单,季杭冻得通红的小手浸泡在水里,攥着床单不知所措。他大概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身后有人,迷蒙的双眼从棉衣后面怯生生地露出,巴登巴登冲颜庭安眨了两下。

  

  季杭不过来家里一个月光景,颜庭安对这小孩儿的了解还不多,但彼时这个眼神太特殊了。

  

  那是第一次,颜庭安在季杭眼底看见,属于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无措和脆弱。

  

  “哪里来的血?”颜庭安从床单的血迹上挪开视线。

  

  这比平时多了两分严肃的语气让季杭下意识逃避颜庭安的注视,他攥住床单的手又紧了紧,故作镇定地回道,“咳了两下,就咳出来了。”

  

  季杭来家里的时候就已经有明显的肺动脉高压症状,只是这咯血,还是头一次。

  

  颜庭安蹲下身,仔细看了床单上的血渍以评估出血量,视线才回到季杭潮红的脸颊上,干燥起皮的唇边还挂着尚未来得及拭去的血迹。他冰冷的手掌轻轻盖上季杭滚烫的额头,惯常温柔的神情里透出少有的深沉,不算质问,更像抱怨,“不舒服怎么不知道叫人?”

  

  季杭不说话,被抓包的局促突然就涌上眼底,低下头也不知道视线往哪里放。

  

  颜庭安将季杭那两条纤细手腕从水里钳出来,“不叫人也就算了,居然大半夜还要自己洗床单?你是家里最小的,又病着,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做吧。”

  

  季杭没想过要谁做,他只是习惯了,小痛小病都瞒则瞒。

  

  因为身体情况特殊,退烧药的剂量不敢给多。颜庭安从冷冻层翻出几个冰袋,用毛巾裹住后往季杭怀里塞。

  

  “冷。”小木头皱眉忍了半天,憋出一个字来。

  

  “正常。”颜庭安从他身上扯去一层又一层的被子,拍开季杭试图抢毛巾的手,兀自用干毛巾替他擦去身上的冷汗,“师父不常在家。你以后不舒服了要立刻叫我,听到吗?”

  

  季杭垂着眼睛,没吭声。

  

  颜庭安拿这烫手的木头一点办法都没有,“你病着我不跟你多计较,但我跟你说话,出于礼貌,好歹点下头表示听见了吧?”

  

  季杭还是垂着眼皮,许久才反应过来,愣愣点了下头。

  

  颜庭安盘腿坐在季杭跟前,因为距离太近,能清晰看见季杭额头上的静脉纹理,和不自主颤动着的纤薄眼皮。

  

  他看了一会,实在是哑了火,“你身体不好,师父已经在想办法了,如果这期间你有什么不舒服,要第一时间和我说、和师父说。生病不是你的错,你还是个小孩子,不要总是想着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下来,也不要总是担心大人们需要担心的事情,比如说,我最近考试特别忙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

  

  生病不是你的错。

  

  听到这句的时候,季杭不明显地僵了一下。

  

  怎么从来就没人和他说过这个道理呢。

  

  季杭病了的这段时间,颜庭安是在他房间里打地铺睡的。开始小木头不乐意,颜庭安就指着那窄小的单人床,“那我跟你挤一块?”

  

  季杭摇头,“你回去睡,我难受了叫你。”

  

  颜庭安笑,“你前几天和我说这话,我或许还会信你。行了,犯错的小朋友没有话语权,去睡。”

  

  季杭说不过,只能乖乖躺下,对天花板眨了一会眼睛,又忍不住去看床下将被子盖过脑袋的颜庭安,“还是关灯吧。”从季杭不多时却敏感细致的观察中,他发现床下的人好像睡眠极浅,容易惊醒。

  

  颜庭安的声音从被子里透出来,“你不是怕黑吗?”

  

  季杭嘴犟,“没事。”

  

  还真有事。

  

  季杭最终没能改变从童年遗留下的习惯,床头灯关掉后的几分钟内,便呼吸急促、冷汗狂飙。

  

  生活习惯的差异里,妥协的那人开始不再是他。

  

  代价是,季杭真正进入颜庭安生活后的第一个考试周,颜庭安因为各种客观原因收获了一份被陈析形容为“垃圾”的成绩单,以及,连续一个月都没真正消肿过的屁股。

  

  ·

  

  季杭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颜庭安的生活习惯发生了些微妙的改变,比如,从来都需要入睡环境严格避光的他,开始开灯睡觉。可积累了半辈子的生理习惯又怎么能说改就改,开了灯睡眠必然就质量不高。

  

  颜星回不放心,那阵子便搬回父母家住,在听母亲吐槽过这事后,便想等颜庭安微微进入浅眠状态,就上前把灯关了。

  

  然而屡试屡败。

  

  “怎么回事?”颜庭安蓦地睁开眼,炯炯瞪向猫着身子准备偷偷关灯的颜星回,语气很重,“要我说几遍别关灯!”

  

  颜星回还跟个挨训的孩子一样,站直了回话,“爸,开着灯你睡不沉,降压药都加了多少了,治标不治本的。”

  

  颜庭安把眉头紧紧锁起,不耐烦地闭了眼,“再有一次你就搬回去,别在我这碍眼。”

  

  须发也已花白,影子背向月光,颜庭安从闭合的眼睑后头感受着轻微的光亮,好像就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

  

  不要害怕,灯总是给你留着的,想家了随时可以回来。

  

  如果说生活习惯还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又谁能想到,已是心外专科的泰斗级专家颜庭安,居然任性地拒接先心病患者。

  

  医疗圈乃至政治圈各界的加压都毫无作用,甚至连退休已久的顾平生都搬出山了,最后还是安寄远亲自上门,“庭安哥,依照哥的性子,他肯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颜庭安从窗口望向小区的游乐园里那几个奔跑的孩子,目光追随了许久,才道,“你知道,你哥那台手术,在当时的成功率是多少吗?”

  

  安寄远答,“我听哥说过,不到一半。”

  

  颜庭安笑,“确实不到一半,才百分之三十,三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能活。”

  

  安寄远皱了眉。

  

  “而同样的手术,放到现在,成功率已经接近百分之百了。”颜庭安轻叹了一口气,“虽然你哥是三个人之中的一个,但技术还是不成熟,材料不够好,设备不够好,人不够好。相比,现在的先心患者就太幸福了,出生在一个这么好的时代。我不像你哥那样看淡命运和生死,小远,我看到这些患者,就会忍不住羡慕他们——”

  

  “怎么,我家小杭就没有生在这么好的年代呢。”

  

  ·

  

  手术的恢复期还没过,季杭还在危重病房住着,陈析就开始谈论学医的事。

  

  “今年入学是来不及了,先去二中过度一下,明年就可以直接进临床少年班了。”

  

  颜庭安从不置喙陈析的决定,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转变居然就是从季杭来家里之后开始的。他的目光从拇指粗的胸腔引流管上抬起,掠过少年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师父,明年会不会太快了?他的康复期至少一整年。”

  

  陈析果然对颜庭安的挑战大动肝火,“你才学了多少三脚猫功夫就开始质疑起我来了?!”

  

  意外的,颜庭安并没有立即道歉,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空气中所有的流动因子都仿佛被这片沉默凝结起来,压抑地喘不过气。

  

  而床上的少年忽而动了动胳膊,手背挪出床沿,轻轻碰了碰颜庭安的膝盖,用他沙哑的声音喃喃道,“我想快点学。”

  

  大概又过了一个月,陈析在颜庭安第二次提出放慢季杭的学习计划时,狠狠打了他一顿。挨打并没能扭转陈析的决定,甚至,陈析直接将季杭的学业监管责任交到了颜庭安手里。

  

  满身是伤的颜庭安一点儿也不着急,等季杭身体稍稍好些了,他便去哪儿都带着他,上课也带着、查房也带着、实验也带着。

  

  他第一次带小朋友,还是个那么精贵碰不起的小朋友,走路的时候总是一把捏着季杭的手腕,人多了就护在身后,生怕磕了碰了。有同学问起来,颜庭安就笑意盈盈地看季杭,开玩笑说,这是他新买的挂件。

  

  颜庭安有自己的意图。

  

  他挑了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又选了个窗明几净的图书馆隔间,把季杭拽进来。身高差的关系,颜庭安坐,季杭站。

  

  “这么多天你也感受到了,临床西医和中医有很大的区别吧。”

  

  季杭的话大概算是多了些,“我知道。”

  

  午后阳光打在少年颜庭安清隽的脸颊上,他认认真真探进季杭澄澈的目光里,“师父的意思,是让你学西医。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自己想不想?”

  

  小季杭坦然对上颜庭安灼热的视线,“我想学的。”

  

  颜庭安又仔细看了看季杭因倔犟而皱紧的眉头,犹疑着,还是又补充了一句,“很辛苦的。”

  

  季杭根本没准备吭声,只是坚定的眼神依旧一动不动盯着颜庭安。

  

  颜庭安笑,“我知道你不喜欢说话,但是来家里那么长时间,总得有个称呼吧。你既然决定了,师父的意思是让你跟着我学。”

  

  季杭的眼神突然一动,到底是孩子,闪闪亮亮地溢出了点窃喜。颜庭安继续说,“以后,你就叫我师兄。”

  

  季杭还是笔挺站着。

  

  颜庭安目光微凛,“叫。”

  

  季杭不犟,开口就是清清脆脆的一声,“师兄。”

  

  季杭进入二中后,颜庭安总是尽量抽出时间来接送,路上还总喜欢给季杭买东西,有时候是看上去很酷的文具,有时候是逼真生动的玩具蜘蛛,当然,每次都被季杭面无表情的反应扫兴到。

  

  公交上,颜庭安和季杭邻座坐着,“你怎么那么无趣,黑寡妇都不害怕。不害怕你倒是装害怕啊,你这样会不会没有女孩子追啊。”

  

  季杭冷冷淡淡撇了颜庭安一眼。

  

  颜庭安像是发现什么宝藏,“这眼神什么意思?真的有啊?哪个?是那天问你数学题的那个马尾吗?”也是,他家小朋友长得真是有点帅,虽然性格孤僻,但说不定现在女孩子就中意这种高冷范的。

  

  季杭这次连头也不抬了,潜心看着手里的化学公式。

  

  倒是前座的卖票阿姨,天天听后排这两兄弟叨叨,偶尔也会扭过来帮小木头解围。

  

  阿姨嫌弃地嗤笑,“哎哟喂,你这做哥哥的,怎么话那么多,这青春期的小朋友可不喜欢话那么多、管那么宽的家长啊,人家明天就不要你接送了,烦死人真是,是吧,小朋友?”

  

  季杭没说话,手里还是紧紧握着化学笔记。

  

  倒是颜庭安,居然还往心里去了,他用手肘碰了碰季杭的胳膊,歪着脑袋试探,“不要我送了?”

  

  季杭回得很快,“没。”

  

  颜庭安又问,“那你嫌我话多吗?”

  

  季杭还是没抬头,只闷闷地惜字如金,“没。”

  

  “管得宽吗?”

  

  季杭摇头。

  

  颜庭安得意地冲卖票阿姨眨眨眼睛——我师弟乖着呢。

  

  真正开始监管季杭的学业后,颜庭安才发现,这个不爱说话的师弟并不是看上去那样不太聪明的样子,恰恰相反,即便直接从初中部扔进高中部的早慧班,也完全能被称之为卓尔不群。

  

  而唯一能够影响其发挥的,只有一件事,或者,一个人——那个跌跌撞撞背着满身伤痕,像个淋湿的小鹌鹑一样出现在季杭病房里的人。

  

  颜庭安坐在季杭的书桌前,随手翻阅着他因只做了一小半而连及格线都没到的试卷,扭头笑望站在身边的板正少年,回想起少年和他弟弟的点点滴滴,“不考试也要去亲自把你弟弟逮回家,偏偏还要拳打脚踢没个好气。他要是偷偷摸摸打来个电话,你能在电话边上站大半天一动不动,我看啊,你也没那么讨厌你弟弟。”

  

  季杭面无表情地托举着戒尺,机械地说,“没有他,妈也不会死。”

  

  颜庭安温柔的眼底透出犀利,“这是师父的观点。你自己的呢?”

  

  季杭愣了半天,微微张着嘴看师兄,“我不知道。”

  

  十四岁,即便成绩再突出,智商再卓群,也太容易就将别人的观点当作自己的。更别说是有救命之恩的长辈。

  

  季杭确实不知道。

  

  可是,他会知道的。后来,他知道了,再不善言辞,也不会瞒着师兄,“师兄,你知道吗,即使手术是成功的,我也有可能随时会死。”

  

  已经是心外青年专家的颜庭安怎么会不知道。

  

  “那我希望即便我死了,小远也可以独立、坚强、勇敢追求自己的生活,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有能力活得很好。”

  

  而不是成天追着我,哥哥长,哥哥短的。

  

  ·

  

  一个人的一生,最终,都能给这世间留下些什么呢?

  

  季杭算幸运的。他的名字响亮到足以被载入医疗届的史册,有以他命名的手术入路,也有无数被精密摄像仪器记录下的术中技巧,抑或作为文献作者,被将来的医学求学者们而广为知晓。

  

  可再如何光辉璀璨,他也是个凡人肉体,也会留下许多俗物。

  

  譬如,跨越四季的衣物,北阳台上用以练习缝合的绿箩,已经很久没来得及打理的鱼缸,还有,本想留到退休后有闲情了再细品、却终究没来得及尝到的普洱茶饼。

  

  家中事务繁忙,席鹤抽不出时间再去医院,也不想去。他拉过安寄远,就像小时候安寄远拉她胳膊拜托她劝季杭下手轻点一样,拜托道,“小远,你哥办公室里的东西,你替他收拾收拾吧。我听前面院长的意思是,办公室可能要有人用,还得尽快腾出来。”

  

  到了那天,颜庭安也抽出时间,陪安寄远一起去。

  

  科室里的来往人群看他们两个的眼神里,多出几分显而易见的怜悯。安寄远随他哥,性子淡,不喜无意义的寒暄,上前吊慰的同事多由颜庭安应付,而他落在后头,一个不注意,转身就躲进了季杭的办公室里。

  

  十分钟后,颜庭安推开门,就看见安寄远曲膝坐在季杭办公桌右手边的地上,额头埋在臂间。桌边矮柜的第一个抽屉敞开着,上面还挂着安寄远今早从席鹤那取来的钥匙。

  

  “你哥交代过,这把是他办公桌右手边第一个抽屉的钥匙,里面的东西很贵重,要自己人去取。”席鹤把钥匙放进安寄远手心,“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他没提过,你看着处理就行,真吃不准就都带回来,我们再商量。”

  

  颜庭安走近,放低视线,抽屉里林林总总的泛黄纸页上,盖着一根黝黑的藤条、一柄泛起暗光的戒尺。

  

  他本是作为哥哥,怕安寄远情绪不稳定,才特地陪来的。

  

  可当这一刻,颜庭安看见季杭敞开的抽屉,那些被季杭视作珍宝的回忆仿佛被赋予生命般跃然眼前,他才忽而发现高估了自己的情绪定力。

  

  甚至,早在踏入科室的那一刻,他就下意识捏紧拳头,收起随机发散的目光,屏蔽所有声音。因为颜庭安也害怕啊——怕看不见那个推开繁忙事物恭候在护士台前迎接的身影,怕听不见那声听了大半辈子的师兄,怕推开办公室熟悉的大门就要面对办公桌后空落落的转椅。

  

  可事实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再也听不到了。

  

  压在藤条和戒尺之下的,是安寄远既往写过的检讨和保证书。他们一张一张拾起,控制不住颤抖和模糊的视线,就像在看一幕一幕按下回放键的画布,日期由近及远,字迹也从沉稳逐渐变得张扬。

  

  翻到安寄远二十三岁那年,突然就数量激增,好像怎么翻都翻不完,却猛然发现,下一张竟是十四年前。从歪歪扭扭的小学生涂鸦,到二十三岁笔锋凌厉的安医生,中间没有丝毫过渡承接,突兀而刺眼。

  

  颜庭安勉强撑出一个表情,“你哥小时候最讨厌写检讨反思、保证书了,居然还让你写了那么多。”

  

  安寄远没有力气说话,心底却泛起苦涩。谁又何尝不是呢。他最讨厌季杭让他写检讨,可当自己步入管理层、成为别人心中敬仰的老师,御下的手段中总也免不了检讨和反思。

  

  只是,经历了季杭的离去,安寄远的想法又有了微妙的转变。

  

  你会犯错是因为你还活着,而只要你活着,其他事就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错了可以改,这次做不好还有下次。

  

  只要活着,就都还有机会,有希望。

  

  不像季杭。

  

  藏在抽屉最最底下的,是安寄远刚上小学时写的小作文,纤薄的作文纸被整齐得塑封起来,浅灰的铅笔痕迹保留完好。小学生安寄远写道:

  

  【我的哥哥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liáng,尖尖的耳朵,还有重重的大手,所以他打人总是特别疼!】

  

  和作文纸塑封在一起的,是安寄远幼儿园时拍的毕业大头照,奶乎乎的婴儿肥还没褪去,咧开嘴露出掉了一颗的上排牙齿,笑得灿烂明媚,照片的像素不高,但也能看清眼底闪烁的晶莹的光。

  

  ·

  

  安寄远小时候着实可爱,小嘴一咧,天真无害,可爱到二十三岁,还在滑楼梯扶手。

  

  同为亲兄弟,少年季杭就没有这幅讨人喜的性子了。

  

  “别做了。”被分配到同组做实验的同学抓狂地揉了揉脑袋,对第N次将天平调零的季杭道,“我们这仪器都几百年没有维护了,样品估计也不纯,根本就不可能做出来理想数据。”

  

  小季杭手都没停,“其他组都做出来了。”

  

  男生着急地压低声音,“他们那是自己瞎编的数据!你按照书上的理想值倒推,随便填几个就好啦!死做要做到什么时候,我晚上还要和女朋友吃饭呢!”

  

  季杭皱眉,“不行。那是伪造实验数据。”

  

  平均年龄在十六岁的临床少年班里,季杭孤僻又执拗的性格很难不引起关注。尤其是,当他不仅不合群,而且各科成绩始终优异到可怕,这势头,显然是要占据一个少年班里为数不多的直博名额。

  

  颜庭安将季杭住校两周积攒的替换衣物一股脑儿扔进洗衣机,天才般过目不忘的记忆让他很快就识别出了差异,顺手推开浴室门,正巧捕捉一只刚脱完上衣准备洗澡的小木头。

  

  颜庭安笑着掩门,“好像还有两件白色的卫衣,是没带回来吗?”

  

  这一年多总算是长了些肉的,季杭被毫无边界感的人类吓得用毛巾捂着胸口,肱二头肌还若隐若现,“我在学校洗了。”

  

  正值冬季,衣物厚实,宿舍的水道系统也不日常供应热水,所以从入秋以来,颜庭安就一直要他将换洗衣物带回家洗。

  

  颜庭安略显诧异,“是弄脏了吗?那么厚的衣服你怎么洗的?能干吗?”

  

  “就这么洗的。出汗多了就洗了。”季杭咕哝着,一边用手推门,“师兄快出去吧,我要洗澡了,一会儿再说。”

  

  颜庭安笑眼微微眯起,非但没有关门,甚至侧身就闪进了浴室。他手刚落过水,很凉,便拎着季杭还没来得及脱下的裤腰将人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鹰眼般犀利的视线在少年身上左右打量。

  

  除了胸口狰狞的手术疤痕,季杭白皙到让人怀疑贫血的肌肤上并无异常,手肘处的一块陈旧淤青已经微微泛起了黄。

  

  颜庭安戳戳他,“这怎么弄的?”

  

  季杭甚至扭过脖子瞅了眼,愣愣眨眼,“不知道。估计是爬床的时候磕到的吧。”

  

  冰凉的大手瞬间贴上季杭温暖的脖颈儿,冻得他一个机灵,颜庭安无奈笑骂,“敢不敢小心点你!”

  

  颜庭安进入临床后,就很少再有机会抽出时间来回学院里了,这天排的手术都是些常规术式,病区也没有危重患者,他跟带教的老师交完班,晃着晃着就走到了季杭宿舍。

  

  人称阿姨杀手的少年颜庭安怎么可能进不去宿舍楼呢,他熟门熟路地拎着点心上到三楼,却扑了个空,“季杭不在?”

  

  下铺也是个大小伙子,颜庭安记得他,名字很特别,叫夏冬。

  

  夏冬看向来人,犹豫两秒钟,“他去洗澡了。”

  

  那个时代的B大医学院的宿舍楼自然是没有独立卫浴的,可好在,他们医学院的校区内就有一个浴场,不用和其他院校公用。

  

  “哦。”颜庭安把给舍友们带的点心分发出去,“那我等等他。”

  

  夏冬用胳膊撑着脑袋,“要有一会儿了,他去南院区的浴场洗的,刚去不久。”

  

  “南院区?”

  

  北院区整个都是医学院,南院则聚集了B大所有其他学科,两个院区虽然只有一条马路之隔,但是从宿舍到南院浴场点对点的距离并不近。

  

  颜庭安的脑海里瞬间响起了警钟,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他为什么要去南院洗澡?”

  

  夏冬还在犹豫,旁边嘴快没脑子的队友已经全招了,“因为医学院的人无聊呗,尤其是班里那几个年纪大点的,和季杭组队做实验不开心了,就趁他洗澡的时候把他干净衣服扔地上,浴场那黑乎乎的地多恶心,别说季杭洁癖了,我看了都火大。”

  

  季杭回来的时候,颜庭安坐在宿舍楼一楼大厅边的长椅上等他,手肘撑在膝盖上,刘海遮住了大半脸颊,让人看不清表情。

  

  但其实也不需要看表情,季杭才走近,便能感受到颜庭安不同一般的气场,“师兄……你怎么来了?”

  

  颜庭安将季杭手里的洗漱包接过,轻轻放到长椅上,深吸一口气,才抬头,使劲舒展开拧了半天的眉头,“欺负你的人有哪几个?”

  

  季杭顿感浑身僵硬,木头般直愣愣看着颜庭安,没吭声。

  

  颜庭安的声音冷了下来,又问一次,“谁欺负你的?说话。”

  

  正逢宿舍门禁时间,身后来回的学生不断,唯独大厅侧面一站一坐的二人如一副静止的画像般,一动不动。

  

  季杭的心脏噗噗跳,一紧张就下意识攥紧裤腿,不常说谎的孩子最容易不打自招,“没有,真的是爬床磕的……”

  

  颜庭安倏然起身,从上往下俯视不知何时已经长到他下巴高的少年,“安寄杭,你再骗我一句。”

  

  

 【彩蛋继续】

  

  

  

米酒蛋泥
年纪一大,理想就成了找个养老搭...

年纪一大,理想就成了找个养老搭子住门对面一起脑文、写文、以及发糖……

  

说不定八十岁了还在萌不可一世的木头快犟死人了,转头看见一抹微笑,然后乖乖低头叫师兄。

  


年纪一大,理想就成了找个养老搭子住门对面一起脑文、写文、以及发糖……

  

说不定八十岁了还在萌不可一世的木头快犟死人了,转头看见一抹微笑,然后乖乖低头叫师兄。

  


米酒蛋泥

淋漓(18)

  


      被冰冷藤条压制的xx乖乖x着,腰线压得很低,姿势没有偏移分毫。


 


  安寄远湿漉漉的目光中闪烁着一片茫然无措,呆若木鸡地傻傻回头、定视季杭。


 


  也许是错觉吧,这幅永远坚韧有光的眼神里,仿佛闪过一丝犹豫和暗淡。


 


      他的心里荡漾起一种大胆的猜测。


 


  难道——


 


  莫非——


 


  不是吧——......

  


      被冰冷藤条压制的xx乖乖x着,腰线压得很低,姿势没有偏移分毫。


 


  安寄远湿漉漉的目光中闪烁着一片茫然无措,呆若木鸡地傻傻回头、定视季杭。


 


  也许是错觉吧,这幅永远坚韧有光的眼神里,仿佛闪过一丝犹豫和暗淡。


 


      他的心里荡漾起一种大胆的猜测。


 


  难道——


 


  莫非——


 


  不是吧——


 


  眼前这个将冰冷藤条紧紧贴在自己五彩斑斓的xx上、随时随地都有能力将他打到痛哭流涕的男人,正在和自己道歉?


 


  安寄远简直要崩溃,有人这么道歉的吗?!


 


  当然,要小狮子在季杭低头的时候,叉腰让他哥重新道歉——是绝对不可能的。


 


  安寄远慌乱掩饰自己的腹诽,“不是,其实也不是哥的问题,是我太激进——”


 


  “嗖!”


 


  藤条霍然破风!


 


  安寄远吓得紧紧阖起眼皮,浑身上下的汗毛都被这藤条带出的风,吹得直直竖起!


 


  季杭的眼神从暗到明,他迅速从回忆中脱离,训诫者的气场沉沉盖了下来,“小远,你26了,不可能一直被哥哥压着打xx。”


 


  身姿微欠,心脏又狂跳起来。


 


  藤条根本不用敲到身上,便足以达到威慑的效果。


 


  季杭沉声道,“不出多时,你也会需要手持戒具,以训诫者的身份去引导他人。即便可能不会立即用到藤条戒尺,你也已经从一线升到二线,管理上也有许多相通的部分。所以,从现在起,你必须尝试抽离自己受训人的视角,站在我、甚至比我更高的位置,从全局出发去客观看待问题。”


 


      季杭严肃顶真的模样,让安寄远根本难以再发散思维。


 


      他沉下心屏息凝神,分出三分之二的精神思考季杭的话,剩下三分之一维持这个难堪的姿势。


 


  站在更高的位置,从全局视角看待问题。


 


      看自己,也看季杭。


 


      看二人的处境和位置,彼此的责任和权力。


 


  安寄远确实,从未以这种方式去理解过二人的关系。


 


  紧贴x峰的藤条尖端,轻轻敲了两下。提点的力道还不至于带来痛感,可安寄远还是一个激灵。


 


  季杭看他进入状态,才慢慢说道,“安寄远,你回来我身边三年多了,这段训诫关系重启也有三年,如今出现如此严重、差点就不可挽回的错误——”


 


  季杭略微停顿,藤条哒哒在茶几沿儿上敲了两下,“主要责任在谁?”


 


  不知为何,明明十分清楚季杭这段话并不是在问责安寄远自己,安寄远却非常非常地难过,就好像一颗心被掏出来放进十个大气压强的深海,沉闷而压抑。


 


  他微微闭眼,甚至想耷起耳朵,更不用说让他回答了——


 


  不是你的问题,哥。


 


  是小远顽劣、急功近利、不计后果、胆大妄为,明知哥最是痛恨没有原则的行为,居然还胆敢以自己的身体和职业生涯为代价触犯法律底线。


 


  不是你的问题!


 


  季杭却直截了当,“主要责任在于训诫者,在于我。”


 


  安寄远眼眶莫名一红。


 


  “不教而诛谓之虐,不戒责成谓之暴。”季杭再次将藤条收回,垂落身侧,“训诫者不是只会使用戒具的工具人,也不是无脑的规矩执行者。小远,当你有一天拿起家法,你的最高目标,就是要竭尽全力、想方设法,避免再度使用它的任何机会。”


 


  “真正难的不是怎么打人,而是怎么不打人。”季杭轻轻说,他无意间低沉一个度的声音尤其好听,“如果,学会手持戒具、施予惩戒需要花费一分的精力,那从上流干预,避免受戒者犯错而被惩罚,就需要你花费一百分的精力。”


  


    安寄远的心被一股强大的神秘力量稳稳包裹住。眼底吸纳了纷杂的光影,琉璃破碎般的回忆拼拼凑凑。


 


      这是他第一次从季杭口中听到哥哥对训诫者的定义,并非基于他既往所理解的条框规则,也无关威压和权威。


 


      这样的理解,让安寄远备受震撼。


 


  季杭无疑是在惩罚他,但这惩罚中暗藏尊尊的教导,教导中又时刻都溢出怎么也藏不住的期翼。


 


  季杭的语气肃然强硬,“所以,安寄远,你不用觉得我是在替你承担责任,也不要信你庭安哥的教唆觉得有愧于我。引导你、扶持你、支撑你,本就是我作为训诫者最大的作用所在,是我的作为上级的职责,也是我作为哥哥的庇护。说‘不会挡在你面前’是气狠了的气话,既然有训诫关系在先,你犯错本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既然没有做好,这份责任就不该由你全权承担。”


 


  “——但是,我没有做好,不代表你犯错就是情有可原了、就不用受罚了,明白吗?”


 


  安寄远抬眸,对上那双沉静的眸光,“我知道的,小远甘愿受罚。”


 


  他的内心突然就格外宁静,甚至能无比坦然接受自己蕨起xx跪在茶几上的难堪姿势。


 


  季杭听着弟弟成熟笃定的声音,赞许地点头,“罚是自然,但光罚你还远远不够。因为,这次的错误,并不完全是一个单纯的态度问题,这其中更掺杂了能力问题。一旦出现能力问题,惩戒就不能是唯一的干预了,想想为什么?“


 


  安寄远突然就恍然知晓,自己内心的那股神秘力量是哪里来的了。


 


  因为此刻,他不仅仅是一个犯错后受训的弟弟,是单纯承受的一方,同时,他也被要求参与到关于自己训诫的决策中来。


 


  为什么要罚你?


 


  怎么罚?


 


  除了罚,还需要做什么?


 


      季杭在一步一步教他。


 


      比起用家法的威慑力让安寄远再也不敢,季杭更紧迫需要做的,是帮助他蓄积力量,把将来的每一步都跨得更加坚定稳妥。


 


  安寄远低声道,“因为挨打不能帮助补足能力。”


 


  “没错。”季杭的嗓音如深海定针,让搅动混乱的心绪趋于平静。


 


  “小远,你今天需要上的第一课,就是区分能力问题和态度问题。刚才,从明天的手术患者中,被遗漏的三个疏忽,是能力还是态度问题?“


 


  安寄远湿润的眼睛眨了眨,思考过后才作答,“都是能力问题。”


 


  季杭问,“如何判定他们是能力问题?”


 


  安寄远沉思片刻,组织语言,“这些事是我主观上想要做好的,但因为时间仓促、对一线住院医的监管不到位、心思不够缜密周全,才没能做到。哥和我说了之后,下次我就会注意。”


 


  “很好,”季杭从来不否认安寄远的悟性,领袖气质这种东西真的是从小耳濡目染的,他可以很轻松的抽身事外,分析自己的缺陷和不足,“能力问题是可以通过评估,教学,工具,刻意练习,评测等方式予以改进的问题,相对容易着手,一旦运用了有效的方式,问题便可以得到改善。”


 


  安寄远总是很珍惜,季杭以师者身份教他一些道理和技能的时光。这种时候的季杭总是多生出一份罕见的耐性,会向他抛出问题,也会肯定他的回答。


 


  “那么,”季杭话锋一转,即刻如寒冰一样尖锐,“你在我眼皮底下假装晕厥呢?这是能力还是态度问题?”


 


  安寄远毛孔骤紧,被寒冷的气息冻得略一哆嗦。


 


  他不敢回头,甚至眼皮都不敢眨动一下,就已经被季杭眼底的阴郁瘆得瑟缩起来,又不敢装哑巴,“是,是态度问题。”


 


  季杭冷声问,“为什么?”


 


  “因为……”安寄远犹豫措辞,脸快要埋到胸口,“没什么可教可改进的,就是情绪上头,不知道怎么面对哥,就只好,只好晕……”


 


  即便已经刻意冷却了有数小时,想起傍晚的闹剧,季杭仍旧气得像暗箭穿心。


 


  “嗖——啪!”


 


      十成力道的一记xx!


 


      季杭实在是很想打人,又实在是下不去手,只能生生将木质的茶几角抽下一块木屑。


      .................


      彩蛋里依然很甜!



米酒蛋泥

季主任


今天没有文,写了个小剧场。

  

————————

  

  

季杭终于要聘主任了。

 

季副主任聘任主任,这本不该是什么稀奇的事。

 

可加上“终于”二字,就显得略微吊诡。

 

人们早已记不清了,这个名字在多少年前就已经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载入过B大附院的史册。

 

有人听说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是最年轻的青年专家;有人听说这个名字,是因为他身为住院医就敢在全院疑难病例研讨会上挑战主持院士并有理有据;还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的手术录像,被以超一线城市房价的价格拍卖到国际最权威的神外年会上展示播放。这事他大概没回家和老婆交代,...


今天没有文,写了个小剧场。

  

————————

  

  

季杭终于要聘主任了。

 

季副主任聘任主任,这本不该是什么稀奇的事。

 

可加上“终于”二字,就显得略微吊诡。

 

人们早已记不清了,这个名字在多少年前就已经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载入过B大附院的史册。

 

有人听说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是最年轻的青年专家;有人听说这个名字,是因为他身为住院医就敢在全院疑难病例研讨会上挑战主持院士并有理有据;还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的手术录像,被以超一线城市房价的价格拍卖到国际最权威的神外年会上展示播放。这事他大概没回家和老婆交代,自己也忘了,版权费打到卡里,被当时正在负责金融案件的老婆无意中发觉——

 

席鹤,“你最近有除了工资外的额外收入吗?”

 

手术间隙的季杭根本没空思考,“没有。”

 

直接报了警。

 

民间,有关季杭职业能力、业绩水平和蜜汁身份的传说有很多。

 

有多多呢?

 

就和有关季主任为什么迟迟没有被聘任正高的传说一样多。

 

而真正知道其中渊源的,无非二人。

 

一人是开了个后门才在角落里讨来个位置、才得以听他亲师弟答辩的颜庭安。

 

还有一人,则是堂堂正正坐在评审组、作为评审专家出席季杭正高答辩的安寄远。

 

  

  

  

高糖彩蛋

  

  

  

榴莲气泡水

【颜x季】吞咽(上)

等不了了,提问:季杭你为啥还没挨上啊,啥时候能挨上啊🤧@米酒蛋泥 



“没胃口?”

 

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对于忙脚打后脑勺的俩人已经是不错的一餐,更何况跟医院的食堂的大锅菜比起来,这可是颜庭安亲手下厨做的。

 

平常看到番茄炒蛋眼睛都移不开,还没坐稳就已经用勺子挖了一大勺拌进饭里的季杭,今天夹了两筷子西红柿和一小块牛肉就没了动作,一口饭嚼上半天,手上的筷子无意识捣着米饭。

 

季杭摇了摇头,挖了一大口西红柿炒蛋浇在饭上,塞了满满一口,咽下去才回道:“刚才在想事情。”

 

又夹了颗虾仁放进嘴里,真情实意地夸赞道:“师兄...

等不了了,提问:季杭你为啥还没挨上啊,啥时候能挨上啊🤧@米酒蛋泥 



“没胃口?”

 

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对于忙脚打后脑勺的俩人已经是不错的一餐,更何况跟医院的食堂的大锅菜比起来,这可是颜庭安亲手下厨做的。

 

平常看到番茄炒蛋眼睛都移不开,还没坐稳就已经用勺子挖了一大勺拌进饭里的季杭,今天夹了两筷子西红柿和一小块牛肉就没了动作,一口饭嚼上半天,手上的筷子无意识捣着米饭。

 

季杭摇了摇头,挖了一大口西红柿炒蛋浇在饭上,塞了满满一口,咽下去才回道:“刚才在想事情。”

 

又夹了颗虾仁放进嘴里,真情实意地夸赞道:“师兄做得很好吃。”

 

看着自己家师弟清晰可见的疲惫感,还有不易察觉的挫败感,不动声色地问一句,“那是实习不顺利?”

 

颜庭安把爆炒牛肉往季杭那边移了移,又夹了颗虾仁放进自己碗里,好像有点淡了。

 

身居训诫者的位置,权威早就在日常埋下,即使语气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还是让季杭不免心中打鼓,更何况自己很快就要背着事儿了。

 

“没有,”季杭又咽下一口饭,吃饭的速度确实上来不少,只是没有抚平的双眉让这句话显得没什么说服力。

 

季杭大多时间都是面无表情的,外加思考时习惯皱眉,所以给人一种难以接近或是他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的感觉。

 

“哦。”只是面对颜庭安时,那双多了些柔色的眸眼没有任何攻击性,给了颜庭安一种不逗一下仿佛是一大遗憾的感觉。

 

果不其然,下一秒季杭就没忍住,又强调一遍,“真的!”接着站起身来弯腰给颜庭安盛了碗汤,“就算有,我也能解决。”

 

 

 

“颜医生。”带教老师站起身与颜庭安打招呼,季杭实习的第一天虽说颜庭安一直嘴上说着要放手,要独立,但是行动上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宝贝师弟。

 

该提前打点的,该布置的眼线一个不拉。

 

毕竟医院不是学校,患者更不是白字黑字的考题,从一名医学生向实习生,再走向一名正式的医生,这些一步步可不像换个名牌一样简单。

 

颜庭安快走两步,摸了摸季杭的发尾,动作轻柔跟方才没有招呼推门而进的动作截然不同。

“打扰了,我来了解一下小杭的情况。”

 

“他很好。”带教老师的目光落在从颜庭安推门进来就愣住了,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杵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季杭身上,不免有些发笑。

 

季杭确实不错,理论知识扎实,实践操作流畅,在一众实习中脱颖而出,所以当季杭站在自己面前,有理有据清晰表达想要换组的要求时,带教老师口头上宽慰几句就立刻答应了。

 

本以为之间事情就这样结束,没想到突然出现了颜庭安这个不速之客。

 

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眼神里的笃定,让季杭开始怀疑昨天的事情怕是已经传到师兄耳朵里了,至于刚才自己与带教老师之间的对话,办公室的隔音不至于如此像个摆设。

 

颜庭安眉眼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带教老师不禁为季杭捏把汗,出声缓和,“季杭,跟师兄打招呼啊!”

 

季杭没想着瞒颜庭安,况且也瞒不住,但也没想到事情会败露的如此之快,先斩后奏才打算斩已经被当场被抓个正着。

 

季杭噙住嘴角的嫩肉,脖子仿佛生锈的发条,转动时迟钝且嘈杂,顺着带教老师的视线望向颜庭安,四目相对又移开眼,手指扣着裤缝,喊了声“师兄。”

 

“小孩不懂事,您不用惯着,那个患者——”

 

“不行!”季杭在自己认定了的事情上从来不会轻易的改变,即使察觉到颜庭安的怒意,他还是第一时间表达自己的想法,坚持拒绝继续接手该患者,目光直直地盯着颜庭安。

 

颜庭安见他反应如此剧烈,在外人面前强压下去的怒火再次复燃,扯起嘴角。

 

颜庭安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他好像永远不会跟人生气,永远保持的笑意,越是生气,笑意越深,只是这笑不免瘆人。

 

“安季杭,你真的被惯——”

 

“没有,”到底还是个刚成年的孩子,不等颜庭安说完就一股脑顶了上去,“我不想!”

 

颜庭安敏锐地从他提高的声量中听出些委屈和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有恃无恐,但凡换个人季杭都不会这么沉不住气。

 

我不想三个字无形又拱起颜庭安更多的怒火,办公室的气氛陡然下降到零点之下。

 

————

 

罚跪对于季杭而言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早些年在安家时随便一个理由就能跪上几个钟头。

 

可当他真的一个人跪在书房,膝盖被红棕木板一遍遍折磨着,窗外的蝉鸣声扰得季杭越发

难以静下来。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带教老师上前劝说,被颜庭安拦下,留下一句——给您添麻烦了,小孩我会教育,这个患者必须由他负责。

 

和那句没有说完的话——你真的被惯坏了,认为我会无条件纵容你。

 

被惯坏了吗?

 

如果是数不清被退回的病例分析和文献综述、调色盘一样的屁股,肿得拿不住筷子的双手是被惯坏的证据。

 

那季杭确实被惯坏了。

 

不管前因后果,不听任何解释,直接忽视季杭红了的眼眶。

 

从带教老师办公室出来,保质保量地完成当天的任务,暴汗跑回家后立马把自己甩进浴室,接下里就是发梢未干就跪在空调口等颜庭安回家。

 

一直到晚上也没吃饭,几个小时前塞下的一口巧克力早就消化个干净。现在跪在这里除了膝盖的刺痛,胃酸上涌的恶心感,让人无法忽视。

 

 

彩蛋是当时季杭和家属的场景。


随便看看,毕竟我心慈手软。


米酒蛋泥

淋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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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置顶再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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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置顶再彩蛋

  

  

  

米酒蛋泥

淋漓(15)

         

  

  安寄远安抚完苏蕴回到神外时,只剩颜庭安一人独自在护士站帮忙收拾监护仪。

  

  “哎哟,颜主任,您赶紧放着吧。”护士长小碎步跑来,试图按下颜庭安正缠绕血压袖带的手,“这点小事让实习妹妹弄就好了。”

  

  “我也是顺手。”颜庭安依旧如沐春风,完全看不出才和师弟生了这么大的气,眨着半带笑意的眼,“实习妹妹也辛苦了,记得去休息室拿奶茶哦。”

  

  实习妹妹都是二十出头的大孩子,被颜庭安笑着一瞥,脸上就晕出了粉红,屁颠屁颠跑去休息室了。

  

  颜庭安......

         

  

  安寄远安抚完苏蕴回到神外时,只剩颜庭安一人独自在护士站帮忙收拾监护仪。

  

  “哎哟,颜主任,您赶紧放着吧。”护士长小碎步跑来,试图按下颜庭安正缠绕血压袖带的手,“这点小事让实习妹妹弄就好了。”

  

  “我也是顺手。”颜庭安依旧如沐春风,完全看不出才和师弟生了这么大的气,眨着半带笑意的眼,“实习妹妹也辛苦了,记得去休息室拿奶茶哦。”

  

  实习妹妹都是二十出头的大孩子,被颜庭安笑着一瞥,脸上就晕出了粉红,屁颠屁颠跑去休息室了。

  

  颜庭安看见走廊尽头的安寄远,招手叫人过来的同时,又和护士长寒暄,“小杭年纪长了,脾气也跟着长了不少,这些年多亏护士长多包涵。”

  

  护士长低低笑了笑,从前季杭在科室惹什么事,颜庭安总会大包小包来神外探班,如今这风气居然波及到了安寄远身上。

  

  护士长在神外这么多年, 这点人情世故是基本功,即刻会意,“颜主任放心,我会和妹妹们说的,这事绝不会传出去的。况且也谈不上包涵,季主任这性格还是很容易摸透的,一是一、二是二,也就脾气急了些,不会和我们搞歪肠子,这样的主任大家都巴不得。”

  

  安寄远走来,刚好听到这半句话,恭恭敬敬和护士长道歉又道谢,乖巧的承接下护士长劝他好好休息、按时吃饭的的关心话,等人稍稍走远了,便迫不及待地转向颜庭安,“我哥呢?”

  

  颜庭安嗔怪地看了眼安寄远蒸腾着慌乱的神情,兀自往前走着,“现在知道着急了,刚才怎么连一句认错的话都憋不出来?”

  

  装晕的这十几二十分钟里,安寄远完全没有思考过后果,他的全部精力都投放在了如何维持不被发现的现状上,如果还有一丁点多余的精力,那也用来偷偷揣摩季杭心疼和着急时的神情。

  

        根本没有想过,如果被发现了,会怎么样,要如何应对。

  

  所以,当安寄远发现季杭的愤怒远远超乎他的想象时,他无疑是惊慌的、害怕的。

  

  更何况,那愤怒里还掺有失望。

  

  安寄远快走几步,挡住颜庭安的去路,倔犟的眼神不躲不闪地迎上来,“庭安哥,你不能打我哥。”

  

  可是,即便安寄远自身难保,他仍会不自量力地对颜庭安张牙舞爪。

  

  颜庭安眼神一凛,敛起如沐春风的笑意,将安寄远一把拽进走廊边正空着的家属谈话室里。

  

  才关上门,就拎着安寄远的胳膊将人转了一百八十度,完全不容人有反应的余地,抬脚就踹上了安寄远伤痕累累的屁股上!

  

  “啊——庭安哥!”安寄远被踹出一个踉跄!“你这人怎么说两句就动手啊!”

  

  也是巧了。

  

  这谈话室里空空如也,偏偏门口的花瓶里插着一根格格不入的鸡毛掸子——

  

  颜庭安一把抓起,不留情面抽落,“你跟谁说话呢,谁惯的你在这种时候还敢跟我蹬鼻子上脸?你哥好脾气,还让你自己想想究竟做得对不对,你想不明白是不是?想不明白你裤子t了撅这,我教你。”

  

  虽是教训人的凶狠措辞,可这番话说得极其稳重深沉,居然连一个感叹号都加不上。

  

  “庭安哥,别打——额啊!”今天还有100下没挨呢!

  

  鸡毛掸子狠戾地叠加在旧伤上,唤醒戳心的疼,安寄远被打得有些委屈。这委屈还没来得及酝酿到表层的情绪里,立刻又被颜庭安不可抵挡的气势搅浑了所有情绪。

  

  “你以为明知你是装的还不揭穿是好玩吗?”颜庭安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压迫感,“你学不会为自己负责的后果,就是你哥需要为你的所作所为负责,包括社会责任、家庭责任、训诫责任。看不惯了?我说了,看不惯就退回三年前——”

  

  “我哥说你胡说八道!!不可能的!”安寄远和个陷于威胁的小动物似的,不经大脑的将季杭给卖了,“想都不要想!”

  

  颜庭安突然就很烦这两兄弟。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颇有深意地道,“你不是问我你哥去哪儿了吗?”

  

  安寄远狐疑地盯着颜庭安。确实,这是他问出口的问题。但此刻的颜庭安,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善意解答他疑惑的模样。

  

  颜庭安淡淡收回目光,称得上优雅得将鸡毛掸子重新插回花瓶里,“你哥去小硕那里了。”

  

  安寄远肉眼可见的一个怔愣,方才眼底散出的呲牙咧嘴的光芒,骤然黯淡了。

  

  颜庭安意味不明地笑,好心解释道,“谁让弟弟不省心,脾气那还么大,教训几句就要翻脸装晕,不如学生懂分寸、明事理、专业能力也强。”

  

  

  

  

  季杭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时候,每一条肌肉纤维都写着严冷肃穆。

  

    “有成文的制度吗?”简单一句询问,听起来都像是卫监来检查的。

  

  乔硕像个小翻译,“护士长,我老师想看看我们的备用药物管理制度。”

  

  B大附院的药品管理制度是院级的统一制度,各科室内基本都遵照这些基本条目,不会自找麻烦多去增加自己的管理负担。

  

  相比较下,乔硕如今所在的以神经科为特色的私立医院,无论是基于人脸识别的取药系统,还是每个药品上专属的识别码,都代表着其整个体系的药品管理,都比B大附院要更加严密。

  

  被耍的头头转、差点要把安寄远推去ICU插管的季杭,是生气了,也着实有些失望,但他并没有时间去沉淀情绪,他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叮、叮、叮、叮——

  

  “老师,安全带。”乔硕将车开出地下车库,扭头看季杭正埋头放大手机相册里偷拍的制度页照片,提醒道,“别看了,我们这里出去堵车很严重,一会儿晕车又要骂我车技不行。”

  

  乔硕原本已经在下班路上了,又被季杭一个电话喊回医院,电话里听闻老师的口气不对劲,打安寄远电话没通,又去问了原先在B大附院的同事,才略微对事态有初步了解。

  

  季杭不看手机了,但是车内的温度不知怎么,骤然就低了下来,迫使乔硕抬手将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

  

  他磕磕碰碰劝,“老师,其实我做院总那会儿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吃科里的布洛芬跟吃糖似的。”

  

  季杭系好安全带,幽幽看他一眼,“很光荣?”

  

  乔硕陡然攥紧方向盘,坐姿也挺拔起来,“没有。不敢。”

  

  季杭转向窗外。

  

  红彤彤一片尾灯,映衬在B市流光溢彩的夜景里。

  

  季杭轻声问,“你知道他用了些什么药?”

  

  乔硕只觉得今天的空调可能是冷却剂过剩,他抖了抖身上的毛,小声回复,“不就是6542,西替利嗪这些吗?布洛芬肯定少不了吧?”

  

  季杭不置可否,“不管是什么药,都不能随便往自己身上用。你也是,以前的就不追究了,以后要是被我知道——”

  

  季杭没有说完,深邃阴冷的眼神已足以威胁。

  

  拥堵的交通和固定的风景,让车内的气氛更加压抑了,乔硕按着季杭的喜好随手切了几首歌,终于停在一曲缓和的钢琴纯音乐上,等季杭的眼神微微垂落,眼皮下酝出几分疲倦,才换个角度劝。

  

  “小远也不容易,我听我同学说,最近很多德高望重的主任教授都遭殃了,尤其外科,本来医保改革就大家都挺难的了。”乔硕小心翼翼,“越是这种时候,有原则的人压力越大,反倒是那些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医生,最容易自保了。”

  

  季杭冷冷撇了他一眼,“不妄他叫你一声师兄,还在为他开脱。”

  

  季杭不是不明白安寄远压力大,但他也一向不喜欢追求理由和借口。

  

  院总就敢用吗啡,等升到主任了不该成立犯罪集团了?

  

  “嘿嘿,我哪有。”不多不少,季杭的一句软话就能吸纳乔硕所有的小心翼翼,他陪笑着道,“我是猜想小远肯定被老师训傻了,老师你一生气,他就愣愣不会说话只顾着挨打挨骂了,什么话都很会往心里去。”

  

  “不该骂还是不该打?”季杭凌厉了一个晚上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一些,疲惫了不止一些,“他如果不是安寄远,不是我弟弟,我根本无所谓他给自己用什么药、用了多少次。我看到也会当作没看到,只要他做好一个住院总的职责,可以维持科室的日常运作,我懒得管他用什么手段,不给科室添麻烦就好。”

  

  乔硕听季杭这么说,才心下了然,这事并没有到电话里听人转述的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放松紧绷的脊背,轻笑着道,“怎么可能有这种如果?”

  

  怎么可能?

  

  我若不是你的弟弟——那我不自在吗?!

  

  无心的玩笑精准踩在季杭的雷点上,季杭闻言,倏地炸出阴冷的压迫感,想到安寄远还没给答案就敢在他面前假装晕倒来逃避,眼神骤然如猎鹰般狠戾起来,前所未有的冰冷犀利!

  

  “乔硕,你敢撒谎骗我吗?”

  

  乔硕猛然一脚刹车!停在由黄灯跳转红灯的路灯前。心跳如马蹄般狂奔不止。

  

  连续不止的喇叭声诉说着后车的极度不满,而此刻的乔硕没有心思探出车窗回身骂人,他被季杭突如其来的气场压得死死的。

  

  努力在混乱不堪的脑海中搜刮着最近自己的所作所为,好不容易完成检索,红灯也变绿了,乔硕在催促下起步,答得颤颤巍巍,“老师,小硕哪敢啊,借我安寄远的十个胆子小硕都不敢和老师撒谎……”

  

  季杭咄咄的眼神缓缓黯下去,再次融进夜色,“不敢最好。”

  

  过了很久——

  

  “信任只有一次。若真要和我撒谎,那就必须谨慎利用这仅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