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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集我个人挺喜欢的一个场景...

第34集我个人挺喜欢的一个场景,没有照搬原来的动作,按照自己喜好稍微改了一下。

新的一集都出了才慢悠悠画完,菜(。

昨天发错了重新传了一下

第34集我个人挺喜欢的一个场景,没有照搬原来的动作,按照自己喜好稍微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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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歇稳定(不授权dyksxhs)

会带去cafe的无料本,p1是正面侧面书脊一览,p2是大概厚度

内涵篇幅:《春枝》,《神明与他的小男孩》,《不为人知的神迹》,酿春系列未公开番外《安莉洁的日记》,《舰长的女儿》,《苦夏》,《阿拉丁与神灯》,《亲爱的西西弗斯》,《爱丽丝梦游仙境》

里面的内容略有瑕疵,但不影响阅读

所展示图片里的书是我自留的,p3~p8是里面内容大致一览,p9是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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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内容略有瑕疵,但不影响阅读

所展示图片里的书是我自留的,p3~p8是里面内容大致一览,p9是结尾

齐宣

雷安/停电

金主约稿,全文请搜微博置顶。

  

  

“去洗一下。好多汗,臭死了。”雷狮对专心注视天花板的安迷修讲。

他的不满情绪没有彻底消散,但好歹缓和一点,这个量的坏脾气刚好是安迷修能够忍受、并且不觉得讨厌的程度,不讨厌的意思就是不会使人心生不满,并且可能使人高兴,令人喜欢,在这个份上便可以称之为小个性,而不是性格缺点。高温带来的魔力把雷狮的脸变得更加漂亮可亲,更富含他个人特色,安迷修用手指摸他的脸,脑子尚未完全运转,迷迷糊糊却高兴地自动同他接吻。

金主约稿,全文请搜微博置顶。

  

  

“去洗一下。好多汗,臭死了。”雷狮对专心注视天花板的安迷修讲。

他的不满情绪没有彻底消散,但好歹缓和一点,这个量的坏脾气刚好是安迷修能够忍受、并且不觉得讨厌的程度,不讨厌的意思就是不会使人心生不满,并且可能使人高兴,令人喜欢,在这个份上便可以称之为小个性,而不是性格缺点。高温带来的魔力把雷狮的脸变得更加漂亮可亲,更富含他个人特色,安迷修用手指摸他的脸,脑子尚未完全运转,迷迷糊糊却高兴地自动同他接吻。

小哔窝

【ALL土吧汉化】[山土][田/川]三千輪迴

【ALL土吧汉化】[山土][田/川]三千輪迴

桃兮

【银土】人心隔肚皮

银魂 坂田银时×土方十四郎

写完名字发现好沙雕……

短文完结甜文清水原著双向暗恋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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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夜晚,本来应该是两个让人觉得凉爽舒适的词。坂田银时就在这两个词组成的空间里热得直喘粗气,一头乱蓬蓬的天然卷被汗水打湿,七扭八歪地黏在一起,黑色短褂也好,内裤也好袜子也好,全部热乎乎地黏在他身上。他使劲向前晃了一下脑袋,头闷闷地磕在绒布上,烦躁的感觉并没能消除一点,然而无事可做的银时只能继续这种无意义的动作。

  可恶啊,可恶。他一边磕着脑袋一边咬牙切齿...

银魂 坂田银时×土方十四郎

写完名字发现好沙雕……

短文完结甜文清水原著双向暗恋ooc

ooc




        夏末,夜晚,本来应该是两个让人觉得凉爽舒适的词。坂田银时就在这两个词组成的空间里热得直喘粗气,一头乱蓬蓬的天然卷被汗水打湿,七扭八歪地黏在一起,黑色短褂也好,内裤也好袜子也好,全部热乎乎地黏在他身上。他使劲向前晃了一下脑袋,头闷闷地磕在绒布上,烦躁的感觉并没能消除一点,然而无事可做的银时只能继续这种无意义的动作。

  可恶啊,可恶。他一边磕着脑袋一边咬牙切齿,再也不接这种可恶的委托了,别说内裤,整个人都要糊成一团了。他从人偶的嘴巴向外看。装扮成垂耳兔的神乐正拦着路人们索要水和食物,可爱的外表哄得那群家伙乖乖地给她上供不说,还有漂亮女孩们满脸通红地揉兔子神乐的耳朵和脸;再旁边的棕熊新八倒是勤勤恳恳地在派发宣传单,时不时会有接过传单的女孩和他握手,或是干脆直接给他一个拥抱。两个小不点看起来真是由衷地对这个委托感到满意。银时可怜巴巴地挪动自己向他们凑过去。不是说气氛这玩意是会感染的吗,那假如我也跳进气氛的包围圈,是不是我也能……

  “啊——变态——”正在给兔子神乐喂水的女孩们无意间瞥了一眼正在朝她挪动的人偶银时,惊慌失措地扔掉了水杯,她的尖叫引得正围在新八身边的人也都向银时望去,接着爆发出和那个女孩差不多的尖叫后随着她的脚步仓皇而逃。

  “啊——真是的!不是说了不要靠过来吗银酱!”神乐摘下自己的兔子头套,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水瓶继续喝起来,“还好还好没有全部撒掉阿噜。”

  “小神乐别捡掉在地上的东西啊!”新八也把自己的头套摘下来缓了口气,“不过银桑说真的请你站远一点啦,不然我们三个人真的没法工作了。”

  银时咬牙切齿地摘下自己的头套,狠狠掴在地上:“啊——!我不干了啊——!为什么只有我要穿这种猥琐下流的人偶服啊!为什么会有这种只穿兜裆布的大叔的人偶服啊!所以说为什么还要穿兜裆布啊!干脆把肚腩再设计得大一点不就什么都遮住了!为什么不仅只穿一条兜裆布表情还这么下流猥琐啊!这是面向什么群体设计的卡通人物啊!除了那种性格有严重缺陷的尼古丁中毒患者谁会对这样的猥琐物有好感啊!!”

  “银桑别再喊了,我看到旁边有人在拿电话报警了……”新八捡起被银时扔到一边的巨大玩偶头套重新给他扣上,“嘛不管怎么说是有报酬的,请站远点再忍耐一下吧,马上工作就结束了。”

  他又给神乐戴上兔子头,于是可爱的棕熊新八和垂耳兔神乐重新开始吸引街上的游客们,徒留穿兜裆布的肚腩秃顶大叔银时挂着一副猥琐的笑容孤独地站在一旁。银时愤恨地盯着被和服姑娘们团团围住的新八咬牙切齿。一个处男被女孩们围住是想干嘛?可恶不过是个处男……不过是个新八……竟然也有被女孩团团围住的一天。回想起开工之前他抱着棕熊玩偶不撒手死活要把新八塞进自己如今穿着的猥琐物里面时,委托人挠着头说什么,这一件还是像老板这种身材高大一点的男性比较适合哦什么什么的时那个眼镜仔笑容中一闪而过的得逞……可恶啊不过是个新八……不过是个眼镜竟然也有让他吃瘪的一天!

  我也想被漂亮姑娘团团围住啊……银时把脸贴在玩偶嘴巴的位置,汗湿的天然卷搔得他额头又刺又痒,他干脆把手缩回来揉着自己的脑袋。我也想被人红着脸握手、红着脸拥抱啊……啊怎么办,光是想象着这种情景就快要爱上了,说真的谁来把我从现在的孤独中拯救出来阿银我就爱上她哦……

  打断他胡思乱想的是刺耳的刹车声,没听到撞击声和惨叫也没有叫骂声,银时懒得抬眼看过去,估计是哪个刚考到驾照的新手吧,给我小心开车啊混蛋,打断别人的美梦要遭报应的哦我说。

  “蛋……蛋黄……灵……”

  沙哑的烟嗓因为主人小心翼翼的兴奋变得稍微高亢了一些。银时震了一下,两只手抹了抹脸向对面望去。

  那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V字刘海小哥正站在他对面,脸颊上挂着一道浅浅的伤口,浑身一副刚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气场,此时却扭捏地将两只手在裤腿上擦着:“蛋……蛋黄灵!”

  又是一声轻轻的呼唤让银时回过神来,之前脑子里塞满的,惨了惨了这幅狼狈样被这家伙看见绝对会被嘲笑啊所以说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家伙……之类的咆哮随着两声温柔的呼唤消失不见。对方又凑近了一点,微微仰着头:“真的……真的是你吗……蛋黄灵!”

  银时的心情五味杂陈,只能把手再伸回袖子里,然后拍了拍那个其实并没有在直视他的人的肩膀。

  可以了吧,可以走了吧,阿银好尴尬啊我说,快回家去吧土方君,说真的我给你三百块。

  银时只想从这种“被发现真实身份就麻烦了”的情况中脱离开,对面被他拍了两下的人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肩膀,然后咬着嘴唇低下头,银时从玩偶的嘴里看着对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的脸,顿时觉得玩偶内部也热了起来。

  这家伙是谁啊我说?!土方君吗?那个青光眼的土方君吗?怎么回事啊?这又是他的哪一面啊?

  就在他心里疯狂刷屏的时候,对方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短促地啊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打了个手势,停在马路对面的真选组巡逻车就这样慢慢悠悠地开走了。于是土方十四郎又转过身来,继续捏着裤脚红着脸微微仰头看着银时头顶再往上一点的地方。

  ……所以说压根没在看我啊,到底是拨动了哪里的开关啊,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这么……

  可爱。

  “那个……”

  就在银时惊慌失措想要否决自己刚刚一时冲动做出的评价时,被拨动了可爱开关的土方十四郎又开口了,那两只手终于放开了自己的裤子,并在身前做出合掌的姿势:“那……那个……就是,我可不可以……”

  暗蓝色的眼眸害羞地到处乱晃,偶尔撞上藏在人偶嘴巴里的红瞳害它们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缩小。

  “可不可以……嗯……就是……”

  “就是……握手……”

  土方怯怯地把右手小幅度向前伸了一点,那只手刚刚在裤子上使劲蹭了几个来回,手心上留下了几道汗液、尘土和血凝成的纹路。注意到这点的土方连忙摘下了自己的领巾仔细擦了擦:“那、那个……”

  没有了领巾的遮挡,土方十四郎露出了脖颈和锁骨还有一些若隐若现的胸脯,那些地方埋着人类最脆弱的组织,此时正不加掩饰地暴露在银时面前,连带着暴露在他眼前的土方十四郎也变得脆弱起来。开什么玩笑。银时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土方十四郎。然而随着他发呆时不断流逝的时间,土方的表情逐渐变得失望,两条眉毛微微蹙起来,手也讪讪地向回缩着。

  银时在自己的大脑做出判断之前握住了那个人失落的手。土方的脸又重新变得红彤彤亮堂堂的了,他也不管自己刚刚只擦了右手手心,把领巾随便塞进裤兜里就用两只手紧紧握住人偶的右手晃了起来。银时被他晃得恍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不能再继续发掘土方君人生中的更多面了,再让他像刚刚那样咬着唇一脸失落地看着自己的话绝对有些地方会不妙了。他抬起眼睛,土方的两只手隔着毛绒手套揉捏着他的,一副不舍得放开的表情,他不由得在头套里面笑了起来。

  “唔……”对方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被丢下的银时的手空落落的。他像是在安抚自己一样拍了拍人偶服大大的肚腩,想着对方握也握了捏也捏了该走了吧,虽然不是自主委托不过他会找机会狠狠讹他一顿酒把费用补齐的。

  然而冤大头土方君并没有走的意思,他定神看着刚刚蛋黄灵玩偶拍自己肚子的动作,脸颊又红了一个度,连耳尖都红了。

  “那个……那个……”

  对方又那个起来了,银时已经数不清他今天晚上究竟对自己说了几个那个,所以说那个是哪个啊。土方四处乱飘的眼神还是会时不时撞向银时的,此时此刻的土方十四郎在银时眼里已经焕然一新,记忆里那个动不动就瞳孔散大青筋暴起的暴躁流氓形象全部被蛋黄灵的兜裆布擦掉换成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眼含水光脸颊通红的中二处男。所以说为啥是处男?想到处男银时不禁用余光飘向旁边那个被女孩们团团围住的狗熊。果然其实不是处男吧,应该不是吧,比起那个眼镜与吐槽役属性将处男属性死死掩盖住的家伙这边这一位明显更加……更加……

  可爱。

  不得了的词第二次灌进他的脑袋,对面的人还在就是啊那个啊我啊地喃喃着一些无意义的话,银时的心却早就跳得震天响——因为恐惧,莫非他就要从喜欢结野主播变成喜欢菊花的设定了吗?不要玩这种下流的谐音梗啊!这样的转变对于他现在的年龄而言会不会有些迟到啊!

  “我可不可以……”

  对方深深地把头低了下去,低到了刘海挡住眼睛的程度,从银时的方向只能看到他不自觉颤动的嘴角和肩膀。他叹了口气,笨拙地用毛绒手套拾起一旁桌上放着的给客人们用来签名的表格和记号笔写了几个字。

  好眼熟的设定,在哪里见过来着……银时拼命转动自己糊成一团的大脑,手却刷刷刷地写得很流畅。

  「可以,什么都可以。蛋黄。」

  对方断断续续地读出了他写的字。银时心想真不愧是我自己,这种时候还会想到在句尾加蛋黄补充设定。对面的人已经扑到他面前,兴奋地攥住他的手,牵着他向僻静的地方走了过去。

  啊呀……这个展开不得了啊……

  被人拖进小巷子的银时面红耳赤,他特别想说土方君土方君做不了的哦,别看这家伙穿着兜裆布其实前面后面都是什么都没有哦,只是个玩偶而已哦。两只脚却跃跃欲试地跟着对方亦步亦趋,内心期待地等着对方停下来之后的动作。

  土方在巷子中间停了下来,街道上的光从他们刚刚穿过的缝隙射入,停在他的背后,整个人没入黑暗里的土方十四郎缓缓脱下自己的制服外套。

  哦?银时忍不住在心里赞叹,真不得了,这家伙能对这东西发情真不得了……才怪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态啊真不可理喻!!

  “那么,失礼了……”

  觉得自己应该适当地帮玩偶保护一下兜裆布的银时下一秒就觉得自己身上又多了一样闷热的东西。脱了制服外套的土方十四郎将自己轻轻搭在银时身上。双臂举高环着玩偶的脖颈。银时低下头,副长大人平日里可靠的肩膀此时柔顺地陷入脖子和手臂构成的低洼里,在他眼前构成了看起来十分舒适的颈窝。他本能地想把自己的头埋进去,然而这该死的蛋黄灵头套先他一步死死挨上了土方。

  全身上下所有部位叫嚣着要脱下这套玩偶服的声音一股脑涌进他的脑袋。然而他只能紧紧地将土方尽可能贴近自己,隔着厚厚的人偶服,感觉不到土方的胸膛,只有服装比起其他部位来得更薄的手臂能从背后感觉到对方狂跳不止的心脏。

  啊,好像不是。

  银时拼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好像是我的心脏。

  不知抱了多久,土方十四郎慢慢松开了他,颤巍巍地从被自己咬得嘟起来的双唇中吐出一句:“谢谢。”

  银时好笑地看着对方的表情,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幸福两字就能形容的了,他甚至能从对面的表情里想象出他幼年的样子。他想,土方十四郎小时候一定过得很好,用那样的眼睛看着大人说“我想要那个”的话一定不会有人忍心拒绝的吧。

  然而他现在却因为这样的小事露出这种幸福得快死掉的表情。银时的笑容慢慢收起来,果然童年也没有很好受吧。

  土方捡起自己放到一边的外套,上面染着重重的血味、尘土味。所以刚刚才特意把外套脱下来啊。银时看着他满不在乎地又把脏兮兮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重新挂起那副扭捏的样子盯着他:“那个……以后……”

  他已经不在乎对方吞吞吐吐的到底想说什么了,只想重新举一下那个写着什么都可以的牌子,然而对方“以后”之后的话被一句“银酱你在这里干什么呢阿噜”死死盖住。他触电一样转过身,抱着兔子脑袋的神乐从巷尾向他走过来,他再一回头,刚刚扭捏着的中二处男已经不见了。

  啊!看你这家伙做的好事!银时只好又回头面向抱着垂耳兔脑袋的女孩:“什么都没有……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对神乐有可能看到他和土方拥抱的事有些惴惴不安,然而少女只是把兔脑袋像足球一样夹在腋下满不在乎地说被路人们灌得有些饱就来巷子里尿尿,尿完之后顺便看了一会蚂蚁搬家,站起来就发现银时一个人在巷子口傻站着。

  神乐一边挖鼻孔一边看着他,然后喃喃地说:“银酱,可不可以把头套摘下来阿噜?在这种暗暗的小巷子里被这种猥琐的大叔盯着会让我想扁人阿噜。”

  “哼,所以说小鬼就是小鬼,”一边说着银时一边在对方咔吧咔吧捏拳头的声音中迅速摘下头套夹在腋下,“阿银我可早就已经是被少妇熟女学生妹盯着都不会有什么冲动的阶段了。”

  “什么啊!不管是什么阶段看到我这样的垂耳兔少女绝对会有冲动的阿噜!”

  “鬼才会对你这种随便钻进巷子里撒尿的少女有冲动!所以说!哪个少女会随便在巷子里尿尿啊!给我去公共厕所尿啊!”

  “烦死了啊!是以前银酱你教我尿尿的话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尿我才随地放水的阿噜!”

  “……我说过这类的话?!对不起神乐酱是阿银不好拜托你以后千万不要在有人的地方随地放水哦!都是阿银不好以后不可以再随地放水了哦!”

  和神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随地放水的事情,两个人一起钻出巷子,围着棕熊新八的女孩们照样对穿着兜裆布表情猥琐的银时报以热烈的尖叫。银时静静站在巷子口看着神乐重新杀进人堆里诈骗食物,脑子里全是刚刚那个朦胧的拥抱。

  完蛋了啊,好像真的变成这样了。

  他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少妇熟女学生妹,深深地叹了口气。

  冲动可真是种脆弱的东西啊……

  一般赚到工钱的第二天,银时都会带着家里的两个小鬼出去吃些稍微奢侈点的东西,不过这次正赶上阿妙因为这个月业绩不错拿到了难得的奖金打算请万事屋吃火锅。已经不打算参与火锅将军战的银时没什么兴趣地挥挥手,放新八和神乐跟阿妙去了道馆自己拿着钱出门补充糖分。

  “啊,老板。”

  刚在团子店落座不到一分钟身后就传来熟悉的招呼声,他懒懒地抬起手向人打招呼:“呦,阿崎,今天也辛苦了啊。”

  “没有的事哦,”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客套话,在银时起身的同时,对方坐在了他旁边:“老爹,两串团子。”

  “真稀奇啊,山崎君也来这里偷懒吗?我还以为只有冲田君有这种特赦,你们的副长大人知道你们现在这么堕落吗?”

  “嘿嘿,”山崎欣然接受嘲讽,并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是因为今天副长心情很好我们才敢这么做的啦!”

  他顺着对方的眼神向后看,昨晚在他面前人设崩了个一塌糊涂的人此刻正一如往常地坐在巡逻车里,垂眸不知在看些什么。

  “没什么不同吧?”硬要说的话应该就是眉眼比往常舒展了一些,那家伙心情更好的样子我都见过啊。当然后面这句话被银时随着团子一起咽了进去。

  “但是从昨晚开始副长就一直是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了,而且从昨晚到现在,副长一句切腹都没说过,心情很好无疑了!”

  真选组监察依旧神神秘秘地跟银时嘀咕着,对方却明显对他的话不感兴趣。此时坐在车里丝毫没意识到有视线落在身上的人正微笑着摆弄自己的手,因为整个人兴奋过头还会不时嘟着脸颊吐气。银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啊,老板真是的……”山崎扔掉了最后一根签子,“那个人少见的会心情这么好,别这样笑话他啊——我先走了哦。”

  “回见。”

  银时看着那个听到脚步声后就立刻板起脸装作假寐的人,脸上的笑容空前柔和,这种柔和的笑容一直持续到晚上撩开定食屋的帘子看见土方十四郎的那一秒。

  “什么啊,又是混蛋天然卷。”

  “不许说混蛋啊喂,天然卷也不许说!”果不其然又被挑衅的银时收起笑容,“果然你这家伙还是最讨人厌了。”

  “是,是,”平常一定会以同种音量吼回来的人此刻却还是一脸满足的笑容,抬手又要了一壶酒,他把自己点的下酒菜向银时的方向推了推,“喏,今天请你。”

  银时受宠若惊地看着对方的脸,那双眼睛此刻半眯着,脸也红红的——土方十四郎已经喝醉了。

  “土方副长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啊……小民真是受不起,”这样说着银时还是诚实地把手伸进对方的碟子里,“怎么了,莫非是十四郎君遇到好女人了?”

  土方的笑容消失了,他狠狠切了一声,然后给银时翻了个白眼,几秒钟后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顾自地伏在桌子上发抖。

  “喂喂……”被感染的银时也笑了起来,“到底是什……”

  对方的脸迅速贴过来,以银时混沌的脑袋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土方轻轻拉过他的衣领,把唇贴在他耳边。

  新要的酒很快摆了上来,银时给自己倒了一杯,他需要点什么东西覆盖自己涨红的脸

  “你知道吗……”

  带着酒香和热气的沙哑声音在耳边响起,银时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对方的身体,让他更加地贴近自己。

  “……蛋黄灵……是真实存在的!”

  接下来的事就很自然地回归了正轨,银时一边喝着免费的酒一边听对方语无伦次地讲着“蛋黄灵在路边等着我”、“本来以为说句话对方就会消失没想到连拥抱都被允许了”、“和马里奥不一样很温柔的呢”、“抱起来软乎乎的很可爱”、“比我高很多”之类的完全不解风情的话。土方副长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地讲着。或许是没听见对面的回应,他揪了一把银时的天然卷:“听人说话啊混蛋!”

  “痛死了!”银时拍开他的手,“我才不要听什么蛋黄灵呢,我是信奉甜食大神的!”

  “哼,那种天真的家伙才不会像蛋黄灵一样成熟稳重地降临在世上拥抱信徒呢,早点醒悟过来投入蛋黄灵大人的怀抱比较好哦。”

  “烦死了啊,你又知道蛋黄灵什么啊,你又知道甜食大神什么啊!”

  “我和蛋黄灵大人已经是心意相通的程度了,昨晚还做梦梦见他带我去蛋黄酱王国参观呢。”

  “我……”

  银时端起的酒杯中途刹住,凉凉的酒洒在他唇上,唤醒他残存的意识。

  要控制啊,昨天晚上做梦梦见被他紧紧拥抱之类的事,说出来的话就无法挽回了。于是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来,土方以为自己吵赢了,笑得更欢了。

  “好了好了,”他拍拍银时的肩膀,“只要足够虔诚,甜食大神终有一天也会来拥抱你的。”

  银时抬起头,对方握着右拳给他做了一个打气的动作。他知道土方十四郎已经彻底喝高了。

  扶着已经快要不省人事的家伙,被请了一顿的银时认命地一步一步送他回屯所。对方实不实会抬头问这是哪里,银时都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不打算搭理醉鬼。

  “……我知道这是哪里了,”土方十四郎低着头喃喃自语,随后又猛然把头抬起来,“蛋黄灵……就在这里……”

  银时也抬起头,这里果然就是他昨天遇见土方的街上。

  “你好厉害啊……”他由衷赞叹着土方的直觉,对方却整个人扑向他,将他抱住。

  “别难过了……天然卷……”抚着银时僵硬的脊背,对方将手放在他头上揉了揉,把他的脸按在自己的颈窝,“甜食大神……也会出现的……”

  银时紧紧搂住对方。

  “这样抱着……心情会变轻松吧……”

  两个人的胸膛紧贴着,这下子银时彻底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脏在狂跳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把玩偶服又借出来的。

  委托人用一种“这样的兴趣爱好不看看医生真的没问题吗”的眼神上上下下把银时看了个遍,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那个,老板,虽说没问题啦,但是借这种东西是……?”

  “哦,”银时满不在乎地把玩偶服塞进大口袋里,“我爱人蛋黄酱中毒晚期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每天穿着这个陪伴他,所以我才来搞这种东西。”

  “要保密哦大叔,下次再来委托给您打折。”银时利落地把布袋扛在肩膀上,给对方比了个大拇指。

  “是是……”大叔不明所以地回了个大拇指,“向您太太问好哦……”

  他没想到自己能在屯所外面看见土方,本来他就要因为带着这种笨重的东西没法爬墙所以放弃了,结果刚把袋子打开就听见了警笛声,真选组的车七扭八歪地停在屯所门口,银时三两步跑进阴影中换衣服。

  土方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头发比上一次银时穿人偶服看到他时还乱,一脸倦容,指使手下把车子停到路边之后土方抬步准备进屯所,突然肩膀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本能地向旁边看,一个挂着猥琐笑容的兜裆布大叔正藏在围墙后面看着他。

  这种放在平常人眼中毫无疑问应该报警的场景让土方激动万分,他指使身边的人先带着他的外套回屯所,然后迅速冲出来扑向银时,啊不,是披着人偶外套的银时的怀抱。

  “您,您昨天没有出现,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您,您生气了……”土方紧紧搂着玩偶的脖子,“蛋黄灵……”

  “我只告诉了一个人,我发誓!”土方松开了几乎要把蛋黄灵的脑袋勒下来的胳膊,望着对方说道。银时的心轻飘飘地浮了起来。

  “不是随便选一个人就说了的,因为那个家伙……怎么说呢……总觉得看着蛋黄灵就像看见他一样。”

  土方不好意思地笑着,对面蛋黄灵壳里的银时大睁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对面。

  直觉吗?不会吧。

  “那天做梦都梦见了……”

  不会吧。

  “蛋黄灵……和那家伙一样……是天然卷……”

  不会吧。

  土方又一次扑过来,这一次只是像之前一样轻飘飘地抱着他。

  “真是的,怎么回事啊……蛋黄灵……”

  土方放开了他,蹙着眉头困扰一样笑着:“要是甜品大神长得不像我的话……不就输了吗……”

  土方最近心情非常不错。

  上次在屯所偶遇后,蛋黄灵留下了「以后每天都会在这里给你拥抱」的消息就离开了,于是他就每天同一时间等在那里,等着蛋黄灵从巷子里钻出来给他爱的抱抱。

  银时则每天晚上回家都得洗澡。

  虽然这种频率使得他头发炸得比定春还蓬松,但是人偶服里实在太闷热了,动辄要流一身的汗,上次之后他就把衣服藏在了真选组屯所后面的一个犄角旮旯里。原因是他第一晚把那个大布袋从万事屋往外拖的时候被神乐一把抱住大腿,声嘶力竭地哭叫银酱我以后会少吃点的你不要把定春卖掉阿噜。那之后银时只好再三陪她确认她心爱的大狗还好好地趴在壁橱里睡觉才被放走。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单向网恋一样的关系在一个星期后的一天被迫中断了。

  那天的土方一如既往地靠在墙上等着蛋黄灵来给他送温暖,身后突然传来沙沙声。他回过头,蛋黄灵大叔一如既往地挂着那副猥琐笑容冲他招手,他在离对方还有半米时停下了脚步。

  “蛋黄……灵?”

  对方笨拙地点了点头。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向外走。

  “等等,先放开我……”

  土方微弱地动了动自己的手腕,对方停下来回头看了看他,似乎对他的反抗很不满,过了一会又继续带着他走起来。

  土方默不作声地跟着对方走着,月亮完全被乌云遮住时,对方终于停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拿回自己的手,蛋黄灵带着利刃的寒光转过身来,土方使劲将手腕挣脱向后跳去,腹部滴滴答答地向下渗着鲜血,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对方的力气却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哈哈哈哈!没想到那个真选组的魔鬼副长竟然真的对这种猥琐的东西情有独钟!这么轻易就被引过来了真是太蠢了吧!”

  嘲讽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暗处的人影们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对面的蛋黄灵摘下自己的脑袋,露出一张土方不认识的脸,随后三两下脱掉碍事的人偶服甩到一旁。

  “见鬼,这玩意真他妈热死了,副长大人下次的爱好能不能别这么折磨人啊,换个别的什么的,兔女郎也好啊!呜哈哈哈……”

  “不过也没有下次了,您就将首级和性命都在此献给我们——”

  最后一个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土方终于用腰带把伤口草草地绑好,眨了眨眼睛望向那个上一秒还在狂笑,此时已经身首异处的尸体。土方十四郎将刀收回鞘中:“我是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毫无防备地跟着你们来到这里……就这么些人当真是小看我。”

  包围圈的人们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冷汗流下来坠到地上的啪嗒声。土方抽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连一点闷热都无法忍受,蛋黄酱大神也好,甜食大神也好,都不会眷顾你们的。敢对我开这样的玩笑……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银时找到自己的玩偶服已经是两天后了,上面沾着的斑斑血迹让他明白他垫付的押金算是打了水漂。然而类似对不起神乐接下来的一个月只能吃茶泡饭了之类的忏悔很快就被是谁他妈的拿老子的东西出去玩还不给洗干净放回原处啊啊啊等等咆哮掩盖。银时生气地踢了一脚玩偶的脑袋,随后又是一愣,对哦,把它洗干净不就可以继续用了嘛。

  “所以说,老板,在我告诉你有什么方法能有效清洗血迹之前,先跟我去屯所做个笔录吧,说说你是做了什么需要清洗血迹之类的。”

  一把拽下抖S王子欠揍的眼罩,银时愤恨地咬了一口丸子:“我向别人借的东西被从我这里借走的家伙搞得到处是血,所以需要清洗干净再还给人家。”

  “这完全就是在提供凶器吧,时间地点人物?”

  “一概不知,那些人私自把人家放在地上的东西拿去用,阿银我说是借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越听越可疑,果然还是跟我去趟屯所吧,正好土方先生最近更年期到了,让他拿你消消气也省得我们继续受苦。”

  嘴里嘟囔着冤枉好人之类的词,银时还是被土方君更年期之类的话打动乖乖挪动脚步被冲田总悟带向屯所。刚进入大门就感受到了一股人人自危的肃杀之气,银时抹了一把从额头滑下来的黑线,向着在这种气氛中唯一一个还敢挺直腰杆走路的冲田总悟提问:“那个……冲田君?这是怎么了?大猩猩终于娶了大猩猩了?还是大猩猩被大猩猩娶了?这个气氛不太好哦,我看到了拿着镰刀的大叔在靠近你们哦……”

  “嘛,所以说是因为土方先生的更年期到了嘛,”冲田的泡泡糖啵的一声破在脸上,“前几天晚上在外面砍了几个攘夷分子,通知我们去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家伙自己也受了点伤,大概是因为中了埋伏才火气这么大的吧。”

  “什么埋伏……”前几天三个字让银时一阵恶寒。

  “我不知道啊,那家伙又不肯说,所以要埋伏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掉啊,我来做的话绝对不会有这种失误,”冲田怅然若失地又吹破一个泡泡,“啊。”

  随着这声短促的“啊”,山崎手脚并用从他们即将经过的门口爬了出来,随即是速度快过他好几倍的一堆文件伴随着一声怒吼接连飞出砸在地上。

  “废物!继续查!”

  最后走出来的是土方十四郎,瞳孔散大青筋暴起,胸脯剧烈起伏着,手里出鞘的刀指着地上的报告:“一家一家给我查,我一定要知道是哪群不长眼的敢这样愚弄我。”

  监察一边捋着报告一边在副长暴风雨前黎明一样的低沉警告声中连连称是退到一边。刚才还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队士们在山崎滚出来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二还留在原地的其中一个——冲田总悟,在这种死了爹的气氛里吹破了第三个泡泡。

  “我让你去巡逻你在干嘛?”

  看来即使是冲田总悟也无法在这种威压下保持常态,被死死瞪着的冲田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会继续巡逻的,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出屯所。

  “诶?那个?冲田君?总一郎君?”唯一还留在原地的坂田银时不自然地吞了口唾沫,土方十四郎终于把目光转向了他。

  啧,完蛋了,再怎么看这家伙还是像个处男。

  虽然在心里这么想着,银时还是跟在一言不发的土方后面走进他的卧室,对方低着头捡起刚刚被自己扔掉的文件整理了一下重新堆在桌角,银时在他对面落座。

  “干什么?”

  “啊……是冲田君叫我来的……”银时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对方眼中封住滔天怒火的寒冰以防自己不小心说出点什么把封印解开。

  “他叫你来做什么?”

  “哎呀……”银时挠了挠头,“你怎么了?心情很差?蛋黄灵大神太久没有传召你了?”

  对方猛然抬起头死死盯住银时的脸,后者咬着牙,大脑全速转动思索着如果对方说出你他妈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蠢事很幽默之后应该回复什么能摆脱掉变态的嫌疑。

  “呵呵。”

  土方如银时所料冷笑了一声。

  “想笑就笑吧。”

  说出的话却不一样。

  “会有那种想法我也是个蠢货。”

  诶?

  银时定睛看着土方,那人眼中的怒火被什么东西浇熄了,此时正是一幅垂头丧气的脸。

  “蛋黄灵什么的……怎么可能多吃几瓶蛋黄酱就见得到……”

  “相信这种事也就罢了,竟然被人利用摆了一道,真是火大……”

  “啊是啊,竟然是被摆了一道,真是火大。”

  被打断的土方抬起头,发现对面正一脸更加咬牙切齿的表情,他歪了歪脑袋:“……你被谁摆道了?”

  “不晓得。”银时气鼓鼓地低下头。

  可恶啊!!这些家伙玩什么不好!!偏偏要抢他的东西玩,你们把人家好不容易发现的套路当成什么啊!!

  银时越想越气,他抬起头盯着对面怒火完全被疑惑掩盖的土方:“你该不会在那群家伙面前也露出那种表情了吧?”

  “……啊?”

  “我说!那种像小鬼一样幸福的表情!不会也被那种家伙们看见了吧?”

  “怎么可能啊,”土方叹了一口气,把叼着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一看见我就知道不是你了,不过是顺着他们走,想看看那些家伙的老巢在哪,结果还是只抓到一些小喽啰,还被划了一刀……”

  土方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涨红了脸抬起头,对面的人早就先他一步满脸通红了。

  “真真真是的!你你你你早知道!为为为什么不早早早说啊!!每每每天热死我了!!”

  “谁谁谁早知道!!反反反正蛋黄灵才不会一身草草草莓味!!你你你才早知道!!”

  “你你你才是……”

  两个人磕磕巴巴地对吼了一阵,终于慢慢地偃旗息鼓了,不约而同地嘀咕起来:

  “想抱抱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啊混蛋……”



【END】

狗勾子
走出半生归来仍是雷安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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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半生归来仍是雷安批…

别消费死人了卧槽尼玛
不管死活都一生缠绕到底的粉毛女...

不管死活都一生缠绕到底的粉毛女鬼妈、(zdj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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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榨茶籽油

【【雷安手书】水星记#雷安日手书24h-哔哩哔哩】 https://b23.tv/ymK5Te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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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动棘

lof也发发!发的有点迟了但是雷安日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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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无立绘◈

友情出演在手书里的🎶雷安合唱团🎶
手书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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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日巡游記

[雷安]芽儿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18:00]

上一棒: @野蛮过境 

下一棒: @怿月 


——————————

食用说明:

1.角色崩坏,剧情崩坏,严重OOC请注意

2.全文1w+


——————————


It is a story of "life growing wild in love and rain".

这是一个关于“在爱与暴雨中肆意疯长的生命”的故事。


01.

〉...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18:00]

上一棒: @野蛮过境 

下一棒: @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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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用说明:

1.角色崩坏,剧情崩坏,严重OOC请注意

2.全文1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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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 is a story of "life growing wild in love and rain".

这是一个关于“在爱与暴雨中肆意疯长的生命”的故事。


01.

〉雨水频繁光临的故土,是你我再见之地。


雷狮去找安迷修的那天是一个暴雨天,这样恶劣的天气再加上泥泞的山路给雷狮的旅程增添了很多困难。这里的山路很是泥泞,不同于市区的那些板油路,它坑坑洼洼,再接着连日暴雨的侵蚀,它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雷狮心里很郁闷,明明出发前还是晴空万里,本以为暴雨终于要停了,哪知进山进到一半便开始下雨,雨势还越下越大。他开着车不敢分神,因为这条路很危险,路的两边一边是山壁,另一边则是悬崖。靠近悬崖的那一侧以前还有人栽的树充当护栏,可是在一场山洪之后那些树也差不多倒了个干净。

可即使雷狮再小心,他也还是翻了车,在一个急转弯的路口,路面的湿滑让车子侧翻了。他应该庆幸,车子没有就此滚落悬崖,而是撞到了另一边的山壁。

雷狮第一时间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座的位置爬出了车子,他再转头看着自己的车,撞得很严重,已经没办法继续开了,但好在人没什么事。

因为撞击的缘故,车子的后备箱弹开了,雷狮从后备箱里拿了几个用得上的东西,后备箱里有件雨衣,但雷狮没有立刻穿上,他得先离这辆车子远点,这点安全意识还是要有的。

就这样淋着雨一路跑到另一个拐弯处,雷狮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巨响,他回头看去,山壁上的一块巨石因着连日暴雨的冲刷,滚落悬崖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的车上。雷狮一瞬间有些无语,这辆车他才新买没多久。

雷狮没再看向那边,他用最快的速度穿好雨衣继续前进,这里前后都没有人家,手机也没有信号,放眼看过去的景色都是山连着山,甚至连可以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他的脸上、手上因为刚才的一番变故多了不少擦伤,这些伤雷狮并没有管,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此时是下午的两点四十五分。雷狮估算了一下步行过去的时间,最快也得晚上六点才能走到安迷修所在的村子里。

时隔这么久,雷狮又一次产生了“为什么安迷修会选择辞掉工作继续跑回这种深山老林住着”这样的疑问。

原本就坑坑洼洼的泥路现在又多了很多泥水,一个不留神就会脚底打滑,然后跟地面进行亲密接触。雷狮有些烦躁,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已经决定了要来找安迷修那就不能半道原路返回。山里信号不好,交通也不方便,要是半路返回去那傻子肯定空欢喜一场。失望的表情,雷狮不愿意看到,哪怕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安迷修失望的表情,他也不想。

雷狮一路向前,时不时还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看有没有信号,他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山里的信号是飘忽不定的,雷狮没有犹豫直接拨通了安迷修给的座机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雷狮更加烦躁,终于,在电话自动挂断前的几秒钟,安迷修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哪位?”安迷修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一样。

“安迷修,是我。我的车子半路抛锚了,我现在被迫卡在路上,在一个人往里走,最快也要六点左右才能到……”

“什么!车子抛锚了!你人没事吧?”安迷修闻言立刻清醒了,他一边从椅子旁边拽过自己的外套穿起来,一边没忍住打断雷狮的话:“你等我一下,我,我去接你,真的!”

“不行!现在下着雨呢,你又没有驾照,山路那么难开发生意外怎么办?”雷狮吼了安迷修一句。

但电话那头的安迷修气势也并没有变弱:“那又怎样!我刚刚看了!现在雨不大,等你走过来都猴年马月了!我找个会开车的阿叔陪着我就可以了,或者你直接回去也行,你说走过来要六点才到,那肯定离外面还很近吧,那你回去吧!”

安迷修觉得直接转头回去是最安全的选择,但是想到刚才的那块巨石雷狮却觉得返回去还有可能被另外的石头砸中,两人的担忧都不无道理。

电话那头的雷狮没有说话,安迷修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了一些:“你继续往前走,要是看到哪里有人家的话,你就说点好听的,肯定会让你避雨的。我去找个熟悉山路的,经常开车的阿叔,我们两个一起去接你,好吗?”

雷狮沉思片刻,最后松口:“好。”

安迷修听到雷狮的回应这才长舒一口气:“我很快就到,你等我。”

挂断电话后安迷修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拿了把伞就往老师家跑,他的养父兼恩师——菲利斯,是这里的乡村教师,而安迷修此行的目的就是回来探望他的。

前两天是赶集日,村里很多人都出去了,又因着下雨大家也都没有回来,现在安迷修能借到的车只有老师的摩托车了。

安迷修现在住的房子是以前的旧屋,后来村里的人给老师起了一间新房,现在的这间虽然不住了,但老师也仍旧坚持打扫,为的就是之后安迷修回来也不至于没地方住。

安迷修冲到老师家的时候就看见他坐在门口抽烟,菲利斯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已经被岁月磨得花白,他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叼着烟摇着蒲扇,感受着这淅淅沥沥的雨和这湿意的风。

“老师!下午好!”安迷修大喊着跟菲利斯打了个招呼:“我想借一下您的摩托车!”

一直直勾勾盯着雨幕的菲利斯闻言转头看了过去,嘴里的烟快要烧到一半,他伸出两指夹住烟,声音有些沙哑的问:“下雨天,你借摩托车干什么?”

菲利斯说话时看向安迷修的眼神犀利,任何谎言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一点安迷修当然知道。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在面对老师的这双眼睛时,安迷修也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回答:“您还记得我之前跟您说的雷狮吗?他来找我了,但是车子抛锚被迫卡在半路,我得去接他,不然等他走过来都晚上六点多了。”

“哼,”菲利斯冷哼一声:“原来是他啊,行吧,车钥匙在进门右手边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面,去拿吧。”

他说完话又继续把烟叼上,手中的蒲扇也重新摇了起来。

安迷修向菲利斯郑重道了声谢,按照菲利斯说的,他顺利拿到了摩托车钥匙,临近出发前菲利斯丢了件雨衣给他:“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赶紧把雨衣穿上,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老师!咱们一会儿见!”

转而,摩托车消失在雨幕之中。

雷狮一路往前走,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一座山的山腰,放眼望去都是雾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了,说不累肯定是假的,雨天视线不好,刚刚他一不小心踩空差点崴到脚,现在前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前方传来了摩托的轰鸣声,声音越来越近,雷狮抬头,想着能不能把这个开摩托车的人拦下来载他一程。

来的人确实愿意载他一程,因为开车的是安迷修。

“你不是说两个人来吗!”雷狮有些生气地说:“你不是答应我了吗!安迷修!你知不知道,下雨天泥巴路有多滑!”

安迷修自知理亏,也不打算跟雷狮争论什么,他把车掉头拉着雷狮的手让他上车:“好啦,我知道错了。趁现在雨小,我们先回去,一会儿下大就不好办了。”

雷狮冷哼一声:“哈,你也知道如果雨下大了,一个人开着摩托车会不好办,会不安全啊?啊,不对,你明明就知道你还这样干。”

“可是村子里已经没有小汽车了,他们前几天出去赶集了。”眼看雷狮的怒火即将越烧越烈,安迷修才选择立刻解释,他本想着回去之后再慢慢跟雷狮说的:“我真的很担心你,雷狮。而且我出来前还特地问过我老师了,他看着目前情况还不错才放我出来接你的。好啦,走啦走啦,别气了。”

安迷修一句“我真的很担心你”让雷狮的怒火熄了个干净,但他依旧趁着脸上了车。

摩托车发动,两个人淋着小雨回到了村子,一进村口安迷修就瞄到了老师家门口支起的灶台外边站了个小姑娘。

安迷修认得她,她曾经叫做小丫,是他把她带给老师的。


02.

〉说水啊,风啊,和你啊。


关于小丫的事情,还要从四年前说起。

那是安迷修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回到这里,暴雨后的某一天,他在村口的河边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小孩儿,她总是双目无神的坐在河岸边然后往水里面丢石头,这条河太宽太宽,山洪冲垮了这里唯一的桥,也就冲垮了通往外面世界的唯一的路。安迷修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望着那孩子的背影,心里想这个孩子,是不是自暴雨过后便每日都来这里等待着谁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裤兜,发现了出发前雷狮塞给他的薄荷糖,圆环形状的,薄荷味不重只是用于清新口气,这种形状的糖果还能发出“嘘嘘”的声音。安迷修蹲在地上扯了一根被风雨压倒在泥水坑里的狗尾巴草,毛茸茸的顶部都是泥水,他甩了两下,暴雨过后的阴天之下,风都是带着水汽的。

小孩儿听见了安迷修吹出来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他,这个奇怪的大人咬着糖蹲在路边甩着那根可怜的狗尾巴草。她挪了挪位置,往河岸边又靠近了几分,她光着脚,裤子都是湿的,手里抓着一大把石头,暴雨刚息河流奔涌,一不留神就会被水冲跑。

安迷修瞧见了,他大声喊:“小孩儿!别坐那么近!会被水冲跑的!”

小孩儿不听他的话,或者说压根就没理他。天渐渐又阴沉起来,这是下雨前的征兆,南方的雨,尤其是深山里的雨总是来得又快又急,而今年的雨季出奇得长。

雨水会让河水上涨,会让山里的巨石滚落,安迷修没再多想,他把狗尾巴草丢掉,三两步走到小孩儿身后一把把他抱起。他那双白色的运动鞋才来这里没几天就变成了泥黄色,这里的路坑坑洼洼的,踩在泥坑里溅起的泥水弄脏了他最后一条干净的裤子。

安迷修其实很想换一个温和一点的方式抱住这个小孩儿,可是她的反抗太过激烈:“放!放!”,小孩儿就这么被安迷修箍住腰,只能用手去打他的背,一边打一边大喊着,她浑身都在动,为了防止他掉下去受伤安迷修把她抱得更紧了。

他抱着小孩儿一路跑回了老师的住所,安迷修的老师曾经是这里的支教,后来支教生涯结束决定留在这里继续教导孩子们,他这次进山就是来探望老师的,哪知遇到了暴雨,河水上涨冲垮了桥,这下他得在这里呆上好几天甚至是说好几月。安迷修推开木门,刚拉着小孩儿踏进室内,暴雨便紧随其后。

菲利斯一直睡到下午才起床,正在漱口,听见响动从厕所里探出头来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站在窗前看雨,他擦干净自己的脸,问了一句:“你们俩杵在那儿干嘛?”

安迷修说:“老师,下午好。您认识这小孩儿吗?”

菲利斯看了看小孩儿的模样,她脸上脏兮兮的,浑身上下还有不少泥点子,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有的还是安迷修提溜她过来的时候沾上的。菲利斯仔细回忆了一下学校里的每一个小孩儿,结果是没有一个小孩儿的脸是和眼前这个对得上的。

于是他摇了摇头:“唔……我没见过她。”

小孩儿自从被安迷修提溜进来之后就没再反抗过,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门外的雨,喃喃喊了一句:“阿姐……”

“什么?”她的声音很小,安迷修听得不是很清楚,他蹲下来与小孩平视,柔声问她:“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安迷修,而是越过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外面的雨,因为离得近安迷修终于听见了她说的话:“阿姐……阿姐!”

“阿姐?”安迷修思索了片刻,他看小孩儿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什么都问不出来,但他想小孩儿之所以会出现在河岸边的原因跟她嘴里一直在念着的姐姐有关系,也许她出来的原因应该就是来找她姐姐的。接连好几天的暴雨,河水水位上涨,不管是谁独自一人站在河岸边都很容易出事。

安迷修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小孩儿的鞋子是没有的,她的衣服是半干不湿的,这很难让人怀疑她不是被水冲下来的。在这偏僻的小地方,村庄通常修建在山与山之间的小小平地或是山腰间,每当暴雨降临,不论是修建在这两处间的哪一处,村庄都不可避免受到波及。顺着这个思路,安迷修认为这个小孩儿是和她姐姐一起被水冲过来的,毕竟前几天刚下了一场特大暴雨,水位上涨,年纪不大的小孩被水冲跑也是常有的事。

菲利斯叹了口气:“想也知道是个苦命的啊,她就先待在我这里吧。”

安迷修点了点头,转身跟菲利斯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去了一家村里有女儿的人家买了两套衣服,又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拿了一双拖鞋,那本来是准备给雷狮的,但既然他人还没来那么这双鞋就先给更需要它的人好了。

整理了一些必需品安迷修又来到菲利斯的居所,这一次小孩没有再呆呆的看着外面,而是坐在菲利斯旁边,手里拿着一只桃子正啃着。

“老师。”安迷修叫了一声菲利斯:“我给她拿了点东西过来。”

“嗯,放那儿吧。”菲利斯抬眼示意了一下屋子里面的某一处地方。

安迷修放好东西出来后又蹲下来,继续看着小孩儿,而那小孩儿似乎填饱了肚子便不再像之前那样什么都不理的样子,她转过头看向安迷修,张了张嘴没发出什么声音。她的脸刚才菲利斯已经帮她擦干净了,但嘴角因为吃桃子的缘故还沾了些汁水,安迷修从外套口袋掏出来张纸巾想帮她擦一擦。但小孩儿却伸手抓住了他伸过去的手,这回她终于发出了声音:“阿姐!”

小孩儿看起来有十几岁,瘦得只剩皮包骨,但抓住安迷修的手却格外用力,她说的话断断续续,并不能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阿爹,阿姐,出去!雨!不见了!”

安迷修努力理解着她的话,一边安抚她一边补全她的意思:“你是说,你阿爹和你阿姐出去了,然后下雨了,接着他们都没有回来,是吗?”

小孩儿又摇头,语气变得急切:“掉了!不见了!阿姐!”小孩儿的手一只抓着安迷修一只抓着桃子,抓着桃子的那只手指向外面的雨:“洪一下,掉了!阿姐!不见了!”

安迷修先前心中不祥的预感似乎灵验了,好几番下来,安迷修从小孩儿支离破碎的语言中拼凑出来了完整的经过:小孩儿名叫“小丫”,住在离这里还要往上的村子里,今年十四岁但从来没上过学,是家中老二。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姐姐比她大四岁且十分疼爱她。姐姐与小丫因父母重男轻女的原因,在家中过得并不好,时常被父母打骂责备,这导致小丫沉默寡言,不常说话也导致小丫说话并不如同龄人那般正常顺畅。前段时间家中小弟生病,家里没钱,所以父母决定把姐姐卖给隔壁村村长的儿子做媳妇换彩礼,然后拿着这笔钱给小弟治病。姐姐反抗无用,在前天被父亲绑住双手送去隔壁村,小丫心里担心着姐姐,于是偷偷跟了出去。父亲带着姐姐一路走到邻村附近,要过河时,姐姐挣开了父亲的束缚,一头跳进河里,父亲本想下河抓住缚住姐姐的绳子,但是却下起了雨。父亲怒气冲冲地回了家,小丫目睹了一切,年幼的她没办法思考太多,只知道姐姐跳进了河里,在她的认知里,她是要一直一直跟着姐姐的,于是她也跟着跳进河里。小丫是个命大的,没淹死,抱着一头浮木一路飘到了这里。

“绳子,阿姐,跑,水,不行……”小丫摇头。

安迷修和菲利斯在梳理完全部之后都不由而同的长叹了一口气,小丫的姐姐双手被绑,还是自我了断,估计是凶多吉少了。安迷修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小丫说这件事,因为在小丫的世界里,她无法理解死亡,更无法理解家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有关这方面的事情。

小丫坐在椅子上啃完了桃子,手上都是黏糊糊的桃汁,她顾不及擦手就想要往村口的河边跑,但是安迷修把她拦了下来。她茫然的抬头看向安迷修,对方的神情充满着犹豫与不忍,面前的两人对于小丫来说很奇怪,虽然他们给了自己吃的,可是却不让她去找阿姐。安迷修很高,小丫仰视着她,又一次急切的说:“阿姐,水,风!”

安迷修理解了前面的两个词却没能理解最后的那一个词,他也有些茫然的看向菲利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小丫解释姐姐的离去,那时的他远没有四年后来的那样成熟。菲利斯点了点头,示意安迷修让小丫走,他有些担忧,但还是遵循菲利斯的意思,放小丫过去了。菲利斯点了支烟,猛地一拍安迷修的后背:“愣着干嘛?跟着啊!说你笨你还不信。”说着背着手悠悠走在安迷修的前面。

两人跟在小丫后面一路走到村口,小丫还是坐在安迷修最开始遇到她的地方,她吃了点东西也有了些力气,又往河里开始丢石头,也开始喊阿姐。菲利斯一支烟已经抽完了,他看了眼安迷修,问他:“你那位大少爷给你的糖呢?给我颗。”

安迷修回神,目光从小丫的背影上收回,从兜里掏出来最后一颗薄荷糖递给菲利斯。菲利斯接过撕开包装纸把糖含在嘴里,跟安迷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两人最后的话题果不其然的回到了小丫身上。

“老师,关于小丫姐姐的事情……”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安迷修,你是想问我们要怎么告诉她,对吧?”菲利斯把嘴里最后一点糖果咽入喉中:“谁告诉你一定要现在告诉她的?她现在懂什么呢?她现在就是个小豆丁,又不是和你一样是颗成熟的土豆了。你现在跟她说,她也理解不了的。我看她啊,现在是不能回那个家了,且不说她还记不记得那个家的位置,就算她记得,她回去的日子也不好过。姐姐投河自尽,按照那对父母的思想肯定会想着拿她去换钱,这阵子就先把她寄养在村里哪户有女儿的家里吧,吃穿用度的钱我来出,平时她就跟着村里的孩子一起上学。等之后她懂事了,能理解一些事情了,再告诉她这些事情,后续的人生由她自己来决定。”

菲利斯说完又看了安迷修一眼,见他因着小丫姐姐的事情神色暗淡,于是又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哼了一声继续说:“哼,你小子,有空在这里想着那些已经发生了无法改变的事情,不如看着眼下的事儿,赶紧的,去找找哪家人家愿意收留她,总不能让她一个小姑娘跟着我这个年过半百的大叔住一个屋檐下吧?”

安迷修被菲利斯赶走了。

他找了村里一圈人都没人愿意,这可把他愁得。傍晚时分,又下起小雨,安迷修一路小跑回了菲利斯的住所。此时小丫正蹲在门口的灶台那儿帮着菲利斯生火,她自幼就跟着姐姐一块儿照顾家里人的生活起居,做这些事情十分得心应手。菲利斯拦过她,但从她嘴里蹦出来几个稀碎的词语,他听出了她的拒绝,既然拦不住菲利斯也就由着她去了。

菲利斯抱了一颗大白菜从屋里出来,正巧看见安迷修便把他招呼过去:“来来来,把这菜摘了,洗一洗,一会儿做饭了。”

安迷修应了一声,跑过去帮忙。他的心里装了很多事情,因此菲利斯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安迷修紧皱的眉头,他伸手弹了安迷修一个脑瓜崩:“愁什么呢?小小年纪成天皱着个眉,眉心都能夹死只苍蝇了。学学你师哥,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好歹人家过得开心,不是吗?别想那么多啦,最坏能坏到哪儿去呢,我这不是还在呢吗。”

安迷修说:“老师,您这样说我师哥,他知道吗?”

菲利斯帮着一起摘了白菜,撇嘴:“哼,他还能是顺风耳不成?我在山里头说的话,他在山外头还能听见?我看他倒不是顺风耳,那是缺心眼。”

“老师,我刚问了村里的人家,他们……”安迷修话还没说完就被菲利斯打断了。

“好了,我知道了,他们没人愿意要是吧,也对一个女孩子,又是这种地方。家家户户都有个孩子,谁愿意再多带个,这些我早料到了。你看那边。”菲利斯沾满水珠的手指向灶台对面的那一小块空地:“我打算雨停之后,在那起个小房,让小丫住,你觉得呢?”

安迷修点了点了头,并表示自己会帮忙。

三个人在一片细雨中吃完了晚餐,夜色渐晚,小丫到底还是个孩子,眼皮直打架,最后在菲利斯的躺椅上睡着了。安迷修把她抱到了菲利斯的床上,离去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愿她一夜好眠


03.

〉人的本质并非全善,而我愿为你遮掩根劣。


安迷修差点忘了,小丫如今已经不叫小丫了,菲利斯给她起了个新名字,叫做“雅儿”,取自“芽儿”的谐音。菲利斯总喜欢把他的孩子们当作是一株株小芽儿,雅儿也是一颗新芽儿。柔弱的新芽儿在经历过四年的风雨之后也逐渐长成了一棵小小的树苗。

安迷修带着雷狮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雅儿在外面做饭,她手里拿着锅铲正在翻炒白菜,抬头擦脖子上的汗时看见了安迷修,她惊喜地喊了一声:“小安哥!”,相比曾经,她已变了太多。

安迷修笑着应了一声,他和雷狮从摩托车上下来,两个人淋了一路的雨,浑身都湿透了。他带着雷狮一路小跑到雅儿面前,问:“老师呢?”

“老师去菜园子里边摘菜了,小安哥,你俩要不先洗个澡换个衣服?老师刚让我去你屋烧了水,还煮了点姜汤,一会儿你们收拾完再喝碗姜汤暖暖身子,等你们收拾好就能吃饭了。”

“行。”安迷修把车钥匙放回原处,又拿了把伞,拉着雷狮去了自己住的地方。

雷狮观察了一下安迷修住的东方,这间房子不大,里边布局的也很简单,只有一些必备的家具。床上的被子没叠,看来主人走时格外着急,桌子上只放了一只热水壶还有一套干净的碗筷,小村的旧屋子都是用泥土做的,屋顶是木桩和瓦片,因为许久没有维护的缘故此时有的地方正往下滴着水。

安迷修从厕所拎了一只桶出来,准备去隔壁灶房装点热水,抬头他瞧见了正在滴水的地方:“哎呀,前两天天气好的时候忘修了。”他又看向雷狮:“这里晚上睡着有点冷,你不介意吧?”

雷狮倒是无所谓,挑眉笑道:“冷的话两人贴着就可以了,安迷修,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听着他满嘴跑火车安迷修也懒得再理他,提着桶打算去装点热水,正跨过灶台的门槛呢,手边的桶就被雷狮接了过去:“打多点呗,咱俩一块儿洗,你这儿有适合我的衣服吗?我没拿东西进来啊。”

“你没带啊?”

“我怎么知道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我以为我晚上就能带着你回去了。”

“你……算了,我去找找吧。”安迷修把桶放在地上:“大少爷,你知道怎么打热水吧?”

“安迷修,你当我是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且没有基础常识的脑残吗?”雷狮翻了个白眼。

安迷修找了衣服放进浴室的时候雷狮也刚好提着两桶水过来,门被关上,热水蒸腾起的雾气让人感觉到温暖。许久未见的两人再一次这样面对彼此难免情难自抑,只有亲吻是无法满足的,但安迷修也不允许雷狮胡闹到最后,只能胡乱解决了一番。

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刚好瞧见雅儿打着伞过来找他们:“小安哥,你们弄好啦?姜汤喝了吗?晚上多注意保暖,这几天咱们这儿都下雨。”

“好。”安迷修笑着应了,他和雷狮跟在雅儿身后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往老师家走。

菲利斯正和一位老阿公一块儿聊天,安迷修认得他,是本村的村长,姓刘,平时没事都会来找老师聊天。安迷修率先打了招呼,刘村长应了声,其余几人也都互相简单介绍了一下,谈话间雷狮察觉到一道目光正打量着自己,不用猜也知道是菲利斯的。刘村长健谈,从自己的烟盒里掏了几支香烟递给雷狮和安迷修,安迷修没有接,只是摆了摆手抱歉的说自己不抽烟。一行人又聊了一会儿,刘村长便离去了。

吃饭时安迷修主动问起菲利斯:“老师,刘村长今天来是干什么呢?”

“这个我一会儿再和你说。”菲利斯看了一眼正低头吃饭的雅儿,对安迷修摇了摇头。

雷狮没看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他也没有好奇心,一顿饭吃下来很安静,吃完饭后安迷修带着雷狮收拾残局,而雅儿则是回自己的小屋写作业。一切打扫好后,天色已经暗下来,菲利斯点了里屋的灯叫安迷修过去说话。

“我应该和你讲过,半个月前雅儿她爸妈找过来的事。”菲利斯开口说了沉重的话:“但还有很多事,我没有跟你说。”

“当时,我曾经教过的一位女学生来这儿看望我,她和雅儿玩得很好。因为身体原因,这些年一直没能要上孩子,也因此一直很可惜。雅儿爸妈找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张口闭口就说我们是人贩子,拐了他们的女儿。这事儿当时闹的挺大的,于是我就把老刘给找来了。多方争辩之下,我也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他们想把雅儿要回去,具体要做什么我不清楚,我也不想知道。女学生听了很久,她也很喜欢雅儿,问能不能过户收养了,然后那对父母张口就要了五千。”说到这儿菲利斯叹了一口气:“唉,我们都知道,这是雅儿此生摆脱他们的唯一方法,在老刘的帮助下雅儿最后是过户到了女学生那儿。这种像货物一样的交易……我……”

气氛变得很沉重,后面刘村长来这里的原因安迷修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点,无非是告诉菲利斯事情都进展,或者那边的人又有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菲利斯又说:“今天老刘说,手续办好了,过两天就能送雅儿去城里,去新家。”话及此处,菲利斯不免有些哽咽,从前给她起名雅儿,是真心祝愿着她能够拥有美好的未来,在她得到新生与翅膀后,也为她的成长而骄傲着。安迷修拍了拍菲利斯的后背,老师年纪大了,也难免变得有些感性。

雷狮坐在一旁听完了全程,看向安迷修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深沉。关于过往,彼此都没有过多和对方提起过,安迷修只说过一些,比如小的时候遭遇了山洪,父母都死了,后来是菲利斯救了并收养了他。两个人一直都生活在这片土地,直到安迷修念完初中他才离开这里。午夜里,曾有过几次谈心,关于双亲的逝去,安迷修记忆深刻,在生死攸关之时母亲将他推得很远,大喊着让他快跑。

安迷修没有说话,只是陪着菲利斯坐在门口看了一晚上的雨,直到他被赶回去睡觉。撑伞回屋的路上,安迷修也没有说话,雷狮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只是把他有些冰凉的手握起来,他们一路无言的走回屋子。

“对于人而言,人……都应该被标价吗?”安迷修自言自语的说。

他的这句话被雷狮听见,雷狮靠在门边,手里夹着一支村长先前给的还没点燃的烟,他伸手进屋里拿了盒火柴,刺啦一声,火柴被点燃,那支劣质的烟也被点燃,他将烟送入唇中吸了起来。

“安迷修,你问的这个问题我并不清楚。但人不应该被标价,这是当然的。但说实话,这个世界上有谁能逃避标价的吗?哪怕生命本身不该用任何世俗衡量。”雷狮叼着烟站了起来,跟着安迷修的目光望向屋外:“你的老师说,他们花五千块买下了她的人生,所以你开始思考,她的人生为什么能被五千块买下来呢?为什么千千万万个他和她,能被明码标价,就这样被形形色色的人买下人生呢?”

“是啊,为什么呢?雷狮。”安迷修突然有些悲伤,他想如果当时他没有遇到菲利斯,自己往后的人生会怎么样?如果他没有叫住雅儿,雅儿往后的人生又会怎么样?

他有些难以想象。

雷狮吐出烟雾,他把烟丢进泥地里踩灭火光,捧起安迷修的脸在他的唇上落上饱含尼古丁味道的一吻:“因为人的本质并非全善,有人生来就是的根就是卑劣的,他们穷尽一生都没能把这种劣性摒弃反而将它越浇越大,就像一颗邪树一样,它的根狠狠地扎在泥土里,扎在人的血肉里,抽不掉斩不断。这些人中并不包括你,却包括我。但是安迷修,对于雅儿来说她确定是幸运的,因着这五千块,她拥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家。很多事情并非询问和质疑就能有结果,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件事,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难道不是要想想怎么让雅儿和姐姐告别吗?”

他把安迷修推进屋,又从兜里掏出来两颗薄荷糖塞到他手里:“行了,去休息吧,你不睡好怎么能和你亲爱的老师一起思考雅儿的未来呢?”

“你不是说你没带……”

“忘什么都不能忘了答应给你的东西。”雷狮把安迷修推到床边,把他按回去又扯了被子一股脑盖上去,直接把他整个人都盖着了:“睡吧!”

“雷狮,你有病吧!我要喘不过气了!”安迷修被雷狮压着,没把法拨开蒙住脸的被子,只能在里面无能狂怒,这波动静直接让他忧郁的心情减少了不少。

最后费了老大劲,安迷修才把自己的脑袋弄出来,一出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心里实在是憋了一团火,想着整一下雷狮就发现这家伙已经趴在自己胸口处睡着了。雷狮醒着的时候这家伙总是一脸不耐烦的模样,也常做一些捉弄人的事情,但他睡着后便没有那么多攻击性,很安静。安迷修伸手去摸雷狮的脑袋,却没料想他先睁开了眼睛:“你要干嘛?拔我的头发吗?”

安迷修一阵无语:“不是,你这样会感冒,盖被子吧。”

“哦。”雷狮从安迷修身上起来,脱了外套掀开被子又钻进安迷修怀里,贴着他的胸口听着心跳又沉沉睡去。


04.

〉说水啊,风啊,你啊,和家啊。


对于真相,雅儿说自己很早就已经知道,她坐在门口一如当年般啃着桃子:“小安哥,你不用担心我……嗯,当然你也不要担心自己。我现在过得很好啊,老师对我很好,你也对我很好,条条阿妈也是!”被雅儿称为“条条阿妈”的就是收养她的女学生。

她拉着安迷修一起坐下,又分给他一只桃子:“五千块,买我的人生肯定是不够的。小安哥,我以后也要像老师和你一样,做大树,狠狠的扎根在泥里,这样山洪来的时候大家就不会怕了。”

雅儿又沉默了一会儿:“小安哥,你一会儿能带我去那条河吗?就是你之前,吹薄荷糖带我走的那条,可以吗?”

安迷修的桃子在不经意间被雷狮抢走,手里空空的时候正好听见了雅儿说的话,他懒得再理会雷狮的幼稚,点头应了声好。雷狮啃桃子的动作一愣,又在兜里摸了摸,掏出最后两颗薄荷糖塞到安迷修手里。雅儿凑过去看了一眼,说:“你真的好喜欢这个牌子的薄荷糖啊,小安哥。”

“嗯!”安迷修说:“定情信物。走吧,带你过去。”他分了一颗糖给雅儿,又叫上雷狮,三人往村口那条河走去。

雅儿其实经常会去路过这里,时过境迁,这里的水也没有当初那么深,但依旧浑浊,雅儿站在岸上,望着河水,手里捏着一颗薄荷糖。安迷修拉着雷狮站在后面,静静的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安迷修仿佛看见几年前那个小孩儿的身影与雅儿此时的身影重叠。

她咬着牙,对着浑浊的河水大喊,她的声音并不似曾经那样颤抖,她的心脏也不像曾经那样沉寂的跳动着。胸腔里燃起一把火,烈焰滚烫,让人充满力量,她像是要一声吼退阴雨一样:“阿姐!你说让我做风,逃离这里,再也不要回来,可是阿姐,我不想做风了!我要做苍天的树!我要狠狠扎根进泥土里!我要牢牢抓住河岸,我要保护你!保护千千万万个你!我……再也不是躲在阿姐身后的胆小鬼了,我再也不是了……”

她喊到最后,声音颤抖,然后蹲在河边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也仍不忘记一遍又一遍地对那滔滔河水说:“我爱你,我爱你,我非常非常爱你……”

雷狮和安迷修站在河边看着雅儿的背影,都默契的保持着安静。雷狮转头看了一眼眼眶湿润的安迷修,默默揽住他,安迷修抓住雷狮放在他胳膊的手,他的手心温热,他说:“雷狮,你看,芽儿在疯长着,无畏暴雨,无畏死亡,他们正向着阳光的方向诠释着生命与爱。”

“是的。”雷狮说。


安迷修,你是暴雨中肆意疯长的芽儿,你成长的土地是如此的贫瘠,环境是如此恶劣,暴雨压不弯你,山洪击不垮你。

你是这里巨树,你的根系牢牢抓着河岸,暴雨再也无法冲垮河堤,山洪再也不会淹没村庄。


雷狮在心里说。

末了,他抓上安迷修的手,说:“……”


——————————

Free Talk

嗨,你好,我是不庭Niwa,或者你也可以喊我朝日巡游記,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实说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其实没有太多想法,脑子里面都是一些很模糊的概念,只是突然之间感悟了,所以就写了。但我也想了很久很久,我要怎么去塑造这篇故事里的雷安,我要怎么去塑造“雅儿”这个角色,我又要通过这篇故事告诉我的读者什么。

我呢,一直一直都很喜欢“生命”与“爱”这两个词。打从我出生起,家里的长辈们都说我是个很疯很野蛮的女孩子。那时的我住在和文中一模一样的偏远山村里,每天不是招猫逗狗,就是追着公鸡然后鸡口夺食,有时候也会掉到水渠里面接着哇哇大哭。离开这座小山村之后,我往后的人生过得不算十分坎坷,但也说不上特别顺利,即使摔了很多跤,撞了很多次南墙,我也依然像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一样肆意疯长着。

我也希望你也是如此,如果有一天,你突然觉得生活枯燥,生命无趣,那么我希望你可以停下脚步,坐在地上慢慢的静静的抬头看看天空,发呆也好哭泣也好,静下心来,感受阳光感受微风感受人间。

其实,我只是想说——我爱你,不论你身在何处,心在何方,作何感想,我任然爱着你,并且我也希望你也爱着你自己。所以,请务必像芽儿那样野蛮生长,不必害怕风雨,不必害怕黑夜。不论你是风也好,巨树也好,我都永远爱你。

希望你记得,我爱你,我爱你,我非常非常爱你。

也许我的故事并不够精彩,并不够美好,我也有很多不足。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喜欢这个故事,希望你像风一样自由,像芽儿一般坚韧,晚安。

眠眠

【雷安】无绝期(上)

*海骑/皇骑,只有一个人有记忆的前世今生,本篇6k8字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22:00]

上一棒: @怿月 

下一棒: @萤火尘曦 

感谢怿月老师和我换时间,我真是对自己实力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说是分上下但应该就差个结尾了。我居然连雷安合集都没有,先丢小甜饼合集了。

感觉好多年都没参加活动也没搞雷安日了哦——

顺便说一下这个故事对应国王猫猫和骑士兔兔 


1

安迷修收到信的时候,正坐在羚角酒馆里喝酒。卡米尔身着贵族服饰,他将信放在安迷修面前,湛蓝的目光扫过木质啤酒杯中的烈酒,拉了拉帽檐...

*海骑/皇骑,只有一个人有记忆的前世今生,本篇6k8字

[2024年雷安日文手春日再会24H 22:00]

上一棒: @怿月 

下一棒: @萤火尘曦 

感谢怿月老师和我换时间,我真是对自己实力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说是分上下但应该就差个结尾了。我居然连雷安合集都没有,先丢小甜饼合集了。

感觉好多年都没参加活动也没搞雷安日了哦——

顺便说一下这个故事对应国王猫猫和骑士兔兔 


1

安迷修收到信的时候,正坐在羚角酒馆里喝酒。卡米尔身着贵族服饰,他将信放在安迷修面前,湛蓝的目光扫过木质啤酒杯中的烈酒,拉了拉帽檐。

安迷修没有看信也没有看卡米尔,他执酒抿了一口:“如果还是叫我回去就免了吧,国王陛下身边有你,佩利和帕洛斯,并不缺我这一个贴身侍卫。”

酒馆外马车驶过扬起尘土,更远处是如同末日般昏黄暗沉的天际。这个星球正在走向毁灭,人们对于这点似乎心知肚明,整座城市井然有序的表象里弥漫着一股心存侥幸的绝望。

“大哥说只要你读了信便会改变主意。”卡米尔鞠了一躬,“你不是大哥,不擅长喝酒还是少喝一些为好。”

卡米尔离开了。安迷修猛地灌了一口酒,他拿起信,揭开火漆时手指不由得发抖。雷狮遒劲的字迹出现在眼前,这是一封邀请函,信中雷狮只字不提要他回去,只是邀请他参加自己十九岁的生日宴。

信纸被安迷修捏得皱了,这确实是他无法拒绝的邀请。

因为前世的雷狮,殒命于十八岁那年。

 

在安迷修离开这颗星球前往雷王星的第四天,这颗星球毫无预兆地发生了爆炸,成为了漂浮在宇宙中的流星体。

几日后,安迷修踏上了雷王星,卡米尔在皇宫门口迎接了他。

“你并不欢迎我。”安迷修说。

“......大哥身边不需要你这种叛徒。”卡米尔眼神暗沉,“你忤逆了大哥的意愿......你根本不了解他。”

“......”安迷修看了看卡米尔,手在他帽子上揉了一把。

“安迷修。”一个声音叫住了他,自前世至今生,没有谁比他更熟悉这个声音了。安迷修身形微顿,他抬起头,雷狮头戴王冠,身披红袍,眉目依旧,面容却更为沉稳。雷狮终于平安长到了他没见过的年纪,安迷修不卑不亢地欠身行礼,他知道雷狮灼灼的目光正盯着他,然而他却眉目低垂,没有任何叙旧的意愿。

雷狮被气笑了。

“安迷修,你说你不愿跟我回来,要去帮助正在枯竭的行星,我以为你真能做成什么事,便恩准了。如今看来你还是那副德行,你想救所有人,到头来却谁都救不了。”

火光,硝烟,雷狮的残躯。这个男人临死前带着恶毒的笑容说:记住了,安迷修,我是为你而死的。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雷狮都是这么残忍的一个人。安迷修说:“雷狮,我护你平安长大,只是因为欠了某个人的人情。我不是你的骑士,想做什么也从来不需要你的准许。”

“那个人是谁?”

“无可奉告。”

出乎意料的,雷狮并没有生气,他玩味地眯起了眼睛。

“明天的生日宴你会参加的吧,安迷修。”

“是的。”

 

在别人眼中,安迷修是一条跟在雷狮身后的哈巴狗,小时候雷狮要溜出宫玩耍,安迷修便由着他胡闹,十三岁那年雷狮毅然决然带着卡米尔离开雷王星当星际海盗,安迷修依旧寸步不离地跟着,遇到危险永远挡在雷狮面前,忠诚又护主。他对待雷狮太过无私,为人又太过善良不似海盗,因此帕洛斯之流从不把他当做同事,仍默认安迷修是雷狮的贴身骑士。直到两年前灾难爆发后,雷王星逐渐衰竭的消息传来,雷狮下定决心回归王座,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安迷修会如往常一样跟随雷狮时,安迷修却行了一礼,与雷狮分道扬镳。

雷狮至今记得当年初见安迷修的那一天。他听说骑士团里有一个剑术强大的孩子,训练十分刻苦,几个大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这让三皇子起了兴趣,他来到演武场,叫来了额头布满汗水的小骑士,捏着他的下巴来回打量他漂亮的小脸。

小皇子说:“你就这么想出人头地?”

小安迷修与他对视,眼神复杂。当年尚且年幼的雷狮并不懂安迷修翠色的眸中包含的浓重情绪,还没等他尝试理解,安迷修便单膝跪地,朗声道:“三皇子殿下,请允许我保护您。”

小雷狮想,原来安迷修这么努力是想当我的护卫。往后的很多年里,他都觉得和安迷修的相遇是一场命中注定的邂逅,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安迷修更能理解他纵容他了。

年轻时候的雷狮中二,恣意,在发觉安迷修对自己的爱恋后更加肆无忌惮恃宠而骄。他们接过吻,上过床,然而即便宽衣解带时,安迷修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温柔的翠眼中总含着浓重到化不开的情绪。

 

雷狮手持两杯香槟,找到了在露台躲避社交的安迷修。

“......”安迷修接过一杯香槟,问,“生日宴的主人公离开不要紧吗?”

“没事,都是些毫无意义的社交。”雷狮单手解了一颗领口扣子,和安迷修碰杯,“卡米尔说你会喝白兰地了。”

“一点点。”

“真可惜,你以前连喝香槟都会醉到不省人事地向我求欢,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噗——”

安迷修红着脸呛咳了几下,对上雷狮猫似的玩味眼神,严肃警告道:“你说话注意点,我们已经结束了。”

“......”雷狮神情似有不悦,他昂起下巴,眯着眼将香槟饮尽,而后看向远处漫天繁星,“安迷修,我准备去世界树。”

两年前,在各个星球相继枯竭的同时,一株愈发茁壮的大树在世界的尽头悄然扎根,有人说这棵树是以榨取全世界的生机为养料生长,所以取名为世界树;也有不知从何处来的消息称,如果成功登上世界树的树顶,就能实现一个愿望,为此近来不断有人攀登此树。

也因此不断有人一去不返。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安迷修拳头不由得攥紧,“你去了,你的国民怎么办?”

“我就是为了他们而战。”

“如果你遭遇了不测呢?”

“......伪善。”雷狮冷笑一声,“安迷修,你离我而去,就是因为我回归了王座吧?你真的在乎雷王星的国民吗?”

安迷修眉头微皱,“我在和你说正事......”

下一秒,安迷修便被雷狮揪住了衣领。

“就因为我回归了王座,你便不爱我了?”

即便两年过去了,谈及此事雷狮语气里依旧带着不可置信。安迷修抬起眸子,在雷狮如紫宝石般易碎的眸子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我爱的雷狮已经死了。”他冷静地回答,拍开了雷狮的手,整理了一下衣领,“我会替你去世界树,这个国家离不开你,国王陛下。”

他与雷狮擦肩而过:“先行告辞,国王陛下。”

危险的紫色电光在安迷修背后猝然亮起,雷狮脸阴沉至极,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安迷修,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在安迷修拒绝与他回雷王星时,雷狮才幡然意识到安迷修不仅是亦步亦趋跟随他的骑士,还是一个有自己思想的安迷修。回归王座的这些年里他偶尔会想,如果灾难从来都没有降临过便好了,他便不会和安迷修产生分歧,现在也无需坐在案前处理公文,依旧做着恣意的海盗,和安迷修一起游历人间。

所以在安迷修反复拒绝他的邀请时雷狮没有做怒,亲耳听到安迷修说出“我不是你的骑士”时雷狮没有动怒,唯独在安迷修承认恋心已死,又轻描淡写地和过去无数次一样承担下本该由他承担的危险时,雷狮出离的怒了,雷霆之锤带着狂风暴雨之势劈向安迷修,幻化出的蓝橙双剑堪堪十字交叉挡住这一击,即便如此安迷修也被巨大的冲力击退了数米。

“疯子,在这里打你的皇宫不要了?”

“受死吧安迷修。”雷狮说。

还以为雷狮已经变得沉稳,没想到骨子里还是那个上头中二病。安迷修和雷狮武器相接,他看着雷狮棱角分明的眉眼,那一瞬看到了前世的雷狮,又清醒的知道这是今生的雷狮。

他爱的雷狮已经死了。

不是死在放弃自由回归王座肩担黎民苍生的时候。

他早已死在了上一世,念着恶毒的诅咒死在了安迷修的面前。

 

2

硝烟,残骸,焦臭的气味。雷狮身受致命伤,他靠坐在断垣残壁旁,他抬起唯一完好的眸子看向面前持剑站立的安迷修。棕发男人微皱眉头,他的眼里有不忍,悲悯,或许还有更多的情绪,或许没有。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陪生命飞速流逝的雷狮走完最后一程。

“......安迷修。”雷狮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肆意,桀骜,恶毒。

“记住了,安迷修,我是为了你而死的。”

 

安迷修站在雷狮的尸体前,站在千万焦黑的尸体前抬头仰望苍穹。这里是世界树的顶端,他从未离天空这样近过。再上面有天堂吗?雷狮可以升入天堂吗?雷狮......已经死了......对吗?他低头看抵死纠缠了半辈子的死对头血肉模糊的尸体,五分钟前他分明还在和自己说话。心口空落落的,茫然到发蒙。

谁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走到这里的,可他活下来了。唯独他活下来了,带着不曾诉诸于口的情愫。

那一日安迷修并没有流一滴泪。世代转变后的很多年里,雷狮的遗言一直在他的脑海中阴魂不散。安迷修太善良了,善良到从不忍亏欠别人什么,雷狮又利用他的善良让他后半辈子永远带着愧疚记得自己,即便知道雷狮是出于多么恶毒的目的说出这番话,安迷修却依旧从不忍苛责雷狮,因为在那生死刹那间,雷狮确确实实舍弃性命挡在了他的身前。

为什么雷狮要救下自己的宿敌?这注定是无从考证的事情了,随着世代的转变,问题的答案和雷狮的尸体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迷修猛地睁开眼,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白色病号大褂。他下意识隔着衣服按了一下右臂,绷带没有被拆开。一个侍女正坐在床边发呆,见他醒了,一板一眼地到外面通报。

这场打斗毁了近四分之一的皇宫,安迷修坐在病床上,试着幻化出凝晶,正在为他削苹果的侍女只抬眼瞥了他一眼,继续削苹果,而后将苹果递给安迷修。

“谢谢你,美丽的小姐。”安迷修收起凝晶,礼貌地接过苹果,问,“国王陛下如何了?”

提到雷狮,侍女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浮现了红晕,看向安迷修的眼神也更为不满:“陛下伤了哪里您不清楚吗?”

额......有一剑砍到了雷狮的肩头略深,但应该没有伤及骨头,其他的伤应该没什么......吧......

安迷修看着自己身上四处开花的皮外伤,料想雷狮身上也不会好多少,他歉意道:“抱歉。”也不知这句抱歉是说给谁听的。

照顾安迷修的侍女每日清晨都会采一束鲜花,修剪整齐后送到雷狮的病房里。有一日,安迷修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陛下你喜欢他?”

侍女像被戳中心事的恋爱少女,脸一下子涨红:“我没有......!”

“爱是纯洁神圣的情感,你无需感到羞愧。”

侍女看安迷修的神情像在看一根名贵的木头,她说:“他是国王我是侍女,我如何能表达心意。”

“他不是会介意这种事情的人。”安迷修说,“你知道雷王星在衰竭吧?我们所有人都可能在不远的将来瞬间死亡,别让自己留下遗憾。”

侍女表情似有动摇,最后依旧摇了摇头:“我爱他是我自己的事情,他无需知道。”

安迷修的眼睛睁大了,半晌方道:“......这样啊。”

这天晚上,安迷修手持一瓶白兰地,坐在花园里看星星。身后传来脚步声,安迷修没有回头。

“你来做什么?”

“第一,这是我的皇宫。第二,某个傻子跟厨房要了一整瓶白兰地,我得防止他喝醉了被人捡尸。”

“......”安迷修眉头皱起,“不会。”

“最好如此。”

安迷修举起酒瓶示意雷狮:“喝吗?”

雷狮接过酒瓶吹了一口,白兰地味道辛辣,他还是更喜欢啤酒。雷狮在安迷修身边坐了下来,一同仰望星空,恰巧一颗流星划过天际,雷狮侧过头,安迷修正双手合十许愿。

傻子。雷狮想,这可能只是某颗星球爆炸后漂浮而来的流星体而已。

他们曾一起看过更绚烂震撼的星空,也曾只身二人背对背对抗数以千计的舰队,他们是性命相托的同袍,是接过吻的枕边人,以至于雷狮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他和安迷修是完全没有任何共同点的两个人。

雷狮说:“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懂过你。你仿佛永远有事情瞒着我。”

“陛下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

“什么事?”

“我先去世界树。如果我失败了,陛下再去也不迟。”

“我可以让卡米尔......”

“别自欺欺人了,如果国民要的是卡米尔,你也无需舍弃自由回归王座。”安迷修接过雷狮手中的白兰地,道,“一个月,如果我失败了,我会在一个月内回来。”

“......安迷修,你说话算话。”

“我何曾骗过陛下。”

 

前世的灾难出现在安迷修十四岁的那一年,按照他向世界树许下的愿望,这一世的世界本应恢复正常,世界树不会再出现在世上。然而在雷狮十七岁、安迷修十八岁的那一年,灾难依旧出现了。它来的是那样的急,短短两年便达到了前世几年的破坏程度,令安迷修措手不及。和平迅速瓦解,在世人眼中,向灾难的源头许愿已经成为了走投无路下唯一的办法。

在踏入世界树的那一刻,安迷修脑内响起了女人的声音。

[你来啦。]

安迷修说:“你不遵守承诺。”

[真伤心,你许愿一个没有灾难、所有人都安然无恙的世界,我可是实现了哦——虽然这个实现是有时限的。]

见安迷修眉头蹙起,女声笑道:[啊拉别这样,这得怪你太贪心了,严格来说你其实一次许了两个愿望呢,我是看你可怜才替你实现的,你应该心存感激才是。]

只是话术罢了,即便只是许了一个愿望,世界树也一定会找到愿望失效的新理由。安迷修不再理她,沉默地斩杀怪物向上攀爬。

[你怎么不说话?我在这里可无聊了——说起来,你和你的小男友相处的怎么样?上一世他为了救你死的那么惨,情谊感人至深,怎么这回没陪你一起来?啊!]世界树做作地拿手掩了一下唇,[你们这一世不会没在一起吧?不,不可能,那可是货真价实同一个灵魂,只要相遇就一定会再一次爱上你。难不成......你出轨了?]

“闭嘴。”安迷修说。

[凶什么凶什么?你的骑士精神哪里去了?我可是女孩子诶——]

“你不是女孩子。”流焱一把火将怪物点燃,不知是不是错觉,世界树似乎感受到了些微的灼热。

[真无趣,]脑内女声变成了男声,世界树的声音越来越远,[真无趣真无趣真无趣——]

攀登世界树的人有很多,有的人听闻了传说,为了拯救自己的家园而来,也有的人为了一己私欲前来一探究竟。这一天,安迷修正坐在枝头包扎伤口,突然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他回过头,一个身着粉色泡泡裙的女孩被几个男人拦在墙角,很快女孩便被掐住了脖子,几个男人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这个女人安迷修上辈子见过,由于相貌端丽,上辈子她也曾陷入过这样的危机,最后那些猥琐的男人全被暴怒的雷狮砍了。这一世是不可能有雷狮来救她了,安迷修从树梢跳下,踏上凝晶悬浮空中,正在此时,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携带雷霆万钧砍向那些猥琐的男人,雷狮将儿童卫衣丢在女孩身上,黑色紧身衣勾勒出他健硕的身材,他将手腕转得嘎吱直响,揪起猥琐男人的衣领便揍了下去。

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安迷修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雷狮,剑眉蹙起。

“你答应过我不会来。”

“我毁约了。”雷狮无所谓地说,“安迷修,别忘了我还是海盗,你在要求海盗守约吗?”

任性的混蛋。雷狮总有令人血压升高的能力,安迷修无视了这个恶党,在女人身前蹲下。

“你还好吗?我这里有干净的衣服,不嫌弃的话请凑合穿吧。”

“......谢谢。”女人说。雷狮和安迷修背过身去,女人穿上安迷修的衬衫,胸口处被丰满地包裹。

“可以了,谢谢。”女人见雷安二人转过身来,她自我介绍道:“我的元力属于植物系,这是一种鸡肋的元力,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听说世界树有异乎寻常的坚硬程度且能无视自然规律无限生长,便前来调查了一番。”

这些安迷修上辈子便知道,他问:“有调查出什么结果吗?”

女人说,“世界树的密度是普通树木几十倍,所以才这般难以破坏。仅凭元力技能我这辈子也做不到凝结这种密度的植物。”

“那你觉得它怕火吗?”

女人摇了摇头:“你知道桉树吗?这种树水分充足难以燃烧,且因为树心很深,即便是岩浆也伤不到它们的树心,极短时间内它们便能重新生长。我觉得世界树的构造便和桉树类似。”

安迷修握了握拳,绷带下的疤痕隐约透出光亮:“那如果火焰的温度比岩浆再高十倍呢?”

女人和雷狮同时诧异地看向安迷修,女人思考片刻说:“或许可以试试。”

女人选择了离开世界树,雷狮环抱双臂靠在树上:“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上哪去找这么高温的火?流焱的温度达不到这么高。”

安迷修说:“不用你管。”

雷狮气到发笑:“安迷修,你一定要和我逆着来吗?你看不出我在关心你吗?”

他们开始了幼稚的冷战。白日斩杀怪物向上攀爬,夜晚默契地轮流守夜,只是谁都不理谁。

这是安迷修第一次听到雷狮直白地说“我在关心你”,可他不能心软。将死之人没有再徒增眷念的必要。

 

[你这一世比上一世强大的多。]

不知是多少天后,安迷修听见了这个声音。不是在脑海中,而是切切实实用耳朵听到了。一个虚幻的少女身影站在两人面前,安迷修抬起头,他们已接近世界树的顶端。

[你的小男友也来了啊,看样子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世界树凑到雷狮身前来回打量,道,[你知道吗,你的男朋友已经是两世为人了。]

雷神之锤将面前的虚影劈散,雷狮将雷神之锤舞成大风车,他看向心虚到不敢抬头的安迷修,平静道:“不知道,但不意外。”

很多年前,在雷狮还是一个星际海盗的时候,某天晚上船上举办晚宴,雷狮借着“每个人都得喝”的名义,轻而易举地将安迷修灌醉了。他将安迷修扶回船舱,正准备离开时,醉鬼拉住了他的手臂。

“......不要离开我。”安迷修低着头说。

“怎么,这么大个人喝醉了还要人陪睡吗?”

然而下一秒,雷狮的话音便顿住了,因为安迷修抬起的脸上早已泪水纵横。

“不要离开我,拜托了,不要再一次离开我。”

“喂,醒醒,你喝多了。”雷狮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我当然不会——”

安迷修手腕使力,雷狮便跌坐在了床上,他的唇被安迷修吻住了,尝到了苦涩的咸。

第二日酒醒,安迷修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自那以后,雷狮再也没有强迫过安迷修喝酒。

雷狮说:“他说回去后将一切都告诉我,不劳你操心。”

[诶——]世界树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那就试试能不能活着回去吧。]

世界树的虚影消失在大批涌来的怪物之中。


一块狸猫饼

【雷安】囚笼(上)+(中)

全文:3w+

★原作皇骑if线,雷皇和他的骑士

★雷狮第一人称视角,存在原作世界观剧情的致死量魔改,以及时间线和事件重置,改动均为本人私设,一切为剧情服务

 

*预计阅读需半小时左右,请合理安排时间!

*前文的4k在二月份发过,本文中有所改动,且考虑到文章完整性,故一并放出,请见谅——

 

Summary:雷王星与圣殿骑士团达成了一笔交易,安迷修成了雷狮的骑士。

 

 

(上)

 

十五岁时,我开始承担替安迷修压制诅咒的义务,作为雷王星与圣殿骑士团之间的交易,在神使授意下,雷王星皇族元力被用于诅咒抑制领域的研究,与之相应...

全文:3w+

★原作皇骑if线,雷皇和他的骑士

★雷狮第一人称视角,存在原作世界观剧情的致死量魔改,以及时间线和事件重置,改动均为本人私设,一切为剧情服务

 

*预计阅读需半小时左右,请合理安排时间!

*前文的4k在二月份发过,本文中有所改动,且考虑到文章完整性,故一并放出,请见谅——

 

Summary:雷王星与圣殿骑士团达成了一笔交易,安迷修成了雷狮的骑士。

 

 

(上)

 

十五岁时,我开始承担替安迷修压制诅咒的义务,作为雷王星与圣殿骑士团之间的交易,在神使授意下,雷王星皇族元力被用于诅咒抑制领域的研究,与之相应的,圣殿要挑选一位圣殿骑士成为未来雷皇的手中利刃。履约期长达三年,听上去是很不错,公平公正互利互惠,仅需牺牲两个倒霉蛋,就能换两方势力头顶那块破败不堪的牌匾多一层金漆。

 

只可惜雷王星的皇储是我,而圣殿骑士团挑中了安迷修。

 

<<

 

我和安迷修的第一次见面称不上愉快。刚被父皇从厄流区逮回来的我,只一眼就认出面前的刺猬脑袋就是半小时前同我大打出手的家伙,他右眼眼底乌青,我下巴挨了一拳——平手。

 

大殿上,我们两个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装不认识。安迷修皱着眉走上前,生硬地冲我行骑士礼,喊我殿下,他那副吃瘪表情让我差点笑出声。我幸灾乐祸地受了这通礼,回以一个纡尊降贵的点头,心里开始盘算日后还要让他向我行什么大礼,下巴还在隐隐作痛。这小子脸色不怎么好,大概也意识到刚刚在厄流区过招的就是未来三年的效忠对象,雷王星三皇子给他第一印象实在不怎么样,因此礼行得不情不愿,殿下也喊得咬牙切齿。

 

不久后的册封仪式上,神使的虚影飘在我们两个头顶,注视安迷修单膝跪在我面前,冰冷眼神从黑袍底的阴影投射。安迷修低垂着头,亲吻我的手背,逐字逐句背诵早已准备好的宣誓誓词,庄重地做出属于圣殿骑士的承诺。

 

这通大礼实打实地做了,我却毫无领受的兴致。安迷修没有戴头盔,我盯着他头顶的棕色发旋出神,迟迟不愿给予回应。神使在看着,两只黑洞洞的窟窿悬在背后,随时准备钉过来,肩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沉沉压着——祂在威胁我,册封典礼两位主角的意愿明显不在祂的考虑范畴内。那目光逼迫我走上前,为安迷修佩上雷王星的骑士肩章,再用银剑依次点过他的左右肩,做完这一切后,我如释重负,内心油然而生一种莫大的荒唐感:真讽刺,就好像他宣誓效忠的报偿是被君王亲手砍去头颅一样。

 

我们两个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配了对,好比给豢养的牛羊牲口配种,没人问过我们乐不乐意。尊贵的雷王星王储和神圣的圣殿骑士,想必会是神使统治下的一件大新闻,能霸榜星系时报头版头条三天三夜之久。然而很少有人知道,王位继承人当时最想做的其实是把王座和王冠都砸个稀巴烂,而所谓骑士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安迷修甚至前一天才接受圣殿的封授——一个被推上来领这项苦差事的傻瓜。

 

单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两个简直“天生一对”!

 

安迷修很快就明白了给皇子当贴身骑士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尤其是给我这种顽劣皇子。只是碍于圣殿骑士身份和合作关系,纵使他再板着脸,眼底的厌恶也需藏得严严实实,不能流露出一星半点。我是他名义上的上司,三年履约期内,安迷修就算是捏着鼻子也要为我效力。这可是他说出口的誓言,是对自己的心与道义起誓的东西,起码宣誓时的虔诚是真真切切的,安迷修背出那些东西的样子认真到可笑,一字一句都像是咬在心上。

 

事实上我对他的印象也没好到哪里去,交易开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看他都像是在看一台披了人皮的监控,能跑能跳会说话,指示灯还是绿色的,绿得人心里发毛。圣殿这几年凋敝得越发厉害,名义上虽仍效忠于创世神,实际恐怕早就纳入神使麾下了,鬼知道他是来向我效忠的,还是来捅我刀子的。

 

抱着互相忌惮的想法,我几乎不召见他,眼不见为净,我身边不缺侍奉的人,一个外来骑士对我来说可有可无。除每日必要的问安之外,我们见面甚少,关系就这么闹僵着,权当没有过这个交换来的家伙。若不是父皇为了向神使交差,有意拉近我们两个的关系,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档子乌糟事。

 

避无可避的不单单是面子应付,力量神使会定期派人来抽取皇族成员元力用于实验,此外,安迷修身上的诅咒还需得我亲自压制,这是交易中最重要的部分,一月两次。他右臂上那些黑色纹路像烧糊的章鱼触须,诅咒发作时能从小臂蔓延到指根,烧得焦黑一片,看着异常唬人,实际上用元力一电就四下溃散了。说是压制,做起来倒也轻松,我瞧安迷修神志清醒,一点儿也不像被侵蚀掉理智的样子,据说诅咒的威力会随着年岁增长而加剧,这就不得而知了,想来也不会麻烦到哪里去。

 

凭心而论,安迷修是个合格的骑士,强迫症一样的礼节、十二分的毕恭毕敬,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问题是有些过于合格了,至少我从没见过有谁能在不到二十的年纪活成七八十岁的老头模样!他身体里好像藏了个机械钟,滴答滴答响个没完没了。刚到雷王星那会儿,安迷修每天早上准时准点起来训练,雷打不动风雨无阻,骑士学徒时期的习惯被原封不动地保留,似乎这样就能使他暂时忘记自己身处异乡了。

 

我旁观过几次安迷修和雷王星骑士一同训练,看着看着突然来了兴致,好奇这个所谓的圣殿骑士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安迷修还不太会驾驭元力,从创世神那里获得这份力量才几日的光景,师父不在身边,只能靠自己摸索,连运作都滞涩。我想起父皇的嘱咐,即便是和安迷修做做样子也好,以便保全雷王星和圣殿两方的体面。安迷修的师父也肯定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因此我叫他过来时,安迷修照做了,收起训练用的剑,冲我规规矩矩地见礼,低声问询: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有什么吩咐?我咧开嘴,笑了:“你不是才向我宣誓,要做我的骑士吗?”

他点点头,眼睛亮得剔透,面上依旧平静地说:“我会执行您的一切命令,成为您手中利刃。”

好啊,我扬起眉毛,笑得愈发灿烂。那就证明给我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

 

我同他打了一架。作为上次厄流区平手的延续,我没有任何悬念地赢了,安迷修被我拧着胳膊,重重摔在地上,下巴挂了彩。

 

你这是怎么啦?起来啊。我用脚尖踢了踢安迷修的胸口,弯下腰打量他这副狼狈模样,讥讽道:“先前在厄流区也没见你这样差劲,想来圣殿骑士也不过如此。”

 

安迷修挣扎着爬起来,半跪在我面前,被小自己一岁的男孩击倒的事实令他平静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起伏。他有些咬牙切齿:“因为您是皇子殿下。”

 

“哦?所以呢,意思是你在放水吗?”

我居高临下瞧着他,不假思索:“是我的身份让你不敢对我下狠手喽?”

 

他低着头,没有出声,但我想答案是肯定的,安迷修并不怎么服气。

哈?明明是你自己学艺不精,怎么反倒要给我头上安一个胜之不武的罪名?我眼里的厌恶更甚。要知道,就算没有那层下对上的顾忌,他也决计赢不过我。安迷修体术固然厉害,同雷王星最优秀的骑士相比也不遑多让,可我五岁就能使用元力了,元力对身体的强化超乎寻常,他暂且还不懂得其中奥妙,催动的方法根本是错的,体内的元力流乱作一团,横冲直撞活似没头苍蝇,完全是在帮倒忙。

 

以后你做我的陪练,明早八点在训练场等着。

我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雷王星针对皇族的元力训练格外严苛,和与生俱来的元力磨合是每个皇室成员的必修课,往往要磨合上好些年才能做到收放自如,细如狮鬃宽如江海,半点差错都不能有。安迷修来之前,我的训练项目是:用元力击碎空中高速移动的靶标无人机的保护罩,同时不能波及周围任何干扰项哪怕一个零件,这就好比命令狙击手在几百米开外干掉绑匪,且要求绑匪身边的人质必须是全须全尾的。

 

同他交手完那几下后,我确定了安迷修耐力一流、爆发力一般的特性,正巧适合做个抗揍的沙包。我和他刚好相反,拖得越久对我越不利,厄流区头一次交手就是犯了这个忌讳。那时我教训了几个欺负卡米尔的小混混,要怪只能怪那群阴沟里的老鼠不长眼,我用脚踩住其中一个不要命家伙的脖子,警告他们:想活命,以后最好离我弟弟远远的,我牢牢地踩着,那人的求饶一概没往耳朵里去,只消再用一点儿力就能让他身首分离。这一幕刚好被跟随师父来雷王星的安迷修看见了,秉持着那可笑的骑士精神,他就这么跟未来上司、也就是我结下了梁子。

 

多年以后我回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感慨,“多管闲事”这四个字还真是长在他骨头里的毛病,非得被他带进坟墓,风干成一把灰才算磨灭。

 

自此,安迷修的日程里又多了一项,几乎占去他一天中五分之一的时间,我猜测这跟和他接受诅咒压制的感觉差不多,反正都是挨我电,区别仅在于挨电时情不情愿而已。好几次训练半途中他诅咒发作,受我噼里啪啦一通电后就恢复正常了。我突发奇想没准可以省去两周一次的压制,随即被父皇和圣殿以胡闹为理由一并回绝。

 

慢慢地,安迷修对元力的掌控逐渐上了道。陪练不仅对我有益,也在潜移默化中帮助他掌握元力,我偶尔提起自己幼时练习元力的感悟,安迷修拎得清轻重,一声不吭地听得认真,他一面充当人形沙袋挨电,一面仔细观察我的进攻方式和元力流动。安迷修学习能力很强,基本功又扎实,进步自然飞快,强大元力和强大体术的叠加只会是成倍的强大。创世神似乎对他格外偏爱,所以格外的要考验他,赋予他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又要试炼他能否承受冰与火的巨大冲突,普通人若经受不住,便是冰融火熄、两败俱伤,而安迷修算不得普通人。他在短短几个月里掌控了这股力量,甚至学会了将元力凝结成实体武器。

——是对漂亮的双剑,一蓝一黄。

 

我出手越来越重,他挂的彩却越来越少,倒像是专门琢磨出一套用于应付我的打法,专注于让自己少受伤而非弄伤他人。安迷修还是不肯放下对王储身份的忌惮,非得等我一道强硬命令下去才敢动真格,剑光与雷电争锋,胜负又变成了五五开,我赢一回他赢一回,像两个在排名上较劲的学生。我们之间的关系总归是有所缓和,他知道是我帮了他,往后面见我时脸上多少有了些颜色,不再总是板着脸了,大概是觉得我这个皇子和他期许中的君王模样终于有了将要重合的迹象。我倒是无所谓,随手之劳,陪练的沙袋当然是越结实越好,软弱之人不配成为我的手中刃。

 

唯独有一点让我很在意,安迷修似乎因此对我生了点不该有的期望,以至于每每看见他眼神里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时,我总要忍不住去批驳,安迷修在想些什么我不完全清楚,但我很熟悉那种眼神——外来的期许是最坚固也最柔韧的丝线,过多地积攒,将人层层裹住、只能按部就班照着茧壳的模样长。我不愿作茧自缚,于是下意识要否定那种眼神,在心底质问了一遍又一遍:你对我的期望到底是什么呢?安迷修,你也同他们一样期望我顺从命运安排,做个神使想要的雷皇,成为别人手中傀儡吗?

 

你又懂得些什么呢?

 

交易满三个月时,我给他批了假,准许他师父师兄来雷王星探望。安迷修见到日思夜想的亲人,激动万分,巴巴地往人跟前凑,献宝似的召出新得的双剑给他们看,上面的元力附着比平常训练时还要亮几分。他师兄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在雷王星适不适应、雷蛰那小子的弟弟待你好不好?末了还欣慰地感慨小安长高了。安迷修穿着雷王星骑士的制服,眼眶红了一圈,一一地答过去,说“还适应”,又说“殿下待我很好”,绿眼睛都有点湿润,像只和主人久别重逢、呜咽着拼命摇尾巴表达思念的小狗。我这才算从他眼神里看出来点十六岁少年人的意思,原以为安迷修心理年龄早已年逾半百了。

 

他自顾自地跟两位亲人说话,我则是不动声色地瞧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一方面觉得好笑:安迷修啊,原来这种傻瓜表情也会出现在你脸上,另一方面却萌生出一段恐怖的念头——安迷修分明是我的骑士、我的所有物,他的一切本当属于我,也应该由我支配才对,可他这样强烈的情绪却从未在我面前展现过。这不公平,怎么能算是完全的效忠呢?

 

这份念头甫一冒头,便预留下一颗种子,在我脑海深深扎了根,随时准备破土而出,它令我不寒而栗,却也足以令我兴奋。

 

<<

 

我开始频繁地出逃,去港口、去厄流区,哪里都好,只要能离开王宫一时半刻。

 

论起逃离王城,没人比我更有发言权,这是我在所有课业里最为钟爱的一门。除了前几回时间预判失误被雷伊逮回去之外,剩下的每次都精准把控在许可的边界线内。自从雷王星发生变故后,它的外围防护罩就不怎么坚固了,真难为我亲爱的姐姐,明明在舰队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拨冗来陪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摸出规律后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早上从围墙这头翻过去,晚上再从另一头翻回来,赶在他们兴师动众去逮我前回到王宫,哈,失踪的三皇子殿下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自己的寝殿。猫鼠游戏匆匆走了个过场便落下帷幕,台上的剧目换成“狼来了”。

 

我暂时不指望通过这种方式逃出雷王星。真这么做了,神使必不会善罢甘休。背后没有周密的计划,出逃充其量不过是小打小闹,成功几率好比用风筝飞上太空,只有傻瓜才会相信。我单纯把这当成是一种无伤大雅的玩乐,或者说:出门透气。

 

雷伊私底下警告过我,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布伦达。能用这三个字称呼我的人屈指可数,对此我的回应是:当然,二皇女殿下。

 

她冷哼一声,似乎在因不成器的弟弟要成为未来雷皇而感到不可理喻。我仔细地打量她,眼前这副面孔与我每天早上在镜子里见到的有六七分相似,紫色眼睛更是如出一辙,雷王星皇族遗传基因强大到令人咋舌,仿佛是要与之相匹配,脚下这座王城是整个星球最为坚硬的地方,它缺乏土壤与流水,干枯、顽固、冷硬如坚冰,唯一能与之媲美的恐怕也只有踩在其上之人的心了。

 

渐渐的,绝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意见了,王储出门透气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更何况我还没开始一走了之的实践,就连父皇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亲爱的小儿子雷狮去厄流区的次数还算少吗?

 

除了安迷修,见鬼的安迷修。

 

 

“这回轮到你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了吗?”

我坐在王城城墙上扔下这句话,双腿悬在外面。做贴身骑士的这几个月,安迷修头发留长了,后脑勺的位置蓄积出一股小辫子,像截从头骨里冒出来的棕毛尾巴,我拿食指拇指捏个圈眯眼往里瞧,安迷修的刺猬脑袋被牢牢框在其中,不大不小刚刚好,依稀可见他脸上的隐忧之色。

 

实在好笑,我晃着腿,心说:我自找麻烦,你来装什么好人?又没人要求你一天二十四小时看住我,我要是你,巴不得离惹是生非的皇子殿下越远越好,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支起腿,摆出往下跳的架势,临了又冲他轻蔑一笑:“想阻止我,那就先跟上来吧。”

随即翻身,一跃而下。

 

安迷修追上来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一点,大概是当机立断卸了那套碍事盔甲的缘故。他只着便服,跑起来不会被叮当作响的铁片拖缓速度,狭缝也能轻而易举地钻进去。我闷头往上次和卡米尔所在的第九街区跑,一路上专捡人多眼杂的路,安迷修磁石似的缀在我身后,灵活避开一道道的障碍,维持在一个既不会跟丢也不会令人太过反感的距离,这种事情他做来很熟练,似乎是打定主意要陪同三皇子殿下来一场微服私访。离第九街区只剩一条街了,我既甩不掉,索性由他跟着。

 

“囚犯都有放风的时间,”我放缓了速度,负手走在前面,悠悠地说,“哪个星球的王储待遇还不如囚犯?可怜,可怜。”

这两句感慨并不能打动安迷修,让他心甘情愿地与我同流合污,反倒是不知道碰到哪处开关了。

 

“您需要监管,殿下。”他轻柔但坚定地说。

 

“我是不是记忆错乱了?”

我停住脚步,转身,不无讽刺地开口,“监管?听上去我怎么反倒成了你的监下囚?我记得圣殿安排的分明是位骑士,不是典狱长。”

我反过来质问他:“所以我的放风时间还剩下多少,‘长官’?”

 

“在下会一直跟在您身边,确保您在日落之前回去。”

样板式的标准回答,好生无趣,我觉得自己在和一台冷冰冰的机器交流,这台机器会自动规避掉全部有风险的答案,将它们当做干扰项扔进垃圾回收站,即便风险时常与乐趣挂钩。

 

可惜那时我想法太少,手脚也拘束,除了无关痛痒的嘴上互呛外,找不到整治安迷修的有效法子,只能兴致缺缺地摆手,示意自己听见了,反正这次出门也不是为了和他斗嘴的,转而开始思考回去后给他使什么绊子来扳回一城。我左转右转,拐进一条巷子,敲了门。

 

卡米尔不在第九街区。

他原先落脚的屋子空无一人,东西陈设大都完好,只是人不见了。我隐隐觉得不妙,下意识喊了两句卡米尔的名字,无人应答。我这个弟弟不是爱开玩笑的性格。一个糟糕的猜测逐渐成型,并在安迷修捡起床底只裂了壳的相框递过来时成了真——这是卡米尔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那孩子向来把它藏在枕头底下,没道理会出现在脏兮兮的床下。相框上沾了层灰,不是自然积蓄的灰尘,更像是摔到床底时蹭上去的,痕迹还很新,他应该没离开太长时间。

 

安迷修识趣地没有多问,二话没说跟我分头去找,他刚开始可能以为我在私闯民宅。我们俩找遍了街头巷尾也没找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跑到哪里去?我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天色快黑时,终于从一个乞丐口中问得了点有价值的线索。那人缩在墙根,面黄肌瘦,嗫嚅着说昨晚看见几个人在那条巷子附近晃悠,为首的那个右脸上有条疤,厄流区通缉令上刊登过照片,貌似是前不久流窜到雷王星附近的羚角海盗……我心一沉,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直奔最近的港口。安迷修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钞票塞进那乞丐手里,低声说了句谢谢,随后快步跟上。

 

离预定的回王宫时间快到了。

 

“你想阻止我吗?”我头也不回,脚下生风。

“不,愿和殿下一同前往。”

安迷修声音依旧平静,平静得像在宣布我放风的结束时间。我默许了他的跟随。

 

羚角海盗团带走卡米尔的原因分外简单,无非是想从传闻中的皇族“私生子”这里套取些有用的情报。前几天晚饭时我听雷伊谈到过:雷王星外围来了一支海盗,嚣张至极,敢挑衅雷王星的皇家舰队,被她以牺牲两艘小型船舰的代价击毁了左翼的动力舱,又俘虏了不少人,我从作战记录中看到过那艘海盗船的影像——一艘大型星舰,外壳被漆成暗红色。现在看来,剩下的家伙八成是狗急跳墙,也不动脑子想想——不被规则承认、连雷王星王宫都进不了的孩子能知道什么情报?没办法对我和雷伊雷蛰动手,所以只能打卡米尔的主意。

 

我感到出离的愤怒,卡米尔是我的弟弟,理当同为雷王星尊贵的皇子,仅因他的母亲违背了力量神使定下的所谓“规则”,便要他流落街头、得不到皇室应有的待遇,到头来又要遭受此等无妄之灾。该感谢昏沉的天色、以及安迷修只是跟在我身后,瞧不见我此刻阴云密布的脸色,皇家礼仪教导我喜怒不形于色,不要为一时的冲动而动怒,统治者不应该把情绪写在脸上,以免让手下人猜出心思好恶。我捏紧拳头,指节按得噼啪作响,克制住心头怒意,心下忍不住反驳:那不一样。他们但凡敢动卡米尔一根手指,这群海盗的祖宗十八代都得跟着陪葬。

 

在偌大港口找到一艘左翼受损的飞船并不容易,但缩小范围,将限制在维修中心停泊的飞船,那就简单不少了。动力舱损毁后的舰艇无法维持长期航行,不经过修整,他们无法离开雷王星。功夫不负有心人,傍晚时分,那艘名叫羚角号的海盗船果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电晕了两个维护中心的工作人员,借他们的工作服和通行证一用。临登船前,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安迷修忽地伸出一只手拦住我。

 

“怎么,你要反悔了吗?”

我一路上都没说过话,开口才意识到声音沙哑得吓人。安迷修摇摇头,左右手有光芒一闪而过,他主动上前一步和我对调位置,示意要用双剑来为我开道。

“随便你。”

 

通行证在替我们打开舱门后彻底报废了。我没打算伪装到底,这群海盗也没有蠢笨到察觉不出维修人员被调了包,潮水似的涌出来,举着枪破口大骂,要给这两个擅闯宇宙海盗据点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这是我头一遭见识安迷修那两把双剑真正地指向敌人,金色光剑旋成一架高速运转的扇叶,极灵巧地弹开所有攻击,他挺拔地站着,漂漂亮亮地挥剑,很有个正经骑士的样子,果真如同他说的那样替我开了道,看来这家伙除了跟我顶嘴之外还是有点用处的。

 

搞出的动静太大,羚角号的安保系统很快被触发,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条海盗船,走廊上的海盗越来越多,前后都有杂乱的脚步声,被包围只是时间问题。

 

“请交给在下来解决。”

安迷修不动声色地向右跨出一步,牢牢地将我护在身后,警报的红光从他手中剑滑到地板上,像未干的血。我不疑心安迷修的实力,知道即便我不出手,他也能游刃有余地应付这帮杂鱼。只不过——这种难得的好机会怎么能让他独享?

“好啊,”作为骑士守卫对象的我忽然扬起一个笑容,“不过安迷修,要不要来玩个游戏?”

 

我不急于立刻解释游戏内容,抬手,瞄准那盏最碍眼的警报灯,五指用力一握,瞬间将那玩意隔空击了个对穿,电流顺着线路烧毁散布在各处的安保装置,半个飞船的通讯陷入瘫痪,警报声戛然而止,终于消停了。我舔着嘴唇,不紧不慢地补上未完的话,“分头行动,我左你右,前面汇合,谁解决掉的家伙更多,谁赢。”

——积分游戏。

 

安迷修知道自己就算不答应也没辙,他改变不了我的决定,因此没怎么犹豫,点头应下这份游戏邀请,还不忘从双剑里分出一把送到我手里,是那把拥有着深海颜色的剑。他手腕内扣,递出方便抓握的剑柄一端,冲我飞快地眨眼,说了句“您需要武器”。意图再明显不过——既要公平竞争,又要确保皇子殿下的安全。我接过他的元力武器,顺手掂了掂,看似纤细的剑份量却不轻。我又试着往里面注入元力,剑身微颤,如同照明灯管一截截亮起来。

行吧,电导率也凑合,能用。

 

再亲密的同伴都不一定能共享元力武器,安迷修怎么就笃定皇子殿下会用他的剑呢?我掂量着这把还算趁手的兵刃,挽了个起手式,太久不用剑,连动作都有点生疏,好在无伤大雅——安迷修还真猜对了,剑术课是我的入门级必修。虽然皇家这套和骑士团教的剑术不是一路的,宫廷剑法往往优雅有余实用不足,劈砍、刺击、斩削,很多动作繁杂而冗余,花里胡哨的,比起杀人更像是在炫技。雷王星皇族都没有自己的专属武器,许是创世神认为与生俱来的雷电元力已然足够强大,无需依傍身外之物,因此我没必要像他那样老老实实地挥剑。

 

不过安迷修都把武器双手奉上了,我也不介意拿来一用。比赛到底是比赛,老好人安迷修将一半的获胜筹码拱手相让,我总不能拒绝他吧?

 

没记错的话手里这把剑叫凝晶,啧,安迷修的起名品味真是有够糟糕的。坚冰似的冷刃,缠绕着电流,被我一剑迅速送出,“噗嗤”一声,几乎没受到什么阻力地没进离我最近的那个海盗的胸口,像面包刀穿透黄油那样轻松,从他后背冒出蓝色的尖。这一下没把控好力度,扎得太深,可能卡在肋骨之间了,我摇晃了两下才拔出,带出些飞溅的猩红。那人顷刻毙命,连声惨叫都发不出,身体软烂成一滩稀泥,活人和死人不过一剑之隔,我后撤两步,躲开横飞的血沫,奇妙地想:原来血肉之躯就是这个手感,看来人类和魔兽当起靶子来并无什么分别,前者甚至要更柔软一些。

 

有了这一剑的经验,我对电流的注入量有了数,略做调整,让电流在剑尖没入的即刻炸出血窟窿,免得拔剑时再受什么阻碍。凝晶表面温度极低,血水几乎是刚沾上去就凉透了,织出一道斑驳的红色霜花,从上一个人胸口拔出,霜花成型,再刺入下一个人的脖颈,霜花又融化。我分神看了眼这场比赛的竞争对手,发现他也在看我,眼神里带点不可置信,仿佛是难以想象我一个尊贵的皇子,杀起人来竟能如此淡然。

 

安迷修手里那把剑与我这把分别代表了两个极端,流焱烧灼得发白,血水还未滴到上面就变成了一团蒸腾的红雾,留下难看的棕黑色痕迹。他出手还算克制,拿捏着让人丧失行动能力与丧命之间的分寸。呵,多余的怜悯之心,他会注意下手不要太重以免取人性命,我可不会——这群海盗既然选择挑衅雷王星、绑走卡米尔,那就得做好死亡的觉悟。

 

亡命徒早晚都要死的,与其未来死于火拼或是审判,不如现在就死在我的雷电下。

 

他的光剑趁手归趁手,效率实在低下。我挥挥手放出的电能瞬间把不知多少人送进地狱,要不是考虑到卡米尔尚且不知所踪,谁会舍弃“把人劈成焦炭”这种方便快捷零风险的做法?围上来的海盗们见上来的是两尊不好惹的杀神,一个两个纷纷逃窜开来,到底是惜命,没有多少悍不畏死的气节,不肯白白做了剑下亡魂,原本堵塞的走廊一下子变得通畅无比。

 

殿下。安迷修突然开口叫我,拿剑的手悬停在半空。我顺着他剑锋所指看过去,安迷修脚边瘫着一个快晕死过去的海盗,他掰过那人的脸朝向我,展示出右半边脸上那条蚯蚓状的疤痕。

 

“哦——”我拖长音走过去,想起第九街区那个乞丐,半蹲下来,随手抹了把脸上溅的血,“那孩子被你们关哪了?”

疤脸脸色惨白,嘴唇和腮帮子哆嗦了半晌,愣是没哆嗦出半个字。还在走廊上的海盗此刻全没有能站立着的,横七竖八排开一溜,这其中半数被安迷修打晕、半数被我捅成了尸体,所以勉强算作是平手,又是平手!我不爽极了。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我手腕一翻,拿凝晶点了点他的左半边脸,微笑着威胁,“再给你三秒钟,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么,不介意在你左边弄出个一模一样的。”

 

血流成河死人过膝,此等惨烈场面任哪个正常人看了,语言功能都得不灵光上一时半会儿。倒计时读秒开始,剑锋寒气逼人,在皮肉上凹陷出一个小坑,再多用一点儿力就能挑出底下藏着的青色血管。他脸色由白转青,仍是颤抖着说不出个所以然,话说不利索,命还是要惜的,疤脸手指僵硬地抬起,指了个方向——飞船中控室。

我挑起一边的眉毛:“没骗我?”

他拼命摇头,挪动着身体往墙角缩。

“那门禁系统呢?”我又问。

他稍镇定了一点,指指自己的眼睛,结结巴巴吐出几个字——虹膜识别。说完扶着墙就要站起来替我引路开门。为了自己活命而出卖海盗团的情报,听上去是个不错的买卖。

“很好,明智的选择。”

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把剑从他跟前移开,隔着沾血的手套拍拍这可怜虫的脸,感受到手底分明的恐惧,随后起身,后退半步,一剑封喉。

 

死得这么轻松,算是便宜你了。

我咬着手套还算干净的一角,慢慢地扯下来,随手丢在这具没冷透的尸体上,好似剥掉一层干枯的死皮。丝质手套不吸水,血一泡就变得滑不溜秋,实属碍事。我用随身带的匕首撬进他眼窝,小心地旋转一周,切除内部连接的神经,完整地摘出一只眼球,紧接着是另一只。这玩意很快就会腐烂,除非把它们泡进防腐液,或许该准备个球状玻璃壳来装这脆弱的胶状物,怪我出门太急,没想到此行还要用旁人眼珠子充当海盗船的门禁卡。我端详一番这位仁兄的眼球,虹膜黯淡无光,收藏价值极低——还是不要浪费防腐液和玻璃壳了。安迷修默不作声,在旁边充当一个沉默的看客,他又在盯着我看,绿眼睛一眨不眨,眼神复杂,好似要在我脸上瞧出朵红花来,是我脸上血没擦干净吗?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你也想把眼球扣出来给我当装饰品吗?我蹙眉,扔过去一个眼刀:“别告诉我杀人对你们圣殿骑士来说是件多新奇的事。”

 

安迷修很快从走神状态恢复过来,摇头否认,又干巴巴地找补:“殿下的剑,使得很漂亮。”

盯着我看了半天就冒出句这个,这算是他对我剑术的单方面认可吗?我有点想笑,但忍住了。剑柄蒙了一层黏糊糊的血,它刚被我用来像串肉串那样一连穿了好几个海盗的膛,我嫌脏手,把剑扔给安迷修:“还你,不稀罕了。”

 

凝晶在空中转了两圈,被他稳稳接住。剑上挂的红色霜花好似在血池里泡了三天三夜,安迷修拿袖口蹭了又蹭,光剑在他的安抚下停止委屈似的颤动,我瞧见他那副心疼的模样,更好笑了。这可是安迷修自愿借给我的,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掌控元力,少不了我陪练的功劳。你的元力武器我不过是用上一时半刻罢了,何必如此小气?最后这句话我说出来了,安迷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精彩至极,我愉悦地听他磨着后槽牙,憋出一句违心的“殿下请便”。游戏平手的不快登时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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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米尔情况不算糟糕,除了手脚被绑久了有点麻之外一切良好。我们来得还算及时,羚角海盗刚准备对他刑讯逼供,警报就响了。我替他解开缚在身上的绳子,先前受的腿伤还没好利索,松松垮垮缠着几圈绷带,他半张小脸埋在围巾和帽子底下,闷闷地说着抱歉大哥,让您担心了。安迷修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红痕,主动提出要用元力帮他冷敷一下。卡米尔警惕地往后躲,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示意没问题,他才犹豫着乖乖把手递过去让人握住。

 

安迷修轻轻捂住卡米尔的手腕,小心地把控着温度,没有现成的冰袋可用,降温需得持续且缓慢地释放元力,这是项精细的活计,元力在打斗时可以无所顾忌地释放,许多人仅拿它当破坏的工具,却不知克制比释放更难。安迷修俯下身以便更好地缓释冷流元力,从这个角度能看清卡米尔被帽子和围巾遮挡的眉眼,他越看越熟悉,很快便认出了这个和我有五分像的孩子——我们初见后不到三秒钟就大打出手的那次,卡米尔在场。

 

“殿下,他是…?”

“他是我的弟弟,雷鸣。”

我脱口而出,连带着我弟弟的皇族封号雷鸣,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禁忌。卡米尔在听到那两个字时身体颤了一下,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我本想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抚,可手上沾的血腥气太重,怕熏到小孩,只好作罢,改换成冲他挤了个眼。

 

“雷…鸣?”

安迷修低头思考,手上动作不停,绞尽脑汁搜索脑海里有关这号人物的内容,自然无果。他一介外人,来雷王星的时间不过三个月,这种皇室秘辛没有知道的必要。我适时出声打断他的思考:“得了吧安迷修,兄弟姐妹而已,有什么值得稀奇的,你不也有个哥哥吗?而且和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那是在下的师兄。”安迷修下意识纠正。

“差不多吧。”我耸肩,表示自己不记得了。

冷敷完毕,卡米尔活动着手腕,有些拘谨地跟安迷修说谢谢。

 

安迷修从我们两个截然不同的反应里猜出个大概,心领神会地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问我:既然事情都解决了,可否请殿下回王宫?我微微一笑,急什么,来都来了,不去海盗船驾驶室坐坐怎么行。岂不要显得他们待客不周?

 

羚角老大可能也分不清我和他究竟哪个才是真的海盗了——他被我用从安迷修那里抢来的剑钉在驾驶室的墙上,像只被图钉穿透躯体的肥硕苍蝇。这下安迷修要额外保养的武器又添一把,他被我从手里抽走流焱(这名字也够垃圾的)时没有一点防备,注入雷电元力后一拳轰上去加速,火花带闪电一路爆鸣,这招连双层保险门都不在话下,更别提脆弱不堪的人类身躯了。我专挑他肩膀位置掷过去的,令他动弹不得,又不至于迅速流失生命。在夹杂着破口大骂的惨叫声中,我饶有兴致打量了一圈飞船面板设施,抚摸操纵台和那些按键,能在雷伊指挥的舰队围攻下全身而退,的确是艘不可小觑的船。

 

“船不错,归我了。”我心情大好地宣布。

 

船舱内除卡米尔之外的家伙都以一种“他是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我。羚角老大估计没想到自己一介海盗头子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打劫走了船,瞪圆了眼睛,连骂声都被震惊停了。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脑海里一个声音告诉我,令我每根骨头都战栗。飞船面板显示:动力舱早在我来之前就已经修复得七七八八了。我现在完全可以把船开走、驶离港口、彻底摆脱雷王星。为什么不呢?大好机会摆在眼前,成功几率比“用风筝飞上太空”高多了。

现在,只需要搞定一个问题——

 

“安迷修,有没有兴趣来当宇宙海盗的后备役?”

我做出了我有生以来最诚挚的一次邀请。

他要么答应,继续陪我“胡闹”下去。要么拒绝,但我不接受后者,上了我这艘贼船就没有反悔的路可选。

 

“殿下,您这是要抛弃星球和子民吗?”

意识到我没在开玩笑时,安迷修神情变得严肃。我深深皱起眉——他知道自己这种自以为是的语气分外惹人讨厌吗?

“是又怎样?”我挑眉,故意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不,在下是不会做海盗的。您也不会。”

安迷修的态度冷下来,生硬地说,“跟我回去吧,殿下,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如果我说——‘不’呢?”

我被他这番义正言辞的话搞得有些火气上涌,向前逼近一步,电流噼里啪啦响,“你要用你的剑押送我回王宫吗,安迷修?”

安迷修是那对双剑的真正主人,他能把剑柄递给我,自然也能让剑锋指向我,剑柄与剑锋,只在他的一念之间。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起来,我想起积分游戏里的平手,在这儿同他打上一架来决定胜负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安迷修不准备用武力逼我就范,他收起元力武器表示自己不想打架,嘴上也依旧守礼:“在下不敢僭越。只是为确保殿下的安全,在下来之前已经通知雷伊殿下了。”

 

“您是离不开港口的。”

他目光炯炯,直截了当地给我的想法打了个大大的叉号。

 

仿佛是为了印证所说的话,羚角号雷达检测出有成批的飞船在靠近,皇家舰队很快接管了这里,将整个港口围得水泄不通。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会被安迷修给摆上一道,计划泡汤自知跑不成了,我又气又笑,指着他的鼻子,好像头一遭才认识他一样,连说了三声“很好”。

你最好祈祷日后不要落到我手里,安迷修。

 

熟悉的高跟鞋声,不回头都能知道来人是谁。

“你们来得可真够慢的。”

我只得收好临时起意的出逃想法,抱起胳膊,故作嫌弃地说。

“布伦达,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吗?”

专程赶来收拾残局的雷伊深吸一口气,活似在审讯犯人,她停住了,耳朵底下挂着的一对星星耳坠却没有停止摇晃,外头的惨烈景象想必已经看见了。

 

作为主谋的我一点儿也不客气:“你指的是我‘单枪匹马解决了一整船海盗,顺便把他们的船抢过来了’这件事吗?”

安迷修在旁边重重地咳嗽一声。我用眼神狠狠剜他一刀,他马上闭嘴不吭声了。

“好吧,两个,是我们两个干的。”

我鼓了鼓腮帮子,将一半的功劳拱手相让。

 

“然后呢,你的下一步计划是?”雷伊又问。

“不知道,反正不是被你抓住。”

我摊开手,无聊地嘁了声,“搞清楚,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皇女殿下非但不感激,怎么反倒要向我兴师问罪?”

“感激?感激你搞出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给我吗。”雷伊气极反笑,“我是不是还得问你想要什么奖励了?布伦达。”

我撇撇嘴,摆出一幅无可救药的模样:“报酬也不必多,就这艘船,我的了。我凭本事抢来的东西,不准充公。”

 

“呵,冥顽不灵的你。”

她评价,显然不单要冲我兴师问罪,另一位也有份。

 

“安迷修,你就是这样看管三皇子殿下的?”

雷伊冷冷瞥了眼立在一旁的骑士,安迷修立刻半跪下来,一五一十坦言是如何让三殿下以身犯险的,言辞恳切、事无巨细,临到最后还恳请治自己一个看管不利的罪。他今天挨眼刀挨得快能把自己片成百八十来片了,我幸灾乐祸之余难免觉得愤懑——合着他还真成典狱长了。

 

雷伊在审讯方面还挺有一套的,熟知要从心里防线弱的墙角开始挖——何止是脆弱,安迷修简直是不打自招!和盘托出的速度倒是快。审完骑士这个从犯就该轮到我这个主犯了。

 

“半个月禁闭。”

雷伊下了判决书,无情地将我的嘴硬和抗议一并无视,她环视一周,将在场的人尽收眼底,意味深长地说,“布伦达,身为未来的雷皇,你应该明白雷王星的规则。”

 

她指的是谁我再清楚不过。我的姐姐实在太懂该如何拿捏我了,知道什么样的话题能戳中我的软肋,让我没心思跟她开无用的玩笑。雷王城不会轻易接受一个“不被认可的存在”,以至于连一个小小的名字都要剥夺,那两个简单的字在他们那里成了唯恐避之不及的蛇蝎。我慢慢敛了笑容,目光如刀:“你知道——如果我成了雷皇,你会是什么下场吗,我亲爱的、姐姐?”

 

她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不以为意地回答:“那我倒要期待那一天了,未来的雷皇陛下。”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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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的禁闭很是糟糕,被关在房间不能自由走动,为了打消我越狱的想法,一墙之隔就是专门针对我的元力禁锢装置,剩余的那点微弱元力不足以支撑我破门而出,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被派来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侍奉的人是安迷修。这意味着我有长达两周时间都只能接触到他一个活人,每天睁眼闭眼全是他那张讨人厌的脸。创世神在上,这也是惩罚的一部分吗?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我躺在床上,拿手臂遮住眼,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漫无目的地想卡米尔的事,从羚角号离开后他跟我回了王城,尔后就没有下文了。正胡思乱想着,有人敲了门,很有礼貌的三次敲击外加一声“殿下”,想也不想只能是安迷修。我现在不想理他,连跟他打架的心思都没有,如果说安迷修初来乍到时我对他还是单纯的讨厌,那他三番五次阻挠我的计划,在我这里的印象就急转直下、变得面目可憎了,即便他曾在羚角号上借剑也不能挽回分毫。第一天他进我房间时,我克制再三才没把餐盘扣在他脑袋上。

 

我翻了个身,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铺,直挺挺地装死不吭声。这家伙吃闭门羹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有获得屋内人的许可,但他还是推门进来了。我用枕头堵住耳朵,懒得施舍眼神给他,牙缝里挤出没好气的三个字:滚出去。

就算没有元力我也照样可以揍他。

 

安迷修单手托着餐盘,靠在门边叹了口气。他刚从训练场回来,训练服都没换,里衣不怎么齐整,松弛变形的领子露在外面。

他说:“在下带来了一些消息,您或许感兴趣。”

 

我闻言,磨磨蹭蹭起身,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问:“没了我三番五次的刁难,你今天的训练肯定很顺畅吧。”

“还好。”他淡淡地回答,把餐盘搁到一旁的桌子上,没有任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海盗清剿的后续处理会由雷伊殿下全盘接手,另外她让我带话给您——‘被关禁闭的滋味如何?至于飞船,那就轮不到你惦记了,好好待着吧,下个月的凹凸大赛观战还得由你代表雷王星准时出席,祝你好运,我亲爱的小布伦达。’”

安迷修一板一眼地复述,雷伊的话被他原封不动地讲出来,用非皇称叫我时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令人严重怀疑这家伙是想借传话的名义发表对我的不满。

 

我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还有吗?”

“还有您的弟弟,雷…卡米尔那孩子……”

安迷修顿了顿,像是在斟酌适当的措辞:“依照规则,雷皇陛下今日已下令将他送出王城,另寻他处安置,殿下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你让我不必担心?”

我感到一阵喉头发紧,语气不由得咄咄逼人起来,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局,但这并不能减少我的愤怒。“你也看到了,他是如何在厄流区那样的环境生活的,心怀叵测之人是如何打他的主意的,还有那些伤。安迷修,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放心?!”

“这就是你坚持的所谓规则!强加在一个十二岁无家可归的孩子身上的规则?!”我大声地质问他,“如果遭受不公对待的人换成是你的亲人,你还会这么从容、还会轻飘飘一句‘都是规则’就盖过所有事实吗?!”

“在下并没有这么想。”安迷修矢口否认。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我紧咬不放。

 

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攥紧了拳头,声音也沉下来:“这是您的家事,在下没有干涉的权力。只是恕在下冒昧,想提醒殿下一句——您的子民不只有那孩子一人。我可以帮您照顾那孩子,如果您需要的话。可厄流区的其他人——疾苦、贫穷、死亡——在下跟随师父师兄游历过很多这样的星球,您作为最有能力改变这种局面之人,真的有考虑过他们的生死吗?”

 

“哈?原来阁下今天是来教育我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妨一并说出来吧,我洗耳恭听!”

我耐心等待他的下文。

 

“您不该杀死那些人,殿下。”

安迷修深吸一口气,无比认真,活脱脱一幅要一次性将对我积攒的不满尽数吐露出来的样子。

“即便他们是亡命之徒?”

“即便他们是亡命之徒。”

他十分肯定地说,“暴行永远无法止消暴行,唯有秩序有资格审判罪恶之人。您跳出秩序去处决他们,以暴制暴,滥杀只会让原有的秩序更加崩坏、带来更多不可控的暴行。”

 

“我杀了他们?”

我笑出了声,笑得分外开怀,为他这副大义凛然的傻瓜模样,“是的,我不否认这一点,是我杀了他们!——用你的剑!别忘了,那可是你亲·手递给我的剑柄,你在交出兵刃之时就应该预判到剑锋的朝向!现在摆出这副正直的样子审判我,当真以为自己的手就是干净的了吗?!”

 

“在下的初衷仅是确保殿下的安全。骑士道教导我要将剑锋指向罪恶与敌人、剑柄留给自己和同伴,我们手里的武器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致命的,骑士可以用他的剑杀人,也能用他的剑保护人,完全在一念之间!”

安迷修努力克制住情绪,固执地同我分辨,“而您!您是君王、掌权者,是处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君王固然可以用剑杀人,可那本就是取人性命里最简单的手段,对您来说,一支笔、一句话、一个念头能杀死的人远远超过一柄剑!权力是棱镜,会让这种杀伤力无限放大,正因如此您才更应该把控剑锋的朝向和挥剑的力度!”

 

“终于说出你的真实想法了吗?安迷修,撕掉伪装确实让你看上去顺眼了不少。”我勾起嘴角,“先是行动管控,现在又来教我如何做一名统治者,圣殿骑士的管辖范围可真是有够庞大的。”

 

“说说看吧安迷修,你期盼我成为怎样的君王?你觉得我成为什么样的君王?”我放慢了语速,慢条斯理地咬字,“你觉得我残暴不仁、杀伐成性,是个不合格的领导者,早晚要被叛乱的民众推翻,他们会砍掉我的头颅、用我的血来染红新王朝的旗帜,然后挂在雷王城的城墙上充当旧时代的陪葬品,我猜的对吗,骑士?”

“啊啊,瞧你这副表情,又要假惺惺地说‘在下没有这么想’了吗?虚伪,虚伪至极。你心知肚明——是没有,还是不敢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会这么想?”

安迷修皱着眉喃喃,他不理解我,很好,我也不稀罕他的理解。骑士宛若裁决神使在人间的化身,吐出的字句比神谕还要神圣一千倍、一万倍!他困惑,“登上王座、履行责任,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在下对你从来没有任何偏见。您是雷王星命定的王,殿下,有那么多人爱你、期待你,你明明有能力带领雷王星走向更好的未来,为什么要一再逃避行使这份权力的事实?”

 

“因为我压根不稀罕成为傀儡,然后替祂们统治更多的傀儡!自始至终你好像都搞错了一件事——我从·未向创世神讨要过这份权力。你们将我不想要的东西硬塞给我,摁着我的头强迫我按照这套规则执行雷皇的所谓权力!不允许我反抗,不允许我说‘不’,甚至不允许我提出质疑!”

 

“安迷修,又是谁给了你监管我的权力?是父皇、圣殿,还是神使?!”我轻蔑地摇头,“纠正我的人生轨迹也是你的权力之一吗?不愧是裁决忠心耿耿的狗,一水的死脑筋,如此热衷于裁定是非的游戏,还真是物肖其主。”

 

“让我来告诉你厄流区为什么会存在吧,安迷修,看在你如此好奇的份上,求知欲旺盛的好奇宝宝。”我一字一句出声,不加掩饰对他的嘲弄和敌意,像条咝咝吐着鲜红蛇信的毒蛇,蠕动、缠绕再收紧。我说,“疾苦、贫穷、死亡——厄流区,星际所有底层人民挣扎求生的地方,恃强凌弱、烧杀抢掠比空气还要常见,不幸是这里的常客,混乱是最好的遮羞布,罪恶如同细菌一样滋生。你看见了这些,那很好。”话锋突然一转——

“可它们背后的呢?厄流区存在的真正原因?”

“——阶级,我天真的、愚蠢的骑士,是阶级。”

 

我继续用毒蛇诱哄伊甸园女主人的口吻说道:“贵族生来就是贵族,平民生来就是平民。阶级——无人可以打破的怪圈,在这个怪圈内,没有人能离开自己的位置,没有人能逃脱自己既定的命运。弱肉强食、赢家通吃,这就是厄流区运作的法则、世界运作的法则。你不是疑惑罪恶是如何发生的吗?实际上再简单不过了,我亲爱的傻瓜骑士,上位者只需要用一点儿甜头诱导他们,活下去的机会、寥寥无几的资源、能摆脱命运的虚假希望,只需要那么一点点,就能让他们像蛊虫一样自相残杀,拼个你死我活,自行淘汰掉弱小者,至于胜出的——”

 

我不无残忍地磨了磨牙,好像餐盘里的食物长出棱角与破碎的外壳,变成雷王星的模样。一只拥有奇异形状的苹果,红润、诱人、光鲜亮丽,而我成了最冷酷的刽子手,用餐刀一点点剖开果皮,刮掉皮下用于遮羞的表层果肉,让内在的一切腥臭与腐烂流出,将潜藏着的丑陋赤裸裸地展现在安迷修眼前,强迫他借我的眼睛,陪我一同审视这颗星球底下蠢蠢欲动的东西。这令我心底生发出些许畸形的快意。

 

“——至于胜出的,他们会成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雷王星天然的敌人。神使用最小的代价,将矛盾从自身转移,要我们彼此厌恶、彼此憎恨。祂们为雷王星、乃至每颗神使统治下的星球,都设置这样一个敌人,不会太弱,能够恰到好处地分走人们的注意力;又不至于太强,无法威胁到祂们自身。”

 

“你游历过那么多星球,我在说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我深吸一口气,自嘲般地笑了笑,“纠正我于你而言是什么执念吗,安迷修,明明我们都是这场荒唐交易的牺牲品,为何你对此就能这样无动于衷呢?”

 

安迷修缄默不语,静静等待我说完最后一句话。

 

“雷皇陛下已经下令,下个月的大赛观战会由在下陪同您一起前往,在那之前,殿下还是安分一点的好。您的晚餐冷掉了,在下这就帮您换一份。”

 

他轻微发着抖,起身时怪异地捂住了右边的胳膊,我没心思推敲其中原因。安迷修选择对我的质问避而不谈,绕开过于尖锐的话题——好吧,我早该想到的,我动摇不了他的想法,他也说服不了我,绕了一大圈后又落回该死的起点。这场交易是一场对我们双方共同的持续性折磨。我忽然感到非常疲惫——我们两个离得如此近,又如此远。被死死绑定在一起,却从未并肩同行。走在各自的道路上,始终无法达成共识,始终固执地认为自己才是唯一正确的那个。

 

“安迷修,你真令人作呕。”

我冷静地说,为这场无疾而终的对话画上仓促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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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或许是知道我不会给他好脸色瞧,安迷修一直尽可能避免和我进行语言或眼神上的交流,从进入房间到离开房间格外匆匆,停留时间不超过五秒钟。我无聊到翻看卷了边的陈年旧书,书页颜色泛黄,有几页已经被虫蛀得字迹不清了。

 

上上次安迷修来时,我忍不住向他提要求,要他从图书馆拿几本书给我,他疑惑地看向一旁我翻箱倒柜搜刮出的厚厚一摞,我说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安迷修凑近了发现那是一沓陈旧的儿童绘本,讲的都是些王子海盗人鱼的老掉牙故事,我十五,他十六,在场的两位都没在还要听睡前故事的年龄。我托着下巴懒懒地说,不过如果你想让我替你弥补一下童年缺憾,我可以勉为其难胜任一下你父亲的角色。上次安迷修来时果然带过来几本书,我挑挑拣拣一番,骑士选书的品味实在不怎么样,他离开前,我把那本《堂吉诃德》抽出来,丢在他脚底让他和这本书一块消失,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踏足我的房间。

 

我觉得自己可能忘了点什么,在脑子里罗列了一遍也没想起来,算了,能被我忘了说明这事不怎么重要。安迷修又来了,自从吵完那一架后,他这几次一反常态穿得严严实实,领子立着,袖口拉到手掌根部位置,我纳闷,他不热吗,还是偷懒没去训练场?我觑着他神色,想找出他如此反常的原因,不为别的,纯粹是想找点乐子,太久没人陪我说话,安迷修保持着单方面终止对话的状态,静默得像被下了缄言咒,禁闭已经过去一周了,耳根也清净了快一周,我竟然该死的有些怀念和他吵架的时候。

 

我打量着这位来自圣殿的骑士,树干一样的棕发、树叶一样的绿眼睛,安迷修上辈子怕不是棵树精,被木匠做成了桌子,一命呜呼怀恨在心,投胎成人的模样前来报复,然而报复未果,实施到一半就被圣殿掳走了,他们给这块傻木头的脑袋开瓢,一股脑地往里头倒骑士道那套东西。我胡乱编排一通,觉得非常解气,视线下移,这张脸往下是高挺的鼻子和抿成一线的嘴。他很英俊,世俗意义上的英俊,还没完全张开,脸部棱角尚且是模糊的,但能看出成年后的轮廓。即便是和他有过节的我,也不能对着他的长相违心评判一句“丑”,我讨厌他、觉得他面目可憎是一回事,安迷修本人长得不难看是另一回事,我实在是个很拎得清主观客观的人!

 

好笑的是,有着这样一副皮囊的家伙,异性缘却差得离谱,我见过他对王宫里的女仆跟王公贵族家的小姐行礼,酸唧唧的——左手背到身后,右手在空中抡一个半圆,从头顶绕到身侧,同时压低身体,弯腰,低头,配上一两句酸不溜秋的问候,被他如此对待的“小姐”们日后都绕着他走,好似在躲什么洪水猛兽,安迷修碰了一鼻子灰,郁闷了好几天。得知此事的我笑得止不住捶桌,搞不懂他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弯弯绕绕,总不能是跟他三句不离的师父师兄有关,骑士道教这个吗?圣殿骑士都是这个派头吗?要骑士团一群人全是这个派头,那还怪恶心的。

 

安迷修铺开桌布,一件一件摆好餐具,冲我略一低头,我知道他这是要走的意思。完蛋,失策了,光顾着笑他,忘记要找破绽了,我大脑飞速运转,琢磨着该如何拖延时间,瞟了眼桌上内容,一整块的牛排配红酒酱,我急中生智:“那你顺便帮我切了吧。”

 

安迷修不懂其中缘由,轻皱了皱眉,拿起餐刀就开始切肉排,因用惯了双剑的缘故,他两只手都是惯用手。刀是特制的,刀刃处是一层圆润的锯齿,很钝,在他手里却显不出钝刀的笨拙。父皇他们考虑得未免太周全,我还没傻到用餐刀来自我了断。打住,雷狮,不能再浪费时间下去了!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刀总归是不怎么好用,频频传来金属和瓷盘碰撞的声音,安迷修腾出一只手固定住才不至于让盘子移位,无形中为我留出许多时间,等等——手,我瞄到他右手,袖子拉得很低,不肯往上挽一丁点,好几次差点蹭到食物。我立马明白过来——诅咒。我说我忘了什么呢,上一次诅咒的压制都过去大半个月了。

 

恐怕那天他同我争吵时突然捂住胳膊也是同一个原因,情绪的过激波动会诱发诅咒,安迷修这个犟种,宁肯自己捱着也不肯跟向刚吵完一架的我开口求助,他不说,那我也装傻好了,看他能犟到什么时候。

 

“直属于创世神、至今已有百代传承的圣殿骑士,如今却屈尊于小小的雷王星。安迷修,为什么他们偏偏选了你来担这份苦差事呢?”

我捞过多出来的餐刀,执在手里划拉着餐盘,故意开口激他,安迷修回不回应都无所谓,我只要他听见就算达成目的了。

 

“难不成圣殿早就想甩掉你这个大麻烦了,毕竟在此之前你只是个学徒。”

我装作恍然大悟,随便比划了一下,“那你确实该感谢这场交易,不然你也无法从学徒转正——哦对不起,我忘了,你甚至交易前一天才接受圣殿封授,他们会怎么说,‘有史以来第一个未经创世神亲自封授的圣殿骑士’?怪不得你要如此维护那群老东西,是因为自己捡了个大漏吗?”

 

餐刀和餐盘碰撞的声音明显重了许多,我合理怀疑他此刻想捅的不是肉排,而是我的喉咙。

“我们都是一样的,殿下。”

他说,尽力保持着面上的冷静。安迷修终于开口搭话,这属于是意外收获了,我在空中虚虚戳了一下,企图戳破他的这种冷静,像戳破一只臃肿的肥皂泡。

 

“无论是谁被选来效忠您,都是一样的。”

安迷修轻轻回答,新话题好像触动了他某段温柔的、圣洁的回忆,神情软化下来,“这是骑士与神的契约。骑士许下誓言,获得创世神赋予的力量,灵魂刻下圣殿的痕迹、成为圣殿的一部分。无论走多远,走多久,脚下永远生长着它的根,圣殿将我们联结在一起,直至死亡,落叶归根,所有人都走在相同的道路上,没有人会迷失。所以无论来雷王星的是我,还是骑士团的其他手足同胞,我们对您而言,都是一样的。”

 

他用力切断最后一点黏连的肉丝,比起说给我听,我更乐意相信这是他说给自己听的,以此坚定自己的心。安迷修讲这话时脸上浮现出我从没见过的、一种接近病态的痴迷,仿佛亲眼目睹了旧日的幽灵们从圣殿的石板下钻出,单膝跪着,齐齐地诵读骑士宣言——谨记初衷、勇敢无畏、守护正义之类的,横竖不过这些,几乎要使我浑身冒鸡皮疙瘩。他的脑子可能被洗得太彻底了,这到底是骑士圣殿,还是黑心精神病院啊?

 

“我不这么觉得。别指望我去理解你们那一套冠冕堂皇的东西,我只知道——如果被选中的是其他人,那你现在何必委曲求全、听一个乖戾皇子的无理命令?”我摩挲着冰凉光滑的刀柄,尖锐地指出,“先是创世神,然后是裁决,效忠这个效忠那个的,你们骑士是没有什么东西依附就活不下去了吗?

 

啪嗒——

安迷修将餐刀重重搁在桌子上,铁青着脸说:“殿下,已经切好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我一扬下巴示意他可以离开,分外愉悦地想:他的情绪未免也太好挑动,看来从前是我方向找错了,骑士团才是安迷修真正的软肋,随便的一两句攻击就能让他漏洞百出。

 

安迷修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捏住了袖子,往门口走去,我掐准时机,在他即将开门出去时叫住了他,他回头,一句“您还有什么吩咐”吐出一半,砰——刚拉开的门猛地关上。安迷修被我堵在门上,右手藏在身后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我绕到背后捉了他手腕,强行从背后拉到跟前,飞快地褪掉半截严实的袖子——小臂处爬满了狰狞的黑色纹路,只要宿主的心脏还能跳动,它们就能沿着泵出的血液抵达全身。

 

这是什么?我得意地挑眉,用眼神无声发问。

安迷修语塞,一时间不知作何解释。

你不肯说,那我替你来,我贴心又残忍地补充:骑士年轻气盛,拉不下脸来求讨厌的三皇子殿下帮忙,自以为靠意志力能忍过去,可结果呢?一压再压也不见成效。

“你还能撑多长时间呢?安迷修。”

我问他。这是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三下五除二将他拖上我的床,安迷修任由我压在身下,张了张嘴,一个字都吐不出,那副吃瘪表情使我被关禁闭期间糟糕的心情难得明媚起来。在元力禁锢装置下搞破坏,这点元力还不够我喝一壶的,可若是换成电一个安迷修,那就绰绰有余。我用手指描摹诅咒的纹路,故意迟迟不释放电流出来,要他承认自己错了才肯出手相助。瞧安迷修的状况,黑纹几乎是要将半个小臂盖得严严实实,他已经快到极限了,即便意志力强如他,也不能长久地保持清醒。

 

骑士诅咒是个逐步恶化的过程,自骑士们获得元力的那一刻起,诅咒便在体内暗中蛰伏,要不了多久就会受到侵蚀,开始是皮肉,继而发展到骨骼,再到五脏六腑,将人一整个地掏空,从身体到精神悉数拿来供养这朵诅咒之花,耗到油尽灯枯药石无医时,变成一具没有意识没有魂灵的空壳,就和怪物没什么两样了。雷王星皇族的元力能够延缓这个过程,因此圣殿才要上报神使,请求同雷王星做这笔交易。

 

从目的来看,是安迷修需要我,而不是我需要安迷修。

 

我摁着他的嘴唇,试图从他抿紧的双唇之间抠挖出一条缝来,我好心提示他要怎样说才能令我满意。多简单的流程,甚至都没要他下跪求我,只需向我服个软,说句“我错了殿下”,就能舒缓痛苦,得到切实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可他偏不。

 

安迷修硬生生忍到咒痕爬了半个脖子都不乐意松口,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了,他还死鸭子嘴硬地说自己不需要,说完就要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我。我半笑半恼间直想撬开他脑子,看看里面的脑筋是不是都打上了死结。安迷修力气很大,我知晓他经年累月锻炼出的臂力,徒手掀翻整张床都不成问题,他一点点地加劲,挣动得越来越厉害。

 

蠢家伙,顽固得像块硬石头。

我暗骂一声,安迷修宁肯和我在床上打架,也不肯低头服软老老实实地让我帮他。眼看着就要被他掀下去,我突然福至心灵地、自然而然地去解他衣服,这招果然管用,安迷修没料到这一手,被我胡乱一摸,往外推拒的动作都停滞了,眼睛瞪得溜圆,身体绷得死紧,像只拧紧了发条的玩具。直到衬衣被我扯松了两颗扣子,他才反应过来目前的状况,顷刻爆发出一股可怖的大力将我整个人掀到一边去,姿势顿时倒腾了个个,变成了我在下他在上。

 

火气几乎是蹭一下蹿上脑门,我不甘示弱,屈膝猛顶在他后腰,抓住训练服领子用力一扯把他弹出去,反手拤住后颈,揪住他的刺猬脑袋往床头磕,咣当了三五次,好似在砸核桃,安迷修被咣当得眼冒金星,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上下级礼仪了。我们两个乱七八糟的滚作一团,打得乒乒乓乓,我朝他脸挥拳,他就接住,顺势扣住我的手腕往旁边拽,没有元力、没有武器,纯用力气和技巧较劲,谁也不肯退让,像两头厮打的野兽,用牙齿和爪子相碰。我们中途不知换了多少个姿势,能撞的地方全撞了个遍,不该碰的地方更是碰得七荤八素,一个不落,场面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这场闹剧最终以他一不小心把我连人带床单踹下去作结。我跟安迷修一个在床下,一个在床上,气喘吁吁,衣衫不整,领口扣子什么的全敞开。我一骨碌爬起来,恼怒地瞪着他,刚想趁机发作上一通,安迷修忽然痛苦地捂住了脑袋,压抑许久的诅咒借这一遭冲破了堤坝,一点黑气从敞开的领口冒出来,那些黑色荆棘蔓延到他脸上,我意识到不妙,不能再拖下去了,除非我想放任他在我房间里失控。

 

我伏在他身上,膝盖挤进他两腿之间卡死,手肘顶住他肩膀让他乱动不得——双重保险。我去握他的手、攥紧,稳定地释放出小股元力,让电流缠上他焦痕遍布的胳膊,拔除诅咒。安迷修没再抗拒,顺从地接受我的动作和元力。电流几乎是在触及咒痕的一瞬间就生了效,荆棘变细、变短,瑟缩着褪去,回到它们的巢穴,静静等候下一次发作。我凑得很近,以便看清黑纹的走势,确保整个压制过程顺利完成。安迷修的呼吸肉眼可见地由急促慢慢回归平缓,诅咒压抑得太狠,猛一释放掉还不太适应,他眼神很空,呆滞地看我,湿着眼睛,晕乎乎好似醉了酒,呼出的热气全吹在我脸上,一点儿也不知收敛,搞得我很想地捏住他的鼻子,最好再恶狠狠地晃上三晃。

 

看什么?我没好气地心想,你还真是个大麻烦。

说好的等价交易,可我怎么想怎么觉得是我亏了——每次的压制时间都不固定,这取决于诅咒是否完全褪去,要等到最后一线黑纹消失后才能撤去元力,这种累死人不偿命的差事我一个月得做上两次,妥妥的赔本买卖。分明是他给我做骑士,怎么从结果来看反而是我倒贴他呢?我盘算着该怎么从安迷修身上讨回来,当事人却突然凑了上来,他的嘴唇尖擦着我的嘴唇尖蹭过去,随后更是直接张嘴含住了我的嘴唇。

 

我一懵,脑袋空白一片。

 

(此处删减,小男孩贴贴啊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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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师父师兄来看他时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此刻再次浮出水面,和上次有所不同的是,这次我牢牢抓住了它,攥在手心仔细地打量,凑近来看也没有那么恐怖了。我完全有这么做的权力,我有对他做任何事的权力。不过,我暂时不打算为了让安迷修难堪而搭上自己——何必呢?为了恶心他而把自己赔进去也太不值得。

 

他之于我,充其量不过是个玩具罢了。我有些阴郁地想,谁会对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动真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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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一届的凹凸大赛如期举行,我身为雷王星未来的王,受邀前往凹凸大赛观战,安迷修作为我的贴身骑士一同随行。我刚结束禁闭没三天就被强行塞了一堆应酬,父皇有意要将我们这副君臣同心同德的样子呈现给神使,表明雷王星和圣殿合作之深切,进而彰显新秩序的伟大。超能研究所自从接手雷王星元力对抗诅咒底层原理的研究后,至今都没做出什么实际成果来装点门面,我和安迷修自然成了用来替力量和裁决两位神使歌功颂德的不二之选。

 

禁闭期间那次险些擦枪走火后,安迷修一如既往地照顾我的日常起居,选择性遗忘了那天晚上的尴尬。一切如常,除开他在右臂出现咒痕的位置缠上了绷带,以及训练服裹得更厚了。按理说,骑士日常训练运动量不小,合该穿得越少越好,结果他在外头又添了件自己的外套,大有将自个活活热死的架势。这回不用我费尽心思猜,一看就明白了——安迷修半边胸口被我给咬肿了,训练服太薄太透,不得已要加件衣服遮一遮。

 

(此处删减)

 

我和安迷修很有默契地将这种奇妙的关系维持在一个摇摇欲坠的状态,半只脚踩在悬崖边缘,既不前进,也不后撤,直到启程去参加大赛观战才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平衡。说起来,凹凸大赛和骑士团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圣殿骑士团的创立者是往届大赛的一位赢家,神明赋予他信仰之力,他借用神明的力量创建了圣殿,成为了最初的圣殿骑士。怪不得安迷修会是这副德行,有着能许下这种愿望的前辈珠玉在前,往后涌现出再怎样的奇葩都不足为奇。

 

对普通人来说,这场大赛可能是他们离神明最近的一次,取得最后胜利的人能从创世神那里获得一个宝贵的愿望,无论是何种愿望都能实现,力量、财富、地位、权势,比向任何流星许愿都要管用。摆脱既有的宿命对凡人而言是个很诱人的噱头,挂在仿佛触手可及的位置,闪闪发光好似黑夜里唯一一捧火,引诱着人去靠近、触碰,将热量拥入怀中独占,强大的希望足以使他们内心发生畸变,以至于忘记阴影里暗藏着的危险——赢家只有一个,而参赛者成百上千。如此看来,宇宙间对自己命运有所不满的家伙还真是多。若是他们知道神明早已陨落,世界的权柄落入七神使手里,不知会作何感想。我冷酷地想,愿望不仅没了实现的可能,还变作一道催命符来索走了他们的命。

 

观战团中已预留好我的席位,全宇宙最有权势的家伙悉数汇聚于此,观摩来自各个星球参赛者们的厮杀,拿满怀梦想的他们取乐。能来这里的家伙都不是什么善茬,其中好些个我都在雷王星的大殿上见过,利益关系纷乱复杂如蛛网。我既是他们的同类,又与他们有所分别,区别在于,我很清楚这场比赛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一场处刑秀,一次警告,一段无声威胁。神使想让我知足、想让手底下的棋子们乖乖听话,乖乖地扮演提线木偶的角色,成为祂们森严秩序的一部分,不要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故而我得到了这场处刑秀的入场门票,亲眼目睹不服从祂们命运安排的家伙被诱导进来屠杀殆尽,以儆效尤。

 

幸存者数目减少得比沙漏落沙还快,从最开始的几千锐减到一百人只消一个月的功夫。安迷修陪同我观看全程,时不时能听见他倒抽冷气的声音——他是真心实意地替参赛选手捏一把汗。搞得我有点后悔带安迷修来观战,这份顽固的同情心频频烦扰到我看比赛的兴致,扫兴极了。

 

按主办方的说法,“好戏全在后头”,预赛不过是一碟开胃菜。观战团其他人大都兴致高涨,一百名开外的蝼蚁们毫无价值,连供他们取乐的资格都没有。大赛方也很懂得观战者们想看什么,低排名参赛者仅在组队狩猎高排名参赛者时才会被扫到一两个镜头,隐藏摄像装置就差跟在大赛前五头顶全程拍摄了。

 

淘汰赛收场时,我特意偏头去看安迷修表情,他在我椅子背后的阴影里默默抬起右手、攥成拳、缓缓地置于胸前,做了个骑士致哀的动作,为的是竞速赛载具爆炸死在半道的那些人,还有迷宫星被同伴杀死抢走分数牌的那些人。也是,除了安迷修这种烂好人,谁会替这群人的死亡而默哀呢?然而没人会因此感激他,甚至无人知晓曾有这么个骑士在他们元力种子被回收后,仍向已然失败的他们致去了敬意。

 

前两轮结束的间隙,选手们集体休整,观战团里有人问雷王星为下场比赛准备了什么赌注。

 

我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想套我话,有故意往我身上引聊天话题的嫌疑,不急不慢地给自己调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问题反抛回去:“值得下注的人选尚未确定,现在就来问我下场比赛的彩头,阁下这是迫不及待了?”

 

那人虚虚接了话头,乐呵呵晃着高脚杯,说:“三皇子殿下第一次观赛,有所不知,下场比赛就是一对一擂台赛了,选手们两两一组展开对决,这轮过后,恐怕人数又得减半喽。”

“那可不一定,万一他们同归于尽呢?”

我想也没想就开口反驳。

“不愧是雷王星的继承人。”

那人倒是大度,开怀大笑,隔空敬了我一杯,我还没到饮酒年龄,嘴唇碰了碰酒面,轻抿一口,然后用眼神跟他碰了个杯。

 

“擂台赛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的场地设置,回忆场地的……”

他继续滔滔不绝,自动承担了替其他人介绍回忆场地的义务:读取参赛者的记忆,利用全息投影原封不动地呈现出来。超能研究所所长从座位上蹦起来,言辞激动地补充这项由他们开发的新技术,唾沫星子横飞,他长得跟朵蘑菇似的,跳起来还不到我胸口高。

 

我懒得和这帮老狐狸虚与委蛇,中场休息时间,离席上一时半会儿不会耽误什么。安迷修替我向观战团其他人欠了欠身,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他的骑士礼节还是这么到位,令人十分放心,父皇器重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圣殿今年没有派人来参加吗?”

回房间的路上,我随意地开口,“万一撞了大运,和最初的那位圣殿骑士一样赢下大赛,解开骑士诅咒也不是不可能吧?”

安迷修摇摇头。骑士团现存的成员基本上都为诅咒所困,学徒们实力有限,做师父的自顾不暇,一番筛选下来,有实力参赛的只剩下了终焉骑士的两位徒弟,也就是他和他师兄,如若圣殿没有和雷王星达成这笔交易,我今天兴许就能在屏幕的众多人头里瞧见安迷修那一颗了。

 

“如果赢下比赛当真能得到解开诅咒的办法,在下很乐意冒这个险。只是……”

他看向手臂上的绷带,自嘲般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和他信息不共通,但至少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同为创世神的往日眷属,安迷修和我一样知晓神明的陨落,从祂不再给予回应开始。这个大赛不能替任何人实现愿望,神使的眷族们被淘汰后尚且有着离开的特权,非眷族便没有这种特殊待遇了,毫不知情地踏入这个魔窟,然后有去无回。

 

“你‘乐意冒这个险’,那我可要期待了。”

我低低地笑了一声,为安迷修无意间说出的另一种可能,“如果这其中的人有你,倒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我很好奇你会带给我什么样的惊喜,说不定还会有兴致下场陪你玩玩。刚好下一局擂台赛的组合要由观战团来指定,让他们将我们两个分去一组,打个你死我活才好。”

“殿下多虑了,在下是您的骑士,骑士是不会向他的王挥剑的。”

 

……我和他真是谈不来,三句之内必会绕到我不爱听的话上,安迷修谨记着他的职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将坐上那个狭窄王座的事实,好生没意思。他大概以为我离席是因为不胜酒力,抿的那一小口竟催生出了这些胡思乱想。

 

“你的意思是,除挥剑之外的任何事都是被许可的吗?”

我眯起眼,颇具暗示性地说。我看见安迷修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身体不自觉地绷直,这是他紧张时特有的反应,连他本人都发觉不到自己会被下意识的反应出卖心情。见状,我岔开了话题,装作无事发生,安迷修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这样的狩猎方式很有趣,像猫捕猎老鼠,玩弄猎物于鼓掌之中,而非立刻扑杀,猫科动物是天生的猎手,最大限度地享受捕猎的乐趣。

 

我故作遗憾:“别傻了,安迷修。起码他们有反抗命运的机会,而你我不过是可悲的傀儡。在上面那些家伙眼里,我们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消耗品罢了,没了你,圣殿还有其他骑士能用来当牺牲品。没了我,神使照样可以找雷伊跟雷蛰合作。”

 

这番遗憾之言可能令他产生了我在感伤的错觉,安迷修轻声问我:“殿下相信命运吗?”

“你觉得呢。”我反问。

“顺从命运是相信的一种,反抗命运是相信的另一种。在下原以为您不相信命运的。”

 

他又在充当苦口婆心的说客了,明里暗里要把我往既定的轨道上送。我遇到的每个人似乎都在教导我要做什么、该怎么做,父皇是这样,雷伊是这样,安迷修也是这样,没人问过我想做什么、愿不愿意。可即便照他们所说的,登上王座又能怎么样呢?我心想,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转移到了另一个牢笼,所有人都逃不过既定的命运,即便是身处金字塔顶之人,也不可能为所欲为,我要为了行使雷皇权力的那点自由,让渡出我真正的自由吗?

 

我想得心烦意乱,喘不过气,本能地开始抵触。我盯着他的嘴唇,不无恐怖地涌出一段念头:安迷修还是闭嘴,永远不要开口得好,无论是拿针线缝上还是用剑挑出声带,现在他越是说话我就越是憎恶他。那种令他永远都说不了话的欲望,强烈到我想把手指按在他的喉咙上阻断呼吸,一点点榨干他肺部的空气,令他窒息而亡,像捏爆一只气球。

 

为什么不能呢?

他是我的骑士、我的玩具、我的所有物,我有权力对他做任何事。凹凸大赛营造的的高压环境是一针催化剂,能够催生人心底埋藏的恶意,使人变得非人,如此看来,这针催化剂不单对参赛选手有效。

 

 

“…你说得对,所以我是不是该奖励你的忠诚?”

我听见自己沉下声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他嘴唇中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最好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一点儿不想听。

 

 

(此处删减)

 

 

凹凸大赛观战结束回到雷王星后,安迷修需对我承担的义务又多了一项,事实上我更乐意将这种关系称为互相帮助,我们都是欲望的裙下臣。只是论起从对方身上获得快感,我要比安迷修诚实得多。横插过来这么一档子事,他对我的厌恶只增不减,指望着三年履约期结束后能重回圣殿,摆脱我这个无可救药的皇子。

 

只可惜他没能等到回骑士团的那一天。

就在我十八岁加冕礼结束的后一天,圣殿爆发了内战——安迷修的师兄赞德刺杀骑士团团长,揭破黑骑士吸食凡人元力延缓诅咒发作的黑幕。苟延残喘至今的骑士们自相残杀,最终全部倒在了他们曾吟诵过骑士宣言的圣殿里,就在创世神的神像脚下,无一例外,神明没有多看他们一眼。昔日无限荣光的圣殿在一夜之间倾覆了个底掉。

 

安迷修自此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tbc

 

*完整版走小号@李子栗子狸 

*还有1w多字的(下)没写完,可能要等狮哥生日或者其他有空的时候,总之猫师傅先说一句雷安日快乐!评论区就不必刷屏了hhh

*是花费很大功夫和心力完成的一篇,更希望在评论区看到有关故事本身的反馈(对手指.jpg 评论助力猫师傅(下)篇过两万!😼😼

会通马桶的莫思一枚呀

辛苦拉磨拉磨还是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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